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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天子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未知
少年天子
作者:未知

少年天子作者凌力内容概要  《少年天子》描写了大清进关后第一个皇帝顺治的一系列政治改革及他与皇贵妃乌云珠的爱情故事。同时也描写了围绕着汉化改革所产生的一系列矛盾斗争。皇太极去世后,6岁的顺治继位成为大清入关后的第一位皇帝。顺治是位有理想有抱负的皇帝。为了摆脱满族游牧民族落后的生产力水平,提高人民的素质,顺治潜心钻研汉族的文化来丰富自己,巩固大清江山。但刚刚入关的满族并不能脱离原来民族的一些野蛮的耳惯,与顺治帝的一系列改革产生矛盾,最后导致济度亲王的政变,政变未果,顺治帝后染上天花命归黄泉。庄太后扶持玄烨继位使其成为康熙大帝,为大清的繁荣富强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当初顺治入关后,由于多年的操劳,母亲庄太后身体有所不适。顺治帝的弟妇襄亲王妃进宫伺候,顺治帝与其一见钟情,双方都为对方的文采风度所倾倒,但这种感情只能埋在心中。乌云珠美丽端庄,温柔识大体,深得庄太后喜爱,太后认其为义女。为庄太后在宫内办圣寿节时,顺治帝福临向往乌云珠,想借寿宴之机接近她。于是开宴后他与乌云珠进行了试探性长谈,庄太后完全明了儿子的心思,她没有阻止。但在福临与乌云珠终于冲破束缚私自结合后,庄太后身为皇太后要维护满洲内部的团结;身为母亲她不愿儿子承受失德的罪名终于阻止他们的来往,致使福临重病不起,最后庄太后终于冒天下之大不韪成全了乌云珠与福临的爱情。襄亲王病死后,顺治马上册封乌云珠为贤妃,后又晋为皇贵妃入主承乾宫。福临爱情成功后,政治上面对一系列矛盾及其要推行的一系列的改革。这一年顺天乡试考官受贿,使一些汉官被捕入狱,七人正法。于是乎法网越拉越大。各地应参加复试的新举人,像囚徒一样,被府县衙门拘捕,汉官士子震恐万分;惶惶不可终日,这一科场大狱不知什么时候了结。顺治为巩固大清江山改变满族的文化素养,安抚汉官士子。豁达宽容不牵连朝廷内的汉官,反而送给王熙父子一卷亲自所绘的图画,平息了这场风波。顺治为了使军民百姓能平安生活,停止了圈地法令,使流离失所的汉民回到了家园。乌云珠入宫后,官内的矛盾给她很大压力,皇后、康妃、谨贵人、淑惠妃对她都有微词,原因之一是乌云珠的母亲是南方汉人父是满人,之二乌云珠深得皇上宠爱,又温柔识大体,太后对她更是喜爱。皇上微服出访斩杀了谨贵人的侄女儿,使谨贵人迁怒于皇贵妃乌云珠。顺治曾废过一个皇后,他喜爱乌云珠的文采和胸怀要册封她为皇后,乌云珠以大体为重坚决不从才稍微平息了内廷的矛盾。享受阅读 享受午后阳光带来的慵懒惬意,一杯下午茶 一本好书。享受生活,享受小说给您带来的美好时光从现在开始。 本站全面拒绝弹窗,绿色免费 喜欢小说 喜欢小站 希望您点击分享 把心情分享给大家吧!





少年天子 第 1 部分
少年天子
作者:凌力
内容概要
《少年天子》描写了大清进关后第一个皇帝顺治的一系列政治改革及他与皇贵妃乌云珠的爱情故事。同时也描写了围绕着汉化改革所产生的一系列矛盾斗争。皇太极去世后,6岁的顺治继位成为大清入关后的第一位皇帝。顺治是位有理想有抱负的皇帝。为了摆脱满族游牧民族落后的生产力水平,提高人民的素质,顺治潜心钻研汉族的文化来丰富自己,巩固大清江山。但刚刚入关的满族并不能脱离原来民族的一些野蛮的耳惯,与顺治帝的一系列改革产生矛盾,最后导致济度亲王的政变,政变未果,顺治帝后染上天花命归黄泉。庄太后扶持玄烨继位使其成为康熙大帝,为大清的繁荣富强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当初顺治入关后,由于多年的c劳,母亲庄太后身体有所不适。顺治帝的弟妇襄亲王妃进宫伺候,顺治帝与其一见钟情,双方都为对方的文采风度所倾倒,但这种感情只能埋在心中。乌云珠美丽端庄,温柔识大体,深得庄太后喜爱,太后认其为义女。为庄太后在宫内办圣寿节时,顺治帝福临向往乌云珠,想借寿宴之机接近她。于是开宴后他与乌云珠进行了试探性长谈,庄太后完全明了儿子的心思,她没有阻止。但在福临与乌云珠终于冲破束缚私自结合后,庄太后身为皇太后要维护满洲内部的团结;身为母亲她不愿儿子承受失德的罪名终于阻止他们的来往,致使福临重病不起,最后庄太后终于冒天下之大不韪成全了乌云珠与福临的爱情。襄亲王病死后,顺治马上册封乌云珠为贤妃,后又晋为皇贵妃入主承乾宫。福临爱情成功后,政治上面对一系列矛盾及其要推行的一系列的改革。这一年顺天乡试考官受贿,使一些汉官被捕入狱,七人正法。于是乎法网越拉越大。各地应参加复试的新举人,像囚徒一样,被府县衙门拘捕,汉官士子震恐万分;惶惶不可终日,这一科场大狱不知什么时候了结。顺治为巩固大清江山改变满族的文化素养,安抚汉官士子。豁达宽容不牵连朝廷内的汉官,反而送给王熙父子一卷亲自所绘的图画,平息了这场风波。顺治为了使军民百姓能平安生活,停止了圈地法令,使流离失所的汉民回到了家园。乌云珠入宫后,官内的矛盾给她很大压力,皇后、康妃、谨贵人、淑惠妃对她都有微词,原因之一是乌云珠的母亲是南方汉人父是满人,之二乌云珠深得皇上宠爱,又温柔识大体,太后对她更是喜爱。皇上微服出访斩杀了谨贵人的侄女儿,使谨贵人迁怒于皇贵妃乌云珠。顺治曾废过一个皇后,他喜爱乌云珠的文采和胸怀要册封她为皇后,乌云珠以大体为重坚决不从才稍微平息了内廷的矛盾。康妃所生的皇子三阿哥玄烨染上天花,谨贵人和康妃怕乌云珠所生之子四阿哥日后册为太子,谨贵人秘密地把三阿哥的肚兜给四阿哥穿上,使四阿哥染上天花夭折,乌云珠含着巨大的悲痛陪皇后渡过了重病在床的日日夜夜,皇后终为其感动称其为妹妹。三阿哥病好后,谨贵人事露被赐死。由于顺治每日处于满汉矛盾之中心理负荷很大,他有一种要解脱的愿望。在遇见和尚后更有此种感觉,每次会见后他都觉得轻松了很多,出家的愿望也就增加了一分。顺治要大批任用有才华的汉官,效法明制设六院。这样大大削减了满贵族官员的势力。一时间朝廷内沸沸扬扬,每日满族王公大臣进见劝诫皇上不要效法明制。顺治为了巩固大清江山果断地实行了这一措施。入关后的清朝并没有四疆平和,郑成功在南方高举义旗攻破三十余县州,朝廷的汉官也有些蠢蠢欲动。福临性格的另一面,不安易暴躁显露出来,他吓得跑到太后处要回到关外,庄太后痛斥儿子又使福临要御驾亲征。淑惠妃嫉妒乌云珠又不甘心受冷落便到福临处诬告乌云珠宫内的太监和宫女干一些不可告人的勾当。福临听后暴怒之下把乌云珠打入冷官。太后知后,教育儿子,乌云珠是有善良的天性才没有申诉。福临后悔却又碍于尊严不能下令回宫,最后在太后的开导下把乌云珠接回宫中。乌云珠终于病倒了,福临痛苦万分。因为乌云珠是他政治上的知音,生活的伴侣,文化修养上的志同道合者。他不能失去她却又无回天之力,乌云珠终于心力交瘁离开了他,福临悲痛欲绝一度产生自杀念头。福临为完成自己的心愿,要让乌云珠以皇后的资格发丧。乌云珠死后福临只有一个愿望——出家。福临采取的一系列政治改革,触怒了满族王公大臣,他们认为福临败坏祖业要废掉他。以简亲王济度为首要在福临狩猎时废掉他,福临知道此事后,政变未果,虽然政变没成功,福临却已经心灰意冷了,他没有心思再治理这个国家,加上他偶感风寒使他产生了强烈的出家愿望,终于落了发成了一位无发的皇帝。大清的江山已经基本稳固,郑成功也失败了。福临像一只上满弦的弓突然弦松了一样,染上天花一病不起。庄太后痛心疾首地望着病危的儿子,一夜间苍老了许多,她像一个平常人家的母亲一样,无力地望着儿子的离去。顺治终于离开了他们去找他所钟爱的乌云珠去了。庄太后为了大清的江山,修改了顺治的遗诏。扶持玄烨登上了皇位,使大清的江山繁荣稳定的发展下去,玄烨就是后来的康熙大帝。
引子
—— 一 ——
从山海关到京师,正东西走向。其间五百余里,平野广袤,峰峦起伏,滦河、白河、青龙河在川原上滚滚流淌,雄伟的古长城在燕山山脉间蜿蜒,永平府就在这山川接界的地方。
都说永平府的风水对王者不利。二十二年前,大清朝廷还在关外,同太宗皇帝共执国政的二大贝勒阿敏,就因为弃守永平问了死罪。
到了大兵入关,定都燕京,八旗亲贵在京师四周跑马圈地时,摄政睿亲王多尔衮又看中永平,禁止他人圈占。不久,皇上亲政,追论多尔衮谋逆大罪,削爵削谥,籍没家产人口,'欲驻军永平以篡大位〃,便是主要罪状之一。
有些亲贵却不在乎前车之鉴,多尔衮一垮台,便纷纷来永平府设立王庄、田庄。这两年山川秀美的所在,不时出现楼阁亭台点缀的花园、歇山顶的高大堂屋、卷棚式的青砖住房,一派华美富丽,乡下人都看得目瞪口呆了。
在老百姓眼里,永平府何止风水不好,它简直是个大劫大难之地。就说那次二大贝勒阿敏弃守永平,临行时一次屠城,将归降的明朝官员和所有百姓,不管男女老少,杀了个一干二净。后来,这里又成为明军、清军、李自成军反复争夺的战场,走马灯似地杀过来杀过去,终于无人可杀,只余下遍地瓦砾,满目榛荒。
偏偏小民眷恋故土祖坟,一俟战事南移,便络绎回到残破家园。趁着朝廷蠲免三饷、轻徭薄赋,也仗着永平府圈地较少,居然人口渐增、耕地渐复,近年才又成为京东较为繁盛的大府。
到了顺治十年,除去南明永历据有西南一隅,郑成功还在东南海上抗争,十分天下,八分已归大清。对于远处北方的永平,战乱已成为过去。农事方毕,秋霜初降,逢着此地最有名气的东岳庙会,三村五庄的进香赛神队伍,便从四面八方涌向东岳庙的所在地……虹桥镇。
虹桥镇的东岳庙前和通向四乡的大路口,早已布棚林立,摊贩如云了。火势旺盛的炉边,热气腾腾,铜勺敲着锅边当当响,卖的是油炸果子、油豆腐、豆浆、豆腐脑、杂碎汤;提篮提筐的小贩声声吆喝,叫卖着酱j、卤蛋、夹r火烧、点红馒头;茶棚、酒棚随处可见;落花生、炒栗子、金黄柿子、山里红,更摆得一堆一堆的。小地摊最多,在兜售用麦草、箔纸编制的各种玩具:身上写着〃富贵有余〃字样的红鱼;手捧大元宝笑嘻嘻的〃招财童子〃;盛满银锭、金光闪闪的〃聚宝盆〃;象征福气的红绒蝙蝠,等等。摊贩的主顾主要倒不是赛神队伍,而是这些来自方圆百里内的游人看客。这里既有身着直领衫、交领衫、毡帽布鞋,被满洲人称为〃蛮子〃的汉人,又有长袍短褂、皮帽皮靴,被汉人叫作〃鞑子〃的满洲人、蒙古人;既有缠腰带、背褡裢、一脸风霜的庄户人,又有长衫翩翩、满面书卷气的文人。不管是哪种人,都将在这纷纷攘攘的庙会上吃饱喝足看够,然后买点小玩艺带回家:买个〃聚宝盆〃,叫作〃求财如意〃;买只绒蝙蝠,叫作〃戴福还家〃。只这吉兆,就够叫人舒心快意的了。这就难怪太阳才上一竿,镇上已经万头攒动,一片嘈杂了。
“来了!”“来了!〃镇北欢声四起,人们纷纷涌向路口,直直出去半里路之遥。他们让出主道,翘首北望。可不是!两个村的赛神队伍已在镇外一里处的岔路口会合,仿佛地面突然生出了一片五颜六色的小树林!锣鼓喧天动地,越敲越近,盖过了一切声响,把虹桥镇那年节般的气氛,撩拨得更加红火。
一张长二丈、宽三尺的红色长幡,由一群吹鼓手簇拥着,首先进镇了!长幡白边白字,写着〃庄户屯进香赛神会〃。随后的十面神幡同样高大,色分黄、橙、红、绿、黑、白、蓝、紫、翠、粉,一张张非常精致漂亮:有的顶着生动的莲朵,有的悬着鲜艳的流苏,有的垂着长长的飘带,彩线满绣的流云海水、花草鸟兽,围绕着一行行或白或黑的斗大汉字:“敕封北极悬天真武大帝〃;〃敕封天仙圣母碧霞洪德元君〃;〃敕封忠义仁勇伏魔关圣大帝〃;〃敕封五湖四海行雨龙王〃;〃敕封山神土地财神三圣之神〃;〃敕封青山水草马王元神〃;〃敕封山川地库煤窑之神〃;……每面神幡前都有数人抬着一尊神像。神幡神像之后,便是庄户屯拿手的过会:五虎g、秧歌、十不闲。色彩缤纷的队伍载歌载舞,变换行列,煞是好看。路两旁人群涌动,喝采叫好不绝。最热烈的一声满采,抛给了手持头幡的那位壮汉。二丈长的幡旗,碗口粗的撑竿,加起来重量不下百斤,他竟把竿底顶上肩头、前额和肚皮,高高的幡旗摇摆着看看要倒,惊得人们尖声怪叫,他却快移脚步,轻扭身躯,刹那间恢复了平衡。
“北地民俗果然粗犷,也就难免粗俗!〃人群中一个身着紫红漳绒披风的文士对同伴大声说,力图压过震耳欲聋的锣鼓响。他的同伴看他一眼,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猛然间,一派箫笙管笛,歌吹盈耳,又一队赛神行列进镇了,长长的黑色头幡上,一行白色大字格外醒目:“马兰村进香赛神会〃。
犹如海面刮过一阵烈风,人群中顿时卷起一重兴奋的大潮。疯魔了似的观众,你推我拥,拚命朝前挤,后边有人合掌念佛,前排又跪倒几位老妇人频频叩头。原来,头幡之后,那绣满绿竹、白底红字、大书着〃南无南海观音菩萨〃的神幡,冉冉而至,幡下的观世音却是活生生的真人所扮:云髻高耸,顶着雪白的佛巾,两绺青丝轻飘飘地垂向胸前,长眉入鬓,杏眼半垂,朱唇微努,粉腮娇艳,眉间一点佛痣鲜血似的红,一手托净瓶,一手持柳枝,一动不动,活脱脱是〃净瓶观音像〃的再现。难怪采声如潮,压过了锣鼓吹打;难怪有人随着这面神幡一步一揖、三步一叩首地同往东岳庙祈福。
“好一个南海水月观音!〃着紫红披风的文士眉飞色舞,鼓掌大喊。他的同伴却拈着胡须看呆了,半天才喃喃地说:“宝相庄严,宝相庄严!真如青莲化出,狮驯象伏,令人尘心顿洗!……值得访他一访!〃着紫红披风的文士哈哈一笑:“我料他不过三流歌童,笑翁岂有意乎?”“什么话!你初次北上,还不知道,如今京师歌场浪荡妖y,不堪入目至极。此童姿秀神朗,眉目轩爽,若能有所成就,堪扫梨园颓风也未可知……”
两人谈论间,神幡神像、高跷、旱船、狮子舞渐次过完,路边观众也在队尾合围,簇拥一团,即将进镇。
忽见一个穿红袄的小姑娘冲进镇,象条小红鱼似的从人群的缝隙中钻过,极力向前追赶。她汗水涔涔,面色发白,瘦瘦的小脸仿佛被惊恐的大眼睛占去了一半,小嘴艰难地翕动着,很引人注目。她终于追上了马兰村的进香行列,一把拉住那高大魁梧的跑旱船的〃艄翁',放声大哭。她呜呜咽咽地说了几句什么,周围的村民顿时惊呆了。〃艄翁〃摘下头顶的破草帽,慢慢地在胸前揉成一团;而那位标致出众的〃观音大士〃却猛跳起来,直眉瞪眼地嚷道:“我不干了!回村!”“回村!回村!〃众人醒悟过来,一呼百应,人人心急火燎,大吼大叫。于是,幡旗、神像、旱船、高跷和两头杂有金箔丝的卷毛黑狮子,花花绿绿、高高大大、神神怪怪,拥着又瘦又小的红袄女孩,掉转头,一阵风似的冲出了虹桥镇。
“怎么回事?他们不进香了?”
“八成家里有人得了急病……可也用不着众人都回去呀?”“我看是回村救火!〃人们惊异不定地猜测着,议论纷纷。嘈杂的喧闹中,蓦地挤出一声惊慌的锐叫:“圈地啦!有人去他们村圈地啦!……”
圈地!这两个字象晴天霹雳,落在虹桥镇上空,落在这上万百姓的头顶,人群猛的一静,跟着就爆发了海潮般的喧嚣,密集的人堆里的s动,很快就扩展成可怕的拥挤和混乱。
前几年京畿一带的跑马圈地,已使人们成了惊弓之鸟,如今马兰村又圈地了,莫非是个先兆,永平府都得遭殃?人们再也无心进香祈福了,各村赛神队都想赶快出镇;所有看热闹、做生意、赶集的百姓也急匆匆地要赶回家去。许多股人流纠结一团,你冲我突,不知有多少人被撞倒、挤伤、踩翻,霎时间这里暴喊,那里惨叫,大人吼,小孩哭,乱撞乱挤的人群腾起的黄尘,直冲上天,把整个虹桥镇都遮没了……黄尘散落以后,虹桥镇如同遭了一场劫难,满地是丢弃的大小鞋袜、破碎衣服、踩坏的筐子篮子、摔烂的柿子j蛋、碰翻的杂碎汤。只有几个肮脏的乞丐,在印满杂乱足迹的尘土中寻拣吃食。
清晨那繁荣的市面、热闹的年节气氛,仿佛是一场梦幻。
马兰村头,十一面长大的神幡靠放在树上,一尊尊神像,排列在道路两旁,而那些身穿红绿彩衣、一脸脂粉黛色的村民,早已散进村南开阔的川原,象棋盘上摆满的棋子,一个个守护着自家的田地。村边老槐树下,站着几列手持蓝色小旗的骁骑兵。许多百姓围着骁骑兵领队跪求哀告、哭叫争辩,〃艄翁〃、〃观音〃和红袄小姑娘也挤在人群中。
领队听得不耐烦,掏出鞭子,左右开弓地一顿猛抽,才把围着的村民打散。他大喝一声:“圈!〃骁骑兵们嗷嗷怪叫,放马狂奔,在一大片田地周围c满了小蓝旗。一个村民扑跪在地头,呼天喊地,捶胸恸哭:“我的地!我的地呀!……“那位〃观音大士〃的云髻、佛巾和净瓶,早不知丢到哪里去了,变成穿着肥大白道袍的秀美少年,他蓦地暴跳而起,照着一名骁骑兵的肚子,猛撞过去,骁骑兵一个跟头摔出去好远;另两名骁骑兵大怒,立刻举起长枪一左一右住了他。
少年心慌,撒腿就跑,骁骑兵拍马追去,长枪的枪尖只在少年后心弄影。银光忽的一闪,少年叫声〃不好!〃纵身一跃,就地急速地打了几个滚,但那飞起的一枪还是刺中了他的左臂。他一把按住伤口,殷红的鲜血从指缝间渗流出来。少年一扬脑袋,眼睛喷出怒火,一脸豁出命去的倔强神态,挺胸正对一拥而上的骁骑兵和他们的长枪。
“嘎啦依里剋!〃一声大喝,仿佛炸响一个暴雷,只见人影飞动,刀光闪闪,“嗖〃的一声响,两支长枪枪尖连着红缨突然一起落地。冲在最前面的两个骁骑兵大惊,一勒缰绳,战马扬蹄嘶鸣。一位壮实得象铁塔似的老满人站在他们和那小蛮子之间,用快刀削掉了他们的枪尖。更令人惊异的是,这老满人尽管衣袍敝旧,却佩着皇族的标志……红带子。这些骁骑兵们显然是汉军旗的,立时傻了眼。
老满人挥刀大骂:“阿济格居色波哀特拉拉波阿衣巴图鲁色木比!〃他说的满语,骁骑兵们可能全都没听懂,但都吓得跪倒了,静听着甩过来的一串臭骂。只有最后一句他们听得明白:“多霍罗!〃他们立刻照办,恭恭敬敬地叩了头,乖乖地拉马走开了。
老满人愤愤地将腰刀入鞘,对谁也不理睬,倒背着双手,大步回村去了。
“同春哥!〃红袄小姑娘直扑过来,面无人色,大眼睛里满是惊恐和怜惜。她一把托住少年的左臂,结结巴巴地说:“你伤,伤着啦!……”一语未了,眼泪倒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少年脸一红,勉强笑道:“擦破点皮,不碍的……”村民们终于聚在一处,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
两个文士走近村民,想要弄清来龙去脉。谁知村民们对他俩一打量,立刻变了神色,眼睛里透出一股冷冰冰的敌意,象避瘟疫似的纷纷躲开了。
穿紫红披风的那位打了个哈哈,说:“你我的装束把他们吓跑了。〃确实,他俩的便袍、便帽、披风,都是满洲式样的。村民们虽然都已薙发留辫,但衣裳大都是前明通行的交领衫、直领袄,妇女还是短襦、长裙、发髻,全套汉家服饰。留须的一位不禁深深叹了口气。
一个七八岁的男孩站在一边筒着手看热闹。仔细端详,他竟是个身着袍褂马靴、头戴皮暖帽的满洲娃娃。留须的文士招呼他:“哈哈珠子!哈哈珠子!〃那孩子高兴得一蹦,跑了过来,用流利的汉话快活地说:“哎呀,你会说我们家的话!““告诉我,哈哈珠子,这是怎么回事?”“圈地呗!那个粮户小头目,拿地投充了安郡王,又去投佟皇亲,连带着把跟他有仇的人家的地都投充了去,冒说是他自个儿的!……”孩子指手画脚,热心地介绍着。
“哦?安王爷……”留须的文士一惊,定定神,又问:“那位红带子是什么人?〃孩子自豪地一挺胸脯:“是我的玛法呀!”“你们是哪个旗的?怎么住在这儿?“孩子脸一沉,喊道:“我不告诉你!〃说着扭头就跑了。两位文士瞠目相视:这古怪的地方,有这许多古怪的事,古怪的人!
沉默许久,穿紫红披风文士黯然道:“我只说南边冤狱伤天害理,今日才知,北边圈地也……唉!〃留须的一位看看同伴清秀白皙的面容,触到他眸子深处的冷光,沉吟道:“这样吧,明天一早,我就去见安王爷。〃穿紫红披风的眼睛不看同伴,低声说:“那么,我在京师候你?”“一言为定!〃马兰村口,二人拱手作别。
—— 二 ——
惊蛰方过,一场春雪又不歇气地下了一天一夜。厚厚的积雪覆盖了屋顶、楼台、道路,遮掩了一向的纷乱和肮脏。熙熙攘攘的京师南城,一时变了模样。街上行人稀少,小黑驴载着主人,不紧不慢地穿街走巷,撒下一路清脆的串铃响。驴蹄在雪地上翻出一个个银杯似的印痕,随即就被紧跟驴尾巴的淘气孩子踏碎了。
转进莲子胡同,小黑驴竟自踏上一处朱红大门的石阶,蹄声得得,串铃丁当,吓得门丁一把拦住,大声叱道:“你这人,讲理不讲理?怎么骑驴往人家里闯?……“驴背上的人推开风帽,露出一张笑眯眯的脸。门丁喜得一跳:“啊呀,是吕爷!“他转身对门里高喊道:“吕爷来啦!〃里面一递一声地重复着向内通报。
“笑翁!你到底来了!等得我好苦!〃有人一路喊着,转过影壁,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双手扳住来客的肩膀,笑道:“雪天故人来,大吉大利!〃二人相携进门,过影壁,入游廊。数月前他俩在永平马兰村分手,至今才得重见,自然很是愉快。迎客者显得格外潇洒豪爽,笑着说:“园中红杏将开,不料飞雪又来。春寒料峭,不亚于寒冬哩!〃来人略一沉吟,低声说:“文康所托,极是不巧。安王爷还未来得及过问,便拜宣威大将军,统兵戍防归化城去了。有负老友,惭愧得很!“迎客者眼里掠过一道失望的y影,旋即笑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又何必挂怀?我原本未抱多少期望……”这是两位江南名士。来客姓吕名之悦,字笑天,家在钱塘,人称笑翁。他四十三四岁年纪,长髯及胸,神态蔼然,眼睛里常含笑意,令人可亲。迎客者陆健,字文康,籍贯仁和,世家子弟。他面白无须,眉黑发青,虽然已过而立之年,仍然显得年轻,不失一翩翩佳公子。只有特别留意,才能发现在豁达、从容风度的掩盖下,他眼睛深处的冷漠和无情。钱塘和仁和同属杭州府,两人早年就诗酒唱和,十分相投。国变之初,吕之悦因文名受聘为一位满洲将军家的塾师。陆健却因人诬告谋反,陷入了江南十世家狱。这件牵连江南最大的十家士族的案子,延续数年,时紧时松,始终不得了结。陆健仗着万贯家财,上下打点,也仅买了个不入狱受辱的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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