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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午夜果果
☆、35 乞丐也有权喝咖啡
索菲亚走了,丁玲玲因为当初与她巴掌相向,在顾铭择面前形象扫地,也好长一段时间不好意思在他面前出现,顾铭择总算落得几日的清静。这会儿,他正悠闲地坐在“听雨轩”品尝正宗的曼特宁咖啡。
“听雨轩”的咖啡都是来自原产地、原滋原味的上品,所有咖啡均是现煮现饮,因此招来不少咖啡爱好者,这也是顾铭择选择在这里度过一整个周末下午的原因。
举目四望,尽管进进出出的客人很多,但他们似乎都保持着一种默契,说话低调,步伐轻盈,除了偶尔有一两个大声说话的,但没多久也被这种雅静的气氛所感染,放低了声调。
“听雨轩”室内外全是咖啡色的,天花板和地板上每个角落都安装着同一色调的咖啡色喇叭,不仔细看g本不会发现。清幽的爵士乐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令人心静神宁。一些客人自带了书刊或笔记本电脑,坐下来,一杯咖啡就是一天。
顾铭择随即注意到坐在门口那个位置的女人,她正拿着碳笔埋头在桌上涂涂画画,海星形的发夹随意地抓着她的长发,一身咖啡色的休闲装与室内的环境浑然一体。倘若她一直埋头画画,顾铭择的目光也许不会在她身上逗留多久,但她偶尔抬起头来观察往来的客人,顾铭择一眼就认出她是辛念齐。如果说他对这家咖啡店的老板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是因为她的外貌像奥黛利赫本,那麽这个女人给他莫名的熟悉感又如何解释?
顾铭择远远地观察了她一个小时,她一直在那里专心涂画,桌上的画稿放得有些凌乱也没去整理。他以为这个下午就要这平静地过去了,直到一位特殊客人的出现引起这咖啡店一阵小小的骚动。
其实这个客人只是皮肤黑了点,衣服磨得旧了点,身上的泥土比工地的人多了点,再加上腋下夹着一个破口的碗便遭到店里客人们的侧目。服务生以为他是来乞讨的,没人敢上前招惹他,後来他从身侧一个缝得很不像样的布兜里掏出一团零钱来,走到一个服务生面前,服务生也没敢接钱。
“给我一杯曼特宁咖啡,海拔一千五百米栽种的那种。”乞丐的声音不大,刚好能让服务生以及周围几个客人听到,服务生睁大眼睛退了一步,没敢说话。
“乞丐喝什麽咖啡?”
“太滑稽了!”
“乞丐也挺有情调的嘛!”
“乞丐……
一些客人开始窃窃私语,对这个特殊的来客品头论足。
辛念齐是第一个看到他进来的人,但她忙於画一件补丁衫还没闲暇看他进店後的遭遇。顾铭择很意外她对这个特殊的客人没什麽特别的反应,令他更意外是这个乞丐竟对咖啡挑剔到这种地步。
“我们……不招待你这样的。”
辛念齐再抬起头时,只听到服务生这句话,便见乞丐往前一步,气势汹汹地说道:“我要喝咖啡!”
这回几乎所以的客人都注意到他们了。
“但是我们……”服务生胆怯地摆摆手,见另一个服务生走过来便赶紧向他投去求救的目光。
“去去去,我们这里不招待乞丐!”另一个服务生说着,向乞丐鄙夷地挥挥手。
一些客人发出一阵窃笑。
“anyone can drink,你们店门口不是写着这句话吗?”辛念齐在门口那个位置往里头喊。
客人们又将目光投到她身上,乞丐像遇到救世主一样扭头看辛念齐,微怔了一下,也学着她说道:“anyone can drink!乞丐也有权喝咖啡!”
话音刚落,客人们便不再笑了,因为他字正腔圆的英文和具有震慑力的气势。
一个乞丐告诉我的……一口流利的英文,半个音都没发错……
顾铭择不禁想起戴墨镜的说的话,难道他说的就是这个人?全上海能有多少个这样的乞丐呢?
“谁都可以喝咖啡!”这时有人大声说道,接着又有人附和道:“怎麽乞丐就不能喝咖啡吗?”“又不是不买单。”……
服务生红着脸,接过乞丐手中的那团零钱一数,竟有四十五元,便有些难为情地问道:“曼……曼特宁咖啡是吗?”
“嗯!”乞丐这次有些自负地说,“要典藏的苏门答腊曼特宁咖啡!你不知道吗?在牙买加的蓝山咖啡出现之前,苏门答腊岛的曼特宁咖啡曾一度被称为咖啡中的极品呢!”说完缓缓走到辛念齐旁边傻傻地问道,“我可以坐在这儿吗?”
顾铭择远远地盯着他们,猜测她应该不会允许一个乞丐坐在她前面打扰她画画,但他看到她竟点头了!
乞丐把他的破碗往桌上一放,突然刻意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道: “他後来有回来找你吗?”
“什麽?”乍听他突如其来的问题,辛念齐还以为他是在跟幽灵说话,但乞丐又特意凑近她,一手半掩着嘴角,同时又环顾四周,“就是那个……”
辛念齐还没听到下文,一眨眼乞丐就不见了踪影。
另一个位置,顾铭择一直盯着她的方向,他看见那个乞丐坐下後似要跟她说什麽耳语,而後乞丐滚着一双圆眼,警惕地向四周张望,对上他的视线时却突然像见了幽灵似的撒腿就跑,连咖啡也不喝了。
柜台处,咖啡店的老板赫本刚从後面的储藏室走出来,向服务生询问了刚才的骚动是怎麽回事,服务生撇撇嘴,直指门口那个位置,下一秒他往辛念齐的方向望去时,却惊叫了一声:“咦?人呢?”
那个乞丐不是坚持着要喝咖啡麽?怎麽突然不见了?连那来之不易的钱也不要了?
赫本可没有时间顾及服务生的心理,她顺着他的手势望去,惊呼一声便飞奔过去,激动得忘记是在自己的咖啡店里,更忘了维护自己的形象,扑上去就环住辛念齐的脖子,直喊她全名後朝她脸上又是一阵猛亲。辛念齐震惊得一时没反应过来,握着碳笔的手僵硬地在纸上画了一条chu线。直到对方的激动情绪稍微稳定下来,她才有机会正视她的脸。这个陌生女人看着竟是那麽的熟悉,究竟在哪儿见过呢?
☆、36 故人
“赫本?”一个名字就这样从辛念齐口中说出来,纯属条件反s。
她们认识?顾铭择远远地注视着两个女人,若有所思。
这个高高瘦瘦的咖啡店老板确实能让人轻易联想到上个世纪那个好莱坞女演员,但令辛念齐m不着头脑的是她的举动是不是过分夸张了?看了看桌上那张涂了一条线的白纸,想起刚刚对方的举动,辛念齐还心有余悸。
“既然记得我,你为什麽不来找我?”赫本大声质问,引来客人们好奇的目光,她不得不降低音量,“自从上次告别後,我们已经好多年没见面啦!我回国後,你却已经不在那里工作了,唉,你现在到底在哪里呢?我当初走之前应该去你家一趟才是,这两年来我想找你却苦於没有门路,今天你总算出现了!这是店里重新装修後你第一次来吧?”
“呃……是的。”辛念齐看着她在自己对面的位置毫不客气地坐下,这个陌生的女人一下子说了那麽多莫名其妙的话,她还没消化完,对方又开腔了:
“难怪开业後一直没遇见你,我爸妈也说好长时间没见到你了,我不管!你今天一定要等我一直到店里打烊,跟我回家!”
“这……”辛念齐有些为难,这个女人显然是认识她的,而她却不记得了,迟疑了一会儿,她还是缓缓地问出口:“你……是谁?”
“什麽?!”赫本一听,差点拍案而起,但考虑到整个店里的客人,她还是抑制住自己的脾气,只是对辛念齐怒目而视,说道:“辛念齐!我们聊了半天,你居然问我是谁?”
“我确实不……”
见她一脸纯粹的疑惑,赫本慌了阵脚,难道是自己认错人了?她假咳了一声掩饰过去,一本正经地问道:“你是辛念齐,没错?”
辛念齐点头。
“你学的是服装设计专业?”
还是点头。
“你以前常常来这里的小店喝免费咖啡?”
这回辛念齐瞪大了眼睛,继而又皱眉摇头,“我……没做过这样的事。”
“什麽?!你喝了我爸妈那麽多咖啡,一分钱也没付,现在居然……”赫本即时打住,意识到自己竟跟一个老朋友斤斤计较,下一秒就涨红了脸,解释道:“几杯咖啡也不算什麽……我并不是那种小肚**肠的人,再说每次也都是我硬拉你来喝咖啡的。但是就凭我们这份交情你怎麽可以说没有这回事呢?真是太伤我心了!”
“我想,你是认……”辛念齐才刚要开口,又被打断了:
“你别说我是认错人!你就是辛念齐没错!你看你这些素描的签名,”赫本从桌上随意抓出几张画摆在辛念齐面前,用食指敲了敲纸张的右下角处,说道:“x是你姓氏拼音的首字母,你的签名都是习惯x地随意打个叉再写上缩写的英文日期的。难道不是吗?你之前送我的一幅作品签名也是一模一样的!”
“我送你的?”辛念齐又是一脸茫然。
坐在另一个位置的顾铭择端详着她的表情变化,心想:看来她并不认识那个貌似赫本的人。这个女人连一个交情不错的旧识都不记得,为何不愿承认自己失忆了?
接着他又看到赫本把她拉进柜台後面的小门里去,尽管心里很好奇却不能跟着进去一探究竟。他看到靠近门口的那张桌上还放着她的画稿,便不动声色地走过去。
顾铭择看到她画的是都是些普通人物,那些人的衣着却各有各的特色,他下意识地把目光停留在右下角那个简单的签名上──x!像小学老师在学生错误的题目上划的叉一样,并没有什麽特别之处,但他的目光却久久不愿从那个x上移开。
凝视那个x,顾铭择感觉到头脑一阵昏眩……
“你怎麽这样写自己的名字?!”一个异常熟悉的男声仿佛在耳膜里回荡,听得出说话者的愤怒。
“不好意思,写习惯了,我马上改过来。”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同时脑海中闪过一张稚气的女人脸,她脸色微红,还向自己吐舌头……
仿佛突然被人从时光隧道里拉回来似的,他再回忆那张女人的脸时却模糊得只剩一个普通人脸的轮廓。
转眼间,桌上的画稿已被收走大部分,顾铭择赶紧抓住那只伸向绘画纸的手,抬头一看竟是画的主人,他尴尬地松开,心虚地把手缩回放在身後。对方只是微皱了下眉,又自顾自地拾起剩下的画纸和那支小碳笔,抓起自己的手提包便匆匆离开。
顾铭择看着她走出去,又回头看看柜台那边,那个女人不是认识她麽?就这麽让她走了?她们在那间屋子里究竟发生了什麽事?他忍不住好奇地走向柜台。
“她为什麽突然走了?”
“谁?”此时的赫本与方才像变了个人似的,满脸愁容。
“辛念齐。”顾铭择答道。
“你是?”赫本棕色的瞳孔直视眼前的陌生男子。
“我是她朋友。”话一出口,顾铭择就暗骂自己卑鄙,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竟撒这种谎。
“我让她看了一幅画之後她就一声不响地跑了。她……似乎不记得我了。”赫本说着痛苦地垂下眼,顾铭择见她抬眼时,睫毛上沾着些泪珠,决定狠下心告诉她实情。
“她失忆了,连我也不记得了。”
无耻!顾铭择在心里直骂自己。他做事一向光明磊落,现在说这种话又是为哪般呢?
然而他这句话对赫本来说显然打击太大,她震惊地瞪大双眼,透明的y体迅速从眼睑里溢出,滑过苍白的脸颊,从下巴滴落,她赶紧擦掉眼泪问道:“为什麽会这样?”
“据说是五年前的一场车祸夺走了她的记忆……”
“五……五年前,我还在巴黎学艺……”赫本低下头,眼泪又止不住流出来。
顾铭择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失忆了至少有人为她流泪,而他,周围除了闭口不提他过去的家人,除了扬言深爱着他却对他的过去含糊其词的索菲亚,都是些势利的嘴脸,朋友几乎没有,戴墨镜的算吗?也许算,但他一个大男人显然不可能为他掉眼泪。
“我能看下那幅画吗?”
跟着赫本进储藏室看完那幅画出来,顾铭择也心事重重地离开了。
那个x,干脆的两划线,像曾经割在心脏上的记号,被岁月的尘埃覆盖了多年,如今抹去尘埃,清晰得惊心动魄!
☆、37 第n滴眼泪
傍晚
“她去见顾铭择了!她去见顾铭择了!啊──”杜靖宇在丁玲玲家里哀号,後者只能无奈地任由他像只无头苍蝇一样毫无目的地在她面前串来串去。
原想邀辛念齐一起享用美妙的周末晚餐,她却不在家,手机也无人接听,他不由得想到前些日子出现在机场的顾铭择,後者总能轻易地扯痛他那g敏感的神经。
“也许她只是出去了一会儿,所以没带着手机呢。”丁玲玲被他近乎哭天呛地的反应扰得开始心神不宁,她何尝不担心那两个人见面?
“她……她回来了!”杜靖宇站在窗台前往下看,辛念齐刚走进小区的大门。前一秒他还在失控地乱抓头发,这一秒仿佛被人施了魔法似的,马上变得容光焕发,他理顺头发,整好衣服,快步走出去,在她门外等候。
後来,杜靖宇从辛念齐口中得知了“听雨轩”。因为这个地方,她直到傍晚才回家;因为这个地方,她回来时心事重重。至於其g本原因,杜靖宇第二天中午站在“听雨轩”门口时就明白了!
这里原本是一家简陋的热饮店,转眼间已蜕变成一间高级咖啡店了。
杜靖宇脑中浮现辛念齐小时候在这里喝速溶咖啡的情景,当时的她似乎与店家夫妇的女儿很熟识,後来他又看见她与顾铭择常常在这里出双入对,他们总是坐在门口那个醒目的位置,有时交换着咖啡喝,有时亲昵地共饮一杯咖啡,时而低声谈话,时而笑得前仰後合,而他只能藏在对面的小吃店偷看,笑声是属於他们的,丝毫不能感染到他,当时他心里有的只是妒忌。
杜靖宇看着眼前这家咖啡店完全不同往日的装潢,即使辛念齐在这里呆上一天,她也不可能会回忆起当年的情景,但他还是忍不住去想象她和顾铭择在这里,坐在同一张桌上谈笑风生的画面。
他步入“听雨轩”,把整个店都扫视了一遍,目光移到柜台时,他看到了一个令辛念齐心事重重的罪魁祸首──当年店主的女儿!
这里一切都变了,唯独没变的就是那个人。一本日记、一张照片……随便什麽死物的影响力都比不上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是最可怕、最具威胁的!
杜靖宇内心盘算着各种缜密的计划,慢慢走向这家咖啡店的年轻老板。
“我想……你应该认识辛念齐。”他缓缓地开口了。
“你是?”赫本有些吃惊地看着这个陌生人,仿佛很多年前在哪里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我是她朋友,她告诉我她昨天来过这里,可她昨晚做恶梦了……”
“为什麽?”赫本看到杜靖宇焦虑的样子,不由得停下手边的事。
“你也许不知道,念齐她……她失忆了。”他难过地说。
“我昨天才知道,她竟认不出我来……”想到当时的情景,赫本眼眶发红。
“你肯定不知道她失忆的原因……可怜的念齐……”杜靖宇双手捂着脸,痛苦万分地说。
“她好像是发生车祸後失忆的,难道过去的事她一点都想不起来吗?”
“车祸?”杜靖宇沈默了一会才说,“你不知道真正的原因……她和初恋男友的最後一次约会就是在这里,之後她的男友娶了别的女人,可怜的念齐……哪里是什麽车祸夺走她的记忆?她是受到失恋痛彻心扉的刺激啊!”
“在这里?我爸爸妈妈怎麽没告诉我?”赫本问道。
杜靖宇摇头道:“他们开开心心地喝着咖啡,有说有笑的,谁能看得出那是分手前的回光返照呢?念齐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她受的打击太大了……”杜靖宇说着说着挤出几滴泪来,赫本看了也为之动容。
杜靖宇又说:“如果她恢复了记忆,不知道会怎麽样,她……甚至想过结束自己的生命……我真担心她回忆起那些事会想不开!”
“没想我去国外的那段时间发生了这麽多事。那怎麽办?难道不让她来这里吗?”回想起过去与辛念齐的友谊,赫本由衷地说道,“我真不愿因此跟她断绝了联系。”
“不,她要去哪里我们阻止不了,唯一的办法就是不要在她面前提起她的过去。”杜靖宇郑重其事地说,“这几年来,念齐常常问我她的过去是怎麽样的,我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我真的希望她这样没有痛苦的回忆、一直幸福地生活下去。”这是杜靖宇离开咖啡店时说的话,赫本会意地点点头,答应他不会在辛念齐面前提起她的过去。
解决完一个新的麻烦,杜靖宇松了口气,这些年来,为了防止赫本这样的人突然出现来刺激辛念齐的记忆,他不知花了多少滴泪水,所幸的是他的眼泪总是屡试不爽。
☆、38 偶遇讨咖啡的客人
“听雨轩”表面上又恢复了平静,杜靖宇离开後好长一段时间里,辛念齐都没有在这里出现。
又是一个周末的下午,顾铭择坐在咖啡店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隐隐期待着一个身影出现,正当他百无聊赖地把玩着小勺时,店里又起了一阵小骚动。
“又是那乞丐……”嘈杂声中有客人低声说道。
刚从门外进来的一位特殊客人马上抓住了他的视线,前者仍是那身潦倒的打扮,只是上回的破碗此次已被一个多处生锈的口壶代替。这个人上一次在这里看到他後就诡异地逃出去,再加上当时他惊悚的表情很难不引起他的好奇。
顾铭择看到他直接走向柜台,不客气地向赫本索要咖啡,後者显然不明故里。
“我上次……”乞丐chu声chu气地开口说,抬头看到赫本那张漂亮的脸时,即刻换上一种温柔的语调,略带羞涩地说道,“上次我付了钱,忘了喝咖啡就走了。”
“这样子啊?”赫本的目光不由得在他红得有些奇怪的黝黑的脸上多停了几秒。
“是……是真的,”乞丐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把头转向别处,指着旁边站着的服务生说道,“这儿的服务生可以做证。”
旁边那位小夥子却连连摇头,像躲闪瘟疫似的摆手否认:“我不知道,我不太清楚……”
“你……”乞丐有些慌地转向赫本,忙解释道,“我给了……”
“你想喝什麽样的咖啡?”不去探究是信任他抑或是因为他一身落拓的装扮,总之赫本不打算计较他是否付了钱,然而她的善意却被对方曲解了,乞丐固执地辩解道:
“我……我来这儿并不是为了让人施舍我一杯咖啡!我确实给了钱的……”
服务生里面没有人愿意承认收了他的钱,客人们似乎也是本着看热闹的心态旁观,乞丐又固於维护自尊,这个局面僵持了几分锺,无论赫本如何表示自己相信他了,乞丐都不肯接受咖啡。
顾铭择终於看不下去,决定帮他一把,他边走向他们边说道:“我可以证明他是付了钱的,”然後他又转向一旁的服务生问道,“那天你们不是当众点了钱麽?四十五块,不是吗?”
乞丐扭头看他,脸上的表情马上由惊愕转为惊恐,准备像上次那样溜走,但这次他没能得逞,顾铭择大步跨到他面前,不费吹灰之力就揪住他的衣领说道:“又不喝了?下次你心血来潮想讨回这杯咖啡时,我可不一定能在场给你做证了。”
乞丐愣得说不出话来,只听到顾铭择对柜台那边说了句“典藏苏门达腊曼特宁”,又转向他问道:“没错吧?”
“没……没错。”乞丐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张成熟的脸,欲言又止,令他受宠若惊的是这个穿着高档、气宇轩昂的男子竟邀他坐在同一张桌上,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刚刚被抓起而皱巴巴的衣领,还有比他高半个头的顾铭择,衡量双方的实力後才忐忑不安地坐下来。他偷偷抬眼打量对面穿得很体面的男人,再低头看看自己的破衣衫和下半身围着的厚麻布,更觉自卑,这麽多年了,他还是那样,而他却苟延残喘,沦落成这副德行。
顾铭择时不时有意无意地观察对面的人,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同一个地位如此悬殊、永远扯不上关系的乞丐坐在这高档的咖啡店里,也许是踏进上海这块土地他突然思维脱节,总做些自己也意想不到的事,也许是这个爱喝咖啡的特殊客人吸引了他的注意。他看着对方略带稚气的脸,暗忖:一个对咖啡这种奢侈消费品似乎有些了解的年轻人怎会沦入乞讨之群?
“你认识我?”顾铭择冷不丁的一句话吓得乞丐差点顶翻桌子跳起来,但前者一个安抚的手势让他把刚抬离椅子的臀部又坐回去,他一个字不敢答,愣是盯着自己放在透明桌面下脏兮兮的脚趾头。
“你以前做过些什麽?”
又是一个惊怖的问题,顾铭择揪住乞丐的袖子防止对方突然跑掉,後者对他莫名其妙的害怕似乎超过了一个乞丐在常人面前的卑微,这里面肯定大有文章!
乞丐不敢使劲抽回手,他担心那可怜的的袖子经不起他们的拉扯,如果扯断了他又得去垃圾堆里翻件新的,时近秋末,想要找件厚衣服过冬恐怕没那麽容易了。
“没有没有!我什麽都没做过……”乞丐随即又抖了一下头,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眼神突然变得很犀利,语气也变得强硬:“你们休想对我怎麽样!我已经没有什麽可以失去的了,我什麽都不怕!”
“你失去了什麽?”顾铭择见对方眼里明显有些湿润。
“我都没有了……我没……我什麽人都没救过,什麽都没写过,什麽都没,都没……”乞丐失控地摇着头,似乎有些神智不清,重复最後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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