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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宫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未知
艾丽丝努力停下来。她必须停下脚步,她的脚磨破出血了,短裤也湿了,但身后的东西紧追着她,一种无法控制的力量在将她往火中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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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第一章(1)
她别无选择,只能跳起来,以免被火焰吞噬。她像一缕烟一样旋转着升向空中,漂浮在黄色、橘红色的火焰上空。
有人在喊她的名字,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但她的发音怪怪的。
阿莱。
她安全了,自由了。
接下来,似乎有只冰冷的手在抓她的脚踝,要把她摁在地上。不,那不是手指,是锁链。这时,艾丽丝意识到她手中握着什么东西,是一本书,用皮革线装订的书。她知道,这就是他想要的,也是他们想要的。就是因为失去了这本书,他们才这么恼火。
要是她能够说话那该多好,这样她也许可以和他们讨价还价。但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嘴巴也说不出话。她抡胳膊、踢腿,想挣脱锁链,可她被牢牢铐住了。当她被拽回到火中时,她开始尖叫,但周围仍是一片寂静。
她感觉有声音、光线、气味、触觉,还有嘴里血渍的金属味。可是突然间,她一下停止了叫喊。她被一种半透明的冷气突如其来地裹住了。这冷不是dx里那种熟悉的y冷,而是不一样的、强烈的、明亮的冷。艾丽丝在冷气中勉强辨认出有一个人的面部轮廓一闪而过,很美,也很模糊。同一个声音又开始在喊她的名字。
阿莱。
这是最后一次呼喊,这声音来自一个朋友而不是要伤害她的人。艾丽丝努力睁开眼睛,心想要是她能看见,就能明白了,可是她的眼皮那么沉,几乎睁不开。
梦境渐渐隐去。
该醒了。我必须醒了。
这时,她脑子里又响起另一个声音,与第一个有所不同。她的胳膊和腿渐渐恢复了知觉,擦破了的膝盖刺痛起来,她感到有人用力抓住她的肩,将她摇回到了现实世界。
〃艾丽丝!艾丽丝!快醒醒!〃
第一章
卡尔卡松1209年7。月
阿莱猛地惊醒了。
每一个晚上,她都做着同样的梦。整个童年,每当她在黑暗中惊醒,脸色煞白,泪如雨下的时候,父亲总陪在床边,爱怜地看着她。蜡烛点完了,又点着一根,父亲轻声地给她讲自己在圣地的故事,给她讲那无垠的沙漠、清真寺美丽的曲线和召唤教徒礼拜的宣礼声。他还为她描述香气熏人的香料、阿拉伯食物鲜亮的颜色和好闻的胡椒味,还有耶路撒冷血红的夕阳美景。
父亲讲的故事救了她的命。
〃基岚?〃她低声喊道。
她丈夫睡得很沉,两只胳膊摊开了,占去床的一大半。他那散发着烟酒气味的黑色长发散乱在枕头上。月光透过敞开的窗户照进来,阿莱能看到他下巴上浓密长须的影子。
阿莱想叫醒他,可是他动也不动。尽管她在其他所有方面都无所畏惧,可对婚姻生活却没有经验,所以一直小心翼翼地待他。她摩挲着他那因长期习剑比武练就的宽阔坚强的肩膀,以此安抚自己体内的躁动。即使他睡着了,阿莱也能感觉到他肌肤下勃勃的生命活力。当她回想起他们上半夜一起度过的欢愉时,脸一下红了。
阿莱被她对基岚的感觉征服了。她喜欢自己不经意看到他时那种心跳的感觉,还有他朝自己微笑时那种慑人心魄的喜悦。但她害怕爱情会使她变得软弱、轻率。
阿莱叹了口气。
夜色正在由黑变灰,院内的树上偶尔传来鸟鸣声,黎明将至,她知道自己不会再睡了。
阿莱掀起帘子,轻手轻脚走到房间另一角的衣柜前。脚下的石板冰冷,灯心草编的草席刮蹭着她的脚趾。她掀开衣柜盖子,取出一件普通的深绿色裙子。
十七岁的阿莱,虽然结婚已经六个月了,但她还不具女人的温柔和婀娜。那件衣服松垮地吊在她瘦削的身上,好像不是为她做的。她把手放在桌上,站稳身,套上松软的皮拖鞋,从椅背上拿起她最喜爱的红色披风。披风的边和褶绣上了精致的蓝绿色方形、菱形图案,还点缀了小黄花。这些都是她为自己的婚礼设计的,花了很长时间才缝制完成。
阿莱又看了看放在衣柜旁边的背篓,看到她的草药袋、钱包,以及挖药草的工具都还在那儿。最后,她用一条丝带将披风在脖子上系紧,把刀子c进腰间的皮套,并将头罩往头上一拉,盖住松散的长发,然后轻轻溜出房间,来到没有人的廊道,房门在身后砰的一声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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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第一章(2)
还没有到早起时间,生活区周围还没有人活动。阿莱沿着廊道向陡而窄的楼梯快速走去,披风在石头地板上轻轻拂过。在姐姐奥里安妮和丈夫的房间外,她抬腿跨过那个倚墙蜷卧的男童仆。
来到楼梯下时,她听到地下室的厨房里传来了仆人们的说话声,他们已经在忙活了。
一个伙计提着刚从井里打出的大半桶水跌跌撞撞地朝她走过来。
阿莱微笑着说:〃早上好。〃
〃夫人好。〃他小心地应着。
〃来,我给你开门。〃她说着,下楼梯走到他前面,打开门。
〃谢谢夫人,〃他不太害怕了,〃太谢谢你了。〃
厨房里一片忙碌。中央大桌子上,摆着装在密封瓦罐里的j、扁豆和洋白菜,以及放进锅里的咸鲻鱼、鳝鱼和小海鱼,都是准备加工的。桌子一头,有装在布袋里的布丁、鹅肝酱和一块块咸猪r;另一头是盛着葡萄干、无花果和樱桃的碟子。一个十来岁的男孩两个胳膊肘撑着桌子站着,看着r被烤熟,脸上的痛苦表情清楚地表明,他多么期望这让人汗流浃背的活计赶紧结束啊。在壁炉的旁边,穹形面包炉里的柴火烧得很旺。第一批出炉的面包已摆到桌上去冷却了。闻着喷喷香的面包味,阿莱觉着有些饿了。
〃我能吃块面包吗?〃
厨师抬起头,对厨房里闯进了女人很生气。但很快他认出了进来的人,怒气冲天的脸转眼笑成了一朵花。
〃是阿莱夫人呀,〃他高兴地说,一边在围裙上擦着双手,〃欢迎!欢迎!真是稀客呀!你已经很长时间没来看我们了。我们都很想你。〃
〃雅克,〃她热情地招呼着,〃我可不想妨碍你干活。〃
〃妨碍我干活?!〃他笑道,〃你啥时候妨碍过我干活?〃阿莱小时候就经常来厨房玩,看呀,学呀。她是唯一被雅克允许进入厨房的女孩子。〃那,阿莱夫人,你想要点什么?〃
〃就来一点点面包,雅克,要是可以的话,再来点葡萄酒。〃
阿莱拉开通往主庭院的大门,走进了新的一天。
院子被围起来了,中央有一棵榆树,特伦卡韦尔子爵曾在这棵树下主持过判决。天还没有破晓,榆树叶子看上去黑糊糊的。云雀、鹪鹩在树枝上跳来跳去,在黎明中叫得格外清脆婉转。
一百多年前,雷蒙德…罗杰·特伦卡韦尔的爷爷修建了伯爵城堡,并在此统治着他辽阔的领地。他的土地北到阿尔比,南到纳博纳,东到贝济耶,西到卡尔卡松。
城堡沿着一个长方形大院子修建,西侧则建在一个老城堡的废墟上。修建这个城堡是为了加固城四周工事墙的西段,而城本身就是一个由坚石围成的圆。圆城高高地据守着其下的奥德河及北面的沼泽地。
城堡的主堡位于庭院的西南角,是官老爷们开会和签署重要文件的地方,有重兵把守。在昏暗的光线中,阿莱看见有什么东西靠在外墙上。仔细一瞧,发现是只狗蜷伏在地上睡觉。两个男孩像乌鸦一样趴在鹅栏边,朝狗身上轻轻地扔石头,想搅醒它。静谧中,她能听到男孩脚后跟撞击木栏发出的砰砰声。
有两条路可以进出伯爵城堡。西门宽大,呈拱形,正对着通向城墙的草坡,大部分时间都关着。东门小而窄,夹在两个高高的城门楼子中间。出了东门,就是圆城的街道。
上下门楼只能靠木梯子和一系列的活板门。她小时候最喜欢的游戏之一,就是和男孩子一起从厨房上门楼并在门楼的楼层间爬上爬下,躲避卫兵。阿莱爬得很快,她总是赢。
阿莱将披风拉紧,迅速穿过庭院。一旦宵禁的钟声敲响,门就关闭了,而且设了岗哨,没有她父亲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通行。贝特朗·佩尔蒂埃尽管没有什么官位,却在皇室享有特殊的地位,几乎没有人敢违抗他。
他一直不喜欢她一大早溜出城的坏毛病。这些天来,他更坚定地认为,她晚上应该呆在城堡里。她觉得她丈夫基岚尽管从来没这么说,可也是这么想的。但是,阿莱认为,只有在黎明静谧和陌生的环境里,摆脱了家的限制和束缚,才感觉到真我,不是别人的女儿,不是别人的妹妹,也不是别人的妻子。她在内心一直相信父亲懂得她的心思。她既不愿意违背他,也不想放弃这些自由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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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第一章(3)
大多数值夜哨兵对她进出城堡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从有了要开战的谣传以来,兵营里更加小心谨慎了。表面上,生活依旧照常。尽管不时有难民来到圆城,他们讲的有关战争或宗教迫害的故事对阿莱来说没有什么不正常。对住在没有防御能力的村庄或城镇的人来说,敌人会从任何地方冒出来,并像夏日闪电一样对他们进行攻击,然后又迅速消失,这是客观存在的事实。有关报告似乎没有什么不同,不比平时多,也不比平时少。
基岚似乎对有关战争的谣传也不感到特别忧虑,至少她还没有感觉到。他从来不和她说这些事。而奥里安妮声称,一支由十字军和僧侣组成的法国军队正在准备进攻沛斯多克地区。她还说,这场战争得到了教皇和法王的支持。阿莱根据经验知道,奥里安妮所说的很多内容都不过是为了吓唬她。然而,她姐姐好像比家里任何人消息都更灵通,而且不能否认的是,进出城堡的信使在与日俱增。同样难以否认的是,父亲脸上的皱纹更深、更重了,面部的凹陷也更明显了。
守卫城堡东门的卫兵尽管眼睛都熬红了,但仍保持着警惕。他们的方形银头盔在头上被推得老高,身上的锁子甲在灰白的黎明中暗淡无光,刀剑入鞘,盾牌歪挎在肩,看上去不像准备去打仗,而是准备去睡觉。
阿莱走近时,认出了贝朗热,于是放心了。他也认出了她,朝她咧嘴笑笑并鞠了一躬。
〃您好,阿莱夫人!您早呀。〃
她微笑着说:〃我睡不着了。〃
〃难道您丈夫不能想点辙让你晚上不空虚呀?〃另一个卫兵挤眉弄眼地说。
阿莱看也不看他。〃贝朗热,你夫人近来怎么样?〃
〃挺好,夫人。恢复得差不多了。〃
〃那你儿子呢?〃
〃在一天天长大呢。要是我们不看紧点,他会把我们吃成穷光蛋!〃
〃显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她用手戳了下他的大肚子说道。
〃我妻子就是这么说的。〃
〃代我问他们好,好吗?〃
〃她听到您还记着她,一定会很感激的,夫人。〃他顿了一下,〃我想您是想让我给您放行吧?〃
〃我就想出趟城,也许还去河边走走。时间不会很长。〃
〃我们是无权让任何人通行的,〃和他一起站岗的卫兵嚷道,〃佩尔蒂埃总管有命令。〃
〃没人问你!〃贝朗热呵斥着,然后低声道,〃情况不是那样,夫人。您知道现在的问题是,如果您有个三长两短,而且最后发现是我放的行,那么您的父亲将……〃
阿莱将手搭在他胳膊上。〃我知道,我知道。〃她柔声说道,〃但真的没有必要担心。我能照顾自己。另外……〃她将目光转向另一个卫兵……那家伙正在挖鼻孔,并在袖子上擦着手指……〃即使在河边受到审判,也不会比你们在这儿受罪更多啊!〃
贝朗热大笑。〃您保证要小心哦?〃
阿莱点点头,将披风掀了个缝,让他看了看系在她腰间的猎刀。〃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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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第二章(1)
第二章
阿莱感觉到,一走出城门楼之间的影子,心情一下放松了许多。她自由了,至少是在短时间内获得了自由。
伯爵城堡和卡尔卡松街道之间有一座平坦的石桥,石桥与城堡门楼之间是一座可移动的木板路。石桥下干涸的护城河里,披着露珠的草在微微发紫的天色中闪着亮光。月亮依旧挂在天上,但随着天色渐亮,变得越来越不明显了。
阿莱快步向前走着,披风在她身后卷起团团飞尘。她想躲开远处卫兵的盘查。很幸运,那些卫兵在哨位上打瞌睡,没有发现她。她匆匆穿过那块开阔地,然后钻进四通八达的窄胡同,朝最古老的阿瓦尔磨房的一个小门走去。小门正对着菜园、圆城外的草地和圣维桑的北郊。这是通往河边最近的路,而且此时通过最不容易被人看见。
阿莱提起裙边,小心地穿过圣约翰礼拜堂,在昨夜狂乱留下的一片混乱中谨慎地挑着道走。肮脏的地上,挤烂了的苹果、吃剩了的半个梨、啃过的骨头以及?





迷宫 第 2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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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碉楼的路是很陡的石子路。路两边是高高的木栅栏墙,很难看到墙外。但阿莱在这条出圆城的路上走了很多次了,对路上每一处高低起伏都烂熟于心,她毫不费力地爬下了山冈,沿着急流冲出的水道,像磨房里的转磨一样,从粗矮的圆木塔的底部绕过,穿过了碉楼。
一路上,带刺的植物划破了她的腿,尖刺刮住了她的裙子。等到了谷底,披风的褶边在草地里打湿了,并拖染成了深红色,皮拖鞋的鞋尖也蹭得污黑。
一走出栅栏影子,进入开阔地带,阿莱就来了精神。远处的努瓦尔山上空飘着一片夏日才有的白雾。破晓的天空被云彩割成了碎片,红的,紫的,色彩斑斓。
她站住了,凝望着一块块精美的大麦地、玉米地、小麦地,还有那一眼望不到边的树林,感觉重新回到了过去。一个个精灵、朋友、幽魂伸出了手,低声述说着他们的故事,和盘托出他们的秘密。他们帮她联系上了那些曾经以及将要站在这个山冈上的人,一起来畅想生活。
阿莱从没到过特伦卡韦尔子爵领地以外的地方。她发现很难想象北方那些灰色的城市,如巴黎、亚眠或沙特尔是啥样子。妈妈就出生在沙特尔。对她来说,这些城市不过是些名字,是没有颜色也没有热乎气的单词,像当地人说的语言那样刺耳难听。可是,尽管没有什么可以拿来比较,她相信没有哪个地方有卡尔卡松这样永远也看不够的美景。
阿莱拨开灌木和杂乱的矮树,向山冈下走去,一直走到奥德河南岸低平的沼泽地。讨厌的裙子不时在她腿后搅到一起,让她走不稳。她感觉不太舒服,意识到应该小心,便加快了脚步。心想,这并不是因为雅克或贝朗热警告过她。他们总是为她担心。但今天她感觉很孤独、很无助。
她想起一个商人说过上周对岸见过狼,不自觉地将手伸向腰间的刀。所有人都认为商人在说谎。这个季节,只能见到狐狸或者野狗。可她现在是一个人出来,那些传言似乎更有可能,但冰冷的刀柄能使她宽心些。
一瞬间,阿莱有了打道回府的念头。〃别做胆小鬼。〃她告诫自己,继续又往前走。有一两次,她回过头,被身旁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坏了,后来一想,可能是鸟翅膀扑腾或黄色河鳝在浅水中游弋的声音。
渐渐地,路越来越熟悉,绷紧的神经也开始放松了。奥德河又宽又浅,有几道支流,像手背的静脉血管一样。黎明的河面散着一层淡淡的半透明水雾。冬季,因为山上有雪水流下,河水猛涨,水流很急很大。但由于这个夏季干旱,所以河水变浅,水流也平缓。盐商干脆将作坊搬到了河中。他们用粗绳子将作坊与河岸固定,好像河中央长出了一道木梁。
时间尚早,苍蝇和蚊子还没有出动。它们只有在炎热的时候才会大片出现在小水潭的上空。阿莱决定从河滩抄近道。小道用一些白色石堆作了记号,以防过河的人滑入流沙中。她小心翼翼地沿着这条小道,一直走到一片林地边。林地正好处于圆城西段城墙的下方。
她的目的地是这片林中的一块隐蔽空地。空地上有块部分遮荫的浅水滩,那里的植物长得最茂盛。到了那片树下,阿莱放慢了脚步,开始享受这里的一切。她拨开吊在小路上方的常春藤藤蔓,尽情地呼吸着充满了浓浓绿叶、青苔味的空气。
虽然这块空地没有人活动的迹象,但丰富的色彩和嘤嘤鸟语,还是使这里充满了生机。椋鸟、鹪鹩、朱顶雀在欢叫歌唱,脚下的树枝、树叶劈啪、吱吱作响,野兔在矮树丛中惊窜,一眨眼便钻入夏日盛开的黄花、紫花和蓝花丛中,白色的尾巴在身后上下跳动着。高高的松树枝桠上,身穿红衣的松鼠啃着松果,地上则铺了一层细细的、弥漫着松香味的松针。
阿莱赶到空地时,感到很热。空地其实是一个三面环林、一面临河的小岛。她松了口气,放下背篓,揉了揉胳膊肘。胳膊刚才被背篓的把手扎了一下。她脱下沉重的披风,挂到一棵白柳树的低树枝上,然后用手绢去擦脸和脖子上的汗。为了保持葡萄酒的凉爽口味,她把酒放进一个树d里。
◇欢◇迎访◇问◇。hqdoor。◇
第10节:第二章(2)
伯爵城堡陡峭的城墙就高悬在她的头顶上。品脱塔独特高挑的轮廓映衬在灰白的天空下。阿莱想,父亲此刻怕是已经醒了并在自己的房间里与子爵谈事呢。她又将目光转向瞭望塔的左边,找到了自己房间的窗户。基岚还在睡吗?醒来后是否发现她不在了?
每每透过浓密的树叶看到圆城离自己这么近,她就感到很惊异。两个世界是那么的不同。在伯爵城堡的街道和廊道里,一切都那样嘈杂和忙碌,没有丝毫宁静。这儿呢,则是林地和沼泽地里动物们的王国,永远那样静谧安详。
她感觉这里才像自己的家。
阿莱脱下皮拖鞋。沾在脚趾头上的草还带着清晨的露珠,挠得脚板痒痒的,又凉爽又舒服,快意中,圆城和家里所有的烦心事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拿着工具朝河边走去。河边水浅的地方长了一丛茂密的仙人草,粗大带钩的草j像一队玩具士兵站在泥地里待命,鲜绿的叶子……一些叶子比她手还大……在水面上投下一片若隐若现的影子。
没有什么东西比仙人草净化血y、防止感染的功效更好了。她的朋友和老师埃斯克拉蒙德一直向她强调,要注意随时随地采集用来配制药膏、草药的原材料。即使圆城今天没发生传染病,谁知道明天会怎样呢,疾病是随时会出现的,埃斯克拉蒙德说的一切都是有道理的。
她挽起袖子,将系在腰间的刀鞘往腰后拨拉,一直移到背后不妨碍她弯腰的地方。为了干活时不让头发散下来遮住脸,她把头发绾成一条辫子,然后,将裙子塞进紧身褡,下到河里。冰冷的河水没过脚踝,她深吸了口气,觉得身上猛地起了一层j皮疙瘩。
阿莱将带来的碎布片在水中蘸湿,并沿河岸放成一排,然后开始用铲子挖白芷的根。很快,她从河滩里挖出了第一根,并将它拖到岸上,用小斧子剁成几段,并用布将根包起来,放进背篓里,然后又从她的皮囊中单独掏出一块布,将带着特别的胡椒香味、黄绿相间的小花包了起来。她扔掉叶子和j的其他部分,又下河开始挖别的植物。不久,她的手便染成了绿色,胳膊上也沾满了泥浆。
挖完所有的仙人草,她扫视了一下四周,看还有没有别的植物可以利用。在上游不远的地方,她看到了许多被人称做接骨草的植物,奇怪的叶子长在j里,铃铛一样的粉色紫色花朵成串地挂在一侧。阿莱决定再晚一会儿吃早饭,便拿着工具又去干活,直到背篓装满了、所有的布片都用完了才停下来。
她将背篓搬上岸,坐到树下,伸开腿来。她的背、肩和手指都硬了,但很有成就感。她欠身从树d里掏出雅克给她的葡萄酒。瓶塞〃噗〃的一声被打开了。一口冰凉的葡萄酒沿着舌头、嗓子下了肚,阿莱微微打了个激灵。然后,她打开新烤的面包,撕下一大块。面包的味道怪怪的,既有咸麦面味,又有河水味、青草味,但她真是饿极了,所以吃起来和平时一样香甜。
天空这会儿呈现出浅蓝色,是勿忘我花的那种浅蓝。阿莱知道自己出来有一段时间了。但当她欣赏着金色的阳光在水面上跳动,尽情地感受着和风在她皮肤上吹拂时,她不想再回到繁忙喧嚣的卡尔卡松街道和拥挤的家。阿莱心想,再多呆一会儿也无妨,于是躺回草地上,闭上了眼睛。
头顶上一声婉转的鸟鸣把她叫醒了。
阿莱一骨碌坐起来,抬头向密密麻麻的树叶间望去,记不起来自己在哪儿了。很快,她恢复了清醒。
她匆忙爬起来。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天上没有一丝云彩。她出来时间太长了,家里人肯定在找她。
阿莱跑着收拾她的东西。她将沾满泥巴的工具在河里简单地涮了一下,并捧了点水撒在布上为那些植物保湿。就在要转身时,她一眼瞥见有什么东西缠在芦苇里,看上去像是树桩或圆木。阿莱用手罩住刺眼的太阳,心想刚才怎么就没看见呢。
这时,她看到,一个沉重的、黑糊糊的东西浮在水中。迟疑了片刻,好奇心驱使她返回河里。这一次,她蹚过浅水,向水深流急的河中央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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