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神传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未知
罗刹夫人怒道:“口舌称能,算不了好汉,你如谦死得太迟,老身这就送你归西。”话声甫毕,药锄猛砸下来,同时一团乌光,从身侧飞起,护住右肋。
宫天抚自知长力不继,利于速战速决。当她药锄一起之时,手上青玉箫使出“云雾不开”之式,架住药锄。下面已腾飞一腿,疾袭敌肋。这一腿乃是公孙先生独创腿法,防不胜防。腿尖到处,刚好踢着敌人魔篮。宫天抚又惊又喜,惊的是对方名驰天下的魔篮护身十大招的确名不虚传,能够揉合在药锄招数之中,保护得全身毫无破绽。喜的是他这一腿踢上敌人魔篮,只要敌人分配在防御方面的力量不多,便得吃亏。
宫天抚运力到脚尖,突然一挑,罗刹夫人身形骤歪。宫天抚舌绽春雷,手中玉箫化为“斜风细雨”之式,寻隙侵入,罗刹夫人百般无奈,滴滴溜一转身,宫天抚的青玉箫已点在她背上。他口中倒下两字尚未喝出来,已觉出有异。眼光一闪,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敢情那罗刹夫人的护身魔篮,的确具有神鬼莫测之功,她刚才一转身,不知如何那个魔篮已斜斜背住,是以宫天抚玉箫点下,仅仅点在魔篮之上。
罗刹夫人吃他玉箫一点,刹脚不住,直冲出两丈之远,方始转回身来。可见得宫天抚这一带,确有毙敌之威力。她转身之后,没有立刻扑回来,宫天抚自觉用力太甚,额上发际已见微汗,赶紧地把握机会喘息一下,故此也不进迫。
其实这刻罗刹夫人也在调息运转体内真气。只因她刚才背篮拒敌,其实危险万分。换了别的经验丰富的高人,这一招便可将罗刹夫人击伤。可惜宫天抚战阵经验不多,看不出罗刹夫人以后背顶住魔篮时,护身真气已用不上。以他这种内家好手,只须全力用足劲一震,必能将对方震得内部重伤。饶他不知,便刚才那股猛劲,也足足叫罗刹夫人吃了一点儿小苦头,非立刻调元运息不可。
那罗刹夫人大难不死,呼吸数下,已经复原,心中暗暗凛惧起来。对方功力虽然比她尚逊一筹,但胜在招数奇多,俱是天下名门大派的绝艺,每一出手,均蕴莫大威力。这一点最令她应付维艰。换了别人,也许这时就得想法子找台阶离开。可是那罗刹夫人天生是死心眼儿,心中虽有凛惧之意,却无逃走之念。这一恢复常态之后,尖声一叱,持锄猛扑过去。
这一趟她小心翼翼,仅尽与敌人拼斗内力,每一招都不敢使尽,浅尝辄止。这样打法,自然稳健得多。宫天抚找不到对方破绽,无法逞险轻进,只好暂作缠斗。
但听锄风虎虎,震撼人心。只因她每一招都没放尽,故此没有流畅之感。然而罗刹夫人自隐居小东极罗刹宫多年来,一身功力深不可测。是以这一路锄法施开来,虽有如乱头粗服,却不掩国色。
宫天抚手中青玉箫的招数,漂亮潇洒中,暗蕴莫大威力,确是名山大派那种高华风度。这时箫上映出一片青光,在那柄药锄中飘忽往来,有如野云孤飞,去留无迹,神妙处难以言诠。但觉他高远峭拔,清气盘空,令人生出无法企及之感,已隐隐流露出一代宗匠的气派。
战了大半个时辰,宫天抚自觉难以为继,但又不肯退走。罗刹夫人在内力方面占了上风,越战越勇,迫得宫天抚节节后退。霎时宫天抚雄心陡起,觉得自己输得太以不值,虽死也难瞑目,登时想出计较。
要知宫天抚一生孤傲,视天下之士如无物,今宵之战,因受情场巨变影响,以致功力减弱。在这种情形下输了,如何肯甘心?他为了要真真实实以本身功夫和罗刹夫人决一死战,则非另订日期不可。这么一想之后,便不肯随便轻生,逃走之念油然而生。这个聪明绝顶的美书生忖情度势,已知自己想走须以何法。
罗刹夫人占了上风,一招一式使得顺手之极。猛觉对方箫上内力陡增,踏奇门抢锋力图反攻,暗笑对方计穷智细,竟然拼尽余力,图挽颓势。这种打法,最多不过十招,便会力竭。于是她改功为守,仗着魔篮护身之功特强,静候对方耗尽力气之后,才一举成擒。
宫天抚趁对方压力稍轻之际,暗中探手入囊,摸出一样东西。要知他一生不用暗器,故此囊中连普通常见的钢镖,也没有一支在身。宫天抚料定罗利夫人一定因他脾性高傲,因而认定他不会使用暗器。是以他脱身之计,瑞在这一点,但囊中适好连碎银也没有,仅仅摸到一粒鸽卵大的硬物,正好趋手作暗器击敌。当下不逞细想此物是什么,疾取出来。
宫天抚箫上运足真力,平刺出去。罗刹夫人见他箫势和缓,看来生似甚慢,其实却极是迅速。知道这一招内蕴玄机,不可硬敌,撤身闪开。宫天抚正要她如此,右手一抬,那颗鸽卵般大的东西脱手而出,刚刚离手,猛觉冷热悬殊。适才那件东西在手,遍体清凉,心定神闲,但出手之后,心中登时涌起一阵烦躁。
他骇了一跳,这才记起该物是上官兰给他镇定心神的宝物——寒星冷玉。
罗刹夫人果然不虞对方会发暗器,同时又不招呼。手忙脚乱地挥篮一挡。但顾得暗器却顾不得右手药锄,门户为之d开。这刻唯恐宫大抚乘隙攻入,急忙运集起数十年精纯苦修之功,强自逆势纵开两丈。
宫天抚见她武功的确惊人,居然能硬生生逆着势子纵开,凭她这一手,已足以在武林高手中称雄争霸。正因此故,他宫天抚更非将她击败不可。雄心一起,疾忙飘身而退,口中朗声喝道:“今宵宫某心神不专,未足言勇,异日再领教。”说到末句时,已奔开十多丈远。
罗刹夫人定一定神,明知追他不上,心中大怒,厉声道:“老身怒上碧j山,姓宫的如非贪生怕死之辈,可在我上山前或下山后再比一场……”宫天抚遥遥应一声好字,瞬间远去,隐入茫茫黑夜之中。
一条人影倏然从山下飞驰而上,来到切近,已可看出是个雄伟少年,面目诚朴。背上一柄长剑,丝穗拂肩。这个少年正是石轩中的弟子史思温。他半夜里跑到这d庭湖的君山,并非无故。
原来石轩中回到客店之后,神色惨淡,本来说定傍晚要走,但这时已不再提起。史思温实在忍不住,跪在师父面前,请他告诉此行所遇。石轩中叹口气,命他起身,然后将见到朱玲经过及宫天抚之事详细说出来。史思温确对男女之事无法置喙,但那宫天抚的行为,却令他怒发冲冠。但他为了不再刺激师父,便不再评论此事。
翌日,石轩中仍不动身,一直在房中愁眉不展。史思温已知师父是怕此去碧j山,在路上碰上朱玲和宫天抚,因此情愿稍等一两日再起程。但见到师父如此愁思,暗自也黯然神伤。下午时分,便力劝师父一同泛游d庭湖,借以解闷。
石轩中料朱玲或许已经离开岳州,便和史思温一齐到湖上泛舟。湖光山色,浩荡雄伟。他们投身在这雄奇广阔的大自然中,胸襟渣滓渐涤。人海中渺小的人们,营营役役,徒自伤神劳形。以之与大自然相较,宁不可哂。他们本是玄门中人,对着长生不老的天地,渐渐忘却一身烦恼,竟在湖上舟中,谈经论道起来。
谈得高兴间,石轩中忽然回头而望,只见一叶扁舟,正贴在他们的船尾。舟上坐着一位老道长,手持雪白拂尘,含笑闭眸,似在倾听他们谈论。小舟上尚有一个小童,长得身横面阔,眉粗口大,双膀坚强有力,正在c桨。
这位老道长神气冲夷,霜眉长可拂颗,实在松鹤之姿,令人望而肃然起敬。
小童吸声道:“师父,人家在看你呢!”
老道长双目不启,微笑道:“俗眼所见,不过是镜花水月。”
石轩中朗声道:“老仙长超脱三界,跳出五行,慧目不开,却又有何所见?”老道长温声一笑,陡然张目,眸子中奇光慑人。他道:“问得好。贫道不敢张目,盖怕见人间英物,绝代奇才。却劫难重重,吐丝作茧,适足自缚。以此初然于心耳……”
石轩中拱手道:“在下石轩中,敢问老仙长法号,仙山何处?这是小徒史思温。”
老道长颔首道:“守道夜观天象,得知江湖上将有一番扰攘,干戈血腥,写下武林历史之新页,遂履尘世。”
石轩中见这位老道人,童颜鹤发,相貌清古,应对数言,已足心折。目下如此说法,不同得怦然心动,双目炯炯地凝视着他。老道人又道:“贫道青城山练气士,道号天鹤……”
石轩中肃然起敬,道:“晚辈曾闻先师提及老仙长威名。昔年老仙长以七十斤重的铁木鱼,与峨嵋三老、衡山猿长老等齐名。青城一脉,至老仙长时声威大振,一代宗师,令人敬仰。”
天鹤真人两道拂颊长眉无风自动,形相由清奇高古而一变为威猛无情。想是昔年光荣,触发了隐藏已久的雄心。片刻间,这位得道真人敛去威猛之态,微笑道:“不意贫道隐居d庭湖滨垂五十年后,尚有当代大侠,知道昔年微名。”他话虽谦虚,其实却掩饰不住心中快意。
“贫道给庐西岸,石大侠移驾小谈片刻如何?”
石轩中一向热诚待人,对于前辈尤为守礼,立刻高兴地答应了。
那小童双臂一起,桨落水中。只见他划一下,小舟激行如箭,当先领路。石轩中对史思温道:“别看此子年轻,其实他内外兼修,武林中已不可观呢!”史思温同意师父所评,现在他略为放心,因为师父已碰上可以谈论的人,心事自可暂时丢开。
湖光荡漾中,水天相接,偶尔飘过一片白云,悠闲地悬浮在天际。这一对师徒,都凝望着那片自由自在的浮云,浮生羡慕之感。
他们这艘船的舟子摇橹苦苦跟随前面的小船。只一会儿,便叫起苦来,道:“小的实在跟不上那位小兄弟啦,为数年来,他常常自己驾着小船,在湖中到处闲游。这d庭d中没有一只船可以比得上他。”
史思温望着石轩中,道:“徒儿去帮他一臂之力吧?”石轩中看看前头那只小舟,已领前了七八丈,自己太慢了实在不像话,便点头答应。
史思温移到舟子旁边,道:“我气力强大,但却不懂划船诀窍,这样好了,你继续摇你的橹,当橹桨没入水中时,我便帮点力气,你看怎样?”
舟子皱眉道:“划船虽然不难,但如果不懂诀窍,可就越帮越忙哪。”
史思温道:“不妨事,咱们试一试。”这时正好橹桨入水,他伸手搭在舟子两手之间潜运真力。整条船差一点儿便飞s离水。舟子啊了一声。第二桨已开始,史思温照前法在橹桨拨水之时,潜加内家真力。这一下功效更加显著,船行如箭,仅仅船底经贴着水面,朝前疾驶。舟于情不自禁地叫起好来,眼见这瞬间,已追上了三丈之多。前面的小舟忽然缓慢下来,因此顷刻间已追了上去。
天鹤真人微笑道:“船行过速,惊世骇俗。贫道不愿传出江湖,以致江湖人物s扰。石大侠请先到贫道舟中,咱们先走一步。待一会均儿再驾舟来接令徒,如此世人不知踪迹,可以免却麻烦。”
石轩中连忙道歉,轻轻一跃,落在小舟中。他的轻功天下无双,那么小的一条小船,骤然落下一个大人,却连丝毫震动也没有。天鹤真人年逾九旬,见多识广,虽然佩服他的造诣,却只微笑不语。
c桨的小童阮均刚才斗不过史思温,心中本来不大服气。但这刻突见如此神妙的轻功,真是打心眼里佩服出来。他年纪甚轻,天真烂漫。鼓掌叫道:“石大侠轻功果然天下无双,均儿等会儿要邀大侠指点一下,将来叫别人也吃点儿惊。”
天鹤真人笑道:“我这个小徒孙口不择言,石大侠可别放在心上。”
石轩中盘膝坐在天鹤真人对面,含笑道:“令徒孙小小年纪,身手已足以震惊江湖,晚辈实在替老仙长高兴。”
史思温目送他们去,便命舟子停橹,任得此船随意飘荡。隔了大半个时辰,小舟又在远处出现,转瞬来到切近。史思温已付给了船资,便跳上小舟。阮均双臂一振,桨下如风一会儿便驶远了。又疾驶了好一会儿工夫,才抵湖边。但见一片芦苇,遮住湖上风光。
阮均道:“史大哥,这里我虽然闭着眼睛,也能够找到路径,但如换了旁人,却不易找到门户呢。”
史思温道:“天鹤老仙一代高人,雅爱清静,当然不欲有人登门扰他清修。均兄弟你今年贵庚?”
阮均见他言谈和蔼,面上一股淳厚老实之气,令他生出亲近之心,闻言忙答道:“我今年十四岁了,史大哥你一向在什么地方走动?”
史思温道:“我几年来日夕随侍家师,勤练武功,这番还是初入江湖哩。”
阮均口中啧啧有声,道:“史大哥你这次踏入江湖,好比天空中的飞鸟,自由自在飞翔,真叫人羡慕死了。”
史思温道:“虽说海阔天空,任意进游,但江湖上危险重重,更有许多想不到的遭遇,想想也真叫人害怕。”
阮均闻?
剑神传 第 21 部分
阮均闻言不解,瞪大一双环眼,歇了一下才道:“奇怪,史大哥你的话就跟前些日子来谒见我师父的铁胆吴大哥一样。你可知道这个吴大哥么?他的年纪和你差不多,乃是武当派后起一辈中第一位高手,近数年来,他的名头响遍大江南北,剑法高强不说,手中一对铁胆,更加厉害。”
史思温倏然神往,道:“可惜我来迟一步,见不到他。”
阮均突然桨上加劲,直向芦苇冲去。史思温心中微讶,正要询问,嚓地一响,小舟冲破了厚达两丈的芦苇,便现出一条窄窄的水道。他道:“史大哥,你仍要到江湖去,吴大哥也在江湖上行侠仗义,日后一定碰得到。吴大哥的名字是士陵,人称铁胆吴士陵。如果你碰见他,请代均儿问候一声。他为人最是热爱朋友,得知大家都是相识,必定会和你订交。”
史思温笑道:“阮兄弟你真豪爽热情,日后我如有缘碰上吴兄,一定代你问候。”
阮均c桨如飞,一面说着话,好像对这条水道不须留心。那只小舟左转个弯,右转个弯,已不知转了多少回。直把史思温转得东西南北也闹不清楚。船身突然一震,便搁浅不动。史思温看见尽是杂草芦苇,并无道路。果真是以为是他一时不小心,竟告搁浅。正要说话,阮均已从船侧飞纵上岸,招手道:“史大哥这厢来,家师组及令师就在上面。”
史思温暗忖此地形势隐密,等闲的人,转个十天八天也难寻到。纵上岸后,在高齐胸口的野草中走了半里之远,眼前陡然开朗。首先入目的乃是两排柏树,种植得十分整齐,当中一条石路,极是清净,连一片落叶也找不到。
这条石路长约五丈,尽头处却是一片平坦草地,其间种植着各式各样的花卉。此刻倒有大半开放,争妍斗艳。这些花木布置得十分适宜,远远看去,十分悦目幽雅。一幢宽大的石屋,屹立在其中。光是这优美的环境,就足以使人尘念俗虑,为之全消。
史思温跟着阮均踏上石路,两旁的柏树隐隐散发着一阵清香。他深深吸一口气,甚是舒畅,禁不住赞道:“天鹤老仙长结庐在这等仙境也似的地方,无怪他老人家不肯轻易离开。”阮均低低叹息一声。史思温听到了,看他正好。只见这个豪爽的孩子,面上笼罩着一股淡淡的忧郁。心中为之大讶,想道:“这位小兄弟居然怀有沉重心事,可见得纵能避居桃源山境中,也不管用。”
阮均又叹口气,突然道:“原先这里一片荒芜,师公从不收拾,直到十二年前,我到这里来时,才变成这样。”
史思温轻轻啊了一声,道:“假如这些事会令你不欢,咱们改谈别的。”
阮均脚步放缓,仰面向天怒嘿一声,只因他个子较矮,史思温可以看见他面上沉痛的表情,以及双目迸s出愤恨之光。这一刹间,史思温已悟出这个孩子,必有惨痛身世,是以触景伤情,流露出心中仇恨。史思温虽然已为之触侠义胸怀,但他为人沉稳,仍不说什么话。
走完一条柏树夹植的石路,阮均忽然向路侧一方石碑双膝跪倒,叩一个头,大声道:“均儿绝不敢忘。”史思温大讶,听他说话时,声音微颤,分明悲苦之情,自然流露而非装假。那方石碑上刻着四个字是“毋忘血恨”,他看了这四个字,心中已明白了大半。
阮均默然起身,史思温一手拉住他,慨然道:“阮兄弟你的心事,可否约略告我?”他环眼一瞪,却见史思温义形于色,便慢慢垂下头,道:“史大哥,你真不愧为石大侠的传人,一身俱是侠骨义胆。小弟我只恨资质鲁钝,至今技术未精。”
史思温道:“阮兄弟你可心急不得,家师遁迹南疆五年之久,日夕苦修勤练。但这番重入江湖,尚且自己对那强仇大敌毫无致胜把握,阮兄弟你可知道对头是谁?”
阮均叹息一声,双膝跪倒在史思温面前,道:“史大哥我先给你叩头。”
史思温一把拉住他,诧问道:“为什么呢?我根本没有出力。”
“第一件叩谢你的一番好意,第二件还请史大哥替小弟保守秘密。”
史思温慨然道:“阮兄弟你放心,纵然有机会碰上你的仇家时,我可能想法子出点气但绝不提及依片言只字。”
阮均感激地瞧着他,道:“史大哥你真好。小弟那仇家已从十年前屠杀我全家之后,便挟资以隐,目前那厮不知道遁迹何处。这厮当年以一支铁扁担,混迹行脚之流中,人称黑心脚夫陆贡。声名显赫,江北道上,无人不识此名。家父为宦多年,十余年前深感宦海中风波险恶,便称病致仕,治装还乡。路上忽遇盗劫,那黑心脚夫陆贡突然出现,将盗匪多人尽行杀死,由此与家父相识。灭门之祸,亦种于此。”
史思温道:“那厮想来并没有安心救令尊。相信是黑道中人争夺地盘之举,无意中救了令尊之命。但这厮后来怎样呢?”
“嘿,那厮因犯案累累,官府缉捕极急。但他一身本事,在武林中已列高手之流,六扇门中的捕快,何能逮捕他归案?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厮终于在捕快们缤密布置之下,入了脂粉阵。醉后被擒,打入死牢。家父因为宦日久,门生甚多,无意中得知此事,便暗中营救。化了巨万银子,贿通了死牢狱卒,布置假局,让他越狱出来。其时他已被折磨得奄奄待毙,家父将他藏在家中,悉心延医调理,终于救回他一命。此后的一段过程,我便不大清楚,只知道十年前一天夜晚,有十余个贼人,越墙入宅,将我们全家屠杀。其时黑心脚夫陆贡居于我家,仓卒迎敌。据说还挂了彩。我因奶母抱我在天井,最先发现盗踪,惊慌之下失手将我跌坠在沟渠中。我因昏了过去而没有声息,以是独得保全一命。”
史思温疑惑忖道:“这样岂能咬定是他所为?”
只听阮均又道:“我父为官多年,颇曾平反过不少冤狱。此事发生后的黎明时分,西凉派移山手铁夏辰的大弟子闵世华忽然出现在我家,从满宅血腥尸骇中找到了我,将我带走。他那时才是二十余岁的少年,和我家本无关系。却因有一位江湖奇人林运,与他师父铁夏辰相识。这位林运老先生武功平平,一身杂学如医卜星相等,无所不精,他曾被人牵连入狱,幸得先父平反,此后更成了好友。这次他无意中得知黑道中有人对我家不利,便急请铁夏辰设法相助。
“其时移山手铁夏辰有事,无暇分身,便遣大弟子闵世华赶到我家。本欲传话着先父全家即速隐避数日,他便可赶到。哪知闵世华到达时却已来迟一步,只好把我抱回去。林老先生知铁夏辰不愿惹这等是非,便想起我师父。只因他常年道游江湖,曾在d庭之滨遇见师父。林老先生本身武功虽然平凡,但眼力却好,认出师公不是凡俗羽士,便刻意攀交。这时想起师公一则武功高强,不畏报复。二则他隐居之地偏僻异常,等闲也难发现。正是我练武等候时机的最好地方,便催我来谒见师公。
“师公一见我便投缘,立刻答应收留。林老先生其时也留下,穷经年之力,布置得这里的景物有如世外桃源,便自离开。过了五年,他再来看我,这时我已有七岁。他把仇人是谁告诉了我,这一般血淋淋的经过,我至死不忘。如今想起来,不知是我遗忘了,抑是林老先生当时语焉不详,这后半截好像有点儿接不上来。但林老先生一定不会骗我,师公也这样说的。我日夕盼望林老先生会再来一次,但自从七年前来过之后,至今都没有他的消息。”
史思温坦率地道:“本来我也觉得你咬定那黑心脚夫陆贡是仇人的话,尚有所疑,但既然天鹤老道长也这样说,那就绝不会假。”
阮均叫将起来,道:“史大哥你这两句话跟吴大哥说的一样。”
史思温哦了一声,心想日后如遇见这位武当年轻高手铁胆吴士陵,倒得好好交个朋友。
他们在百花如锦中缓步而行,花香扑鼻,令人忘俗。史思温见此美景,却不能与上官兰共享,凄凉之感,涌上心头。
不久已走到那座石屋之前,只见这座石屋共分两进,踏入门内,第一进是间宽大的神堂,当中墙上供着三清神像,香烟袅袅。后一进有个天井,共有三个房间,两间是天鹤真人和阮均的卧室,一间是天鹤真人的丹房。
这时天鹤真人正与石轩中在丹房中,论道谈经。石轩中离开崆峒山上清宫时,虽然年轻,但他随待霞虚真人日久,名师熏陶,对于玄门经道之学,甚有心得。是以此刻与天鹤真人研讨旨幽微,修为大道,侃侃而谈,不知日之既落。
史思温和阮均两人都不敢惊动,侍立门外。直到黄昏,阮均去弄一点儿素食,草草果腹。到了晚上,史思温看着这情景,明知师父难得与人长谈。目下这位青城山前辈高人,不但在玄门经旨方面博大精深,便武功上也是罕见高手,这样谈论下去,只怕不是朝夕间便可以兴尽。想了又想,便请阮均驾舟送他出湖。自个儿回到客店,结房钱,收拾衣物,便离开客店。
其时已是二更左右,忽见一条人影如流星赶月,踏屋越瓦,直奔城外。史思温目力惊人,隐约见到这人生像是宫天抚,胸中热血澎湃奔腾起来,放步便追。他的轻功自然比不上宫天抚,但远远吊住尚非难事,到了君山,他赶上去时,已见宫天抚和一人激斗。他展开身形,在君山周围搜索一遍,不由得大为失望,原来他认为朱玲和上官兰一定会在附近,但搜索后却不见芳踪,这叫他焉得不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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