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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战靖
「不、要!」我没病没痛的,不需要吃药!他移动,我也动,不让他有机会近我三步以内。
突然,他偻着身把手上的东西放在床边柜面上,我担心他会突然扑过来,整个人像弓弦一般绷得紧紧的。
「我只问你一次,你妈妈对你的期望,你是怎麽打算的?」嘴说着,空出的手佐起手语也很流畅了,这是他不分日夜守着我,一守就是一年半的成果。
我能怎麽打算?我已经有了你,我也不想要孩子,我都跟你说过了,难道你忘了?
「……我没忘。」他闭了闭眼,擦了下额头,捏了捏鼻梁,看起来似乎很累:「你刚说的那些,只是你个人的意愿,并不是你父母的。」
只要我没意愿,他们强迫不了我!
「志彦,如果说,我……也赞同他们的想法呢?」
我的手停在半空,暂时无法担任沟通的工具。
见我被他的话急冻了,他也垮下肩膀,看起来很伤感。
气氛也在这一刻凝结了,他不说话我发愣,直到我把收到的讯息解好码,才理顺他的话外之音。
「是、妈妈?」给你压力?我母亲希望我能有个完整的家庭,有个温柔扶持我的妻子,有群跟我一样争气的孩子。她的观念不认为遗传疾病是种原罪,应该要避免生育。
我出声问,范源进却没有望过来,我迟疑了下才靠过去,一到他伸手可及的范围,就被他搂住腰往床上滚。
「不要这样,先听我说!」我的挣扎让他吃了些苦头,有的淤青过好多天才消:「看着我,听我说!」
他制住我下颔,我忍住掰开的冲动,拳头还是捏得紧紧的。
「我的dna是y,我是雄性。」他说得很慢,嘴唇绷得很紧,将我快掉了的助听器塞好:「身体会出错,有可能是胚胎时期受到母体环境给予的影响,也有可能是我自己分裂後发育出现异常,女性性徵没有消失,就这样留了下来。」
「……」
「你找个正常、家族没有聋哑病史的女人,生下来的孩子会是健康的。」说到这里,向来硬气的他眼眶都红了,声音有点哽咽:「我会一辈子在你左右,我发誓,你结婚後我还是你的左右手,我不会离开你,真的不会……」
我看他说,看得十分专注,看到都快斗鸡眼了,他以为我没听懂,停了几秒发现我没反应,便又复述一遍。
「爱你,男……的,还,是……女的,都、没有、关系。」我放开拳头,用手语打断他,口手并用的明我心志,忍着不挥拳揍醒这个钻牛角尖的傻瓜。
我说爱你,那就是爱你,跟你是公的还是母的,都没关系!
他看我比,看得眼底泛水气。
我爱你整个人,整个灵魂,你当真不懂吗?我捧住他的脸,亲吻他的双眼。
一并吸乾他忍着不外流的泪。
(三十三)
妈妈知道了?等他情绪稍平,我又去吻他的唇,然後问。
他也回吻我,边啄边回:「没有。她什麽都不知道,只是看你倚重我,觉得可以从我这里下手。」
我不轻不重的,拍了下他了的左脸:「笨蛋。」
「我发现你骂人的时候,咬字特别顺,特别清楚。」他总算笑了,压力感正从他身上褪去。
药,我不吃。老婆,我有了。孩子,可以从我家族里过继,你想养几个,我就去要几个。
「……好。」他想了一会,又问:「一定要有血缘吗?」
不用,你想要哪个孩子,我们就养哪个。
「嗯……啾---我家的志彦果然是个大好人。」嘴对嘴大大啾了一下,他转头下床把那些药全扔进垃圾桶,然後shangg继续啾我。
既然第三晚,我就明确表达拒绝接受<调整>的立场,那麽,我们又怎会在医疗中心待到第十天才走?
因为我性善心软的爱人第一天就收到邀请,考虑了两天决定留下来当几天的白老鼠,不,研究对象。我竭力反对,却不管用,只得退而求其次,要求全程陪同。
范源进深知我脾气,原本不同意,却拗不过我的苦苦哀求,只好随我。
「你要保持客观的心态,看见什麽都不可以生气,不可以发飙,不可以搞破坏。」我爱人再三叮咛我,我自然是先应下再说。
研究分心理与生理两分面,不完全是同一批人马,我看了几天,倒是不见给我开药的那个臭脚仙啊(注)。
(注:臭脚仙啊,草地大夫,意思相近於江湖郎中。)
大部份的测验还算好,我可以从旁观察这些人,揣测他们的心理活动,推算出他们对我爱人存有多少善意。可当我看见自己的爱人quanluo的躺在病床上,被一群外人围观他的下体,还有几只戴着手套的毛毛手对那些原本只有我能碰的器官摸过来捅进去的,其中那几个看热闹的还不停交头接耳、你说我写的询问并讨论外观、长度、触感……等等的,控制住自己的反应变成一件难事,因为我整个人不爽,不爽,超级的不爽!
「风度。刘先生,注意你的风度。」听见我的手表在另一张病床的床尾栏杆敲出焦躁的旋律,我爱人转头提醒我,眼神带着笑意。
哼,有人要紧他,在乎他,他当然笑得出来啦。当天的研究结束後,我臭着脸回到旅馆,问他总共来八天了到底还要耗在这耗几天,他居然搂着我笑呵呵的乱亲一通,揉乱我头发直夸我宇宙超级第一无敌的可爱,轻易的带开了话题,不愿正面回应我。
果然,我的预感宇宙超级第一无敌的准确,最後那两天我也被我爱人说服,被带进了剩余的研究里。
没办法,我跟范源进的互动太明显了,不用特意去说,那群人每个都看出我跟他是心意相通的一对。
好不容易应付完这场灾难,只剩最後的三天半,有国际驾照的范源进租车载我沿路看风景,玩到黄石公园再折返。
心结解开了,压力解除了,那三天半我们有空就做,一嚐到野合的滋味我就停不下来,次数多到搾得我虚脱,回程在候机室在飞机上我只醒来吃一餐,其他时候我只顾着养眠造精,将身上的财物全都交付给我万能的老婆看管。
回到台湾,回到我的岗位,回到日常生活,我不再与母亲虚蛇委蛇,开始明确拒绝她每一回的安排。
妈妈,不要再给范特助压力了,他只是我的员工,对我的影响力有限,你这样为难他,小心他辞职。
妈妈,我不要结婚,不要孩子,原因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不是吗?你不要一直造成我的困扰行不行?
一次两次,五次十次,妈妈被我比划的内容激得掉泪,数不出是第几次,她总算正面比出她的心结。
妈妈知道,你从小就怪我把这种病传给你,如果可以选择,妈妈绝对不会把你生成聋子,你是妈妈最引以为傲的孩子啊,你明白吗?
妈妈帮你找对象,只是希望我有天老了,死了,没办法照顾你了,你身边还有人能陪伴你,爱着你,不让你孤独到老,死在哪个角落里都没人知道,没人给你收埋,没人给你立牌位,逢年过节给你祭拜!
(三十四)
母亲比到後来泪流满面,却听不到什麽哭声,她跟我一样不爱咿咿呀呀地嚷嚷,她一直都是高贵贤慧有教养的刘夫人,是第二房的正室夫人,迄今仍是,假一赔十。
(作者忍不住要吐槽:喂刘先森你够了喔,还赔十?外边两个就恼得不回家了,十个还气不死你老娘!)
我已经有人陪,有人爱了,我多想这样告知母亲,可惜时机尚未成熟。
我抽起一张面纸,靠近她亲自给她擦泪,等她自己将面纸接过了,我才继续劝她:结婚不是买保险,不是万无一失的买卖,结了就要互相负责,没有感情基础,两人都会很辛苦的。
感情可以培养的,妈妈边吸鼻子边比划,鼻水都要流进嘴里了。
好吧,就算我真的顺您意思娶了个答应我条件的,知子莫若母,您也知道我心眼小,爱记仇,要是被我知道她喜欢我们家的钱,多过喜欢我这个人,我绝对无法容忍的。
见一张湿成一小团,泪水鼻水还不见止势,我整盒拿过来放母亲面前,让她也能擤擤鼻涕。
要是冲突大到我杀人泄愤,或是看破一切去出家,您只会比现在更加地难受,更加地操烦我的未来。
杀人?你就是学法律的,怎会不知轻重?妈妈还想继续,范源进打开客厅大门,提着妈妈开菜单要他去市场买的食材走进来,及时救我於水火。
虽说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时间却是销毁一切的最强腐蚀剂;无论是多好的回忆,还是多糟的伤痕,在祂的推磨下,总有消逝淡去的那天。
妈妈难过几天後总算想开了,至少是对於我的事情想开了。她不再问我相亲结婚的事,找我爱人的时候远多过我这亲儿子,我不只一次看见她拉着我爱人偷偷摸摸躲在厨房开小会,我对我爱人的情意与敬仰那真是有如滔滔江水,永无止尽啊……
拿下美国第一笔订单後,半年间我又陆续拿到北美区另外两纸规格与第一笔相仿的合约;奉太上皇之命一并接下另外两个厂进行改革的那一周,送英国的样米也通过该国官方认可的民间机构一连串的卫生检验,这又是一个里程碑,我在办公室里搂着爱人激动得鬼吼鬼叫,他被我甩得七晕八素的,脸上挂着与有荣焉的笑容。
「志彦,这个……周末,跟我……唔……回家、啊!见爸妈……」白日宣yin的跟他锁进里间,就在我差点把他干昏的前夕,他突然向後勾住我脖子贴在助听器上来这麽一句,成功的让我一泄如注了。
「……不想吗?」侥幸逃过一昏的他喘匀了,又开始用背用臀来蹭我,向後望来的侧脸上有着浅浅的期待。
我摇头,将yingjin抽出来,躺下来示意他趴上我胸口:我担心你爸妈不满意我。
这是真的,不要看我这麽有自信,一想到泰山泰水嫌弃我听障,不赞成儿子继续留在我身边,我就心烦意乱,心悸胸闷。
「不会的。」他用手指描我眉眼,眼里有着深深的眷恋:「只要我喜欢,连我家的哈利都会接受你。」
哈利?哈利是什麽东东?
「我的小宠物。」亲了亲我的心口,贤慧的特助将总经理拉下床熊抱去洗漱,拒绝总经理onbsp; more要求的贤内助,不,贤特助边叮咛下午还有会要开边帮总经理冲澡,洗到重点部位手劲特别轻柔,搓得特别久,这般舒坦的日子真的是很好,很好,超级好。
周六下午,跟我爱人回他<娘家>,看见一头有史以来我见过体积最大的白色长毛犬冲过来狂吠我的座车,听见范源进摇下车窗柔声地唤牠哈利乖,不要叫,我总算知道哈利是什麽东东了。
牠是什麽品种?看爱人跟那只吠声震天的大毛犬玩亲亲,我缩在副驾驶座不肯下车,惊恐之情恐怕掩不住。
「大白熊犬。」我现在知道我爱人的力气为什麽这样强大了,除了吊砖头,他竟然能把後腿立起来、前腿能轻松地搭在他肩上的<小宠物>抱起来,让牠离开地球表面!
「学名是大庇里牛斯山犬。」然後,不仅让牠离开地表,还能抱着牠走好几步,让牠钻进车里前腿站在驾驶座的椅面上,偏头凑过来闻我!
牠妈的这畜牲不会突然张大嘴,一口啃掉我英俊迷人的脸吧?
虎落平阳被犬欺。属虎的我小时候跟爷爷去亲友家做客,被主人家两只德国狼犬咬破裤脚追上树,从次我就成了这句谚语的最佳代言人。
所以,我很後悔,当时发自内心真诚的忏悔,懊悔我怎麽一直都没告诉范源进我真牠妈的就讨厌大狗!
(三十五)
据说宠物养久了会像主人,跟哈利不得不处在同个屋子大半个下午,我总算相信这说法确实有几分道理了。
「大概是右後腿的关节出问题,血统名贵的哈利才会被弃养。当时我刚好去了趟流浪动物之家,看见牠觉得很投缘,就把牠带回家了。」哈利趴在主人脚旁,垂头枕在前肢,好脾气的任我爱人搓牠大头。
不只一次,这一人一狗露出的表情同步且相似,在主人腿边跟进跟出的哈利刚刚当小帮手先顶开门扇让我们进客厅,那贴心劲儿跟牠主人一个样,简直是动物版的贤慧范特助。
我看牠走路走得很好啊?我比,尽量不把身体挪到沙发最远端,让牠看透我的惧怕有多少。
我爱人笑了笑,把牠的大食量、花一笔钱重建右後腿关节,天天找时间陪牠散步做复健、离家了央家人继续照顾哈利的过程大略地交待,正说到他离家後每每打电话回来爸妈都抱怨哈利常常夜哭思主,泰山泰水这时也进门了。
「总经理你好,我是范源进的爸爸啦,很欢迎你来。」晒得很黑、个头不高、看起来五十出头的男人满脸笑意的站到我面伸出手,我连忙站起来与他握手,用力的点头。
「对啦,很欢迎你来做客。」朴实的女人微微笑着,有些腼腆有点好奇,手上提得大包小包的,范源进站起来想帮忙,马上被她挥手拂开。
「不用随我进去,你在这陪人坐就好。」泰水不让提也不让跟,说完又对着我不住点头,将我从头到脚迅速但仔细的看过一遍,这才转身走进里边去了。
泰山接手泡茶,很客气的问我爷爷跟爸爸的近况,我爱人充当翻译,十几分钟後我不仅了解原来他与我家长辈们算旧识,我家十年前房子翻新找的包工头就是他,也体认到泰山泡茶比我爱人舍得下血本,一杯50ml而已,我竟然得分五六口才能喝完。
我可是喝惯黑咖啡的人呐,那膨胀到壶盖快盖不住的茶叶量泡出来的哪里是茶,简直是最纯粹的液态儿茶素。
我喝了好几杯,心想我可能得失眠一晚上了。
泰水进厨房没多久,水果、小点心、小菜就一盘盘端上来,当她坐在我对面,不停示意不吃动物内脏的我快嚐她卤的那些鸡鸭内脏,我爱人不帮我解围还用拳头遮着嘴直笑的举动让我很无奈,决定回去後要好好跟他算这笔帐。
等我整个人连身家能说的都被问得一清二楚,我爱人的姊妹们也到家了。
有四个?我用眼神问,手指挺出四根。
他还是笑,比出六,我当时就震惊了。
范源进曾说过,他这辈子为了家人都不会变更性别,不仅仅是为了面子问题,还有些别的。
我当时也没追问,因为我觉得他的官方性别对我们实际相处上的影响并不大,最後两边亲友知道了能够接受愿意包容也就够了,直到看见那批没有到齐的娘子军团,我总算明白我爱人的顾忌。
回家的这四个,有三个结婚了;生下来的五个第三代,都是女娃。
看哈利头被二姊的大女儿抱住,身上趴着三姊的女儿,尾巴让二姊的小女儿拽住,我登时也跟哈利一样觉得负担有点大,前途有些渺茫。
难道,我得一辈子跟我爱人当地下情人,连在彼此的家人面前,关系都见不得光?
(三十六)
爱人的<娘家>是两栋打通的,左青龙是神明厅,右白虎才是客厅,接近傍晚姊姊们将神明厅的桌子整个塞进神竈下挪出位置,打出两张圆桌摆上许多高脚圆凳,看来这顿晚餐吃的是团圆饭的规格。
晚归的两位妹妹都是大学生,一个在台北一个在新竹,一道进门时朝我笑着打完招呼就钻进厨房帮忙洗菜呈盘的打下手,应该也顺便跟姊姊们八卦几下哥哥的上司。
大姊夫二姊夫三姊夫也在用餐前半小时赶到,我从客厅茶几被请到隔壁厅其中一张圆桌的主位上,自始至终都静静地坐着听、默默地被人看,感觉自己挺像木栅动物园的原住民,还是绝不冷门的那种。
哈利与孩子们都在外面的院子里追逐嬉戏,我在圆桌旁椅面还没坐热,范源进跟泰山就被厨房里的遣去杂货店跑腿。随丈人做土水的大姊夫拿来纸跟笔,三个有官方授权的连襟们围着我开始你写一句我写一句的套我话,不,欢迎我这排行老四、还没得到官方认可的准连襟,看三姊夫还穿着义警的制服,我有种被捉进派出所轮番逼供的错觉。
从<刘先生只是阿进的老板吗?>、<听说阿进就住在刘先生的家里?>、<刘先生对阿进的感觉是怎样的?是兄弟,还是?>……到<你跟阿进应该同房了吧?>、<阿母有说过,阿进很满意你喔>、<你除了阿进还会另外娶妻生子吗?>……我被问得战战兢兢,手心的汗一下子就把纸张滴湿了,望着那三双正经但不失友善的眼,虽然犹豫难免,我还是很勇敢的每句都回覆了。
我写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实话。我说这辈子,我只打算珍惜阿进一个人,绝对是我的肺腑之言。
三个连襟可能没料到我这麽配合,轻松愉快的就达成太座一家吩咐的任务,不禁在你看我我也看你的同时,笑得有点深意。
「嗯,你不错喔。」三姊夫拍我肩膀,我被他拍得差点给口水呛着,他打开一瓶他带来的自制枸杞酒倒了四杯,塞最满的那杯给我:「来,我乾杯,你随意!」
家里开面包店的二姊夫比较文身,目前看来最是寡言,举杯与我轻轻一碰前塞了个老婆饼给我:「先垫肚子,加油。」
「哈哈哈免惊啦,等一下阿爸问你就老实说没关系,我们都会帮你的。」大姊夫笑嘻嘻的把纸笔塞给我,跟我乾杯後又开一瓶不同口味的,补进我杯子的金黄色液体人参味真重,光是酒气冒上来,就醺得我头晕。
不过,也多亏这些餐前酒,让我平白生出许多勇气,用餐中途我突然站起来拿出我事先写好的<陈情表>,对泰山低下头双手呈上,把两桌人的目光全都吸到我身上。
「先坐下,先坐下。」泰山接过後没有马上打开来看,只是,他似乎已经猜到什麽了,客气的笑容几乎悉数隐去,但还是以礼待我,用手势示意我坐下:「有话吃饱饭再说。」
我微一颔首听话的坐下来,一旁的范源进用鞋尖踢我脚侧,我转头看他,发现他的脸色也跟他爸一样正经八百的凝重起来。
怎麽回事?他用眼神问我。
没事,我勾起嘴角,捧碗前用左手先轻拍了下自己的胸口,这是一切包在我身上的意思。
刚刚食慾还很好的他,顿时搁下碗筷。
「阿进干嘛啊?快吃呀,你不是说我的炒三鲜再咸再难吃,你都会帮我全部吃完的吗?」催我爱人吃饭的是大姊,看她在我与她弟身上溜来溜去的眼神,我大概推测到是谁要三个姊夫审我的了。
照这麽看,刚刚大姊夫写的那句<阿母有说过,阿进很满意你喔>,有可能是灌了水的?其实……其实泰水根本还不知道我跟她儿子……是亲密爱人的关系?
想到这里,我还以为自己会出现忐忑不安的反应,可是并没有,因为大姊夫也用他沾满尘土的拖鞋边,不轻不重地碰了我的手工皮鞋一下。
不知道为什麽,我从一开始就很信任大姊夫。事实证明,他也从未让我失望。





听见 第八章
(三十七)
我突如其来的举动,起码让三个人食不知味。泰山是第一个离席的,几分钟後他站在连接两间厅堂的门前对我爱人招手,我跟着想起身他做了个手心向下的手势示意我别跟,我只好笑笑的坐下来,继续消灭碗中不见减的食物。
时间在这时对我来说变得格外漫长,大姊夫藉着把茶满上之际贴近我说了句大丈夫(注),我回他一句谢谢,他居然惊讶得大啊一声。
(注:大丈夫,日语汉字,罗马拼音是”dai jou bu”,等同中文「没关系」的意思。)
「你、你会说话!」大姊夫一脸意想不到的样子,实在很有喜感。
明知我听障还要跟我说悄悄话,是你呆不是我厉害啊,我边在心里这样想边把右耳的助听器拿下来,要笑不笑的放在手心给大姊夫看:
「助、听、器。」耳洞被塞久了会痛,我一般只戴听力较好的左耳,这回是因为初次拜访岳父家、希望能给爱人的家人最好的印象,所以才两颗都戴出来。
「你真的会说话耶。」大姊夫望向大姊,大姊望向泰水,一直沉默挟菜进我碗里的岳母大人突然放下筷子、屁股挪到我隔壁的空椅子,伸手碰了下我手里的助听器。
她的眼神亮晶晶的,我猜得到她在想什麽,上帝关掉我的听觉,却让我对眼神的交流格外敏锐。
「这个,要充电。」按开袋口的固定夹,我把跟助听器相连的电池盒从口袋里拿出来也放手心上,以最大的努力,让发音的清晰度达到最大值:「我戴着,就可以、听见,然後、学说话。」
这时孩子们几乎都挤到我身边来了,泰水将挤不进来的最小那个抱她腿上坐,保护最弱小的孙子对她来说,就像反射动作一样理所当然。
就跟我爱人拉我过马路一样自然。
「所以说,你平时都可以说话罗?」姊妹就是姊妹,有一定的默契在,大姊二姊同时开口,问的内容几乎每个字都重叠。
我点头:「一点、点,说得,很不好。」
「还好啦,仔细听的话大部份都听得懂。」三姊探长手,一边把汤匙里的食物塞进外婆怀里的小女娃嘴里一边回应我。
是的,只是还好,我回她微微一笑,心里觉得酸酸的,可我明白她说的是实话。
爱人的三姊这时对我还没有认同感,也因此她突显出大姊与我爱人爱我的高度。
只有用心观察我、与我心意相通的人,才会觉得我说的话一如常人的准确,因为她与他听起来不觉吃力,所以感受不到客观上的艰涩难辨。
「请问您……可以把助听器,借我们看看吗?」大姊的大女儿用肩膀顶了二女儿一下,後者先是煞气腾腾地瞪了她一眼,旋即化身成有礼貌的小淑女客气地询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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