娑罗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未知
先前便觉未央有所隐瞒,可他含糊其词,直到元月下旬,在青州的蓬山行宫见到久违的帝王,我甚至忘记行礼,怔在原地,惊望那张两颊深陷的憔悴面容,脑海飞掠去年春天在永徽宫,他挺身为我挡箭的情形。张了张嘴,没待我开口,他已抢先一步,淡淡笑言:“回来便好。”
并非他宽宏大量,既往不咎,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淡令未央退下后,朝我招了招手:“坐到朕身边来。”
我苦笑上前。许是过往对他不曾这般和顺,茈尧焱开怀一笑,将我拉进怀里,埋首在我颈间:“朕想你。”
不加掩饰的孩子气。□l的思念。我怔了怔,低深了头。他不满,轻抬起我的下颌,俯身印上我的唇。想到莫寻和百合,我闭起眼,直待身前的男子气息渐重,一手探入衣裙,我下意识抬手制止:“现下不妥……”
帝王脸色骤沉,我强自定神,冲他温柔一笑:“皇兄龙体欠安,臣妹一路劳顿,身子不爽,求皇兄体念,等过几日可好?”
听我恳求,他面色稍霁,可仍紧抿了唇,皱眉打量我的面容:“妇人生产后当会丰腴些才是,怎比你走前瘦得更厉害了。可是未央薄待了你?”
薄待倒是说不上。反而怕我熬不住亡命飞车,吃用极是周到。叹了口气,我就事论事:“每到用膳,未大人恨不能将一桌子菜全塞臣妹嘴里,也请许御医一路随行,尽力给臣妹补身。可臣妹生下百合后,一直没能得闲静养,等回宫后休息一段时日就成了。”
见我未有遮遮掩掩,很自然地提起我和莫寻的女儿,他反未动怒,亲昵拥紧我:“咱们的公主叫百合?”
许已心累,无力与我斤斤计较,宁可自欺欺人。我抿唇点头,他柔笑渐深,亲了亲我的脸:“为何不将女儿带回来给朕瞧瞧?”
即使他愿不计前嫌,归家和朝堂也容不下一个有违伦常的皇嗣,苦笑倚在他清瘦的肩:“皇家的公主不是遭人冷落,就是爹娘的心尖儿,怕皇兄把她宠得无法无天,还是留在民间,也好自在一些,无须受宫规的约束。”
“呵,听起来怎得像是你这娘亲的心声。”
温言软语,盈满疲惫。可未多言,只拥紧我:“你可不能偏心,一味向着咱们的女儿,朕也想过平凡人家的日子。”像是撒泼耍赖的孩子,虽是发问,可斩钉截铁,不容置喙,“夕儿,咱们做几日寻常夫妻,你说可好?”
君要臣死,臣也不得不死。除了苦笑,只有唯命是从。尔后一月,我们好似父母之命的夫妻,相敬如宾。白日若无急折,就是风花雪月,吟诗作对。他原想为我作幅肖像,可力不从心,只有令人拿来他以前的大作,迂尊降贵,请我赏析。若非一时兴起,改行做了皇帝,他许能成为当世杰出的画家之一。望着他笔下的写意山水,我这国画外行惟有粗浅地夸上几句,即便讪笑。他挑眉,眸闪黠光,令我磨墨,为此画提诗。极有自知之明,恐是毁了一幅许能流传千古的佳画,我连连摆手,最后惹得龙颜薄怒,明知他故意如此,可也只有另取笺纸誊写王维的《山居秋暝》。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他轻声念诗,许是忆起悠哉游哉的少年时代,一时恍神,即便苦笑出声,搂我坐在膝上,手把手给画提诗。与他的为人南辕北辙,飘逸顿挫,若是去了落款拿去变卖,定能卖个好价钱。我暗暗惋惜,他扬扬得意,令人拿去装裱,悬在寝殿,几是百看不厌。兴致高时,他也会召乐师进殿,令我穿起霓裳,和乐起舞。一曲终了,挥退殿内诸人,勉力起身牵我的手,一同走进鲛绡帐,吻遍令他销魂噬骨的冰肌玉骨,即便收敛欲念,拥我入眠。
“为夫若是死了,娘子可会落泪?”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撒……小bt之死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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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待回到行宫的次日,我找来未央问实情,才知这一年中,茈尧焱的身体每况愈下。旁人还以为皇帝是c持政务,积劳成疾,殊不知祸起一年前,他挺身为我挡箭。
陛下的身体不能受伤。
颇若阿喀琉斯的脚跟。这才知道自己恨之入骨的男人其实有个致命的弱点,就是受伤不易自愈。如果只是寻常小伤,尚且无碍,可当日那支箭将他伤得很深,即使事后秘宣与我有些交情的许御医随去行宫,但伤情迟迟不见好转,且为□,他亲自处理繁重的政务,劳心劳力,更加伤身。后又雪上加霜,知我被贼人掳走的那天,怒急攻心,吐血昏迷,虽在御医尽力施治下,脱险得保性命,可之后时好时坏,许御医随未央远去甘州后,又未另宣御医前来行宫随驾。几是死撑至今,即使我来到行宫,精神见好,可许御医给他请脉后,也道油尽灯枯,请我早作准备。许亦觉大限将至,二月的最后一天,我进殿时,便见宫人在寝殿的烛台点起龙凤对烛,床上一幅寒梅刺绣的锦被,俨然d房花烛夜。微一怔,看向坐在床沿的帝王,正皱着眉头喝药,见我到来,竟然破天荒目露狼狈。隐隐猜到皇帝陛下在喝什么,我扯了扯嘴,暗嘲自己许会成当世赵合德,被后世史家口诛笔伐。等到一众宫人退出殿去,摘去掩面的帷帽,平静走过去与他相对坐在榻边。许是尴尬,他良久才抬头看我。凝望那张憔悴消瘦的面庞,我迟疑片刻,终是抬手替他拢顺凌乱的鬓发:“如不是我,你还是一介闲散宗室,不必活得这般折腾。”
近日朝夕相对,他俨然回到莫寻曾说过的那个甚懂立身、颇有情趣的定王爷。可惜他与我相遇,从此万劫不复。所以:“下辈子你定要做个女人。就不会倒霉地遇上我这个祸水,徒添烦扰。”
他微微一愕,随即莞尔,拥我躺倒在华丝锦衾。虽知该来的逃不过,我仍侧过头去,风雨轻缓,却若噬骨的折磨,只得闭起眼,任冰凉的唇瓣触过身体的每寸肌肤。进入的那刻,一如初回□这不共戴天的仇人,如坠冰窖,止不住地寒颤。可他视若无睹我下意识的排拒,俯在耳畔沙哑道:“为夫走后,只求你放未央一条生路。”
君臣一场,未央在他心中到底还是无可取代。我睁眼微笑。似未察觉我眼中的讥嘲,他轻轻抚我面庞:“世上只有他一人诚心待我。所以夕儿,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即使我是他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也不准我伤未央分毫,“否则百合和那对夫妇便会有性命之虞。”
我瞠大了眼,他淡笑着告警:“我向来不做没把握的事。你去伽罗的一路,未央在明,平槐在暗。而你们来到的行宫的那天,平槐奉我之令,折返伽罗。如你往后善待未央,他便会将百合当作我们的公主,好生照护。如若不然……”
便是我与莫寻的孽种,杀无赦。
我心中惊惶,脑海飞掠只有一面之缘的男子。
这个平槐与未央一样,原是定王府的死卫,同受茈尧焱器重。只是平日极少现身,早前我逃亡云桑失败的时候,他曾随茈尧焱一同现身无人岛,但之后未再谋面。现知这回送亲,他一直暗里跟随,不禁担忧起彼时独自离开的莫寻:“即大人他……”
我下意识目露惶恐,茈尧焱眼神一冷,微微讽笑:“看在他识相,未有将你带走,朕且饶他性命。”
直待后来重逢,我才知莫寻出逃时,曾遭平槐暗袭。幸而他机警,逃过一劫。而茈尧焱自知命不长久,得知莫寻抛下我出走云桑,也便不予追究。只是此时我极难相信曾经毫不留情杀害自己亲弟弟的男人会这般轻易罢休,愤恨欲将他推开,可他制住我的双手压在身侧,挺腰深埋进我的身:“为君者,不可一味仁慈。你也须得铁腕,令客平与归仲元忌惮……”
将手下的死卫留给我,令我好生利用。虽是不屑,可想到他是在为我铺路,一时无言以对,终是惨然一笑:“让我今后也时时见到未央,就是你对我不忠的惩罚?”
片刻沉默,他轻柔吻我:“对未央何尝不是如此……”
兴许他早知未央那等异乎寻常的忠诚是为何故,但不深究,且对这忠心不贰的手下颇是残忍,令他断不可轻生殉主,余生倾己之力,侍奉他最不顺眼的女人。
望着近前这个任性的男人,我抿起唇,终是承认自始至终,不曾赢过他。苦笑了笑,闭眼任他予取予求。只是这回的噩梦未有继续多久,刹那的极致过后,似欲将我揉入怀中,一并带去另个世界,他使力紧拥:“夕儿……”
埋首散了一枕的青丝,呼吸由重渐轻。我目不转睛,深深凝望近在咫尺的男子。如果闭眼,许便是永别,欲要亲眼看着这个杀夫仇人下黄泉去向我夫儿告罪。可力不从心,终是恍恍惚惚地睡了过去,等醒来时,已然天色微明。见他不在身边,我忽生焦躁,刚想起身,却发觉昨夜穿的衣裙不见了踪影,大窘之下,唤人进里。只是人前我皆以帷帽掩面,行宫中人多以为我是未央带回来侍奉皇帝陛下的当地女子。如果被人瞧见真面目,坐实兄妹私通的风闻,对我无甚好处。
只能背过身去,等抬来香汤的宫人告退后,我起身下地。但见挂架上展陈的华衣,怔在原地。
紫金百凤,皇后的朝服。
望着那件颇俗气的衣裳,我啼笑皆非,他竟仍执拗当初那个荒谬的念想。可总不至一身皇帝新装,出外丢人现眼。沐浴净身后,只得穿起现成的华丽衣裳,背对着殿门立在屏风前,唤宫人进里打听茈尧焱现在何处。但听背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冷冷一笑,未有回头:“劳未大人带路。”
男子未有做声,只是支退所有的宫人,引我坐上曾经避之不及的凤辇。许得授意,凤辇行经之处,宫人伏地叩首,高呼皇后娘娘金安。这般大张旗鼓,惟恐天下不知他纳了新后,我不禁暗想后宫诸妃与那两位权相若是知晓中宫旁落,作何感想。不无讽刺一笑,约莫半刻光景,行至一座假山前,未央颇客气地请我下辇:“皇上正在凉亭,等娘娘上去一叙。”
我抬头望了眼依稀可见的人影,独自沿阶而上。待至亭前,便见男子倚柱而坐,一袭墨黑长衣,乌发随束脑后。听到脚步声,徐缓睁开眼,见我面无表情地木立在亭外,温柔笑唤:“夕儿。”
相似的打扮,如出一辙的面容。可他不是我深爱的那个人。
永远不是。
我微扬起唇,冷淡一笑:“尧焱。”
他怔了怔,低头看了眼与自己格格不入的装束,轻声一嗤。骄傲已然融入骨血,断不人前悔过,可也不愿我心怀怨恨地送他归去。却不想最后弄巧成拙,只有苦笑:“朕以为你会乐见朕这模样。”
我哼笑了声,徐步近前:“往□最恨我将你们二人混淆。现在也无须违心扮成他的模样,讨我欢心。”坐到冰冷的石椅,凝住帝王渐然深邃的眸,“不论你们长得怎般相像,你是你,他是他,过去如此,将来也一样。我只会记着你是茈尧焱,一个让我恨之入骨的男人。”
恨也会刻骨铭心,他已非我生命里的沧海一粟,心满意足地一笑。像个乞怜的稚童,横身躺在我膝上,轻环住我的腰:“你爱秋弟多一些,还是即莫寻多一些?”
他到底还是个小气的男人,终难释怀。我摇头,像是安抚莫寻走后哭闹不休的百合,轻柔抚摩他后背:“两个都爱,难分轻重。”
“那么朕呢?你对朕的恨可抵对他们二人的爱?”
我失笑,静睇亭外冉冉旭日:“百合非你所出,是我和莫寻偷生下的女儿。”
他后背一僵,半晌,幽幽一声叹息:“你真是个残忍的女人。”
“彼此彼此。”
不予他一丝希冀自欺欺人。恨之深,恨之切。
他轻呵了声,转首深埋在我小腹,似要回到他出生前的地方,只有那里,方可体味一丝他毕生求之不得的温暖。
“娘……”
终是一声低唤,之后再无声息。我轻抚起伏渐微的后背,看向亭外风景。满目春华竞芳,香气郁郁醉人,回想近月来发生的诸多变故,微微苦笑,婉柔唱起抚慰人心的优美童谣。忽尔平起一阵疾风,夹带着花瓣,拂面而过。闻香留处,隐有泪痕,汇入天际,悄然带走一段苍凉悲欢,人世离合。
后世史书中,关于羲和朝哲宗崩逝因果,着笔寥寥。驾崩前夕,随侍帝侧,披凤坐辇的女子,亦然众说纷纭。
野史有云,哲宗生前沉湎后宫,荒□无道。隆兴四年,因纵欲过度,身染晦疾,移驾青州蓬山行宫静养。只是清心寡欲多时,故态复萌,于次年开春,暗召青州名妓苏希希入行宫侍驾。此姝色艺双绝,长袖善舞,帝心大悦,夜夜幸之,至次月而衰,此后沉疴难起。隆兴五年三月十五,帝崩。
而后世之人所著传奇,则道这女子实为九天圣母之女瑶梅仙子,下凡与人间帝王相会。帝慕仙子绝代风采,欲立仙子为后。可人仙殊途,伴君一月,帝与仙子亭台泪别。仙子乘风而去,帝郁郁而终。而这则传奇的源头,始自民间传说——羲和皇朝五代女帝生来有片梅花胎印,世人皆道女帝乃梅花精灵转世,可生平坎坷多舛,结发夫婿兰沧侯义子遭人诬陷身故后,软禁宫中,迫与觊觎美色的亲兄背伦私通。故而坊间也?
娑罗 第 54 部分
平坎坷多舛,结发夫婿兰沧侯义子遭人诬陷身故后,软禁宫中,迫与觊觎美色的亲兄背伦私通。故而坊间也有一说,哲宗皇帝未有正式立诏册封的皇后便是后来的圣宗女皇。
只是无人得见那女子的真面目,且凤袍加身当日,圣宗女皇正坐楼船返京,直待行抵枺常胖市中难闯保锱鄞透桓隼绰凡幻鞯呐印6笔被故堑鄞5呐史稻┣埃兄爻伎钟行粤较辔祝赘靶泄蠹垂;实鄢撇〔怀觯矣忻髭停么城薜钫撸源蟛痪绰圩铩k渲桴危芍诔贾挥秀椋稻┖蟛痪茫鄞14恍幸驳只识肌n醇跋闯荆较嗲笄氲鄞17纷嘀菝媸ィ局泻鑫诺郾镭模系中泄保膊患矸莩擅盏氖体v诔家晕实垅溃氚抵姓倮词碳莸呐油巡涣烁上担奔粗饰侍熳映璩肌c娑灾谌酥赋猓囱氩换挪幻Γ氤龃笮谢实矍妆室炮辉蛑诔疾坏米肪炕屎笕ハ颉6虼坏鄞1?梢蛭葱姓降牟岱獯蟮洌鄞12胱竦渲疲址呷眨头椿实畚弧?br /
“如果两相知道那个所谓的皇后就是我,定会气得吐血。”
后世之人素喜考证的历史谜团,只有当事之人心知肚明。送旻夕返宫的萤姬在永徽宫与我重逢时,我自嘲一笑,心中微苦。
三月初一,帝崩,秘不发丧。而茈尧焱故世前的两天,除了知悉帝储密往行宫见驾的未央和许御医,也召来驻守行宫外围的白虎守宗荻交代身后事,令之留守,谨防消息外泄,未央则奉谕将众所瞩目的新后秘送出宫,实则带我绕往近邻枺车耐┏牵壤创樱颐厮蜕现髀ゴ螅孕姓鄯敌泄磺匈踩蝗绯!?br /
三月初十,我若无其事,在枺辰邮苋撼加亍?br /
三月二十,蓬山行宫上演一出荒诞戏码。即使耿耿于怀生前随侍在旁的神秘女子,可未央手里的遗诏确是茈尧焱亲笔,皇位也无生变,客、归二相只有作罢。之后我这个新君便被人众星拱月送回皇城。按理我当是入主紫宸宫,可事情太过突然,颇不习惯,我坚持即位前仍居永徽宫。而返京次日,萤姬和吉卓便送旻夕返回皇宫。虽知我厌恶宫里的繁文缛节,可众目睽睽,萤姬轻轻拉过躲在背后的小娃儿,欲要依礼跪身。我淡声令止,屏退左右,看向对我抱以陌生目光的小娃儿:“果然忘了。”
已经过了一年,忘记我的模样也是自然。我摇头苦笑,起身走向黄花梨架格,取下一个包袱。先前遭九皋人暗袭,未央嫌它累赘,原要弃在客店。可我执意带在身边,皆因里面装着莫寻给旻夕搜罗的小玩意儿。即使微薄,也是义父对她的一片心意。我将包袱搁在桌上展开,见旻夕瞪圆了眼,笑着朝她招手:“这是你义父给你买的礼物,过来瞧瞧。”
小娃儿眨眨眼,仍旧踌躇不前。萤姬则面色微僵,欲选豕。知她心忧不见人影的兄长,我苦笑渐深:“先帝他娶盈芳郡主。你家哥哥不乐意,就走了个无影无踪。”
萤姬怔愕,可深知兄长的拗脾气,摇头叹气:“走了也好。省得每天看他愁眉苦脸,我也跟着心烦。”
不知我与莫寻已经和好,虽然目中隐忧,可未多问,低首去看旻夕。见她迟迟未有动静,叹了口气,指了指她紧抱在怀的三个布娃娃,“你不总问萤姬姑姑,娘亲何时回来。现在见着,怎又扭扭捏捏了?”
许在比照,旻夕瞧瞧我,又瞧瞧怀里的娘亲娃娃,嘟起小嘴,仍拿不定主意。我见状,走过去蹲在她面前,指认临去前亲手给她做的三个布偶:“这是你故世的亲爹爹。这是妈妈。还有咱们最宝贝的旻夕。”
见我识得她怀里的一家三口,小娃儿眼里的陌生消弭些许,眨着大眼睛,对望良久,终是对我娇憨一笑。心中柔动,我握住她小小的手:“是妈妈不好。妈妈不该丢下旻夕那么长时间。对不起了。”
自不明白多少愧疚惆怅在其中,旻夕惘然,可见我眼里隐有泪光,捧高怀里的布偶,奶声奶气地宽慰:“不哭。旻夕给你玩娃娃。”
我微怔,柔笑渐深,连带她手里的一家三口拥入怀中:“从今往后,妈妈都不会再哭了。”
君临天下,更无软弱的资格。从此孤家寡人也好,高处不胜寒也罢,若是坐在那张冰冷的龙椅,可为儿女们挡风遮雨,我甘之如饴。
“殿下……”
终是放心不下兄长,也惦念另个重要的人,萤姬小心翼翼地问起小侄女的下落:“百合……”
“她现在过得很好。”
对即家妹妹婉柔一笑:“有对经营玉石生意的夫妇收养了她,还有一个未来夫婿照应,不用担心。”
“……诶?!”
不但是百合,这年发生的事,三天三夜也道不完。望着惊诧瞪眼的娇憨女子,我淡说:“外祖一心要我下嫁崇和表哥,肯定容不得归家以外的皇嗣。而百合的身世也易遭人诟病。还是等我坐稳皇位,无人敢当面笑她是没爹爹的孩子,再将她接进宫来比较好。”
即位前,归家是我的后盾。即位后,许会分道扬镳,越走越远。而朝中我可信任的臣子寥寥无几,只有在即位后,暗中扶植自己的势力。但此期间,我许难有闲暇,亲自照料儿女。看向怀里天真无邪的小娃儿:“原谅妈妈存私心,非要留你在身边。不像你妹妹,至少做过平凡人家的快乐小姑娘。”
皇家公主虽是身份显赫,可须受宫规约束,不及小家碧玉自由自在。望着愧疚的娘亲,旻夕歪着小脑袋,眼中困惑渐深。我苦笑,像过去那般亲亲她的小脸:“妈妈对不住你,也给不了你什么。可你定会是妈妈最疼爱的孩子。”
小娃儿眨了眨眼,咯咯欢笑。我摸摸小脑袋,余光瞥见静立在旁的另一人,抬眼看向他:“这一年你辛苦了。”
刚才三人进殿的时候,彼此颇是亲近,想是不负我先前所托,平日确有悉心照料郡主。我对他感激一笑。淡眸隐现异芒,可未及看清他的眼神,吉卓深躬□:“此乃奴才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说不清为什么,他对我这般诚惶诚恐,心中颇不舒服。叹了口气,我抱起小娃儿:“你无须自谦。本宫身边除了萤姬,能信任的人也只有你和婉朱。等本宫即位后,你们二人也随去紫宸宫侍驾吧。”
他微一怔,跪身称是。望着淡漠的少年终露笑颜,我不自觉地扬唇,从桌上挑了件玩具,边陪久别重逢的女儿玩乐,边令吉卓前去传旨,宣三人明日进宫觐见。
“贝老将军年事已高,派顶轿子迎他入宫。”
临末了,我特地叮咛了一句。可这天夜里,我与萤姬彻夜长谈,提起贝辰翾的新妻便是淳儿,即家妹妹片刻惊诧,即又怒斥贝老将军:“就因为两人的骨灰合在一起,那个倔老头就不准贝大人入葬宗族陵园。”
好似生时做不成恩爱夫妻,死后同赴黄泉,再不分离。收殓时,怎得掰不开两人交握的手,我便令人将他们夫妇二人同殓火化,由贝辰翾手下的副都统先行送回枺嘲苍帷n聪氡蠢辖獍悴唤饲椋嗌傥鸦稹v皇谴径捌砼魏19拥靡匀献诠樽冢识诙占侥俏煌绻滩换睦辖保胰滔禄鹌缴妥?br /
“虽说是家务事,本宫不便置喙……”
淡望眼中隐痛、却竭力掩饰的倔强老人,我婉转规劝:“不过秋水姑娘到底给贝大人留下一条血脉,最后以身殉夫,令本宫这个外人也为之动容。可请贝老将军看在本宫的面上,允他们落叶归根,夫妻合葬?”
听到落叶归根的时候,老人家面色一沉,难掩悲痛。可即使我瞒下真相,令所有知情的人三缄其口。可贝老将军显是不信孙儿积劳成疾而死:“辰翾的身体一向健朗,怎可能一下病得起不了身?!”义愤填膺,认定孙儿是因为娶了一个狐媚子,伤了身体底子,“再者,贝家几代忠良,就算老臣想接孙儿回家,宗老也不可能允许一个来路不正的青楼女子入葬宗族墓地。”
斩钉截铁,似无转圜余地。望着这个迂腐的老人,我皱了皱眉,可也不能强迫他迎回两人的遗骨,想了想,提出一个折中的法子:“贝大人这回护驾有功,本宫感念在心。登极后,追封他为忠勇侯,入葬皇陵以西的英寿园。”
英寿园乃历代功臣安息之所,未想孙儿身后有此殊荣,贝老将军惊诧,正要起身谢恩。我抬手,另提了个条件:“贝大人故世前,亲给女儿起名作怜儿,可见很喜欢这孩子。而秋水姑娘也盼怜儿能够认祖归宗,不知老将军意下如何?”
老人半晌不语,眼中疑虑深重。淳儿出身青楼,先前在坊间又声名不佳,许是在怀疑孩子不是贝辰翾的亲骨r。可见我深蹙起眉,终是低眸应承:“微臣遵旨。”
我点头:“这孩儿将来可承父爵,享食封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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