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综合其他

离魂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未知
两人捧着地契,高兴得手直抖,那地契上压得飞薄的一只蝴蝶标本被他们抖得直颤,脆弱的翅膀从纸上飘了起来,两人轻轻吹去断翅,挑去脏物,看了又看,笑了又笑。吴太太过来抱着紫菀道:“好孩子,你算是救了我们了。开头我还当是冒名的,你从来没来过,怎么知道这里有这么一个暗格的?”
吴霈恍然大悟,叫道:“我想起来,这个地方我告诉过我三婶!”翻出最底下一只铁盒,打开来,最上头是一只纸折的飞机。那纸早就泛黄,拿在手里悉悉索索。紫菀见了要哭不哭的,眼圈早就红了。吴霈拿着道:“这是三婶给我的纸燕子,没想到这么多年还在。”又道:“我早忘了有这么个地方了,看来是印端印月他们小时候玩,也被他们发现了,跟我一样,拿来藏宝贝了。菀儿,多亏你知道这个地方,是三婶告诉你的吧?难为她还记得我,我们不去看她,真是太对不起她老人家了。”
紫菀忍住眼泪,若无其事地道:“找到就好,我也是瞎猜的。二舅舅,那只纸燕子,能给我吗?”
吴霈道:“当然可以。你喜欢的就多拿几个吧,但不能都给你了。呵呵。”找到地契,心情大好,有说有笑了。
紫菀摇摇头,道:“一个就够了。”拿过那只纸飞机,轻轻拆开,除了三条明显的飞机斜线折痕外,还有另外两条浅浅的横印在。紫菀清楚地记得这是吴菊人拆开一只飞机跟她学做强盗船时留下的,他做了两下,跟不上紫菀的手势,就放弃了,然后照着折印叠回了飞机的样子。紫菀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一滴滴地掉在纸上。她不想在人前流露出伤心,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吴霈和吴太太,用衣袖擦去泪水。
吴霈和太太只当她是在伤心刚去世不久的三婶,不好多说,便道:“你们要不要洗一洗,换件衣服?”吴太太道:“我去拿我的衣服给你们换。”
吴霜从书房里走出来道:“不用了,我们马上要赶回上海。菀儿,我刚和爹地通好话了,他说今晚公司有一艘货船要离开上海,我们要是赶得急时,可以坐这艘船走。轮船公司客船邮轮全都订满,三个月内不要想走得了。谢晋元部死守在四行仓库,马上就要打一场大仗,能走就早点走。二哥,谢谢你让我们歇脚,又和家里联系上了。我们马上去火车站,看能不能挤上一趟回上海的车。”
吴霈道:“早上我听无线电,说铁路被炸断,怕是火车已经不通了。这样,我让我的司机开车送你们去上海,他是个老实人,跟我开了十多年的车,你们可以放心。你们等一下,我去安排。”
吴霜开头听他说火车停了,不由得眉头紧锁,这时喜道:“那太好了,晚上一定能到得了上海,我再去打电话告诉他,让他准备好,我们在家里碰面。”转身又回书房去了。
紫菀收起一腔伤感,对吴太太道:“二舅母,这次真是多亏你和二舅舅了,不然我们怕是要走路回上海了。”
吴太太亲热地道:“别说这些了,你不也帮了我们大忙?以前没来往,这下认了亲,以后就要多联系。既然是这样,我就不多留你们了,我去准备点吃的,你们在路上好用。”拍拍紫菀的手臂,忙去准备。
不多时吴太太拎了一只带盖的竹篮进来,道:“这里头有罗宋面包,饼干,还有熟薰肠,几个苹果。家里乱糟糟的,没有多余的东西,实在不好意思,等以后仗打完了,我们再好好聚聚。”紫菀接过来,又谢了几句。
吴霈快步进来道:“我已经让司机加了满了油,后备箱里还备了一桶油,开到上海没有问题。时间紧,你们赶紧走吧。司机回来我会问他你们的情况的。”
紫菀点头。吴霜匆匆出来,道:“好了,电话打好了,只要路上顺利,就能赶上船。二哥,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这样照顾我们,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等仗打完了,我们再聚吧。”
吴太太笑道:“我刚才也对菀儿这么说来的。来,我送你们出去。”两夫妻把吴霜和紫菀送到停在大门口的小汽车上,再三再四地道谢道别,又吩咐司机路上当心,退后两步,让汽车开行。
紫菀把头探出车窗,挥手作别。等汽车转个弯,看不见了两人才坐好,摇上半截窗子。
吴霜抱着紫菀,道:“菀儿,多亏你想起来有这个二哥在,不然我们就算是到了杭州,一时半会儿也回不了上海。”
紫菀嗯一声,不再说话,靠着吴霜的肩膀,闭上眼睛假寐,手摸着揣在怀里的纸飞机,心里想着吴菊人,苦涩得恨不能大喊大叫一通。这样的伤痛,要怎样才能平复?还是,根本就不想要让它平复?
第三十六章 夜心
第三十六章 夜心
紫菀忽然睁眼问道:“妈妈,你爸爸吴三少爷是什么时候去世的?”时至今日,她只能称呼吴菊人为“你爸爸”、吴三少爷。
吴霜摸着她的肩膊,一下一下的,伤感地说:“我十三岁的时候,一九一一年。那一年孙先生成立民国政府,我父亲恰在那一年去世,不然的话,怕是会和张先生一起被邀请进入内阁的吧。”两人刚从吴霈家出来,紫菀会问起吴家的事,也属常情。
紫菀喃喃地道:“不会的,就算活着,也不会进的。”她知道吴菊人不会参政,他会捐助孙先生革命,全是因为自己。是自己冒冒失失认出了孙先生,又介绍了两人认识,才会有了后来倾尽家产、被逐家门的事。如果当时是之琬真人嫁进吴家,依吴菊人的性情,他还是会和乔家小姐相敬如宾、白头谐老。两人会兴家旺业,五世其昌,不会出洋,不会有后来的事,不会被孤零零扔在海上,对着一具没了灵魂的身体,不知是怎样的惊恐万状,伤心痛苦……
吴霜没听见,出神在自己的思绪中,说:“我十三岁失去父亲,同时也失去了母亲,要不是有舅母和你爸爸,我就是一个孤儿。”
紫菀小心地问:“你可怨恨过你母亲?”
吴霜摇头,道:“没有。开始是为了不让我传染上病,才把我送离父亲身边,后来我在舅舅家住得惯了,也不想回去了。我妈自父亲离世,就不再见外人,把自己关在了那间屋子里,家里仆人也遣散了,就留了几个人打扫院子。我知道她是在怀念我父亲,守着他最后的气息。菀儿,相爱的两个人被活活拆散,那种痛苦,我是知道的。因为我也是同样的想念爸爸和妈妈。我要是在妈妈身边长大,怕不会有个快乐的少女时期,也不会是今天这样万事想得开的人。我早就学会了,再大的伤痛,只有自己排解,才能过得幸福。”
紫菀听了这话,若有所思。
吴霜又道:“我和你爸爸不过隔着百多公里路,我尚这样一心一意的想回到他身边,和他在一起,而我妈妈失去了丈夫,永不能见。若是这样的事发生在我的身上,我也会一辈子伤心的。妈妈那样做,其实是对我最好的安排。”
紫菀抱着吴霜,说:“妈妈你真好。”吴霜对父母没有一点儿的怨恨,并且欣赏他们感情,让紫菀放心不少。
吴霜却道:“不,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有自己的十字架要背,自己的伤心自己理。”她想到去参军的夏阳,菀儿将来说不定要等很多很多年,感叹母女三人都是痴心钟情的人。
紫菀却想到了别的,又问:“你爸爸是得的什么病?”如果自己一早知道,如果自己能够回去,是不是可以避免?
吴霜道:“肺结核。”
紫菀低呼:“妈妈……”
吴霜眼眶早湿了,点头道:“是,无药可治……”
紫菀闭上眼睛,任眼泪在脸上横溢。
下午五点,汽车终于进入上海市区,吴霜指点吴霈的司机一路到了家,崇德大楼下停着秋白的汽车,吴霜欣喜地对紫菀说:“我们赶上了。”忙下车敲车窗。
秋白打开车门跳下来,一把把吴霜搂在怀里,用英文低声说:“达令,你总算到了。”
紫菀看着两人相拥,忍不住眼圈一红,上前把爸爸妈妈两人抱住,秋白抽出一只手臂,将紫菀也圈住,三人都有劫后余生的感觉。
过了一会,吴霜才道:“史蒂文,我们是坐我二堂哥的车子回来的,那是他的司机,你好好谢谢人家。”从秋白的口袋里掏出一条白色麻纱手帕,擦去脸上的泪,又替紫菀抹泪。
秋白放开两人,过去拉着吴霈司机的手,连连摇晃,说道:“多谢多谢,战乱时期得到你的帮助,不知怎么表示才好。她们母女二人,要不是遇上你和二哥,怕是要一路走回来了。路上不好走吧,辛苦你了。饭吃过了没有?”
吴霈的司机说:“还好。东家的妹妹,就跟东家是一样的。路上赶得紧,只吃了些东家太太准备的干粮。没误了你们的事就好,我回去对东家也有交待了。”
秋白拿出一叠纸币塞在他手里,说:“这点心意请收下,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吴霈的司机还要推脱,吴霜也劝说道:“收下吧,你要不收,可叫我们怎么过意得去?这一路你都没休息过,把你累成这样,你要是不收,我们就太为难了。”
司机见两人都这样说,便收下了。
秋白又道:“上海市面不稳,谢晋元率部和日本人在苏州河边四行仓库对峙了有半个月了,城里天天听到枪声炮声。我们也不敢留你,你赶紧回去吧,再怎么样,日本人还没打到杭州,不过我听说可能要炸钱塘江大桥。你自己路上小心,累了就睡一下,不过一定要记得关上车门车窗。我们的船八点钟开,这会儿要忙着赶到吴淞口,街上都是逃难的人,车不好走,得抓紧了。你回程的汽油够吗?不够我这里有一箱。”
司机说道:“谢谢先生问起,怕是不够。”
秋白开了后备箱,拎出一只油箱,司机接了放在自己车上。吴霜和紫菀又再谢谢他相助,目送他离开。
大楼司阍走下台阶,对吴霜道:“秋太太你回来了,秋小姐你这样打扮,我都不敢认了。你们放心好了,房子我会看好的,找到租户我会告诉他们,要爱护那些家具。”
吴霜随口应了两声,看一眼秋白。
秋白解释道:“早上我接到你们的电话,就让公司里的女职员来帮忙收拾了东西,已经先行运上船了。我留在这里等你们,马上就赶到码头去。房子租掉,一年半载怕是回不来了,空关着生白蚁老鼠,不如让人住着。你们要是能坚持,那就再辛苦一下,到了船上再冼漱换衣?”
吴霜道:“我没事,菀儿?”
紫菀道:“我也很好,爸爸,我们走吧。”
三人上了车,秋白发动起车子,往吴淞口方向开去。吴霜把昨天自上火车起就发生的事细说一篇,有些事紫菀也是才知道。
秋白赞道:“万幸万幸,一向都没和你亲戚们来往,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得到他们的帮助。黛西乖宝,你在这个时候能想起这门亲戚,这是不是就叫‘狗急跳墙’?”
一句话说得吴霜和紫菀都笑,紫菀笑停了才说:“爸爸,成语不熟不要乱用,要笑出人命的。”要说紫菀最想念秋白什么地方,这样的口误笑话绝对算一条。
秋白自嘲地笑笑,道:“没有你们两个在身边,我的日子是太冷清了。夏阳那个傻小子,我让他跟我们一起走,他却偏偏说要和大上海共存亡,让我们先走。我骂他说菀儿怎么办,你们知道他说什么?他居然说什么‘匈奴不灭,以何为家’。”
紫菀埋怨道:“爸爸你又记错了,是‘匈奴不灭,何以家为’。表哥现在在哪里?”她要到这个时候,得秋白提醒,才想起夏阳这个人。原来她一直以为大学毕业后和夏阳结婚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如今看来,夏阳在自己心中,就是一个表哥了。比起一想起吴菊人就心痛如割来,想起夏阳,有?





离魂 第 15 部分
忱沓烧碌氖虑椋缃窨蠢矗难粼谧约盒闹校褪且桓霰砀缌恕1绕鹨幌肫鹞饩杖司托耐慈绺罾矗肫鹣难簦械氖乔9宜钠桨玻疵挥型闯剐姆沃小?br /
秋白说起夏阳,面露不悦,道:“这个臭小子,就算要当兵打仗,那么多军队,参加哪一支不好,偏去参加税警总团。税警总团就税警总团了,偏偏这个团的四团团长孙立人又率部加入了战事,前两天抽空打了电话来,说被调往蕴藻浜。蕴藻浜那是什么地方?那是前线中的前线,这不是拿性命开玩笑吗?再说他一个读书人,知道什么是打仗?我看那孙团长也是瞎搞,派这样的学生兵去前线,不怕贻误战事?”
紫菀却知道是怎么回事,解释道:“孙立人是清华土木工程系毕业的,后来又入印第安州纳普渡大学土木工程系,毕业后再上的弗吉利亚军事学院。表哥也是学土木工程的,一向就佩服他。他要参军入伍,自然会找他的前辈师兄。”
秋白嘿一声道:“我就知道你会帮他。打仗的事,谁说得准?要是有个什么,我姐姐非跟我拼命不可。”
紫菀不理他说的,低声吟道:“汉家战士三十万, 将军兼领霍嫖姚。流星白羽腰间c,剑花秋莲光出匣。 敌可摧,旄头灭,履胡之肠涉胡血。悬胡青天上,埋胡紫塞旁。胡无人,汉道昌,陛下之寿三千霜。但歌大风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胡无人,汉道昌。读书人都参军了,日本人是不会得意得太久。爹地,表哥不会有事的。”
秋白听她反来安慰自己,不好再说什么,道:“黛西乖宝,累了吧,睡一会,你看你妈都睡了。”
紫菀点点头,让吴霜把头靠在自己肩上,自己也把头靠在吴霜的头上,两人互相支撑着眠一眠。
上海的马路弯弯窄窄,人又多车也乱,街道上全是四乡逃难来的乡民,挤在路上,车子更没法开快,走走停停,急得秋白一掌的汗。好不容易出了城,路又不好了,足足三个钟头才到吴淞口码头,远远看见那艘货船还泊着,才松了口气,叫醒睡觉的两母女,下了车,一边一个挽着走上跳板,忽然笑道:“可算赶上了。霜霜,一路辛苦了。菀儿,这次你把妈妈照顾得很好,真是长成大人了。”
吴霜笑道:“你当我们是你公司里的员工,你在作年终总结?”
秋白哈哈大笑,和迎面上来的公司仝人寒喧,同事下属问起吴霜母女来得迟了,各道辛苦。吴霜少不得把路上火车被炸,一路步行到杭州的事又说一遍,说得众人啧啧赞叹。等秋白的车子也被运了上来,货船起锚,慢慢驶离了码头。
船上的工人把秋白三人引到一间舱房里,因是货船,舱房少,也小,这间算是大的,勉强可住下三个人。秋白安顿好母女二人,把衣服箱子指给两人看了,出去和同事商量事情。
紫菀关上舱门,看一下房里,说:“妈妈,这里只得一间盥洗室,你先去梳洗吧,我帮你找衣服。”吴霜答应了,紫菀在箱子里找到两人的内衣外衣,拿出来放在床上,歪身靠在床头上发呆。过了一会儿,舱里闷热起来,紫菀觉得透不转气,起身去甲板上吹风。
船才离开吴淞口不久,还没入海,江面宽阔如洋,天早已黑了,一轮明月升在东边远处的海天交汇处,西边海上却隐隐有雷声传来,风卷着黑云在天上翻涌,霎时便将月亮淹没。风吹风过,云卷云舒,稍时月亮又在云团缝隙中露出,圆如玉璧。
紫菀看着黑云堆里雪白的月亮,桂魄兔影历历在目,忽然记起自己是怎么到了过去。那是农历五月十五,自己在枕头里找到一枚玉璧,捧在手里去给妈妈看,在月光下看见玉璧上有之琬的俏脸,跟着和老年的之琬朝面,她伸手来夺手中的音璧,自己惊吓之下,摔在门口,最后看到的,便是这满月之像。
而自己又是怎么回来的?是在七月十五的夜里,圆月如璧,自己和三哥在月下漫步。后来自己从唤茶处拿回玉璧,那舷窗里头,不正好是一轮满月?五月十五,七月十五,自己出事,不都是在十五的满月之夜?
难道,这玉璧作祟,一定和满月有关?
怪不得当时自己拿着玉璧白天黑夜的看,它却是毫无异状。那六月十五呢?是在梅雨季节里吧,天上下着雨,没有月亮。
刚才妈妈说什么?不是说昨天是七月十五中元节,又叫盂兰盆节,鬼节。这一天,人鬼间的门被打开,鬼魂可以在这一天回来探访亲人。我秋紫菀不就是回来探访父母了吗?照爸爸妈妈所说,这些日子的紫菀还如从前,也许和自己一样在之琬的体内寄居,之琬也在紫菀的身体里面?那自己回来了,之琬可是回去了?爸爸妈妈都没有发现他们的黛西乖宝有异,那三哥可会觉出他的宛玉换了个魂?三哥可会和她卿卿我我?想到这里,脸上一阵阵发烧。
想起吴菊人的轻怜密爱,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三哥对我那么好,叫我怎么舍得下你?”看着天上的圆月,月中的宫阙,忽然吟道:“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这原来写的是我。”
如果从此以后回不去了,面对着这碧海青天,夜夜会不得安心,就算悔了又悔,悔得吐血,再怎么悔都无济于事。悔之晚矣。嫦娥若是活了五千年,她一定是悔了一百八十二万五千夜。长生不老有什么用,抵得上爱人的拥抱亲吻甜言蜜语吗?
“才回来一天,我可是悔了?如果能让我回去,我回是不回?”紫菀低首问自己的心。是让天理人伦折磨得心慌,还是时空永别不得团聚更心痛?“三哥曾说过什么来?‘实则世间许多事,都是自己在苦自己,但凡可以撇开不去理会,就乐得个逍遥自在了。’妈妈不也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有自己的十字架要背,自己的伤心自己理。’我宁愿背负着自己的十字架,换得和三哥在一起的十三年。昨天我不是对着玉璧说,从此跟着三哥,爸爸妈妈对不起了吗?我不是早就做出了决定吗?只是造化弄人,偏生就让我回来了。”忽然又疑惑道:“那只是昨天吗?为什么我觉得像是一辈子那么长?”
满月在云朵里忽隐忽现,尚未升至中天,“那现在还算是七月十五吧?子时过后,才是十六。既然是十五,那人鬼间的门是不是还开着?我要怎样才能回去?我又没有玉璧在手。”正倚栏沉思着,忽然右边小臂上方一阵疼痛,痛得她眼泪直冒。拉起袖子看,手臂上却没有任何异状,不红不肿,也不是虫咬蚊叮。
紫菀抚着小臂,忍着钻心的痛,呆了半晌,忽然道:“三哥是你在唤我吗?”却扇那夜的情形蓦地袭上心头。吴菊人拉高衣袖,露出手臂上的齿痕,曾说“啮臂之盟已经订下,尚有何虑?”又说“今日你我d房花烛,分杯帐里,却扇床前,以完誓约,可好?”是自己背弃盟誓,半道抛却下了他。“我已经后悔了,三哥你带我回去吧。”又想:三哥在叫我,之琬可是没有回去?她去了哪里?这个念头只是闪了一闪,又回到了吴菊人身上。
她望着天望着海,希望能看到一丝半点的神谕。黑沉沉的海上乌云翻卷,没有任何神灵给出一点暗示。紫菀侧耳倾听,希望能听到简爱在旷野里曾听到的罗彻斯特那超自然的一声声痛呼:“简”!“简”!。没有,什么也没有,只有越来越厚的云,和奋力挣扎出云团的月亮。
紫菀转身奔上上一层甲板,再上一层,再上一层,爬到最高的地方,拉着栏杆,大声喊道:“三哥带我走!我不是存心的!你原谅我!”
她这一番挣扎,怀里有一样东西落了出来,被风一吹,飘飘荡荡的滑过夜空,斜斜地绕了个弯,又被风托着送到了面前。紫菀伸手去抓,“回来,我的纸燕子,那是三哥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了。”哪知就在手指尖触到纸飞机的一刹,那只白色的纸飞机忽然消失了。没有飞向远处,没有飘落海面,只是消失了。
紫菀脸色惨白,道:“我知道了。三哥你等我,我马上就来。”手脚并用翻出栏杆,站在舷边,忽听秋白惊呼:“黛西,你站到那里作什么?快下来,危险!”紫菀回头一看,秋白站在几米开外,吃惊地看着自己翻越出铁栏,伸出手臂,想来拉回自己。在他身后,是吴霜一脸惊诧地站在那里。
紫菀看看爸爸妈妈,再看看月亮,月亮边上一大团黑云已卷到,马上就要隐入云中,生怕错失良机,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大声道:“爸爸妈妈对不起,我走了。”闭上眼睛纵身跃下,心里默祷:“让我回到三哥那里去,让我回到三哥那里去。老天爷,你千万不能再出错,你一定要让我回去。”
第三十七章 冥见
第三十七章 冥见
吴霜从盥洗室出来,一看房间里没人,只当紫菀到甲板上去了,也不在意。换好衣服,开门招呼紫菀,一看哪里都没人,以为她和别人在说话聊天,左右一看,在上层甲板看到秋白,便抬头问他:“看到菀儿没有?”
秋白道:“没有啊,不在房里?”
吴霜摇头,再往上看,猛见一个身影在往上攀爬,不正是穿着土蓝布衣衫的紫菀?秋白顺着她的目光往上看,也看到了紫菀失魂落魄的身影,问道:“菀儿到那上头去做什么?马上就要有风暴了,我去叫她下来。”返身往上走,吴霜也跟着上楼。
上到最高一层,正要开口招呼,忽见紫菀身前有张白色的纸片飞出,绕了个弯又飞回到紫菀面前,刚想菀儿真是淘气,怎么到这里来玩纸飞机了,就觉眼前一花,纸飞机霎时就不见了,而紫菀翻身出了铁栏杆,站在舷沿上,大半个身子都悬在了空中。这一惊非小,忙大声喊她:“黛西,你站到那里作什么?快下来,危险!”
而紫菀回过头来,脸色苍白如纸,眼神散乱,看看秋白又看看稍远处的吴霜,又抬头看天,再回头,眼中已不再是彷徨无措和痛苦哀怜,而是流露出不舍的神情,脸上更是坚决如慷慨赴死,猛地说道:“爸爸妈妈对不起,我走了。”闭上了眼睛,纵身跃下。
吴霜惊叫一声:“菀儿!”扑上前想抓住紫菀,秋白抢上两步,抓着栏杆紧盯着紫菀,大声喊道:“黛西乖宝……”
紫菀身上有衣角在飘飞。一团黑云卷到,像是把紫菀下坠的身子托了起来,然后吞噬了她。
1...2122232425...31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