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种畏缩的消极之态,刘伯根和王弥都予以厉声斥责。
刘伯根想的是幽州兵自入死地,一定要抓住机会予以歼灭,用以赢得更多的威望,并且能保证一段时间内不会再有晋军敢来捋自己的虎须。
而王弥除了也想到了刘伯根所思之外,还因为曹嶷是他在东莱郡时候的老相识,加入叛军之后又是自己的老部下。如今曹嶷陷入重围,如果自己静坐不出曹嶷必死无疑,就算以后东莱军凭借临淄城防打退幽州晋军,但恐怕最得利得声望的人是刘伯根,而一个对曹嶷见死不救的王弥,又如何面对徐邈、高粱、王灵这些部下呢?
有刘伯根和王弥这两个带头大哥的拍板,其他所有的大小将领都不敢再赘言。
五月二十一,阴天。
清晨,天色初放的时候,临淄城就南西北三门全开,刘伯根只留了少量心腹和四千新附军留守临淄,其余总计六万大军倾巢而出。
六万大军只携带了三天的口粮,出城后三路合集进发,在青州特别宽阔的平原官道上,队伍都能延绵四五里路。
如此庞大的动静,早就被零散哨探的幽州斥候发现,在东莱军刚刚出临淄城的时候,晋军斥候就回报了宁北将军王滹。
王滹得到探报后,心中不忧反喜,叛军总算从临淄那个坚城中被引诱出来了。
虽然叛军人数比自己预计的要多一些,不过对于手下的幽州兵和鲜卑骑兵,王滹还是非常十足的信心的。
刘伯根率领全军出击之前,还派出了使者,分别去给驻守掖县、平寿、剧县三地的孙混、徐腾和刘预送信,要他们带领精兵迅速赶往临淄听候调遣。
因为刘伯根觉得此次与幽州兵的这一战必胜。
此战胜利之后,周边的济南、乐陵和泰山都将不会再有足够的兵力防守,所以刘伯根想有更多的兵力,在晋军新败的这一时间里尽取这三郡。
临淄城距离西安城不到五十里路,一天的时间就足矣。
东莱军几乎所有的骑兵,都被撒放的前方,为大军提供哨探和遮护。
六万大军把干燥的路面踩踏的尘土飞扬,周边往来的骑兵不停的把前方的侦查汇报回来,又把刘伯根的一道道军令传达下去。
到了两个时辰后,原本阴沉的天空变的晴朗起来。
辰时,在太阳的照射下,气温变得越来越炎热起来,聚拢在一起行军的六万人很快就出现了口渴难耐的情况,刘伯根不得不下令放缓了行军的速度,让各部有时间去路边的小河或者井中饮水。
就在大部分东莱军刚刚饮水稍事休息的时候,突然前方的天空中出现了大量尖锐的烟尘。
得到回报的刘伯根和王弥赶紧亲自去前军查看,原来前方出现了数千骑兵,散布的十分分散,一时之间不能看清有多少具体人数。
这些骑兵与东莱军突前的骑兵很快发生了遭遇战,在人数和骑术上都不占优势的东莱骑兵很快就败下阵来,不得不退回距离步兵行列很近的位置,依靠步兵的步弓优势来阻击敌人的骑兵。
“这些可恶的鲜卑奴。”
刘伯根对于这些鲜卑蛮夷恨之入骨,就是这些鲜卑骑兵逼迫他失去了对战场信息的掌控,好在这一路上的都是平原,几乎没有密林和山谷,也就不太担心晋军沿途设置埋伏。
不过即使这样,东莱军的行军也不得不变得更加小心,速度也就慢了下来,而那些散布四周的鲜卑骑兵,就如同恼人的野狗一般,就一直远远的跟在东莱军的旁边,一些不小心脱离大部队或者试图追击他们的东莱军,都被引诱出一段距离后,被呼啸而至的鲜卑骑兵围歼,虽然对于六万人的大军,损失这百十号人不算什么,但对于行进中的东莱军的士气却是非常大的打击。
刘伯根和王弥对此也都没有办法,只能希望早点到达西安城,等到与幽州兵会战的时候,这些苍蝇一般的鲜卑骑兵就会自己送上来啦。
在那些鲜卑骑兵的骚扰下,到了中午的时候,东莱军全军只行进了二十里路,因为天气太热,鲜卑骑兵都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乘凉去了,东莱军也趁此机会开始驻足休息,因为行军队伍密集,沿途不少的水井甚至被前军喝干了,等到后面的队伍赶到的时候,水井里的水依然没有蓄满,不少的口渴难耐的士兵纷纷向两边寻找河流,想去取水解渴。
但是许多寻水的士兵都遭遇了埋伏在水源附近的鲜卑骑兵的袭击。
这些埋伏在荒草和小树林里的鲜卑骑兵把野狗一般的战术发挥到了极致,在杀死一个个的东莱士兵后,他们就又如风一般消散,东莱军士兵吓的都不再敢随意脱离队列,哪怕口渴难耐,也只能百十人聚拢而行。
在此拖累下,东莱军的行进速度更加快不起来了。
第五十四章 决战在即
为了应对鲜卑骑兵的骚扰,刘伯根让一部分步兵和骑兵组成小方阵,向着周边撒了出去,用比鲜卑骑兵骑弓射程远的步弓对抗,虽然这样又减缓了队伍行军,但终于赢回了对于前方战场的掌控。
因为这时候已经是全天最热的时候,刘伯根索性放弃了继续前进,开始原地扎营,想着到明日再继续前进,要不然再继续前进的话,会极大消耗士兵的体力,而且也有可能迎头撞上在前方的晋军。
刘伯根觉得,幽州晋军在过去的几天之内,连续的行军作战,体能消耗必定极大,近日派出这么多的鲜卑骑兵死命地骚扰自己,肯定就是因为不想这么快的与之交战。
在全军扎营的命令下达后,东莱军选了一处靠近河流和树林的地带,这样方便数万大军取水和樵采。
前方远远撒出去的斥候部队也回报,那些鲜卑骑兵已经退去了大半,只有极少数的骑兵还远远的吊在远处观察东莱军的动向。
半个时辰后。
就在扎营的东莱军刚刚完成一个简易的营寨的时候,在前方的东莱军前锋向刘伯根汇报,在东莱军前方五六里处重新出现了数千鲜卑骑兵,人数估计有四千左右,而且紧随其后还翻腾起大片因为大规模行军而出现的尘埃,因为有鲜卑骑兵的遮护,东莱军的斥候并不能靠近查看。
刘伯根急忙召集王弥等将领,亲自赶往前方查看。
等到刘伯根王弥一行人向前行进了两三里路的时候,就遇到了大批溃逃回来的东莱军前锋斥候,在他们的后面还有许多追杀的鲜卑骑兵,显然刚刚已经发生了激烈的战斗。
刘伯根生气的在马上揪住一个往回奔逃的东莱军前锋的将领。
“为何不结阵!”
在刘伯根想来,只要这些骑兵和步兵结成阵列,这些使用骑弓的鲜卑骑兵怎么可能击溃他们呢。
“已经结阵了,这些鲜卑奴却不似上午那样远远的射箭,而是也结成阵型冲击我们的阵型,气势骇人,坚不可摧啊,兄弟们实在是扛不住啊。”
这名东莱军的将领哭丧着脸说道。
原来看到鲜卑骑兵又重新出现的时候,这些前锋哨探的东莱军就已经结阵,想要缓缓的后撤与大部队汇合,所有的人都以为这些鲜卑骑兵又要像上午那样远远的用“骑射”骚扰。
哪曾想,突然出现上千人马俱都披甲的骑兵,在离东莱军百步外列阵之后,就催动战马发起了冲锋,在气势惊人的骑兵冲击下,东莱军连第一次冲击都没有挡住,就陷入了溃败。
此时,刘伯根他们也看到了那支鲜卑骑兵,远远的望去,许多没有甲胄的鲜卑骑兵都只是穿着一件轻薄的麻布衣服。
而刚才结阵突击的鲜卑骑手穿着各种杂色的薄布罩衣,防止太阳直照到铠甲上,不然的话铁制的铠甲就会变成烫肉的铁板,因此罩衣之下必定有铁甲无疑。
而这些披甲鲜卑骑手的坐骑只在前胸脖颈披挂几块杂色的牛皮甲,并不像刚才那个败退的东莱军将领描述的那样坚不可摧。
刘伯根大喝一声,命令亲兵把那名败退的东莱军将领给拿获听候发落。
那些鲜卑骑兵也早就发现了刘伯根这些新出现的东莱军,所以才放弃了继续追击刚刚败逃的东莱军前锋。
在他们的身后,已经可以透过尘埃,看到许多隐隐约约的旗帜,正在气势汹汹的向着刘伯根他们而来。
“幽州兵!”
一名刘伯根的宗亲将领有些惊讶,按照晋军出现在这里的时间推算,应该是东莱军刚刚出临淄城的时候,这些晋军就已经开始要迎头而来了。
“这些敌人不是傻子,不可能等在西安城下背水一战的。”
王弥觉得,自己之前把这些幽州兵看成青州兵一般的菜鸡是一个大错误。
“多说无益,速速回去列阵迎敌。”
刘伯根面色凛然的说道。
“贼人来势汹汹,要不我们速速回临淄,凭借城墙防守吧。”
一名东莱将领畏怯的说道。
“放屁!”
刘伯根闻言怒斥一声,不过看到说话的是自己的宗亲将领,在王弥等外人面前就压抑了一下怒火。
“往临淄跑二十多里路,撤退就肯定变成溃逃,贼人可有好几千马军。再敢多言,定斩不饶!”
随即,刘伯根率领众将播马回返,要全军列阵,迎击来袭的幽州晋军。
······
五月二十一日,傍晚时分,在剧县的刘预见到了从临淄赶来的刘伯根的亲兵。
在听到刘伯根所下命令的内容后,刘预觉得简直是不可思议,在自己的印象中,幽州晋军大举进攻临淄,最终导致刘伯根兵败身死,这简直就是自己反贼之乱上的第一大难。
但是在刘伯根给自己下的命令中,刘伯根丝毫没有兵败的预感,反而觉得自己必胜,甚至要自己这些外出镇守的速速回兵,要在打败晋军之后继续抢地盘,这种与刘预固有印象里的反差就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刘预向传令的亲兵旁敲侧击了许久,确认刘伯根没有发癔症,也没有被哪个跳大神的仙师蛊惑。
既然刘伯根在命令里如此笃定必胜,刘预觉得可能因为自己的出现,就如那个烂大街的蝴蝶一样,轻轻一扇搅动了世事变幻,让原本的历史走势发生了改变了吧。
刘预在召集了公孙盛、董平之后,把刘伯根的命令说了一下,当然他不可能提此时此景与后世记忆之间的偏差。
在与众人商议一番后,大家很痛快的决定率军往临淄出发,当然并不是因为大家忽然都想紧紧团结在惤公周围,而是因为再待在剧县,可能大家都要饿肚子了。
包括剧县在内的北海、乐安、东莞和城阳诸郡国,所有的府藏仓储都已经被之前路过的东莱军搜掠一空,如今刘预屯兵剧县,因为这里仓库中还有些粮食物资,听说他即将上任的北海郡的仓库中,别说粮食了,连仓库本身都被之前的东莱军入城后捣毁了。
在附近的士族豪强听说幽州晋军从济南郡出发,势如破竹之后,就纷纷闭门谢客,把刘预派去打秋风的使者统统托辞不见,很明显这些墙头草又要开始观望了。
但偏偏刘预还不太敢来硬的,因为此时的这些士族豪强早就已经串联沟通好了,恐怕他们联合起来的力量足以碾压刘预这三四千人。
既然刘伯根如此热情自信,那还不如再去临淄一趟,当然不能急着赶,而是先到东安平观望,如果刘伯根确实击败幽州兵,那再进入临淄。
要是刘伯根兵败了,那就索性,把刘伯根储存在东安平城的仓库粮食统统搬回来。
第五十五章 刘伯根兵败
第二天,也就是五月二十二日。
刘预带领公孙盛、李丰、赵昆和管涛等人,率领三千士兵向着临淄出发,其他的流民士兵和他们的家眷都暂时留在剧县。
虽然昨天刘伯根的命令中似乎有对胜利十分笃定的意思,但刘预还是觉得记忆中历史进程不会就这么被轻易改变吧,所以还是保险起见,只带领行动迅速的三千战兵先去探探情况。
剧县距离临淄不过一百余里,按照刘预的估算两天就能走到淄水东岸的东安平,到时候自己就入城稍作观望。
五月二十二日,轻装行进的东莱军行军竟然十分迅速,等到傍晚宿营的时候,已经到达了浊水河的东岸,浊水河距离临淄仅仅只有四十里路。
这种一天行军六十多里的速度,简直让公孙盛这种老行伍都十分吃惊,没有想到其中大半仅仅训练半个月的新附军,竟然丝毫不落后于老兵。
对此情形,刘预颇为欣慰,看来这半个月填进去的粮食没有白费,这些原本虚弱的流民汉子,在好吃好喝加上一番操练打磨后都是个顶个的好兵。
二十二日晚上,天刚刚黑下来,在宿营地里的刘预刚拿起笔想把今日行军宿营的心得体会写下来的时候。
忽然有亲兵来报,说是探马哨骑有事要当面禀报。
很快,一名探马队正就行色匆匆的来到。
“将军,前方带回来两个人。”
这名小兵头小心翼翼的说道。
“什么人?”
刘预对于亲兵神神秘秘的态度有些疑惑,心中浮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是临淄那边逃来的。”
哨骑队正低声说道。
刘预一听,赶忙说道:“快把人带过来。”
这名哨骑转身就要去带人,刘预又叫住他,低声的吩咐道:“悄悄地,不要让其他人知道些什么,懂吗?”
哨骑连忙点头应允。
片刻后,宿营地的一处营帐内,刘预端坐上首,公孙盛、李丰、赵昆等亲兵侍立在两侧,帐内的中间在地上瘫坐这两个衣衫破烂的人。
这俩人刚刚近乎痛哭流涕的回完刘预的话,然后刘预他们就知道了令人震惊的消息。
昨日,也就是五月二十一日,傍晚,幽州晋军与刘伯根的东莱军在西安城东二十里的无盐驿附近发生的大战。人数近两倍于幽州兵的东莱军惨败,根据这两名逃跑的士兵的说法,在最后刘伯根的将旗消失在乱军中,其人生死不知,东莱军长史王弥率领少数随从逃跑,大部分的东莱士兵溃败。
“呜呜,将军,那些鲜卑马军甚是凶残,兄弟们根本跑不过那些畜生,只要被追上就全被杀死了,可怜我两位兄长,就在我旁边被杀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