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初唐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扬镳
长孙无忌没有说话,心中却已经信了八分。张管事为人如何,长孙无忌心中清楚。办事,是一把好手,但是倨傲的事情,却常有发生。而且李牧所言也确实不差,他没理由得罪自己。
李牧又道:“第二件事,是今天的事。我借国舅爷立威,触犯了您的威严。此事本该提前与国舅爷商量,但是事出无奈,其中缘由,恕我不能告知。”
听到这话,长孙无忌挑起了眉头,他猜到了李牧要说这件事,但是没有想到他会以这么直接的方式来说。这算什么,我触犯了你的威严,我来道歉,但是为什么我不能告诉你……长孙无忌忽然发现自己没什么气了,取而代之的是哭笑不得。此时李牧的样子,活脱就是一副被逼得没招了的模样,令人发噱。
第106章 不得不做
长孙无忌心里思忖,李牧确实也是挺难的。一边是皇帝,太上皇,一边是国公,他夹在中间,要是必须选一个得罪,还真就得选他,因为那两个更惹不起。皇帝命他给太上皇修楼,他召集手底下的人,手底下的人不拿他当回事,不立威确实也不行。也是赶得巧了,正好是自家修院子,换了旁人家,他一样也得这么干。
这样换位思考一下,长孙无忌的气也就消了差不多了。事情毕竟得有个结果,长孙无忌想了想,起身扶李牧起来,道:“贤侄快请起,这件事的原委,我也刚刚知晓,若你不提,我也要提。买酿酒秘方的事情,确实是我飞鸽传书让张管事去买的,但是我在信中言明,若肯卖最好,不肯卖也不要强求。张管事倨傲无状,这事我是不知道的。至于今天的事情么……说来也是巧了,你可知把工部的人叫来国公府干活的管事是谁?”
李牧楞了一下,呐呐道:“该不会是……”
“正是张管事!月前我念其老迈,把他召回长安,想让他过几天舒心的日子,正巧府中修院子,就把这件事交给了他。谁曾想,此人贪图表现,为求工期,竟然假借我的名义,去工部借人。实在是犯了假公济私之罪,我原本不知此事,今日你发配了工部的官员和工匠,他们闹将起来,我才得知消息。我已经去向陛下请过罪了,张管事被我赶回了洛阳守墓,至于工部的那些人……你怎么处置,我就不掺和了,我听说你给工部的工匠定了薪酬表?等会让管家算算工时,明日就把钱送去工部。”
“哎呀!怎敢如此啊!”李牧赶紧道:“此事是小子考虑不周……但其中缘由,实在是不能说,还请国舅爷见谅。这钱是万万不能要的,您与陛下的关系,您在朝中的地位,使用几个工匠,区区小事,怎敢要钱呢?”
“不!我平生最痛恨假公济私之人,陛下、皇后也最痛恨利用职权谋私之人,这件事断然不能这么算了。我不知情时也就罢了,现在我既然知情,就必须按照规矩办,绝对不能因为我府中的私事,令朝廷蒙受损失,这钱你必须得要!”
李牧还是拒绝,道:“此乃国舅爷府中下人所为,与国舅爷何干啊?再者说,我定下薪酬表在后,此事发生在前,这钱不该要啊!”
长孙无忌沉下脸来,作势欲发怒,道:“你是想要我背负因私损公的骂名么?
“不敢不敢!”李牧连声道,见长孙无忌态度坚决,‘勉为其难’道:“国舅爷高风亮节,小子不敢再推辞,既然如此,那明日我便派员外郎来,收取这些工匠的薪酬。正好他们也要启程赴定襄,这些钱就给他们做盘缠吧。我替这些工匠,谢过国舅爷了。”
长孙无忌颔首微笑,又请李牧坐下,道:“正当如此。贤侄啊,要说你这酒的买卖,我可是听说了。定价三贯一坛,十千钱一斗,冠绝长安呐!如此高价,就算是我府上想要喝一回,也得斟酌一番啊。”
李牧笑道:“国舅爷想要喝酒,不是一句话的事情么?小子别的主做不了,这酒的事情,还是能够做主的。”说着,他停顿了一下,道:“实不相瞒,此次小子准备的礼品中,就有二十坛酒。这二十坛酒可与灞上酒坊出产的酒不一样,更好,也更醇,与上次送入宫中给太上皇品鉴的那一批是一起酿造的。”
“哦?”长孙无忌露出感兴趣的样子,道:“既然如此,我命下人立刻去备宴,贤侄左右无事,留下陪我饮上几杯如何?”
李牧露出惋惜的神情,道:“实在是不巧,今日母亲回门……您也知道,唐俭大人与我母亲之事,唉,改日,改日一定陪您一醉方休。”
长孙无忌好似恍然想起似的,道:“此为孝道,我不能阻拦你。那便改日,今日早些回去与你母亲团聚吧。”
李牧起身施礼:“谢过国舅爷!”
长孙无忌点点头,一直送李牧到门口。目送李牧走远了,他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消失。
虽然他给了李牧一个台阶,此事就这样揭过了,但长孙无忌对李牧这个人的看法,却没有往太好的方向发展。李牧来长安不足一月,但已显露出才干。这正是长孙无忌忌惮他的地方,朝中派系林立,长孙无忌所代表的势力,是从龙的功臣,所谓的新贵。这些人以参加玄武门之变为投名状,紧紧地围绕在长孙无忌周围,形成了一股强大势力。而当年玄武门之变,李绩可是没有参加的!
李牧是李绩的义子,有这层关系在,李牧就已经被打上了李绩一系的烙印。长孙无忌不会去拉拢他,而他也成为不了长孙无忌一系的人。既然大家成为不了盟友,那么李牧越显露才干,对长孙无忌来说,潜在的威胁也就越大。
但这个隐患目前来说不算什么,因为李牧太年轻了,根基也非常浅,根本谈不上威胁,不值得长孙无忌出手打压。而且李牧此番携带重礼而来,已经摆低了姿态,长孙无忌若再咄咄相逼,倒显得他不够大气了。
想到此处,长孙无忌便把事情抛在了脑后,唤来下人备宴,他也想尝尝李牧所说的,进贡宫中、太上皇所喝的酒是个什么味道。
李牧从赵国公府出来,背后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他在来之前,想过很多种可能发生的情况,也想了很多应对之策。万幸事情是往好的方向发展,长孙无忌给了个台阶,甭管他是看在谁的面上,这件事到此算是告一段落,而且自己没吃亏。反而借此事树立了在工部的威严。就连赵国公修院子都给钱了,其他人再想占工部的便宜的时候,得多掂量掂量了。
这实在是非常重要的一步,否则李牧也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绕这么大一圈。李牧不想做一个傀儡官员,他要把工部司掌控在手中,才能实现他的目的。若谁都能随便来工部借用工匠,谁还能把他这个工部郎中放在眼内,所以这件事他不得不做。
目前看来,这第一步算是迈了出去,也成功了!
第107章 诗中鬼才
回门也叫归宁,女子出嫁后,首次回娘家探亲叫回门,与婿偕行者谓之“双回门”。
通常都是丈人在门口等女儿,但李牧是在门口等老娘,心情复杂,难以言说。其实整座逐鹿侯府的人,也就他一个人心里别扭,其他人都没觉得有什么,这种事情在唐初的社会中,是非常常见的事情,天底下又不是只有李牧一个嫁老娘。
终于,远远望见了莒国公府的马车,在马车前面,还有一位骑着骏马的白衣公子引路。婚礼那日李牧没有参加,不认得这白衣公子是何人,李知恩眼睛尖,道:“主人,引路的那位是唐府的小少爷唐观,长得俊秀吧。”
李牧耷拉着脸瞪过去,道:“俊秀个屁,小丫头片子懂什么?你给我记住了,他这个模样,叫做娘娘腔,这种男人是最靠不住的,以后给我离他远一点!”
“哦……”小丫头鼓了鼓嘴,趁着李牧不注意,吐了下舌头,躲到他身后去了。
说话的工夫,车马已经到了府门口。离得近了,李牧看得清楚,这个叫做唐观的小子,长得确实是挺帅,要是换上后世的衣服,完全就是一个所谓的‘小奶狗’的样板,李牧瘪了下嘴,对这小子的第一印象直线下降。
“兄长,初次见面,小弟唐观,请兄长多多指教。”白衣少年从马背上下来,一鞠到底,礼数做足,脸上的笑容也是如沐春风般,让人看着更来气了。
这种来气,倒不是说这个人有什么讨厌的地方。而是完全地出于嫉妒心理,就像后世很多女孩子,自己腰上有游泳圈减不下来,看到别人发马甲线的朋友圈,多半也会酸溜溜地说一句瘦有什么用……其实就是嫉妒。
李牧也是嫉妒,他也很想长成唐观这样,但是无奈这一世他出身边陲,日晒风吹,把他吹得黑不溜秋,现在还好些,他在突厥大营被俘的时候,脸都是爆皮的,更没法看。他与唐观之间的区别,差不多类似于后世务农的小伙和偶像男团成员,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李牧按捺住心里的嫉妒感,也拱了拱手,道:“贤弟客气了,兄长我山野村夫出身,能指教你什么?愧不敢当,请进请进,就当自己家里一样,不必拘束。”
这时孙氏和唐俭也从马车上下来了,李牧赶紧过去见礼。孙氏年岁并不算大,再加上已经嫁给了唐俭,焕发出了第二春,容颜气色更胜往昔,加之锦衣华服的映衬,已经看不出在马邑时候的模样了。李牧不禁在心中感慨,这人靠衣装马靠鞍,确实不是说说而已啊。
酒宴早已备下,把一应人等迎入府中,即刻开席。
看得出孙氏在唐府过得很是舒心,眉梢眼角都是喜色。唐俭也是真心喜欢孙氏,吃饭的时候,眼睛都在她身上流连。李牧看在眼中,心里也替孙氏高兴。若按照门当户对来说,孙氏和唐俭怎么都不可能走到一起,但眼下俩人如胶似漆,不得不令人感慨因缘的奇妙。
“儿啊,娘想到一件事,想要跟你说说。”
酒过三巡,孙氏忽然开口。李牧赶紧放下碗筷,道:“娘,有什么事您就说,儿子照做就是了。”
“娘昨日跟观儿聊天,说起了他读书的事情。娘就想到了你,儿啊,你现在是县侯了,可你没读过书,大字不识一个,这怎么行啊。娘打算让你也去弘文馆念书,你意下如何?”
“我……这……”李牧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原来的李牧,确实是不认字。但现在的李牧,认字啊,还认得不少呢,常用字三千五,基本全认识啊,大学本科毕业,总不是白读的吧。虽然唐朝的字,有些繁体跟后世不太一样,但是看着猜也能猜个**不离十了,阅读起来也没障碍,怎么能说是不识字呢?顶多是不会用毛笔,写得难看而已!
可是这话又不能说,怎么解释?孙氏印象中的李牧,就是不认字啊!
见李牧说不出话来,众人都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尴尬了。唐俭赶紧帮忙圆场,道:“以前不识字,情有可原,学就是了,李牧这么聪敏的人,用不了一年半载,肯定把《千字文》背熟的。”
李牧听到这话,心里更是火大。唐俭所说的《千字文》,就是后世电视剧里面私塾里念的那个。南北朝时期梁朝散骑侍郎、给事中周兴嗣编纂、一千个汉字组成的韵文。隋末唐初之时,已经是少儿的启蒙读物了。唐俭看似是说了句好话,但却无形之中把李牧与黄口小儿列为同等了。
李牧咬牙道:“娘,您有所不知,这些日子以来,儿子已经自学了不少。现在除了字写还得难看些,大部分的字都已经认得了。”
“真的?”孙氏皱眉道:“娘不信,也没见你读过书啊,你跟谁学的?”
李牧只好编瞎话,道:“我是跟思文学的,您不在跟前,怎么知道呢。”为了让孙氏打消想要送他去读书的念头,李牧又道:“儿子现在不但认字,还会作诗呢。”
“作诗?”一直没说话的唐观听到这两个字,忍不住出声,语气惊讶。他正在学习作诗呢,弘文馆的教授留了作业,要以‘边塞’为题,作一首诗。限七日工夫,已经过去了五日,四十来个学生只有两个人交卷,其他的都没作出来,这作诗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么?李牧说自己识字也就罢了,竟敢说自己会作诗,这牛皮也吹得太大一点了。
唐观心里不服,有心让李牧出个丑,便道:“兄长既会作诗,正巧愚弟这里有个难题。弘文馆的教授留了作业,要以边塞为题作诗,愚弟斟酌数日也不得句,兄长既然会作诗,还请兄长赐教。”
他此时的心理,大概与李牧嫉妒他长得帅是一样的。李牧瞥了他一眼,心中气绝,这小子忒不识趣儿了,我这么一说,你就这么一听得了,跟着起什么哄啊!想跟我较劲?老子是八岁就能背诵唐诗三百首的人,还能让你吓唬住了?
李牧转身看向唐观,道:“边塞为题是吧?太过于简单了。张口就来,你听好了。”
唐观笑吟吟地,心中却断定李牧不会作诗,等着他出丑。
李牧清了下嗓子,朗声道:“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戍客望边邑,思归多苦颜。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
最后一句念完,白巧巧、孙氏等人还好些,因为她们听不懂。唐俭、唐观、还有站在白巧巧身后的李知恩,全都是一脸惊呆的表情,如此佳作,真的是一个刚识字不久的人作出的?
第108章 装逼到底
一首李白的《关山月》,算不得李白诗作中的佳品,但此时李牧随口道出,还是起到了预想中的装逼效果。
半响寂静无声,好一会儿,唐俭才讷讷地向孙氏确认道:“当真是才识字不久么?”
孙氏也在迷糊,道:“我都不知道他识字了,怎么,这诗做得好?”
“何止是好,太好了啊!此等佳作若传将出去,必然轰动长安!”唐俭激动地看向李牧,道:“世人尝言‘天纵奇才’,我兀自不信,今日见你出口成章,才真正信了这句话,这世上果然是有天赋异禀之人啊!”
李牧笑道:“继父谬赞了。这样说或许狂傲了些,但作诗于我来说,确实感觉不到什么难度。知其字意,再按照规定的句式,排比出想要表达的内容,这不就是诗么?何难之有啊?”
唐观酸溜溜道:“兄长的诗做得确实好,但也不用这样说吧,照你的说法,天下的诗人,岂不都可笑了么?”
李牧看了眼唐观,心中暗道,小老弟,这可不是哥哥想欺负你啊,你自己非得送上门来找自闭,那做哥哥的只能满足你了。
“可笑不可笑我是不知,因为我也不是一个诗人。但作诗对我来说真就如此简单,光是说你可能不太理解,这样吧,你随意再命一题,我再作一首。”
李牧越是显得举重若轻,唐观心中就越气,这作诗要是真如你说得这么简单,弘文馆的学子岂不都是傻子了?忽然看到桌上的酒坛,天上的满月,道:“既然兄长这样说,小弟就得罪了,还请兄长不吝赐教。兄长请看,桌上有酒,天上有月,请兄长以酒和月为题,做一首诗吧!”
李牧脸上浮现出更加欠揍的笑容,道:“贤弟太过客气了,怕兄长我下不来台,出了这么简单的一个题目。”
唐观心中暗道,哪个给你出简单的题目了!有酒有月,说是一题,实则两题,怎么能算简单?
李牧倒满一杯酒,装模作样地举了起来,似在酝酿,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拢过来之时,突然出声,道:“有了!听好!”
唐观被他吓了一跳,强压火气,道:“小弟洗耳恭听!”
“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皎如飞镜临丹阙,绿烟灭尽清辉发。但见宵从海上来,宁知晓向云间没。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
一首《把酒问月》吟诵完,李牧把举起的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月光的照映之下,飘逸洒脱,宛如天上仙人。
唐观彻底说不出话来了,就算李牧是故意装逼,连续两首诗作,也证明了他有装逼的本钱。第一首诗就已经是佳作,这第二首竟然更胜第一首。尤其是“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这四句,必将成为流传千古的名句!让他不得不服气!
唐观气得都快哭了,这等文采,怎么就赋予在了这等不尊重诗文的人身上了,有辱斯文,有辱斯文的很啊!
唐俭喃喃回味着李牧诗中的意境,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看到唐观的神色,立刻出声道:“还不起来给你兄长赔罪?做弟弟的,竟然考校起兄长来了,在弘文馆读了几天的书,就眼高于顶了么,还不知错?”
唐观赶忙起身,对李牧施礼,道:“小弟才学浅薄,不知兄长大才,在兄长面前班门弄斧,可笑至极,还望兄长不要挂怀,原谅小弟愚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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