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初唐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扬镳
“欸、”李牧赶紧摆手,道:“我这样说,你肯定不信。但却是实话,作诗对我来说,真的是非常简单的一件事。我娘知道,平日里我什么时候做过诗啊,我要么是抡铁锤,要么是锯木头,在我看来,诗文乃是小道,不能当吃,也不能当喝,盖不起屋舍遮不了雨,实在是没什么用处。有研究诗文的时间,不如放在这些实际的事情上面。我最近在研究一种犁,若能研究成功,可把耕地的速度提升两倍,还能大大地减少耕牛的负重。你若有兴趣,可以参与进来呀。”
唐观瞠目结舌,他没有想到李牧平日里竟然做的都是这样的事情,半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好。唐俭听到这话,却不由他不重视起来,因为他是民部尚书,掌管天下钱粮。耕种乃是国之根本,若真有一种犁能提升两倍的耕地速度,那么换言之,原本耕种一顷地,现在可以耕种两顷地了。这是多大的提升!要知道大唐现在并不缺地,隋末连年征战,死了无数的人,空出无数的地。地有的是,缺少的是耕种的人。人力有限,畜力也有限,天时也有限,实在是耕种不过来。若真有这种能提升两倍耕地速度,还能节省畜力的犁,那对国家休养生息政策来说,得是多大的喜事啊!
唐俭也顾不得品评李牧的诗作了,赶紧问道:“此言当真么?你真的研究出了能提高两倍耕地速度的犁?”
李牧就猜到唐俭会感兴趣,其实新式犁的图纸他早就在系统中买好了,只不过他还没想这么快拿出来:“还没研究出来,正在研究中,不过也差不多了,再有个把月,等我去买几头耕牛,去地里试验几番,应该就可以了。”
“这可不是小事啊!”唐俭激动不已,一把抓住李牧的手,道:“你若真能研究出这种新式犁,那可是立下大功了,堪比开疆拓土,甚至犹有过之。陛下必定会重赏你,百姓也会记你的好。”
“继父又过誉了,其实我也是有私心的。眼下我大唐正处于百废待兴之际,粮食产量只能说是勉强够用,但却没有富余。丰年还好,若赶上了灾年,对百姓来说,将是一场灾难。你也知道,我做着酿酒的生意,与粮食息息相关,丰年有粮酿酒,若是碰上了灾年呢?这买卖还做不做了,所以未雨绸缪吧,我若能把这新犁研究成功,提升了粮食产量,百姓家有余粮,碰上灾年也不怕,我的生意也受益,一举而数得,何乐不为呢?”
唐俭露出佩服之色,对旁边唐观道:“看到没有,你这兄长心怀天下,当得起天赋其才,你要多多向他学习才是。”
唐观唯唯应声,事实摆在眼前,也不容他不服气。李牧也没再打击他,酒宴过后,都安排了房间,各自歇息了。
第109章 凌厉手段
次日清早,吃过饭后,唐俭要带着孙氏和唐观回去了。临走之时,唐观求李牧把昨夜作的两首诗写下来赠给他,李牧知道自己的字难看,不想写,但推辞不过,还是给他写了。唐俭和唐观在旁边看着,李牧的毛笔字歪歪扭扭,还有错字(简体),知他确实没有撒谎,这种如稚童般的写字水平,绝对是识字不久的模样。
李牧是跟唐俭等人一起出门的,他要去崇仁坊督工,正好顺路,就一起出发了。李重义带着四个人骑马跟着,他们的任务是保护李牧的安全。剩下的六个护卫,则是守在家里,如果白巧巧要出门,他们负责护卫。
其实在长安城里,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但李牧就喜欢这样的排场,这与他小时候的遭遇有关。李牧是个孤儿,小时候碰到其他小朋友都得躲着走,人家打他,他能打过也不敢还手,脑海中一直残留着被欺负的印象。这一世他决心不受这样的屈辱,所以无论是他,还是他的家人,出门都要多带几个随从,在人数上形成优势,至少不会吃亏。
路口作别,李牧带着随从继续往前走。没多远,就到了崇仁坊,虽然刚刚才辰时,但是工匠们已经都到了。昨晚他们得到消息,李牧去赵国公府要薪酬了,赵国公还真给了,今日员外郎就要去赵国公府取钱,然后安排王、钱两位主事带着七十三名工匠奔赴定襄。所有人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对李牧的敬畏更深了,生怕哪里得罪了他,被发配到边境筑城去。在中原生活久了的人,对边境有一种发自骨髓的恐惧感,似乎到了那儿就活不成一样。看到王、钱等人的遭遇,心有戚戚焉,都像是打了鸡血似的,越发的卖力干活。
李牧来到工地上,看到眼前热火朝天地景象,甚为满意。这就是他要的效果,杀鸡儆猴。正在主持考核的公孙康看到李牧来了,赶紧迎了过来。如果说几日之前,公孙康对于李牧的敬畏还浮于表面,此时他是真的惧怕眼前这位年轻人了。撩拨了赵国公的虎须都没事,这个年轻人的身份该是何等的尊荣?姓李,又来自边境,给陇西豪富盖楼……难不成他是陇西李氏十三望的一支?跟当今皇室是亲戚?这样的想法,在工部司不止他一人有,干活间歇的时候聊起来,能聊上一个时辰!
李牧也听到几句闲言碎语,但他装作没听到,也没有去解释。这样的猜想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手下的人心存敬畏,干活才能不偷懒,也便于他日后调度管理。
“禀告大人,按照您的标准,昨日一共考核了七十人,有技师三人,技工十五人,力工四十人,其余……不合格。”“不合格?”李牧挑了挑眉,道:“怎么个不合格法?是真没力气,还是偷懒啊?”
“呃……”公孙康咧咧嘴,道:“这下官就不知道了。”
“行,把他们给我叫过来,你继续去考核吧。”李牧吩咐了一声,公孙康把昨天不合格的十二人叫了过来,继续去考核其他人了。李牧看着面前站着的这十二个人,高矮胖瘦,什么样的都有。但是看他们脸上的气色,都不像是有病的人。
李牧定下的力工标准,是扛起一百斤的沙袋。这个重量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算不上多高的要求,只要是有手有脚都能搬得动。眼前这十二个人搬不动,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他们不想搬。
李牧见过这路人,前世见过很多。这世上的人千百种,不是每一个人,都遵循多劳多得,不劳不得的规矩。有那么一种人,他们的脑子里想的都是不劳而获,你让他干点活,比杀了他都难受。每个单位都有这样的人,尤其是铁饭碗的。干活就磨洋工,能偷懒就偷懒,反正混一混就过去了,照样开工资,还不能开少了,开少了他还不干……
对于这种人,前世的李牧是没办法的,但这一世,他有的是办法。
“你们搬不动沙袋?”
“大人,实在是太重了,小的身体孱弱,实在是搬不动啊……”一个粗得像是地缸的家伙苦着脸说道,其他几个跟着附和,也有没说话的,但是咳嗽了,像染了风寒似的。
李牧笑了起来,道:“行,本官不是强人所难之人,长安城里的一百斤沙袋你们搬不动,我可以给你们找五十斤的来。”
地缸闻言赶紧道谢:“多谢大人体量!”
“去定襄城搬。”李牧慢悠悠补了一句。
“啊?!”
“来人啊!把这十二个人给宇文规送去,再让他写一封信,就说这十二个人身体孱弱,搬不动一百斤的沙袋,让定襄城那边在使用的时候,给他们准备五十斤的,送走!”
“大人,我能搬动了!”
“大人,我也能搬动……”
“用不着!长安城本来就用不了这么多工匠,本官正愁没借口打发你们,定襄那边需要人手,你们虽然干不多少活,但干一点是一点,多锻炼锻炼,等能胜任长安城的一百斤沙袋了,再回来,工部还是欢迎你们的。”
说完,李牧不再听这些人的哀嚎,一摆手,李重义往前一闯,一手拎一个,拿来麻绳捆住了手,连成一串牵着,拖着向工部去了。
正在接受考核的工匠看到这样一幕,本来打算偷懒的也断绝了心思。考核的速度徒然加快了许多,李牧看到众人的反应,心中冷笑。他之所以把工匠的薪酬定的高一点,就是为了给日后严格的要求提供一个理由。你老实干活,我不会亏待你,但你若偷奸耍滑,不好意思,那就要按规矩办了,你们是来服徭役的,不是来当大爷的,身为工部郎中,想调你们去哪,可是我说了算!
就在李牧调理这些工匠的时候,弘文馆中,爆发了一场骚乱。课业一直备受批评的唐观,今日竟然交上来一首惊为天人的边塞诗。
第110章 弘文馆
长安的学府,有国子监,弘文馆,崇文馆三处地方。这三处地方,虽然都是教授生徒,但其面对的对象,却大不相同。
国子监,乃是中央官学,是古代教育体系中的最高学府。唐时有很多番邦派来的留学生,例如来自日本的遣唐使等,都在国子监中学习。相对于国子监的官学地位,弘文馆与崇文馆,则带有一点私塾的性质。
弘文馆归礼部,官员称弘文馆学士,负责校正图书,教授生徒,参议朝廷制度及礼仪等。每一期收生徒三十八名,都是朝中宰相与功臣之后,所学的知识,考试等,同国子监。简单来说,弘文馆跟国子监差不多,只不过是私立学校而已。
崇文馆却大不一样,崇文馆本是皇家图书馆,供太子读书学习之用。皇帝聘请老师,在此给太子讲解经义及世间道理。能入崇文馆讲学者,无一不是当世大儒,称为崇文馆博士。太子读书自然不能一个人读,需要有伴当,唐制规定:“崇文馆生二十人,以皇族、皇太后,皇后大功亲属,宰相及一品功臣,身食实封者,京官执事从三品中书黄门侍郎之子为之”。换言之,这些陪太子读书的人,不是皇亲国戚,就是一品国公的嫡子,他们是皇帝为太子选的‘班底’,朝夕相处培养默契,等太子长大之后,他们也长大了,继承父辈的爵位,效忠下一代帝王。
唐观是唐俭的幼子,没有陪太子读书的资格,所以在弘文馆就学。弘文馆的老师有弘文馆学士,也有国子监派来的教授。现在的国子监祭酒叫做孔颖达,此人为孔子第三十一代孙,历经北齐,北周,隋,唐,四个朝代。隋末之时,天下动乱,曾避难于虎牢。大唐立国之后,李世民闻其才名,也因其孔子后人的身份,把他召来长安担任国子监祭酒,负责教育之事。
孔颖达为人古板,是个老学究,在他的世界里,孔孟之道就是真理,任何事情都不能与之冲突。他讲解的经义,从来都是一字不差,三十岁时候是怎么讲的,五十岁时候还是怎么讲,刻板得令人发指。跟后世老师的毛病一样,他喜欢老实聪明的学生,不喜欢笨学生。唐观有些不一样,他是那种聪明却不用功的调皮学生,在孔颖达眼中,比笨学生更加讨厌。
这次孔颖达来到弘文馆,是为了边塞诗一事。李靖大军不日即将凯旋,作为国子监祭酒,孔颖达觉得应借此机会,让学子们感受一下边塞的氛围,免得都成为太平学子,没了居安思危的警惕性。因此他才让学子们以‘边塞’为题作诗,不止是弘文馆,国子监和崇文馆也都留了一样的作业。
七日的时间,对作诗来说,足够用了。按孔颖达的想法,这些学子们,就算做不出佳句来,但至少也能对付出一首,不至于交不上卷。但七日过去了六日,交卷之人寥寥无几。尤其是弘文馆,竟然只有两个人交卷,而且做得诗狗屁不通。孔颖达气得暴跳如雷,这才来到弘文馆,就是想看看这群生徒到底是为什么写不出诗来!
没想到,刚来就有人交卷。而且还是让他印象颇深的一个调皮鬼交的卷,孔颖达本来没指望唐观能写出什么好句来,摊开纸张随便看了一眼,但就这一眼,他便挪不开目光了。
“好个戍客望边邑,思归多苦颜。一言道尽边塞戍卒之苦,情真意切,感人肺腑啊!”
整首诗看罢,好一会儿,孔颖达才感叹般说道。他旁边的另一位弘文馆学士听到孔颖达竟然对唐观所做的诗给予了如此高的评价,疑惑地凑了过来,皱着眉看完了诗文,道:“夫子,这诗……不似是唐观能写出来的。”
孔颖达哼了一声,道:“当然不会是他能写出来的,你看这诗,气度磅礴,意境深远,哪是一个毛头小子能写出来的。”
“难道是唐大人……”
“不,绝不可能,唐大人怎可能替子代笔,不要猜了,把唐观叫来,一问便知。”
“夫子稍等。”这位学士转身离开,不一会儿,便把唐观带来了。唐观兀自还拿捏着架子,他知道李牧这首《关山月》的水准,放眼这次所有学子的诗作,绝对没一个能比得上的。所以心里并不担心,只等着孔颖达夸奖呢。
“夫子……您唤我?”
“嗯。”孔颖达应了一声,指着桌上的诗文,道:“这首诗是谁做的?”“啊?”唐观心里一突,语气有些结巴:“还、还能是谁,自然是学生我了。”孔颖达沉下脸来,道:“你有多少斤两,能瞒得过我的眼睛?这等诗文也是你写得出来的?不是饱读诗书的大诗人,绝对写不出这等诗文,你还是老实说吧,再胡扯,我要告诉你爹了。”
唐观听到这话,赶忙道:“夫子您别动不动就找我爹啊……我爹新婚燕尔,哪有工夫管我。唉!好吧,我老实交代。这诗确实不是我写的,但也不是什么大诗人写的,写这首诗的人,才识字不久。而且他并不把诗文当回事,称其为小道,说只要知道字意,按照格式排列就是诗,一点难度都没有。这和夫子讲得可不一样,学生也是有些恍惚,这才拿来让夫子品评的。”
“诗文是小道?”孔颖达皱起了眉头,冷哼一声,道:“诗文若是是小道,那何为大道?以为做了一首好诗便了不起了么?他是何人,老夫要找他理论!”
唐观忍住笑,道:“此人乃是逐鹿侯李牧,他对我说,诗文是小道,铁锤,木锯是大道,他还说他没空琢磨诗文,正忙着研究一种可以加快耕地速度的犁!”“哈!竖子敢尔!竟把诗文与铁锤木锯相提并论,简直有辱斯文!”
唐观见火气拱得差不多了,再加了一把劲,道:“夫子,学生觉得他说得或许也没错。实不相瞒,当时学生也和您一样生气来着,反驳了他。您猜他说什么?”
“说什么?!”
“他让我现场命题,他再作一首诗,证明作诗对他来说毫无难度。学生不服啊,就以酒和月为题让他作诗,他还真就当场又作了一首诗来,思考不过数息,简直是张口就来!”
孔颖达怒道:“你休要吹捧他,他作了何诗,拿来我看!”
唐观把早已誊抄好的《把酒问月》从怀中拿出交给孔颖达,孔颖达急急打开,半响没有说话,脸色憋得涨红。
第111章 没事找事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孔颖达看着这四句诗,越看越生气。能作出如此佳句之人,怎会是一个口出狂言的黄口小儿呢?
唐观见孔颖达这副样子,心中快慰不已,终于能让这古板的老头尝尝吃瘪的滋味了,还能给李牧找点麻烦,真是一举两得。
“夫子?要是没什么大事,我就先走了?”唐观目的已达,想要开溜。孔颖达抬头看他一眼,道:“你的诗还没交,明日就是最后期限,交不上来老夫还是要告诉唐尚书!”
“呃……是,夫子。”
看着唐观走远,孔颖达把两首诗折叠好,放入怀中,起身离开了弘文馆。他虽然佩服李牧的诗做得好,但对李牧说诗文是小道的事情,还是耿耿于怀,在他看来,文教乃是国之根本,诗文一项,是品评学子学业的重要标准,诗文如何能是小道?如何能与铁锤、木锯相提并论!
唐观本来向学之心就不定,又是个守不住秘密的,李牧的言论早晚要被他说出去,要是因此蛊惑了更多的人,对文教兴盛之事绝对是大大的不利。李牧身为县侯,孔颖达没有资格命令他做事,但作为国子监祭酒,孔颖达还有其他的办法。他要入宫面圣,请李世民做主,迫使李牧道歉。他相信皇帝会支持他,不会支持李牧的。
孔颖达匆匆入宫,李牧对此还一无所知。他正在工地旁的一棵大树下烤羊腿,顺带听宇文规汇报上午去赵国公府领钱,然后发放,再送钱、王二人去定襄的诸多事宜。李牧漫不经心地听着,对宇文规办的事儿并不担心。因为他相信宇文规是一个聪明人,从连番的几次事情中,他应该有所明悟,不会阳奉阴违。
忽然有东宫太监来找,李牧还当是李世民要问工程进度,遂止住了宇文规的话头,让他代替自己在此督工,然后跟着传令的太监一起来到了东宫。
殿内,李世民正满脸无奈。他正在长孙无忌和房玄龄商量关于此番平定突厥之后的封赏之事,孔颖达来了。李世民让他等,孔颖达不干,连请三次,非得要见。李世民对这个倔老头也是头疼,倒不是忌惮他什么,而是在于他的身份。他是孔子的第三十一代孙,不能轻易责罚,否则就等于打了天下读书人的脸,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就算李世民是皇帝,也不能轻易为之。所以,孔颖达虽然官不大,但在朝中的地位却显得有些超然,李世民对他从来都是嘉许为主,少有责备之言。
连请三次,必然是急事。李世民不得不停止了讨论,让长孙无忌、房玄龄在偏殿等会,叫孔颖达进来。孔颖达急匆匆闯进殿中,兀自还没消气,一副跟谁刚干过仗的神色,李世民见了,以为他与谁起了冲突,赶紧问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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