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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糟蹋白莲花什么的最喜欢了!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钟晓生
马霖说:“你们猜猜,江对面还能支持多久?”
田强哼哼:“打得久一点呗,替我们多消耗点小日本的炮弹。”
皮胡神神颠颠地掐指算了算,高兴地说:“今晚是打不过来啦。”
马霖斜了他一眼:“你怎么鸡道啊?”
皮胡学着他的口音:“我就是鸡道啊。”他亮出刚才掐算的手指:“我算了天相。”
“嘿。”田强说:“瘪犊子玩意儿,你啥时候整的会算命了?”
皮胡说:“我爹就是给人算命的,我跟他学的。”
马霖说:“你上次还说你爹是医生啦。”
田强吃吃地笑:“你信他?他驻马店人,驻马店人最会吹牛。”
“。”皮胡不屑地说:“给人看病就不能兼职算命?你们别不信,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出生的时候我爹就给我算了一卦,说我能活到七十七岁。我看你们顺眼所以给你们透个风,等会儿跟紧了我,子弹炮弹都不兴往我这飞,我罩着你们。”
马霖撇嘴:“你爹是巫医啊。”
田强说:“驻马店人。听他胡扯。”
皮胡在同伴那里得不到吹捧,不满地哼了一声,转身来跟叶荣秋搭讪。他笑嘻嘻地说:“小哥,我给你算一个?”
叶荣秋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把头低下去了。他心情很低落,没兴趣跟人吹牛。
皮胡碰了钉子,为了挽回自己的面子,自说自话地热络:“来来,我给你算算,手拿来给我看看。”他拿起叶荣秋的手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叶荣秋没有反抗。
“哎呀呀。”皮胡惊呼道:“你这个命势……嘶……哎呀……”他看完了却不说话,故弄玄虚地卖弄起来。
叶荣秋抬起头麻木地看着他,显得兴趣缺缺,只是看着他,没有发问。
皮胡的两位朋友在一旁帮忙喝他的倒。马霖说:“信他就有鬼啦。”田强说:“驻马店的人说的话那能信?”
皮胡没有得到捧场,面上讪讪,哼哼两声,自顾自说了下去:“你瞧你这里,你命里有个大劫啊。我算算……哎呀,这个劫就是这两天呐。你要是能把这个劫过去喽,你后头这命就顺了。你打这场仗可要当心了。”
田强嗤笑:“话都让你整完了。”叶荣秋这场仗要是死了,那是他算出来的大劫;要是没死,也是他算准了,以后是好是坏,谁又知道呢。
马霖凑过来:“比我睇睇(给我看看)。”他接过叶荣秋的手掌:“大劫在边度(哪里)啊?”
皮胡有木有样地指了指叶荣秋心里上的一条线。马霖把叶荣秋的手凑到眼下仔细看了会儿,小心翼翼地用指甲抠了抠,就把皮胡所说的那道劫给抠了。“什么啊!是道泥印子好不好!还大劫!劫你个头啦!”
周围的几个家伙都吃吃笑了起来。
皮胡倒是一点不心虚,猛地拍了下手:“哎呀!哎呀!神仙哪!”他对叶荣秋说:“小哥,他活神仙把你这道劫给破啦!你以后都能顺顺利利的!”
几个人哄堂大笑。
叶荣秋没有笑。但是拜他们所赐,他停止了对自己遗书的构思,心情没有那么低落了。
黑狗一直听着他们的谈话,这时也不由会心一笑。他侧过头看了眼叶荣秋的侧脸。叶荣秋很安静地坐在那里,目光忧郁,不再是那个目中无人的大少爷,也不再是那个依赖的他要命的小白猫。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突然觉得叶荣秋在短短的几个小时内成熟稳健了不少。他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
叶荣秋脸上有几道泥印子,黑狗伸出手想帮他抹去,但是他的手还没碰到叶荣秋就被叶荣秋狠狠拍开了。他无所谓地耸耸肩,望着天空发呆。
孟元凑过来,笑嘻嘻地说:“黑狗哥,你再给我讲个故事吧。”
黑狗说:“先攒着,打完了仗,回去我给你讲两个。”
直到天黑,日本人也没有打过江来。顾修戈不停用望远镜观望着江对面的形势。他跳到战壕里,沿路踢着士兵们的屁股:“都给我打起神,准备迎战!”他从叶荣秋身边走过的时候,没有踢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看他就走过去了。
田强给他敬了个礼:“团座。”他非常崇拜这个东北老乡的团长。顾修戈把他敬礼的手摁了下去,继续到前面巡视。
一整晚,日军都没有渡江。叶荣秋迷迷糊糊地睡着又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他半夜的时候醒了一次,天很黑,黑到伸手不见五指,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突然觉得很慌张,手撑着地向旁边摸索,摸到了黑狗的手。然后,他的心安定下来,握了一会儿,依依不舍地松开,闭上眼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有亮透的时候,叶荣秋以及其他打盹的士兵被顾修戈嘹亮的喊声惊醒了:“日本鬼子摸过来啦!”
人们慌慌张张地将脑袋探出战壕查看,只见江口上停泊了数艘日本人的军舰,军舰上前炮、尾炮、玄炮等大大小小黑洞洞的炮口看得人胆战心惊。
“轰!”
日本人的第一枚炮弹隔江打了过来,就在皮胡所在的战壕后方炸开。爆炸引起的飞扬的尘土将叶荣秋掩盖,他一边咳嗽慌张地伸手乱摸,摸到了黑狗的手,黑狗反握住他。他又一次安心了。
不一会儿,尘烟散去了。叶荣秋什么都没说,把手从黑狗手里抽了回来,没有看他一眼。
“呸!呸!”田强吐掉嘴里的土灰,一脚踹在皮胡的屁股上:“你不是说炮弹子弹避着你走吗?这他妈第一枚就照着你打呀!开门红呀!”
“扑街啦!”马霖抹掉脸上的灰骂道。
皮胡地摸了摸脸上的血印子,他脸上被飞溅的弹片刮去了一块皮。他讪讪道:“那不是没死吗?”
紧接着,大大小小的炮弹接二连三地从江对岸飞了过来,不断地炸出一阵阵烟雾。叶荣秋脸色苍白地躲在战壕里,紧紧抱着自己的枪,不敢弹头去看战壕外的景象。现在他不嫌弃这把冰冷的武器了,在这种时候,枪的确能带给他安全感。
日本步兵在火力掩护下坐上小皮筏渡江,五辆坦克与步兵齐头并进,横冲直撞地淌入江水中。顾修戈的队伍被强大的炮火轰的几乎没法从战壕里探头。不过顾团长倒是不急,笑嘻嘻地嚷嚷道:“等会儿小日本登陆了!他们肯定使用轻重机枪开路!凡是他们用三发点射的,啪啪啪,那就是在问你们怕不怕!你们怎么办?对着他们两发点射,告诉他们,不怕!”
叶荣秋在战壕里微微颤抖。他本以为隔着一条江能够安全一些,双方只需远程炮火互攻便可,没想到日本人竟然要打过江来。
黑狗小心翼翼地探头出去看了一眼,一发炮飞了过来,他立刻又躲进战壕里。
“轰!”炮弹在战壕前爆炸。
不一会儿,数量小皮筏到了江边。
日本人一登陆,立刻架起他们的机枪,数架机枪三点连射向顾修戈的杂牌军们猛扫过来。顾修戈吆喝道:“机枪手!”
**的机枪手们立刻回以两点连射,几名日本兵在机枪扫射中倒了下去。
日本人像是明白了**们奋战的决心,火力瞬间加强,发疯似的倾洒弹雨。**也迅速用枪林弹雨进行反击。因为顾修戈新得了一挺马克沁重机枪,他的队伍里总共有了两台重机枪,他将重机枪手安排在两边侧翼设计,形成交叉火力,轻机枪手和步枪手们躲在战壕里向登陆的日本兵射击,整个火力网密不透风,上岸的日军接二连三地倒了下去。
机枪可说是近两百年来最伟大也最残酷的发明,其强大的火力令纵横了战场上千年的骑兵迅速退出了历史的舞台。然而拥有如此强大进攻力的武器自然也是最遭人痛恨的,一分钟之后,一枚迫击炮弹准确地落入重机枪手所在的战壕,可怜的士兵从机抢前滚了下去。他身边的士兵立刻替上,不让强大的火力网有片刻停滞。
叶荣秋始终缩在战壕里,一动也不敢动。他现在后悔自己没有信仰基督,或者信仰佛教也好,至少现在可以念一段圣经或是佛经中的句子让自己不那么痛苦。
而黑狗和其他老兵一样举起了步枪编织着让日军喘不过气的火力网。
很快,日军的坦克也登陆了。
五辆坦克齐头并进冲向顾修戈们的阵地,步兵在坦克后跟进。皮胡冒头射击,日本人回击的子弹贴着他的头皮飞过,吓得他猛地钻进战壕里。田强一把将他的脑袋压了下去:“死河南佬,护好你的脑袋。”然后咬了一颗手榴弹丢了出去。
坦克后的步兵接二连三地倒下,然而坦克依然四平八稳地前进。坦克是因机枪而诞生出来的装甲怪物,铁甲密不透风,机枪的子弹根本无法射穿。顾修戈在战壕里大叫:“手榴弹!给我手榴弹!”
几十个手榴弹传了过去,顾修戈用麻袋炸了几袋手榴弹,然后抱着一袋手榴弹从战壕里爬了出去,大叫道:“掩护我!”说着就抱着一麻袋手榴弹冲向一辆坦克。
黑狗看见顾修戈竟然冲了出去,惊讶无比。他现在相信顾修戈说的“打仗我一定冲在你前面”,这家伙简直像个疯子一样,但是却让他感到兴奋。他端起三八大盖,这时从坦克后面冲出来一个日本兵,举枪指向顾修戈,黑狗迅速瞄准他,扣下扳机。他射中了,那个日本兵倒下了。
顾修戈就地一滚摸到了坦克射击的死角,他引燃一麻袋手榴弹,丢到坦克的履带边上。轰的一声巨响,手榴弹爆炸,扬起一阵尘土。烟尘过后,那辆坦克再也不能动了它的履带被炸断了。
顾修戈跳回战壕里,问黑狗:“你射的?”
黑狗点头。
顾修戈对他竖起拇指:“不错。”他看了眼缩在那里祈祷的叶荣秋,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一名士兵抱起早就准备好的松香油桶跳出战壕,向一辆坦克冲了过去。然而他还没跑到坦克前,一颗子弹将他射倒了。日军试图用子弹击碎他的油桶,但是那个士兵临死前死死抱住了油桶,用他的身体挡住了日军扫射的子弹。很快又一个人跳出战壕,抱起油桶继续向前冲,往前跑了没几步后又被射倒了。
黑狗的瞳孔不断缩。他并不是没有近距离接触过死亡,他上吊而死的母亲,被日军炸死的娥娘和欧阳修,那些鲜活的生命在他眼前消逝,他以为已经麻木。然而这一幕还是让他震撼了。在战场上死亡是如此迅速,一条生命只值几颗铁丸子,没有了战壕的掩护就□裸地暴露在日军的攻击下,可是那两个人都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冲了出去,这种迅速的牺牲让黑狗的心灵震撼。中国士兵并不怕死,只要他们明白他们是为了什么而战斗现在,他们要守住这一条望江西岸的防线,不能让日军的炮火轰炸中国更多的领土。
真正到了战场上的人,自己的生死已没有概念,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死守不放,无论如何,不能让日本人打过去。那桶落在地上的油好像一种责任,死死吸引着人的目光,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冲过去把它抱起来,一滴不剩地洒在那辆正在扫射中国士兵的坦克上。
这时候,突然伸出一只手用力地抓住了黑狗的胳膊。是叶荣秋。
黑狗低下头看着叶荣秋,叶荣秋的脸色还是非常惨白。他没有看黑狗,几秒钟之后,他缓缓松开了手,颓然地抱住自己的头。





[军]糟蹋白莲花什么的最喜欢了! 48第四十八章
日军的步兵在机枪的扫射下不断的倒下,还站着的步兵越来越少。坦克向战壕冲了过来,在叶荣秋身边的田强突然大声骂道:“就是这些占了东四省的王八犊子!我干死你们!”他猛地从战壕里跳了出去,冲过去抱起油桶。行驶的坦克替他挡住了枪子,他连滚带爬地摸到坦克的射击死角,打开松油桶,将桶里的油泼向那辆铁皮怪物。
轰!一枚手榴弹丢了过去,坦克立刻烧成了一个火球!
田强滚回战壕里,皮胡和马霖一人踹了他一脚:“行啊你,命够大的!”
田强不客气地踹了回去,得意洋洋地端起自己的枪:“废话!那东北大老爷们能让小日本个整死?”
不一会儿,那辆燃烧的坦克上的盖子打开了,躲在里面的日本鬼子受不了炙热的温度要逃出来,然而他们一冒头就被飞来的子弹打落了。
很快,日军派遣第一批过岸的进攻被打得落花流水。五辆坦克中有三辆已经报废,步兵也倒下了大半。枪火声逐渐变轻了。
黑狗缩回战壕里。他摸着发热的枪管,短短时间里竟有了一种沧桑感。
叶荣秋闭着眼睛喃喃道:“快结束了吗?”
黑狗用手肘顶了他一下:“喂,你还好吗?”
叶荣秋没有理他。
黑狗也无所谓。叶荣秋的脾气他是了解的,自视甚高,真把自己当成了天上下凡的人物,自己说了那种话,简直就是大逆不道,叶荣秋记下这个仇,只怕三年五载都未必通的了这口气。
就在这时,突然一枚子弹射了过来,就打进黑狗耳旁几厘米处的泥土中。黑狗和叶荣秋都愣了。只听砰砰的一阵扫射声,战壕中的士兵接二连三地倒下了好几个。有人大叫:“鬼子!鬼子在后面!”
有一支日本小队趁着前方混战时偷偷从下游登陆,摸到了战壕的后方。
枪声顿时变得混乱了,日本人将手榴弹丢尽了战壕里,还没回过神来的士兵就被手榴弹炸成了碎片。反应最快的人已经跳出了战壕冲上去和日本人搏斗,亦有日本人跳进战壕中,将手中的刺刀刺向中国战士。
叶荣秋吓得抱着头把整个身子都埋了下去。他多希望这是一场噩梦,噩梦到此已经足够了,该醒了,快点让他醒过来。
顾修戈大叫道:“机枪手别乱!继续射击!步枪手反击!”
黑狗立刻端起步枪瞄准。然而日军士兵和**士兵已经交上了手,双方展开近身刺刀搏斗,他不敢贸然射击,生怕误伤了中国士兵,因此瞄了许久也未开枪。
这时候,一个日本兵将刺刀狠狠捅进了一名中国士兵的肚子里,抱着他就地一滚,翻进战壕中,举起刺刀向孟元刺了过去!孟元慌慌张张去拉枪栓,然而此时敌人已近在眼前,他根本连举枪的时间都没有。黑狗立刻丢开枪扑了上去,将肩膀将那个日本兵撞翻在地。
黑狗把那日兵压在地上,那名日兵举起手里的刺刀要刺向黑狗,黑狗用力抓住他的手,并试图扭转刺刀的方向,将刺刀□日本兵的身体里。两人四目相交,却都愣住了。
这个日军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他曾在安庆与黑狗有一面之缘,那时他手里有武器,而黑狗赤手空拳这人正是那一晚在江边将黑狗和叶荣秋放走的大谷健三郎。
大谷健三郎不可思议地看着黑狗,用日语嚷道:“山寺幸?怎么会是你?”他看到黑狗身上穿的**军装,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黑狗咬了咬牙,用日语回道:“我是中国人!”他又用中文说了一遍:“中**人!”
大谷健三郎的眼神变得狠戾,突然大喝一声,猛地发力,一翻身将黑狗压在地上,举着手里的刺刀要往黑狗胸口捅。黑狗连忙用力抓住他手,屈膝顶在他的肚子上,又将他压了下去,夺他手里的刺刀。
大谷健三郎愤怒低吼道:“支那猪!支那猪都该死!大日本帝国万岁!”
黑狗死死抓住他的手,却犹豫了,没再掉转那把刺刀的方向试图用它来刺死大谷健三郎。两人不断角力,陷入了僵持。
叶荣秋在感觉到黑狗从他身边跳开的时候就抬起了头,这时忽然惊声尖叫起来:一个日本兵举着刺刀冲了过来,显是冲着背朝天的黑狗,想从他手下救出自己的同伴。
叶荣秋根本没有时间考虑,本能让他手忙脚乱捡起步枪,照着顾修戈曾教过他那样的拉栓上弹,甚至没有瞄准,抖得十分厉害地对着那名日本兵开了一枪。
“砰!”
只听一声巨响,步枪的后座力使得叶荣秋松手把枪丢了出去,但是子弹并没有射出去,枪管却爆裂了他的枪膛炸了。
叶荣秋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日本人冲到了战壕前,下一秒就要将刺刀刺进黑狗的身体里,他觉得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间,恐惧、后悔、绝望,千百万种负面的情绪纷涌而至,几乎让他像那支可怜的步枪一样炸开,抓狂地大叫:“不!!”
黑狗听见叶荣秋的尖叫声,心中一凛,想要侧身避让。千军一发之际,皮胡扑了过来,试图撞开那名日军,但他还是晚了一步,那把刺刀猛挥了下去,虽然被他撞得偏了些,却还是砍在了黑狗背上。黑狗只觉得背上一阵剧痛,险些抓不住大谷健三郎的手。
皮胡将那名日军撞翻在地,抱着他打了个滚。马霖立刻冲上来手起刀落,将刺刀□了那名日军的胸口里,那名日军抽搐了一会儿便不动了。
孟元帮黑狗压住了大谷健三郎,黑狗终于从大谷健三郎手中夺走了刺刀。大谷健三郎疯狂地挣扎起来,孟元几乎压不住他,大叫道:“黑狗哥,快!”
黑狗不再犹豫,咬牙忍住背上撕裂般的疼痛,猛地举起刺刀,狠狠□了大谷健三郎的胸口。大谷健三郎发出怒吼声,起先还拼命挣扎,渐渐的便平静了下来。黑狗死死地压着那把刺刀,低着头,不去看他狰狞的表情。过了一会儿,大谷健三郎不再挣扎。他艰难地伸出手,抓住黑狗的胳膊。黑狗看出他还想说什么,微微弯下腰去。
大谷健三郎断断续续地说:“如果你真的认识山寺光老师……告诉他……他画的中国山水很漂亮……”
黑狗冷笑:“如果我再见到他,我会的。不过我现在也告诉你,那些山水是中国的,不是日本的。”
大谷健三郎还想说什么,黑狗用力将刺刀拔了出来。大谷健三郎猛地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
黑狗杀死了大谷健三郎。然后他脱力地倒了下去,他感觉到自己的背后都被血浸湿了。
孟元手忙脚乱地爬了过来:“黑狗哥,你怎么样?”
黑狗摆了摆手:“还活着。”
孟元把他的身体翻过去,只见他背上多了道长长的血口子。幸亏那名日军挥刀的时候皮胡将他撞开了,若不然就不是这样一道伤口,那把刺刀会直接扎进黑狗的身体里。他是因为救孟元才会受这样的伤,孟元哽咽道:“黑狗哥,谢谢你。”
黑狗什么都没说,颓然地靠在战壕壁上。他缓缓解开了自己破损的、沾满血的衣服丢到一边。他刚才丢掉的枪就在一边,但是他没有力气再捡起来。
叶荣秋愣愣地坐在一边。自从刚才日军那一刀挥下去之后他的姿势就再没变过,仿佛一个木偶被定住了。黑狗脱下衣服的时候,他看见了黑狗背上的那道伤。原先黑狗的背上就有一道日军轰炸时被弹片刮出来的伤口,如今这道新添的伤口与那道旧伤走向相对,新伤叠旧伤,竟形成了一个叉。
叶荣秋颤抖着抬起手想摸一摸那道伤,但是他不敢碰过去。
黑狗忍着痛把那件带血的军装丢给叶荣秋:“喂,帮我包一下伤口。”
叶荣秋愣愣地捡起那件衣服靠过去,举起衣服愣在半空中:黑狗满背的鲜血让他发晕,他的手有些哆嗦,竟不敢将衣服覆上去。
孟元从他手里接过了军服:“我来吧。”他爬到黑狗背后,熟练地将衣服围着黑狗的伤口扎了起来。扎完伤口以后,孟元拿起步枪,重新加入了战斗。
黑狗说:“我没死。”
叶荣秋愣愣地看向黑狗,但是黑狗没有看他,他不确定这句话是不是对他说的。这时候黑狗回过头来盯着他,歪起嘴角笑了笑:“咋,心疼了?”
叶荣秋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缩回了一边,将自己蜷成一团,抱住膝盖,头埋进了臂弯里。
黑狗见他担心自己,又决意不肯理睬自己,不知该哭该笑。他想挪回自己的位置,可是一低头就看见大谷健三郎的尸体躺在那边。他想将尸体丢出去,但除了背上的伤之外他还有一种虚弱无力感,于是他坐着没有动。
很快,那支从后面潜入的日军小队被全歼了,不一会儿,前方战场的日军亦抵挡不住,仅剩的两辆坦克带着为数不多的步兵仓皇退入江中,顾修戈下令炮击,将那支后撤的队伍打得落花流水,最后仅有极少一部分人回到了江对岸。
一向势如破竹的日军在这里碰了钉子,第一波强攻失败了,于是双方以江水为界,各据一边,激烈的交火暂时歇止,双方开始舔舐伤口。
顾修戈沿着战壕巡视,走到黑狗他们身边的时候,看见战壕里有一具日本人的尸体。他皱着眉问道:“干嘛不丢出去?当晚饭吃啊?”
黑狗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把头低下了。顾修戈看他身上扎着带血的衣服,眉头皱得更紧了,问道:“受伤了?在背上?转过去我看看。”
黑狗侧过身子让他看。
顾修戈跳出战壕,对黑狗说:“出来。”然后大叫道:“军医!还有没有有空的军医?这里还有伤员!”
黑狗一出战壕,叶荣秋就捡起了他那把炸膛的步枪,盯着鼓起扭曲的枪管发呆。
不一会儿,一个军医跑了过来。他解开黑狗身上的衣服,检查了一下伤口,说:“还好没伤到骨头。”然后他抬起头对顾修戈说:“没有药。”无论是止血的药物还是消毒的药物,他手里什么都没有。
坐在战壕里的叶荣秋突然之间心口发闷,他捂着胸弯下腰去喘了几口气,这才觉得好了一点。他是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罪孽深重。
顾修戈对军医说:“你看我干什么?你是医生我是医生?”
军医跑开了,不一会儿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小碗,碗里装着当燃料用的松香油。他用松香油清洗了一下黑狗的伤口,做完这样简单的处理之后他就用布条把黑狗的伤包裹起来了。
叶荣秋始终抱着自己那把炸膛的枪缩在一旁,皮胡试图跟他说话,但是他没有理睬,仿佛与世隔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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