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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末之龙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聂九

    可他就只是咧着嘴笑,什么也不说。

    “……所以,是好事吗”邦布猜测。

    泰瑞笑眯眯地用力点头。

    吉谢尔挑了挑眉,背着手走开——她只需要知道这个就够了。

    但邦布却不太满意。

    “是什么好事嘛!”

    他围着显然不想回答的泰瑞转来转去:“是要下雨吗……下金币我听说坦布尔就下过金币……”

    泰瑞听而不闻地恍笑着,眯着眼望向南方——他知道他已经陷在时间的漩涡里,历史与他所知的相比改变了许多,此刻正在发生的,是他曾听过的故事,尽管它本该发生于不同时间,不同的地点。

    他应该感到不安……可无论如何,那都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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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埃德知道起了风——那风在他周围,也在他体内。

    被卷起的草叶扑打在他脸上,划出浅浅的伤痕,可他根本感觉不到。

    “控制它。”

    冰龙的声音嗡嗡地响在耳边,像隔着水面:“如果你不想这座岛上的人差点被烧死之后又被卷上半空的话。”

    埃德有点想哭。




第一千零八十五章 比奇迹更好(上)
    风不知何时停了下来,静止不动的空气里充满了水气。埃德恍惚觉得自己又一次沉在水底……是维因兹奔腾的河水,或宁静幽深的大海,带着微微的凉意温柔地拥抱着他。如雨水滋润干涸的荒漠,或如泉水从地底涌出,渐渐充盈的力量让人类沉重的躯体轻得不可思议,仿佛一颗蒲公英的种子,风一吹便会飘飘荡荡,飞向远方。

    手指无意识地松开,连嘴都不自觉地半张——就算沉睡时他也从不曾如此放松。金色的阳光像布里人的酒一样醉人,他懒洋洋地不想动弹,意识却又无比地清醒。他的眼睛早已闭上,整个世界却在他的脑海中纤毫毕现。身后一只水鸟振翅的瞬间,落下一根流光溢彩的羽毛,弹起的树枝摇晃的弧度像微弯带笑的眉,树枝下溅起一朵水花,水花间小小有彩虹,虹光里每一点微尘都是一个世界……

    他知道他能看得更远,但他记得上一次从洛克堡石榴厅地底的密室里突然消失后,归来时那些满怀关切却也劈头盖脸的责备。

    他努力了一会儿才知道该如何在真实的世界里睁开双眼,雀跃地想要与他的朋友分享他的感受,却在回到现实的那一刻,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他悻悻地揉着鼻子,带着惊讶与欣喜环顾四周。这是一条不知名的小河边,在南方海岛温暖的天气里,地面上丛生的野草依旧旺盛,只是,在这之前,满眼深深浅浅的绿色里并不见多少野花——这毕竟已是秋天。而此刻,时间仿佛回到了繁花盛开的春夏之交,桃金娘、绣线菊、香豌豆、芝麻菜、半日花……触目所及,满地野花开得堆堆叠叠,在重新开始流动的风里兴高采烈地晃来晃去。各种各样浓郁或清雅或刺激的香气混合在一起,钻进埃德的鼻子里,让他控制不住地又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打得涕泪交加。

    冰龙半趴在他面前,巨大的金黄色眼睛毫不掩饰地将“幸灾乐祸”这个词表现得淋漓尽致。

    “是不是很想打个滚儿”它问,带着一点小小的嫉妒揶揄,“像一条吃撑了要撒欢儿的小狗”

    虽然它自己也干过这样的事……但它当然不会让他知道。

    埃德大度地不跟它计较。他不自觉地咧着嘴笑,却又有点不安。

    “这样没问题吗”他问,“不会今天疯了一样地开花,明天就全都枯死了吧或者,会有其他地方的植物一瞬间全都枯了吗”

    没有什么不需要付出代价——任何一个施法者都明白这一点。

    “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冰龙嗤之以鼻,“这个世界很大,埃德,生命之力无处不在,你所做的……就像是将一点点水从大海里引过来,灌满了一个小小的水坑,对你而言或许很不容易,对这个世界而言却根本微不足道。”

    “……也没有‘很不容易’啦。”埃德挺起胸,小小地骄傲了一下。

    他抓起放在一边的永恒之杖和酒囊,轻快地跳了起来。浑身的疲惫早已一洗而空,他活动了一下四肢,觉得自己身轻如燕,力大如牛,简直无所不能。

    “我们回码头吧!”他跃跃欲试地说,“我可以……”

    “你可以吃条香喷喷的烤鱼,然后回尼奥城去。”冰龙打断了他。

    埃德不解地看着他——他的力量已经恢复,他明明可以做到更多。他可以消除这座美丽的海岛上所有可怕的伤疤,他可以让一切恢复如初……

    “你就没想过多少隐藏一下自己的力量吗”冰龙说,“何况,如果你因为自己能做到一直什么都为他们做到无可挑剔,总有一天,他们会变得什么也不会做……反而会在你有任何一点疏忽的时候怨恨你,认为他们所有的灾难,受到的每一点



第一千零八十六章 比奇迹更好(中)
    虹弯岛的岛主胡索还不到四十岁,中等身材,肌肉结实,一张方脸不笑时异常严肃,笑起来却如海岛上的阳光。一头开始泛白的黑发被辫成了很多细细的小辫子,缀着彩色的玻璃珠,整齐地束在脑后。这样的装饰对一个已近中年的男人来说太过花哨,但在这个充满各种鲜艳色彩的海岛上,却十分和谐。

    他嗓门洪亮,说话时像矮人一样,带着从胸腔发出的振动,有种浑厚的颤音。与看似亲切却总是带着某种疏离感的女王不同,这个虹弯岛事实上的统治者爽朗之中不失圆滑,能与来自任何一个地方、任何身份的客人交谈自如,让那些怀着不同目的而来的客人,至少在此时此地,和睦相处,亲热得宛如一家。

    宴会的气氛因此热烈而融洽。野蛮人聚会时喜欢所有族人都围着一堆巨大的篝火,但在这里,被清理出的空地上燃起大大小小许多篝火,在黑夜中仿佛盛开的火花。人们可以各自聚在一起,也可以在篝火之间随意走动。他们会在一堆篝火上点燃某种气味芬芳的树枝,带去另一堆篝火,像是在传递着祝福。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似乎昨晚发生的根本不是一场灾难。

    但人群之外,有战士在黑暗中沉默地来回巡视——即使黑帆不大可能去而复返,他们也并没有放松警惕。

    埃德坐在一张柔软的毯子上,好奇地东张西望。他喜欢这样的气氛,却又有点轻微的不适。昨晚的伤亡的确不多,却也不是没有……这样没有一点悲伤的感觉,他多少还是不太习惯。

    不远处,一群布里人在唱歌,歌声忽高忽低,循环往复,像海浪拍击岩石。

    “他们在邀请昨晚逝去的朋友和亲人,共享今夜的欢乐与美酒。”伯特伦告诉他,“在他们看来,那些人并没有离去。他们还在这里,在风里,在海水里,在盛开的花里……在彩虹里。”

    埃德若有所思。

    “……我听说他们也信神。”他说。

    “啊,是的。”伯特伦笑了笑,“可是对于灵魂的归处,他们的看法更像野蛮人。他们感谢神明所赐予的一切,就像感谢这个世界所赐予的一切,就像感谢父母……可他们长大了,他们离开父母扬帆出海,他们独立且自由,靠自己的力量生存。当他们死去,他们的灵魂也同样自由——更加自由。他们可以随风去往海的尽头,也可以停留在虹弯岛,停留在所爱的人身边,也许会渐渐消失,也许会变成另一种形态。过了今夜他们就会火化亲人的尸体,骨灰撒入大海,表示一段旅程已结束,另一段旅程正开始……他们会为失去而悲伤,但不会为死亡而恐惧。而今夜的宴会,也是为了告诉逝者,不要被上一段旅程里的愤怒与憎恨所牵绊,生者会为他们复仇,为他们照顾被留下的亲人,而他们,可以脚步轻快地离开,去往他们想去的任何地方。”

    “……真好。”埃德由衷地赞叹。

    “是啊,”伯特伦向他举举酒囊,得意得仿佛被称赞的是他的族人,“真好。”

    酒杯不够,人们拿来盛酒的东西五花八门。宽大的树叶卷一卷,捡块木头凿一凿,中空的植物砍一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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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 埃德甚至看见有人把酒盛在靴子里……那靴子应该是没穿过的吧!

    他今晚喝得很少。林弥送给他的酒其实没有昨晚那个小男孩儿塞给他好喝,而且似乎更烈。他不想浪费她的心意,但他实在不想再醉过去一晚。

    但当四处转来转去,终于转到他面前的岛主笑眯眯地向他敬酒时,他还是已经有点晕乎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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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八十七章 比奇迹更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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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埃德恍然大悟。他就觉得胡索的方下巴有点眼熟……林弥长得很像自己的母亲,可那偏方的下巴,却显然继承自父亲。

    伯特伦神情不变,自顾自地喝着酒。岛主和女王有个女儿,这其实不算什么秘密,只是少有人提起,毕竟,胡索和泰依实在不算什么正常的夫妻——泰依需要一个女儿,却并不需要一个丈夫。

    而布里人敬畏女王,更尊敬和爱戴的却是岛主。

    “我很少能见到她。”胡索叹息。

    埃德不知该如何接口,他甚至不确定胡索是否知道自己的女儿如今看起来已经跟他差不多大。

    胡索似乎也并不需要回应。他很快就藏好了那点落寞,笑着开口:“参加布里人的宴会可不能只是坐在这里喝酒。”

    他踢了踢盘腿坐在地上的伯特伦的膝盖,举动和语气里都透着关系极好的朋友才有的随意:“你可是越来越懒了,都不带你的朋友去转一转吗”

    埃德其实早就想跑了。坐在这里总有人过来攀谈——这里的篝火特别大,围坐附近的也都是客人,尼奥城来的牧师,指挥战舰的船长,甚至商船的船长……因为他既是“圣者”又是大商人的儿子,几乎每个人都能找到话题来跟他聊上两句,喝上几杯酒,哪怕大多数情况下他只是装装样子也没人计较,这会儿也觉得自己已经半醉了。

    既然已经与主人打过招呼,他也算是完成了“任务”,可以像伊斯一样任性地四处乱跑啦!上一次来的时候他对虹弯岛实在没有太多兴趣——毕竟这是他的父亲藏着自己的私生女儿的地方。但现在,就像伯特伦一样,他简直没办法不喜欢这座海岛和热情爽朗的布里人

    在他期待的目光中,伯特伦站了起来。

    “岛上没有我们那种神殿,但有座海神的雕像。”他漫不经心地说,“要去看看吗”

    .

    没有见到海神像就再次遇到胡索时,埃德并不怎么惊讶。

    他从未刻意隐瞒。以伯特伦的眼力,不可能看不出,虽然身为牧师,他的信仰却很有些……一言难尽,而伯特伦自己,似乎也不是什么虔诚的信徒。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用意,他实在没必要特意拖他来看什么海神像。

    显然,有些事,胡索不想让人听到。

    “我知道林弥带你和你的冰龙朋友去了风之谷。”胡索斟酌着开口,却无法掩饰他的关切,“她们……还好吗”

    在埃德回答之前他就已经苦笑起来。

    “我知道白天出现在人们面前的是林弥。”他说,“……可我甚至不敢去看她一眼。我知道对于她们,时间的流逝与常人不同……几年前我见到林弥的时候她才五岁,看起来却已经是个十来岁的女孩儿。那也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

    他害怕了。他想最好还是在心底留着那个稚嫩的女孩儿的影子,而不是在自己老去之前就看见她已白发苍苍。

    埃德觉得自己的胸口也沉甸甸地压着点什么。他能理解那样的恐惧,就像他偶尔想起伊斯漫长的生命,想起在他作为一条龙成年之前,他和娜里亚就会衰老而死……在伊斯心底,也藏着同样的恐惧吧

    “有时,我会希望她们能离开那里。”胡索低声说,“希望她们一代又一代守护的东西不复存在……希望她们能像普通人一样生活在阳光之下。”

    埃德瞪大了眼睛——希望是他想得太多,可这听起来实在像是某种暗示。

    “别误会。”胡索说,“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老实说我的确觉得‘这样也好’,但那不是我干的。”

    埃德松了口气。如果真是胡索……他可没办法解决这种复杂的家庭问题!

    “她们有自己的责任,她们以此为傲——我完全能够理解。”胡索神情复杂,“她们也以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虹弯岛,可是,日复一日地待在那种地方,总有一天,她们会失去…



第一千零八十八章 利用(上)
    那一晚埃德还是喝醉了,醒来后却收到了更多的酒。他像个走街串巷的小贩一样挂着满身的大瓶小瓶大袋小袋告别了朋友们,艰难地爬上冰龙的脖子,当冰龙飞上半空时还在恋恋不舍地回望。

    独角兽号留在了虹弯岛,伯特伦和他的伙伴们不会放过任何一点关于黑帆海盗的消息。在发现九趾的踪迹之前,埃德决定先去跟肖恩谈一谈。

    “你确定他会告诉你什么吗”

    快手快脚地收拾着埃德带回的各种酒时娜里亚问:“他可比斯科特还要固执……而且还固执得没有矮人那么可爱!”

    “不确定。”埃德说,“但我会告诉他我所知道的一切和我们想要的一切,就算他很可能已经知道。”

    肖恩的确是固执的,可面对肖恩的他也一样固执……或者说,别扭。他们几乎从来不曾坦诚相对,他却一直觉得肖恩辜负了他的信任——正如肖恩所说,那是他并未真正付出过的东西。

    然而他们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虽然想走的路或许不同,他们到底有着基本一致的目的。尤其是在莉迪亚的魔法被解除之后,那位圣骑士团长或许会更愿意倾听。

    现在想起来,他甚至觉得那时挥着手让他赶紧离开的肖恩,也不是没有期待的……是他自己心中藏着太多的疑虑,不自觉地忽视了这一点。

    但愿现在还来得及弥补。

    “你怎么突然想到这个”娜里亚有些好奇,“说真的,在虹弯岛发生了什么好事吗明明是那里遭到了袭击,损失惨重……你看起来却像是开心得整个人都在发光。”

    “有那么明显吗”埃德摸摸自己的脸。

    “……我又没说你变美了,你摸脸干嘛”娜里亚鄙夷地送他一个白眼。

    埃德嘿嘿地笑着,鬼鬼祟祟地蹭到娜里亚身边,掏出一条项链,一脸讨好地送到她眼前。

    那是条彩色玻璃珠串成的项链,缀着许多小小的、花苞般的金铃,有着浓郁的虹弯岛风格,却因为玻璃珠很小,排列得错落有致,倒也不是鲜艳到太过引人注目。

    “……你居然还有闲心惦记这个!”娜里亚送他一个更大的白眼。

    但埃德自作多情地觉得,这个白眼和上一个就是不一样——这是一个甜蜜的白眼。证据是,娜里亚接过了项链,像是十分随意地塞进了腰包里,连神情都没什么变化……耳朵却明显地红了。

    他也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从前送礼物给娜里亚总是大大方方,现在反而要偷偷摸摸,感觉却又特别地……特别,简直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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