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门有个小竹马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菜园子里种花
此刻在夜色中,灯影里看去,他整个人就显得更加不真切了。以至于钱如意看见他,下意识的怔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我以为你会从天上来,没想到你却是从地下来。”
胡大郎站在院子里,抬头看了看天色,这才转眸看向钱如意:“我想过无数种可能,没想到你竟然这样的直白。”
钱如意道:“我知道除了你不会有别人,大家都这么熟了,又何必遮遮掩掩呢”
胡大郎这才将双手背在身后,一步,一步的走上台阶来,但是依旧没有进门,只是站在门外望着钱如意:“你这个人,是我见过的最无趣的人。”
钱如意将手边的银票和地亩册子向着他的方向推了推:“都在这里了。我六哥……”
胡大郎略垂了垂头,脸上显出索然无味的表情来:“早知道这样,我又何必亲自来难道我在你心目中就是个市侩的商人么除了钱,就没有别的可谈比如……”他抬头望天:“今夜的月色多美又或者听听风也好。再或者,我可以带你去逛一逛京中的夜市,热闹的很。金山县是没有的。”
钱如意道:“你知道,我的身体孱弱的很。这几天光是替你整理这些东西,就已经是舍命奔忙了。实在没有精力去风花雪月。钱如今都在这里,你将我六哥放了吧。”
胡大郎看了看那些银票,走进来拿了一叠在手中,随意的甩了甩,又扔了回去:“我可以保你六哥不死,但是,他能不能重获自由却不在我。”
钱如意道:“怎么说”
胡大郎道:“你一向聪明,应该知道,我其实和你一样,什么权势,什么财富在我眼里都不过是浮云。”
钱如意根本不想和他多说什么,因为她十分清楚,胡大郎就是个神经病。惹谁都不要惹神经病,因为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发疯,或者疯狂起来会做什么样的事。人生就一次,她可赌不起。
因此,没等胡大郎说完,她就道:“你想让我师兄怎么做”
胡大郎吐出四个字:“开关、通商。”
钱如意倒抽一口气,下意识的站起身来,以不可置信的目光望向胡大郎。
玉匣关内,经略司势弱,因此陆子峰只能百般的委曲求全,费尽心机的以蚕食之法,从周正手里一点一滴的争取权利。这已经是他能够做到的,最好的,也是最大的努力了。
要是打开玉匣关,打通关内和外邦的通商路径。就意味着要和周正正面交锋。因为周正是镇守玉匣关的大将,开关就意味着他的实权要被削去一半以上,甚至一多半,更甚至他的存在变成名存实亡。
这样的事,换成哪个人都不会愿意的。以陆子峰现在的实力,对上周正。那不是自寻死路么
“不行。”钱如意道:“你这样做,是在借刀杀人。”
胡大郎反问:“我借谁的刀,又杀谁了”
“你借周正的刀,要杀我师兄。”
胡大郎忽然轻笑了一声,突然的转了话题:“如意,你为什么总是叫陆子峰师兄”
钱如意并不被他的话牵着走,十分严肃认真的望着他:“你如今是太子,真的想要杀我师兄,轻而易举。但是不应该用这样的手
段。你这样会让我师兄之前的呕心沥血,付之东流。会伤了忠臣志士的心,会得不偿失,激起内乱。”
胡大郎见她并不顺着自己说话,只好将两手一摆:“你个女人家家的,就不能说些女人们爱说的话题吗”
钱如意道:“你危及到我师兄的生命安全了。危及到我的家人,我的乡亲的生命安全了。”
胡大郎反问:“你不觉得,这样才好玩儿吗”
钱如意愕然:“你以为国家大事,百姓民生只是一场游戏吗”
“不然呢”
“你……”钱如意瞪眼看着他,但是下一刻又变得无可奈何。胡大郎就是个疯子,不是吗
胡大郎见她忽然闭口不语,问道:“为什么不说话了”
“我无话可说。”钱如意颓然的坐回椅子里:“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如今,你是君,我师兄是臣。我一个女人家,又能怎么办呢”
胡大郎道:“你可以骂我。”
钱如意摇头:“不敢。”
胡大郎忽然低笑一声,内中颇多自嘲之意:“我刚刚以为你必定是会骂我是疯子的。”他说着,转头看向别处,面上满是失落之意:“可是,你却没有。”
许久,屋里一片寂静。胡大郎抬脚向内室走去,走了两步又顿住,站在内室的门口转身:“你大约不知道,从那里……”他指了指自己刚刚站立的位置:“到这里。”他又指了指自己现在站立的位置:“我不知道走过多少遍。甚至,每一步,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要说的话,我都想了又想,自认为万无一失。我等的,就是你骂我。可是,你却没有。”
他颓然的将身靠在内室的门框上:“钱如意,你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唯一的劫。从来没有人能让我无可奈何,只有你。倘若没有陆子峰,我一定将你掳走。”
钱如意道:“你有没有想过,我何其无辜我师兄何其无辜”
胡大郎再次一笑,笑容中隐约有几分癫狂的滋味:“谁人不无辜,谁人又真的无辜”他说完掀开内室的帘子,竟是真的要进去的样子。忽然又顿住脚步道:“忘了告诉你了。我在你家的宅子里修了一条密道。能从你家的任何一个地方,通往皇宫。你要是有兴趣,可以找一找。”
钱如意心里暗自一惊,她看见胡大郎从外头进来,闲庭信步一般,就猜想家里会不会有密道什么的。谁知道,他不但挖了地道,还留了许多的出入口。不得不说,这个人真的是个疯子。
转念,钱如意又意识到了什么。
265、当然要争
如果陆子峰和周正死磕,结果肯定九死一生。陆子峰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钱如意一家在金山县定然无法立足,到了那时,想要活命她只好带着家人回到京中这座宅子里,寻求朝廷的庇护。真有那么一天,钱如意不敢想象。
“好了,我该走了。那些东西一会儿会有人来取。”胡大郎说完,进内室去了。
钱如意呆坐在椅子里,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
这时,从内室里走出来一个小黄门,望见钱如意之后,躬身行礼。而后伸手将桌子上的银票和地亩册子放在一个托盘里,又向钱如意躬身施礼之后,这才端着那些东西依旧回内室去了。
那小黄门,一来一去不过片刻功夫,即没有说话,也没有留下一丝的脚步声。就仿佛一阵风刮过,将钱如意面前的桌子刮得干干净净。
明明是夏天,天气很热。回过神来的钱如意,却忽然觉得周身很冷。四周仿佛有无数个空洞,都在向着这院子里吹着阴冷的风,就像胡大郎那阴晴不定的眼神。
她仓惶的站起身,边向外走边唤道:“舅妈,凝翠。”
王氏睡眼惺忪的开门出来:“怎么了你怎么还没有睡”
钱如意道:“我心里发慌。”
王氏奇怪道:“好好的怎么会心里发慌呢”又转头四处张望了一圈:“凝翠那丫头也是,怎么睡得这样沉”
两人正说着话,赵丰收从外头进来,看见敞开的院门还愣了愣,而后向钱如意道:“贤王府那边送来的信儿,让你过去一趟。”
钱如意心里咯噔一下:“有说什么事吗”
赵丰收闭口不言。但是,有些事,越是不说越证明是真的发生了。
之前就说老贤王病了,如今半夜里来信儿,还能是什么事呢
钱如意道:“快去。”
王氏便急急忙忙去叫凝翠,谁知喊了几声不见动静,推开她的房门一看,屋内空空的,人根本不在。
钱如意见状道:“她原本就是京城人氏,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咱们先去贤王府。”
王氏点头。两人相互搀扶着,出了陆家的大门。赵丰收已经备好了马车在外头等候。
深夜的京城寂寂无声,只有巡逻的士兵偶尔经过。不过看见贤王府的人马,也都纷纷避让。
但是,等钱如意赶到贤王府的时候,还是晚了。府内各处灯火通明,已经有侍者在门前挂起白布来。红灯笼全部卸下,换上了白纸糊的灯笼。
钱如意急匆匆赶到上房里。只见老太妃一脸平静的坐在椅子里,有条不紊的吩咐着下人们一应的事宜。看见钱如意进来,老太妃忽然间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瞬间就苍白干瘪下去,伸手拉住钱如意,眼泪就啪嗒、啪嗒向下掉:“如意,幸好你来了。”
钱如意将她扶住:“节哀顺变。”
老太妃擦了擦老泪:“你应该看得出来,我不是伤心难过的掉泪,是高兴的掉泪啊。要不是你恰巧回京了。我家老王的身后事有我,可我的身后事,谁来操持呢”
钱如意安慰道:“莫要说这样的话,您还要长命百岁呢。”
老太妃摆手:“我才不信那鬼话。要不是有老王陪着,我早活腻了。再活上几年,怕不是要疯了。我才不要。”她拉着钱如意在身边坐下:“我要,说不得也要跟着我家老王去了。我要是不看着他,就他那狗脾气,到了地下,真的看见了我那孽障和武侯在一起,他指定能把天都捅个窟窿。
你说说,那武侯不过是长的白净了些,也不知道我那老王怎么回事,就是一千一万个看他不顺眼。提起来就要火冒三丈。那武侯也是,年纪轻轻的,火气也忒大了些。和别个都能说话,唯独和我那老王,一见面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俩人是见面就打,见面就打。你说,就他那样的,怎么能是个女人呢”
钱如意这才意识到什么:“您都知道了”
老太妃道:“能不知道么武侯留下个丫头在,隔三差五就要和我那老王吵一架。他们吵来吵去的,我想不知道都不行啊……对了,九剑呢”老太妃忽然想起什么,四处张望着。
有侍女道:“九剑被老王爷关起来了,这会儿还关着呢。”
老太妃抚掌道:“你看看,临死都不消停。我要是不看着他,可怎么行”说着,连忙让人把九剑放出来。
片刻之后,九剑从外头进来,望着老太妃像男人一样抱拳行礼:“见过老太妃。”
老太妃道:“不用多礼。”
下一刻,只见九剑抬起头来,气呼呼道:“老太妃,您给评评理。我家小主子,千真万确是从我家侯爷肚子里生出来的。我家侯爷一辈子,就一个男人,就是你家世子了。老王爷怎么能污蔑我家小主子是野种呢”
钱如意跌目,如今老贤王都已经去世了。白纱灯笼都挂起来了,莫非这九剑眼睛不好使,看不见
却见老太妃道:“如今争这个还有什么用”
九剑气势汹汹道:“这件事,事关我家侯爷的荣誉,当然要争。”
老太妃失笑:“好了,好了。我再不管你们活人的官司了。你要分辨的时候,只管去找你家少夫人。”说着,指了指钱如意。
九剑是认得钱如意的,看见她略抱拳一礼道:“哎呀,刚才光顾着生气了,竟然没有注意少夫人在这里。实在是对不住。”
钱如意一头冷汗的看着她:“您多礼了。我哪里是什么少夫人,不过是个普通的妇人罢了。”
“怎么能这样说呢咱们陆家的女人,个个都很了不起的。”
话音未落,忽听侍女们乱纷纷喊叫:“老太妃,老太妃……”
钱如意和九剑同时转目望向老太妃。尤其是钱如意,她就在老太妃的身边,只是错眼和九剑说话的功夫,再回头就见老太妃身体后倾,仰面靠在了椅子里。那样子,就仿佛困急了,睡过去了一般。
可是,谁都清楚,没有那么简单。因为前一刻老太妃还和九剑和钱如意说话,后一刻向后一靠,就没了声息。
九剑伸手摸了摸老太妃颈侧的动脉,摇了摇头。
瞬间,屋内的侍女们伏地哭倒一片。一时间哭声四起。
钱如意两手乍煞:“这……可怎么办”
老贤王刚刚去世,一应事宜都还没有安排好,之前还好好的老太妃,说走就走了。钱如意要不懵头才怪。
就在屋里乱成一团的时候,赵无名从外头进来,单膝跪倒在地:“禀告老太妃,宫里来人了。”
一语说完,察觉屋内气氛不对。这才知道,就在刚才,老太妃也仙去了。
这一屋子人里头,顶数九剑最冷静:“闲杂人等先退下,留老太妃贴身的人,先给老太妃换上衣服。不然一会儿人凉了,就不好换了。”
估计也只有见多了生死的人,才能在这措手不及之间这样的冷静了。
老贤王的后事是宫里操办的。因为,不管陆子峰是不是老贤王的亲孙儿,老贤王自始至终都没有认他。就算是寻常百姓家,没有认祖归宗的后人那也不叫后人,是不能参加长辈的葬礼的。
因此,老贤王的身后,就像百姓们所熟知的那样,空无一人。他的丧事只能是由宫里来操持。话说这一二十年间,京城中由朝廷出面操办的丧事真的是一桩接一桩。十王街里的开国十王之后,除了周家和卫家还在,陆家消匿了二十多年,名存实亡。其余的王侯之家,都绝后了。最后的丧事只好朝廷来办。
本来老百姓对于这样的现象,还有些风言风语,比如飞鸟尽良弓藏之类的话。
这下老百姓彻底没话可说了。
十王街那些都是异姓往。如今去世的这位老贤王可不是异姓王。那是妥妥的皇室王,而且是差点儿做了皇帝的皇子王孙。连他都绝后了,那别的往后没后人,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老贤王连亲孙儿都能不认,何况凝翠这个随便认的干孙女呢。
可笑卫善还等着去吊孝呢,结果全无他半毛钱关系。将他给气个够呛。
钱如意是怎么知道的呢
凝翠回来说的。
凝翠那天晚上干什么去了
偷偷回卫家看她的儿子去了。
钱如意也是过后才知道,原来凝翠说孩子没了,是说的气话。她没有和卫善成亲的时候就认清了卫善的为人。以凝翠那黑白分明,嫉恶如仇的性子,一旦知道了卫善的秉性,让她和卫善讲究这过日子,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可是,卫善年近半百,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儿子,是无论如何不会让凝翠带走了。
而且,在凝翠的心目中,那儿子虽然是她生的,可也是姓卫的。她也不稀罕带着。但是,母子天性,就算她不屑于和卫善为伍,可孩子还是她的亲骨肉。她不在京里也还罢了。既然回到京里,卫家就在眼前,她又如何能按捺住不去看一看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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