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门有个小竹马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菜园子里种花
钱如意躺在床上,隐隐约约听到周玉郎的声音,之后便陷入昏睡之中。她这个样子并不是装的。实在是她生来的身娇肉贵,根本就经受不起那侍女坚硬的拳头。这还只是那侍女用了七八分力气的,要是用了力,钱如意这会儿八成魂儿都走过忘川河了。
偌大的山谷,藏匿这不知道多少兵马,大夫是一定会有的。很快一个背着药箱的老者就被两个侍女架着,气喘吁吁的走了上来。
没办法,周玉郎的这个院子坐落在山谷的高地之上,上来一趟不亚于爬山。那大夫又是上了年纪的,哪里走得了很快。所以累得气喘吁吁。
走进来先看了一眼钱如意的脸色,又扒开她的眼皮看了看,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
把赵大妹给吓得:“您老这是什么意思?如意她……难道……有危险?”
老者闻言,摇头道:“那倒不是,我这是赞叹,赞叹来着。这女娃子,我要是没记错,应该姓钱,是金山县人氏对不对?”
赵大妹奇道:“您老莫非会算命?”
老者摆手:“我哪里会算命。是十几二十年前,我就见过这女娃子。那会儿她才七八岁吧,被她爷爷背着来找我看病。我当时就告诉前老个,这女娃子多半是活不久的,脉息死寂沉沉,已经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里了。没想到时隔这么久,竟然又看见了她。我是赞叹那钱老哥的耐心和本事啊。”
赵大妹道:“那可不是,钱爷爷为了如意,可是耗费了不知多少心血。我听我娘说过,如意一直到十来岁都还和大人一个被窝睡,就是为了借大人身上的精气,暖着她。”
老者搭着钱如意的脉搏,示意赵大妹不要说话。片刻之后又摇头叹息了一声。
赵大妹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怎么样?”
老者摇头道:“这娃子,虽说是侥幸得了一命,可是,要生在富贵人家也就罢了。左不过精细着些养着。偏偏生在穷苦人家,可是有得三灾六难的。这伤得可是不轻,要是将养的不仔细,可就不好了。”
“不好了?”
老者点头,抬起头来向着屋里的几个侍女们望了望:“你们谁去跟我拿药?”
那几个侍女面面相觑。
赵大妹道:“自然是我。”
老者又看了昏沉中的钱如意一眼,再次叹息了一声。招呼赵大妹:“那就走吧。”
赵大妹跟着那老者出了门。一路向下,扶着那老者。老者便走便叹谓道:“不是我说,这人呐,什么命就是什么命。”
赵大妹知道他在说钱如意,心里又些不愿意:“老人家,您这样说话可就不对了。世人常说好死不如赖活着,能活为什么要死?”
老者道:“你年轻人,又知道什么?我是看明白了,也想明白了。这人到了该死之处,死了也就完了,非要活着,剩下就只有遭罪。”
赵大妹道:“这话我是不爱听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活着才有奔头,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反正我是不信世上真有鬼神,难道您一把年纪倒信么?”
老者哼了一声:“没看出来,你个小女娃子还是个直肠子。我年轻的时候,也不信邪的。如今也不信,可是我巴不得这世上真有鬼神。”
“那是为什么?”
“为什么?”老者自问了一句,顿了顿:“不为什么。”显然并不想过多提及什么。
钱如意这一倒,便是昏昏沉沉两三天。期间多亏了赵大妹的精心照顾。要不是有赵大妹,她早就凉了。话说摊上这样一个躯壳,真的是钱如意人生中最大的悲哀。
等她好不容易好了一些,能够将将下地的时候,已经过去十来天了。
“如意,外头来人了。”蹲在外头煎药的赵大妹慌张的跑进来。
钱如意心头一震:“是你哥来救我么?”她坚信,赵丰收知道她被人绑架了,定然会不惜一切手段来救她的。因为赵丰收不是陆子峰。没有那么多的考量。
赵大妹摇头:“不是。”
“那是……”钱如意的话音未落,忽见门口阴影笼罩下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之内。她惊讶道:“周将军?”下一刻察觉到自己称呼错了,改而道:“北定候。”
周正看见一脸病容的钱如意,呼吸下意识的微微一滞,但神情依旧保持着严肃的样子,开口道:“跟我走。”
钱如意毫不犹豫的站起身,向他走去。
周正转身向外走。钱如意跟在后头。赵大妹见状,过来将她扶住。
钱如意走到院子里,才发现周玉郎也在。只不过他站在一旁,垂首不语,就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一般。这还是钱如意第一次见周家父子出现在同一场合里。
不过,她跟在周正身后。周正的脚步没有停留,她的脚步也没有丝毫的犹豫,更没有给一旁的周玉郎那怕一死眼神。就这样,两人仿佛萍水相逢一样的陌生一般,错身而过。
周正走得快,钱如意走得慢。她又是带着伤的,所以跟随起来十分的吃力。还好有赵大妹鼎力扶持,要不然钱如意绝对不是从台阶上走下去的,而是滚下去的。因为才走到一半,她就浑身打颤,一颗心在腔子里忐忑的不能自抑。靠赵大妹用半边肩膀扛着她往下挪。
那石阶好长,好长。钱如意觉得,她站在那上头往下望,一眼望过去似乎都看到了自己生命的尽头。
好不容易到了山下,才发现那山下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下,竟然寸草不生。连青苔都被踩踏的干干净净。可见这里经常有很多来来来去去的。
四下里因为有树木的遮挡,再远一些的地方并不能看到。
只近处停住几匹马,站着几个侍卫模样的人。
周正到了这时才转头看了钱如意一眼,只见她一个孱弱女子,苍白的如同暮春的白雪的,随时都能融化一般。周正下意识的蹙了蹙眉头,问道:“你还能骑马么?”
钱如意摇头。她这副样子,现在说话都费劲。
周正略思索了片刻:“这样,这里没有旁的人可以照顾你。只好得罪一下,我背着你吧。”
钱如意点头。
赵大妹急道:“那我呢?我可是不能和如意分开的。没有我,谁来照顾她呢?”
周正看了她一样,向旁边的一个侍卫使个眼色。那侍卫上前道:“大姐要是不嫌弃,末将带你一程。”
赵大妹根本没有什么男女大防的顾及,闻言顿时喜笑颜开:“好。”自己走到一匹马前:“这匹马么?”说完就往上爬。那侍卫伸手扶了她一把,她便爬了上去。那侍卫向着周正躬身一礼,也跟翻身上马,将赵大妹圈在了身前。这是骑马带人最牢靠的办法,就是有些过于暧昧了些。
周正看了一眼,未置可否,自己先上了马,又将勉力站在那里,摇摇欲坠的钱如意拉到马背上,用牛皮绳将钱如意牢牢束缚在自己背上,而后将撩在身前的斗篷向后一扬,将钱如意娇小的身躯遮盖了起来。远远看去,根本就看不出他身后还背着一个人。
周玉郎站在石阶上,冷眼看着这一切,没有做声。
周正转头看了他一眼,也没有说话。这父子二人似乎并不怎么交流。
而后,周正驱动马匹。马儿先是快走两步,渐渐的奔跑起来。
钱如意被笼罩在斗篷下,除了脚下的地面,其余什么都看不到。
她原本就虚弱,根本不是靠意志就能坚持得住的。之前还能看见地面,渐渐的眼前模糊了起来,再后来便又昏迷了过去。
她也不知道周正背着她到底走了多久。身上渐渐的暖和了起来,就反复小时候的冬夜里,她总是暖不热被窝,要么和奶奶一起睡,要么和伯母们一起睡一样。那些亲人们,总是毫不吝啬的用体温,温暖着快要被冻僵的她。
她已经记不清,又多久没有这种温暖,安逸的感觉了。
好像从她长大,从第一次发现爷爷、奶奶变得苍老开始,又好像是从她第一次上京开始,又似乎是从嫁了陆子峰之后……反正,已经很久,很久了……久的,她似乎都忘了这种温暖的感觉是什么样子的。
以至于,钱如意以为这一刻自己在做梦。
在梦中,她潸然泪下。而后,她发现,原来连泪水也可以是温暖的。
“怎么了?难受的厉害么?”一个明显刻意压低了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钱如意一怔,瞬间回想起来,她原来是被周玉郎从家中掠走的,而后又被周正从周玉郎那里带出来了。至于要将她带往何处,她没问,也不知道。
她抬起泪眼,正对上周正垂下的眼眸。四目相对,顷刻间仿佛穿过了无尽的时空,停留在那个荒芜料峭的傍晚。
那时候,钱如意才十来岁,她都忘记自己为什么去迷踪荡里了,似乎她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去荡子里待一会儿,而恰好,她经常没什么事可做。
于是,在那样一个平常的傍晚,还十分年轻的周正就那样,毫无预料的,突兀的闯进了她的眼眸。而后一把捉住了想要逃跑的她:“敢跑,我吃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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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7、不要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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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如意这会儿旧伤未愈,又经了颠簸,昏睡了好几天,水米未进。整个人几乎要虚脱过去,就算是捧着个碗,也觉得有千金之重一般,浑身的力气都用上了。额头的汗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外冒。
她强自撑着喝汤。那模样甚是令人怜惜。
一只大手伸过来,将她手中的碗轻易拿去:“还是小时候倔犟的样子。”周正垂着眼眸,似乎对钱如意这般的作为,十分不满一般。而后盛了羹汤在勺子里,递到钱如意面前。
一瞬间,屋子里鸦雀无声,仿佛空气都凝固了一般。
苏玛连同她不多的几个侍女,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周正。似乎在看百年不遇的怪异一般。
周正何曾对人这样温柔过?又何曾亲自照看过病人?
周正却仿佛丝毫没有察觉这一切一般,望着钱如意:“吃。不然我给你捏着脖子灌下去。”他的话虽然凶恶,可是那语气却仿佛能够将人融化般的温柔。
钱如意吃了两口,早已累得又出了一身冷汗,轻轻摇头道:“实在吃不下了。”
周正蹙着眉头看她,眉宇间似乎酝酿着一场风暴一般。令苏玛等人顿时又紧张起来,但是,下一刻,只见他伸出粗糙的大手,轻轻的帮钱如意擦去额头的汗水:“要是累了,就一会儿再吃。”
说完,将手中钱如意吃剩下的半碗银耳羹,就那样十分自然而然的,抬手倒进了自己的嘴巴里。
苏玛等人,再次被雷的外焦里嫩,大张着嘴巴合不拢了。
周正回到饭桌前,给苏玛夹了一筷子菜:“吃饭。没听你姐姐说么?一会儿饭菜该冷了。仔细吃了坏肚子。”
苏玛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周正这是在和她说话,她顿时就跟感动的眼泪汪汪,痴痴的望着周正,深情的唤了一声:“侯爷。”
“嗯。”周正应了一声,又敲了敲她的碗,催促道:“吃饭,吃饭。不要只管愣着。”
“哦。”苏玛低下头,犹如狂风扫落叶般,大吃起来。
周正看着她的样子,微微摇了摇头。接着吃他的。他吃饭的姿势很优雅,但是吃的很快。苏玛在那里大嚼都比不上他那种看上去很优雅的吃法。
不过一会儿功夫,两人就将一桌子的饭菜一扫而空。苏玛已经撑得直打嗝。周正见状,给她倒了一杯茶水:“喝点儿茶,消消食儿。”
苏玛一脸的受宠若惊,可下一刻就苦着脸:“我实在吃不下去了。连一口水都喝不下去了。”
周正终于忍不住笑开了:“你呀……”他虽然已经人到中年,可是容貌不俗,一身戎马气息原本有些冷冽,如今笑起来,登时如同经冬绽放的百花,光芒四射。将苏玛那个小丫头,顿时就给晃得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口水顺着嘴巴就往下淌。
“七夫人……”她的侍女见状,连忙提醒她。
她这才回过神来:“那个,我出去散散步。”
周正温和的望着她:“好。”
苏玛这才想起什么,恋恋不舍的望着周正:“侯爷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周正道:“我忙了一天,十分的疲惫,就不去了。你去吧,我等你。”
“真的?”苏玛顿时高兴的大叫,察觉到自己再次失态,练满捂住了嘴巴,指着外头:“我去散步了……”说完,张惶的走了。
周正望着她的身影走远,转头向钱如意这边望来。顿了顿,还是迈步走了过来。
钱如意张口正要说什么。周正伸出一指,压住她的唇:“不要说话,什么都不要说。我们就这样,彼此看着对方就好。我怕你一会儿又哭了起来。看见你的眼泪,我的心揪起来一般难受。饶了我,也饶了你自己。”
但是,就算谁都不说话,钱如意眸中还是起了雾气。
周正只好抬手捂住她的眼睛:“说过了,不要哭……”下一刻,钱如意的泪水顺着他的手掌缝隙,滑了出来。
钱如意也不想哭,可是她这样一个分外柔弱的女子,除了眼泪还有什么?
周正的呼吸滞住,将钱如意轻轻的拥入怀中,仿佛拥着一捧春雪。似乎连呼吸的气息重了,这捧春雪都会融化在掌心,稍纵即逝一般。
“别哭了……”
周正是钱如意见过的男人里,最刚毅的一个,因为常年行走边关,他和周玉郎这对父子,虽然在长相上七八份的相似,但是气质完不同。
周玉郎像个骄傲的孔雀,似乎无时不刻都竖着自己的羽毛。就算他已经很努力的在克制,在改正,但是,自幼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是没有那么容易就消失的。
而周正,仿佛一座山,仿佛一道梁,仿佛千锤百炼出来的一件足以镇国的神器。庄严、肃穆、棱角分明。
但此刻的周正,也是钱如意见过的男人中,最温柔的一个。因为刚劲,所以温柔起来才难能可贵。
不过,钱如意想要的显然并非这一刻的温柔。
她将自己完的,好不保留的依靠在周正坚实的怀抱里。就好像她幼时依靠在爷爷的怀抱里一般。她的周身都在向周正传递着一个信号。她很柔弱,她很温顺,她毫无保留的,身心的信任他,依赖她。
“我回来了。”
苏玛人还没有进屋,声音就已经传来进来。
周正仿佛触电一般,原本放松的肌肉骤然紧绷,似乎他做了一件错事,被人撞破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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