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门有个小竹马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菜园子里种花
他就是忽然间发现自己原来也有很多的无能为力时,那种前所未有的无奈和无助,令他心里窒息般的难受。
一个自持甚高的人,能够审视自己很难,发现和承认自己的不足,显然更难。那种痛苦,不是言语能够形容的。如果非要用一句话来概括,估计只有‘冷暖自知’这句了。
“皇上……”那太监担忧的声音传来。
胡大郎回过神来,忽然发觉自己脸上痒痒的,下意识抬头一摸,摸到一片冰凉。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落泪。
只听钱如意那独特的带着些许轻蔑嘲讽的语气,凉凉的传来:“一碗饺子而已,何至于就把万岁爷给感动成这样了?”
钱如意有一种本事,大概她自己都没有发觉。那就是三言两语就能让人恨的光想打死她。她这话说出来,连那中年太监都想揍她了。胡大郎就更别提了,抬手不假思索的就给了她一个脑瓜崩:“我只是忽然想起一件旧事来。你这破饺子,我还不稀罕吃了。”说完将筷子一扔:“传旨。”
那中年太监躬身:“奴才在。”
“一年到头了,前朝和后宫都辛苦了。饺子形似元宝,又有交子之意,寓意吉祥。朕特赏与众卿共享。愿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那太监躬身:“是。”
继而又抬起头来:“皇上,前朝和后宫都送到么?”
胡大郎点头:“凡是京官,不论官职大小,这样的饺子一人一碗。后宫也一样。顺便告诉他们,这就是今年的节赏了。”
那太监追问道:“那宗室府上送不送?”
“送。”
“哎。”那中年太监这才去了。
钱如意笑道:“我好不容易积攒了些过冬的菜蔬,就被你一句话都给送完了。恐怕还有不够的,你还要搭上一些去。”
胡大郎看了她一眼:“走吧。免得雪下的越发大了,你那两条小短腿儿陷在雪里拔不出来。我还得拎着你走,实在是有失体统。”
钱如意点头:“好。”正要走时,才发现,错眼不见怀里的娃子自己抓了一个饺子,啃得津津有味。顿时笑道:“这孩子倒是个十分有福气的。”
胡大郎才刚刚吐出去的一口闷气,这会儿又噎住了:“也不知西南地这会儿怎么样了。”
钱如意见他又郁闷起来,实在是可怜他的辛劳,故意岔开话题道:“这孩子还没有名字呢。他母亲一直叫他小混蛋,这也不像个样子啊。正好你在,莫若赐他个小名儿叫叫也好啊。”
胡大郎道:“这个容易。就叫他福气好了。”
钱如意笑道:“那我就替他谢主隆恩了。”
胡大郎不耐烦听这个:“别人这样说,我知道是在恭敬我,你这样说,我总觉得你是在讽刺我。以后没人的时候,少说那样的话。”
钱如意点头。
旁边有侍女帮胡大郎将斗篷披上。胡大郎顺手从钱如意怀里将小福气抱过去,拢在斗篷里头。
钱如意又招呼春桃去叫小丘和卫勇亮。
等她走出屋门才发现,外头的雪已经到了脚踝处。那些随侍的仪仗都落满了雪花,白皑皑一片。每个人的帽子上,肩膀上都是厚厚的雪花。
钱如意心软,看向胡大郎:“这样大的雪,恐怕路上滑溜的很。你和我们一起走一走吧。”
胡大郎闻言,点了点头:“正好,我也活动活动筋骨。”
于是乎,一行人浩浩荡荡在大雪之中穿过御花园,向皇后的中宫进发。不是雪大路滑人家走不快。是因为,就像胡大郎说得那样,雪深,钱如意腿短走得费劲。
胡大郎也不着急。反正过了腊月二十三就休朝了。小福气拢在他的斗篷里也挺乖的。慢慢走呗。等真的走到中宫门前的时候,胡大郎倏然发现,他还有些嫌弃路太短了。
以前他的日子每一天都寡淡如水,以至于他要拼命歌舞笙箫才能稍稍填充自己内心的空荡。如今的他,连在这这样大雪纷飞里,平静的漫步竟然都成了难能珍贵的时光。一时间,连他自己都分不清,他如今是过得好了,还是不好了。
门口值守的侍人早已通报道宫殿里头去。皇后带着人忙忙的迎接出来。望着胡大郎就要叩拜。
“皇后免礼。”胡大郎连忙制止住了她:“这样大的雪,屋里说话吧。”
钱如意看了他一眼,这胡大郎大约是要做父亲了的缘故,除了喜怒无常,阴晴不定之外,似乎也多了几分温情。
胡大郎似乎这才想起她来,向皇后道:“你不是要个人说话解闷儿么?我把人给你带来了。”
一瞬间,钱如意清楚的看见皇后某种升腾起的感动。她似乎是下意识的又要下跪。胡大郎示意旁边的侍女将她扶住。而后,他抱着小福气,抬脚上了台阶,进到屋子里去。
皇后这里地方足够大,原本就设有随从歇脚的地方的。比方说那回环的连廊,比如那专门设置的执事房。
皇后紧随胡大郎进屋,钱如意随后。才一进了屋子,一股浓浓的仿佛三春气息的暖意就扑面而来。且不说屋子的大小和摆设,但是这暖意,就是一百个闲池阁不能比拟的。
去年冬天的时候,因为胡大郎的缘故,没有敢慢待钱如意,闲池阁里的光景还好。今年这般情况下,闲池阁其实是很冷的。
皇后这里是没有钱如意的座位的,不过看在胡大郎的面子上,皇后也不会让她站着就是了。
因此,有宫女给钱如意搬了个凳子坐了。
因为几个人是踏雪过来的,中宫的又暖和,一会儿功夫,各人身上的积雪便消融了。衣服就潮湿了起来。初进屋的时候觉得暖和,这会儿却变得有些冷了。
胡大郎自进了中宫,便将小福气放在宝座上,逗着他玩儿。那娃子还不足周岁,又知道什么?又是一惯好带的,竟然和胡大郎玩儿的不亦乐乎。
皇后看见了,也只是微微一笑。转而来招待钱如意,见她衣服都湿了,于是便让人领着她去偏殿里更衣。又让人找了太子小时候的衣裳,给卫勇亮换。
侍女将钱如意引到偏殿。说是偏殿,也比闲池阁不知好了多少。
皇后的正殿之中,摆设十分端庄大气,虽不见奢华,却处处透着贵气。这个偏殿显然是专门收拾出来的给钱如意住的。颜色就鲜艳了很多,也温馨了很多。内中的摆设很多钱如意都是没见过的。
“呀,这是什么,怪好看的。”春桃那个没见识的,忽然低呼了一声。
钱如意循声望去,只见花櫈之上摆放着一大簇殷红欲滴的珊瑚树。珊瑚易得,珊瑚树却不易得。这东西说价值千金也不为过。可见皇后为她安置住处,下了血本了。
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当初的自己。
那个时候,陆子峰将常云容领回来。家里其实很拮据,许多年她自己都没有几件像样的首饰,但她还是竭尽所能的给常云容打了头面来。
如今皇后对她,大约就像是当年她对常云容的心思一样的吧。
领着她来的侍女,见她的目光停留在珊瑚树上,于是解释道:“这是东海出产的血珊瑚们很是难得。还是皇后娘娘的嫁妆呢。”
什么叫盛情难却,这就叫盛情难却。钱如意就算心里不在意这皇宫,可是面对皇后如此的盛情,她还是感到难以报答的。
春桃这才想起什么:“哎呀,咱们的东西都在闲池阁呢。”
却听那侍女笑道:“无妨的,皇后娘娘一早就准备好了。让我们把她当年还在闺中的衣裳找出来,改了改,让闲主子先用着。还说让闲主子千万不要嫌弃才好。”她说着,走到高大的雕花壁柜前,打开柜门给钱如意看。只见柜子里整整齐齐放着许多丝绸的衣裳。
那些丝绸,一看就是上好的料子。钱如意身上穿得这种宫中同意分发的料子,根本就没法和那柜子里的比。
“这怎么使得?”
那侍女笑道:“回闲主子知道。皇后娘娘说了,她如今上了年纪的人了。留着那些闺中时候的衣服也穿不得,给别人吧,一则舍不得,二则又怕人嫌弃。只有闲主子,就像皇后娘娘的亲妹妹一般,是没有这个思虑的。
这些衣服又太过鲜亮了,正该您这样年轻的人穿了,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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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0、打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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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如意有些惭愧:“你这丫头倒是伶俐。”
“回禀闲主子知道。奴婢原来有个名字叫春杏,您要是叫着不顺口的时候,不妨再赏赐奴婢一个新名字。”
钱如意看向她:“怎么要我赏你名字?”
“啊。”春杏道:“忘了回禀闲主子了,奴婢是皇后娘娘指派来伺候您的。”
春桃顿时就不乐意了:“那我做什么啊?”
春杏笑道:“姐姐自然还是做姐姐的差事啊。我是来给你打下手的。不独是我呢。皇后娘娘怜惜闲主子辛苦,一个人带着两个小公子,还给两位小公子,一人配了一个乳母。好帮着照看的意思。两位小公子跟前,还各自配了侍女和内侍。皇后娘娘说了,两位公子毕竟是男儿,须得和女孩儿们不一样的养法。
他们的父亲为国为民,身先士卒,连家小都顾不上照顾。我们就应该将他们的孩子,当成自己亲生的孩子一样善待。因此,皇后娘娘吩咐,二位公子的一应饮食起居,等同皇子。
姐姐,这样多的人,日后可都要你帮着闲主子约束着呢。你就算想要躲清闲去,都不能够呢。”
春桃顿时石化。她大约做梦都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还能管别人。
钱如意顿时就被她憨直的样子给逗乐了:“你呀,且跟春杏儿学着吧。”
春桃嘿嘿一笑:“就是这件事太突然了,奴婢有些转不过弯儿来。主子您尽管放心,我能管好小福气和亮亮还有小丘,也定然能管好别个。不会让您费心的。”
钱如意笑道:“这个我是相信的。”
春杏已经从柜子里取出干净的衣服来给钱如意换。又去拿了自己的衣服来给春桃替换。
主仆俩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又重新略作梳洗。这才到正殿里去见皇后娘娘和胡大郎。
彼时,小福气已经又坐在胡大郎怀里了。似乎自胡大郎来到这中宫,就专心和小福气玩儿了。皇后也真的好涵养,就在一旁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满眼宠溺的看一眼小福气,而后看着胡大郎。等她发觉到自己失态的时候,再看一眼小福气,而后接着看胡大郎。
仿佛胡大郎身上有胶水,能把她的眼神粘住一般。
此情此景,令走到门口的钱如意进退两难。她实在不好意思打破屋呢的温馨宁静的画面。
“妹妹来了?”还是皇后看见了她,招呼了一声。
和钱如意发自内心的排斥常云容不一样,皇帝本来就又很多老婆,皇后大约也习惯了的。因此能够很轻易的笑脸相对。
钱如意只好提裙走了进去,福身给他们这对真妻子,假丈夫重新行礼。不管他们的夫妻谁真谁家,他们的身份都是真的啊。
胡大郎见她来了,起身将小福气往她怀里一放:“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钱如意的眼角余光,十分清晰的扑捉到了皇后眸中的不舍和失落。但是她只能当作没看到。要是换成新进宫的妃子,或者是阿青,她还可以帮忙使使本事,敲敲边鼓。皇后这里是万万不能的。
她要是敢这样做,违背她做人的原则不说,胡大郎能把她生撕了。那货可是个洁癖患者。
胡大郎要走,就算不找理由,谁又敢拦他呢。大家只好眼巴巴的看着他领着仪仗呼啦啦的消失在雪雾之中。
等胡大郎走远了,皇后那颗恨不得挂在他身上的心才渐渐回笼,看向钱如意笑道:“你知道皇上刚才和我说什么吗?”
钱如意摇头。
皇后笑道:“他要我不要将你当成妃子,要将你当成内相来奉养着。”
钱如意笑道:“我哪里有那样的本事,大约是皇上看您日常被宫中事物烦累,讲个笑话来逗你开心罢。”
皇后微微摇了摇头:“我知道的,他是认真的。他那个人,虽然看上去温和无害,可是内里却骄傲得很。能被他看进眼睛里,并且被奉为座上宾的人不多。你们夫妻恰好就是其中的两个。只是……”
皇后的面容忽而变得无比凝重起来:“自那年他从关内回来,就像变了一个似的。”
钱如意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就变了一个人似的?”
皇后沉思道:“原来的他锋芒内敛,最是能够隐忍。可是自金山县回来,他整个人都仿佛一把出鞘的利剑,周身都是锋芒。陆夫人啊……”
她忽然唤了钱如意一声陆夫人。这令钱如意不由一怔,紧接着,在她的头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眼眶已经热了。她已经记不清有多长时间没有人这样唤过她了。
她和陆子峰虽然分道扬镳,可并非是二人的错造成的。自二人分开,陆子峰也还罢了。钱如意便彻底成了孤魂野鬼,无家无业,不知归处何方?这是钱如意的悲哀,也是天下间女子们的悲哀。
“陆夫人?”皇后又唤了她一声。
“啊?”钱如意这才回过神来,十分抱歉道:“皇后娘娘,实在对不起,我一时走神了……”她真的是一时走神,没有听见皇后下头的话说了什么。
皇后笑道:“那便罢了。左不过是咱们闲聊的话儿。你刚才在想什么?”
钱如意不觉有些黯然:“我忽然想到我自己。自我爷爷、奶奶年老无力支撑家庭之后,我忽然间就仿佛成了这个世界上多余的人
一般。如今又和我师兄分道扬镳。虽然承蒙万岁爷和您二位贤伉俪的照拂,衣食无忧。可是,这皇宫毕竟不是我的家啊。若有一天,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该魂归何处。”
皇后闻言,顿时便也勾起许多心酸事。拉住钱如意的手,叹息一声:“我一向在深宫,只知道自己的委屈,如今听了你说,才知你比我难啊。”
一时间,两个女人相互握着手,谁都没有再说话。
忽然,
咕噜噜……咕噜噜……
皇后一怔:“什么在响?”
旁边的侍女全都摇头,一脸的茫然。
钱如意抚着自己的肚子道:“是我的五脏庙在闹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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