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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仙君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孤星入梦

    苏幕遮站在远处,看着狐狸石俑,很是感慨。

    昔年潇水河前,他曾经听闻一龙伯说法,言说与道相争之意。

    大道争先,一代难出一二人。

    有时这眼前看似是条通衢仙路,却也是黄泉大道,一步一生死。

    今日是苏幕遮杀老狐狸,来日或者便是不知名者杀苏幕遮。

    手刃仇敌,苏幕遮却平白生出些兔死狐悲的感慨来。

    眼似金灯体态殊,尾长爪利短身躯。

    扑来恍似登山虎,转面浑如捕物貙。

    妖孽惯侵人气魄,怪魔常噬血头颅。

    凝眸仔细观形象,却是中山一老狐!

    收敛心神,苏幕遮拾起老狐狸遗落在抵上的储物袋,化作遁光离去。

    ……

    南瞻部洲,太元仙山。

    苏幕遮落下云端,已见山顶道宫之后,一片荒草中,有一座衣冠冢立起,上书暮云子的名讳。

    血尸道人站在苏幕遮身旁。

    “那鹓鶵部族的老祖未曾见我,只是差人来传话说,这自是后辈的命数,鹓鶵部族承了魔宗气运入世,此世便是魔宗的护山部族,万无更改。”

    “嗯,吾侥幸,斩了那妖僧,怕这只是乱象伊始,有初一便有十五,来日便不知是甚等样的人物奉法旨来杀我了……”

    苏幕遮声音嘶哑,似是在说某些微不足道的事情。

    “兵来将挡,水来土屯,能杀一妖僧,便能杀第二个。”

    苏幕遮轻轻颔首。

    “合该如此。”

    大道争锋,千年岁月带给了苏幕遮无尽的疲惫,却也将苏幕遮的道心磨砺,如今合该一往无前,精进勇猛。

    血尸道人朝着苏幕遮拱拱手,便欲转身离去,刚走了几步,似是想起了什么,又忽的回头说道。

    “对了,日前……刻骨道人染了神火,被鹿糜子亲手送上无归路,鹿糜子似因此战伤了心脉,七日后,化道在洞府中。”

    渡罪道人重伤,至今潜修在宗门后山。

    鬼花婆婆陨落在夏玉书之手。

    苍均子晋升太上掌教,正式传位挈羯子。

    墨漓子楚涵葬于后山五色土之下,至今生死不知。

    再有这鹿糜子、刻骨道人之境遇。

    上一代的天骄也罢,老怪也好,皆有各自的命数,渐次凋零,在黄金大世中迎接自己地落幕。

    “道兄,接下来,就轮到咱们了。”

    苏幕遮似是没来由的说了句感怀,便径直走进洞府内。

    岁月无情,上一代落幕,接下来,便轮到苏幕遮这一代了。

    或扶摇而起,或如尘埃落幕。

    是缘法,也是宿命。

    ……

    静室中,苏幕遮端坐云床,手中轻轻把玩着老妖狐的储物袋。

    自从当年初代伪神被诸修杀得差不多之后,再有后来者化身伪神,却不再占据此界诸修的躯壳,而是以人形生物的本体登上灰石祭坛。

    他们往往带着昔日练就的本命法宝,带着那不知名之界的诸多奇珍、天材地宝降临此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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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6章 逆岁月封身成妖
    “法经……”

    苏幕遮提着青铜灯盏,口中低声呢喃。

    这是很诡异的称呼。

    世间唯有记载道则传承的古籍可以称之为经。

    道中得一法,法中悟一术。

    以法而称之为经,如指鹿为马,观日言月。

    “你莫不是在欺我以法为经,闻所未闻……”

    苏幕遮声音冰冷,眼看他手捏法印,便要再去折磨弈棋道人的魂灵,那灯盏中,道人残魂慌忙凄声求饶。

    “不敢欺,不敢欺……敢教道友知晓,世上本无天青仙铁,昔年有大能斗法,毁了件先天灵宝,万载之后,那灵宝残骸溯本归源,演化少量仙铁,随罡风飘于云渺之上,遂称之天青……

    至于法经之说,非是虚妄,只不过存世罕见,这是太古法,一说是洛仙得仙人垂青,借仙人之手推演而出;一说是洛仙晚年回首长生路,领悟所得。

    此类经文,存世不过双手之数,多为昔年太古时代群仙所创,至于远古年间,传闻有一二法经,至于上古年间,却只见有人飞升,不见有法经传世,此物断绝之久远,尚在末法之前。”

    弈棋道人言语急促,便是神魂如钢铁金石坚韧的人,被苏幕遮以种种鬼魅手段折磨多年,怕也要如弈棋道人这般,如倒豆子一般说个不停,又唯恐哪句话犯了忌讳,之后数日不得安生。

    听闻道人所言,苏幕遮只是沉默的不断思忖。

    “若说来,莫说仙人,便是太古诸先贤大能的手段,都不是我这样的境界可以揣测的,可我心中依旧不解,大道虽说无常,冥冥中却有定数,道中存法、存术,诸般术法却非是道,这是亘古未变的道理,此事,道友何以教我”

    这几乎是论道的层次,场景却很是诡谲,好在千年岁月,弈棋道人对苏幕遮的状态已经很是熟悉。

    “此事细细说来,当是悖论,老道昔年仙道修行不精,无法见证这样的光景,但我知此事不虚,乃为亲眼得见,昔年挣扎在量劫中的大能,有一位便是离恨魔宗的遗老,他手中,便有这样一卷天青法经,为洛仙所留!

    各种详情,不是老道能够知晓的,只是依稀记得那遗老所言,世间诸法经,不论种种,皆与天地祖炁有关,更甚至,他言宗门典籍中记载,太初之时,道、法、术并无高下之分,各类修行境界甚至也无高下之分,诸道演化到极致,便会殊途同归,只是太初之后,世人只晓得完美混一,却失了极致。

    道友这般去想,炼气一境当世划分十层,若千层若万层若无穷无算之层彼时修士耶仙人耶筑基之境亦如是,铸就不过仙基,若层层相叠,彼时如通天仙塔,修士耶仙人耶

    如那炼气法术,凝一缕元炁而聚火,今日你我观之,如小儿戏耍一般,但若这火大若地肺若这火赤若骄阳若有一日,这小修手中之火,便是世间火之一字的本源本意本根,彼时法耶道耶

    这般言语,我初时听闻,大觉荒谬不堪,后来万古岁月,时常反复思忖,只觉道心震撼若天倾地崩,不敢多想。”

    话音落时,苏幕遮的表情已经阴晴不定,恍若陷入某种道障之中,忽喜忽怒,半晌之后,方才疲惫的张开双眸,盯着手中的青铜灯盏。

    “你若想我因言入魔,这几句话还不够。”

    那灯盏中魂火只是不住地跳动,道人却不再言语。

    委实说来,这已经是足够崩溃寻常修士道心的言辞了。

    境界无有高下,道法无有高下。

    若当世亦是这样,便是连苏幕遮都不知道,这千百年来,自己到底为何而挣扎了。

    苏幕遮惦着手中的玉匣,半晌之后才开口继续问道:

    “你当真无法辨明这天青法经为何物”

    “老道不修祖炁,看个甚的法经!我自是知晓,那玉匣里的光景,只消看上一眼,不论老道识得与否,只怕丧命就在今日!”

    闻言,苏幕遮倒是笑了起来。

    “罢了,算你惜命。”

    言罢,苏幕遮反手,将青铜灯盏收起。

    沉吟良久,苏幕遮又挥手,洒出三十三道银白锁链,将四维虚空禁封,这才慎重的挥洒着元炁,小心的将玉匣上篆刻的符语一点点剥离开来。

    啪!

    玉匣应声而开。

    那夺目的天青色尚且刚刚绽放,苏幕遮便登时眼前一黑,再睁眼时,似已经换了青天!

    ……

    入目所见,是灰蒙蒙的高天。

    当真是高天所在,以当世末法世界而言,若要苏幕遮登临九霄尽头,也不过盏茶功夫。

    可此刻所见之天,其高已非苏幕遮可揣摩,那天本不应当是灰色的,所谓混蒙之色,不过一时之间,苏幕遮尚未望到天尽头而已。

    半晌之后,苏幕遮闭上干涩的双眼。

    天地之间有大恐怖。

    他只在那抹灰蒙蒙的混蒙背后,看到了一抹璀璨彩光,若古神悬天,又如大道衍形。

    穷尽所能,苏幕遮也只看到了一缕粗浅的轮廓,更不要说传闻中高天之上悬浮的诸道真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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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7章 一江浊水钓大日
    那人的目光横摇看过来,仿佛极久远的年月,有苍老而不可捉摸的恐怖存在,在岁月长河的源头,与苏幕遮隔岸相望。

    这一眼,已经是三古逝去。

    这一眼,已经是万古沉沦。

    苏幕遮脊背发冷,不敢答话。

    这非是幻界的虚像,苏幕遮心中清楚,那老叟灼灼双目,恍若定住了地火水风,凝视着自己的一切,无所遁形。

    或者说,是自己梦回太初,见到了妖灵子左司的第一世。

    不是日后洛仙渡妖灵。

    而是昔年妖灵渡洛仙。

    有些事,有些辛秘,苏幕遮本不知晓,却亲眼得见万古前的流光幻影,心中有所明悟。

    两人如此沉默,约莫十余息的光景,那老叟却忽然叹息。

    “你身上有国主他老人家的法,初时我以为万古之后,国主他老人家已经断了那口气,葬在岁月之中,你是他的转世身,亲眼得见之后,你却不是他。

    这本无妨,你习了封灵术,便与石夷二字结了缘,与国主有了半份师徒情谊,我本想你该是个灵醒的人物,谁知竟愚钝如朽木,国主的法本就不难,连那孩子都在几息之间明悟法经,你竟还未摸到门槛在哪。”

    说话间,老叟数步跨出,已经站在了苏幕遮的面前。

    那长河,那孤舟,那白衣少年,尽数如朦胧雾气一般散去,再看时,高天厚地皆不可视之,亿兆山河,也隐在朦胧当中,苏幕遮尽力望去,却只能看到远处一座巨城的轮廓。

    那应当是巨城的,巍峨的巨强拔地而起,似要连接云霄。

    目力所及,巨城难见完整轮廓。

    只是那雾太浓,苏幕遮看不到城阙上书的名讳。

    听闻老叟之言,苏幕遮自是苦笑道:

    “敢教前辈知晓,洛仙行走世间,自是学究天人,数息习得国主法经,应算寻常,晚辈后学末进,愚钝方是本根。”

    听闻这话,老叟面露诧异神色,“怎的老子只觉得福缘深厚,日后竟登得仙道”

    苏幕遮答道:“是,万古之后,不闻前辈名讳,世称洛仙。”

    老叟捋着胡须道:“不成想,老朽竟下了一步仙棋!既如此,小子仔细说来,老子日后可有风光时候”

    此言落到苏幕遮耳中,那无尽荒中凄凉古山的景象,量劫之中妖灵子的种种挣扎,尽数涌现在苏幕遮脑海之中。

    他迟疑的看了眼老叟,轻抿着双唇,却是欲言又止。

    似是看透了苏幕遮心中所想,老叟笑道:“我知你在想甚么,你且放宽心,这是一捧掬出的岁月河水,是一段被截取的岁月,是一方被拓印的世界,老朽看不到过去,也左右不了未来,你尽管说便是。”

    苏幕遮只得拱手说道:“现世以前辈最寿。”

    听闻苏幕遮之言,老叟一时竟然失神,那浑浊的双眸中,竟含悲戚。

    “唉,国主他老人家曾经说过的,我那转世的法子不靠谱,想来确实走错了路,天地赐予的负累不是那么轻易可以挣脱的,有时候依旧活着……不见得是好事。”

    这是太初大人物的感叹,苏幕遮境界不到,不知该如何接话。

    好在老叟只是片刻的感慨,再收拾好心神的时候,两人眼前竟有一条长河显现。

    不是石夷河,而是岁月长河。

    相隔了万古岁月,这长河在苏幕遮的眼中,却像是从未变过。

    不去理会苏幕遮,老叟径直坐在长河岸边,翻手自腰间取出一钓竿,轻轻抛入岁月长河当中,泛起点点涟漪。

    这钓竿也看得苏幕遮眼熟,其上古朴的道韵,恍若与苏幕遮那缕岁月之力凝聚成的浮尘相似,但却不知高深了多少,不可以道里计。

    一时间,老叟便这样停住不动了,倒是继续向苏幕遮问话。

    “小子,你可知阴与阳”

    “知。”

    “阴阳何如”

    “如太极,阴阳生生不息,方为造化。”

    听闻此言,那老叟只是摇头。

    苏幕遮不再答话,轻轻伸手,泥丸宫内,昔年演化而出的《阴阳双鱼图》显现在老叟眼前。

    “我依旧道你是错了,这只是阴与阳,而非阴阳,或许当真生生不息,却失了造化。”

    “请前辈教我。”

    苏幕遮不敢倨傲,老叟愿意谈道,当为自己的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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