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上花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卫幽/翡胭
唐氏皱着眉摇头,“我不是在想这个。”
她脸上现出困惑的神情来,低声说道,“朱嬷嬷说这丫头长得像你们老爷,我是看不出来。但刚才她这一笑,倒确实有些像一个人。”
李嬷嬷瞪大了眼睛问道,“像谁?”
唐氏却嘎然而止,她苦笑着说道,“还能像谁?倒是真的有些像你们老爷。”
话虽然这样说,但眼中的疑惑却是浓得再也化不开了。
穆嫣笑起来有些像已故的陈皇后。
陈皇后是当今盛昌帝的原配发妻,荣恩公主、废太子、秦王皆是她所出。初时,她辅佐当时还是晋王的盛昌帝夺嫡,后来盛昌帝登基,她又陪伴他熬过了最艰难的时月,但待朝局安稳、百废已兴、国泰民安时,她却撒手人寰,早登极乐了。陈皇后过世之后,盛昌帝感念发妻,不曾再立皇后,承恩侯陈氏到如今仍旧盛宠不衰。
说起来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如今的京城,除了一些老人,恐怕有幸见过陈皇后的人不多,而唐氏恰好是其中一个。
唐氏的母亲长宁侯夫人陈氏,是陈皇后娘家的堂妹,因为这层关系,唐氏年幼时经常入宫,对陈皇后的印象也格外深刻。哪怕已经过去了二十年,每当和母亲谈起当年的事,她也总是会想起陈皇后笑着对她说,“阿芬,过来,姨母给你糖吃。”
刚才穆嫣一笑,唐氏便有些恍惚,不过她倒也没有太放在心上。物有相同,人有相似。皇子公主们都在宫里头呆着呢,穆嫣不过是平城小地方上来的小丫头,能和他们搭上什么关系?
西厢房里,穆嫣本来也想躺着歇一会,可她根本睡不着。她才不过十四岁而已,就已经历过大起大落,如今好不容易能过上安稳的生活了,她原该觉得安定满足。可一想到为了能让她得到眼前这一切,有多少人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她就如坐针毡。
她不是那样自私的人,做不到毫无愧疚地享受别人牺牲生命换来的安宁。
午间炙热的阳光洋洋洒洒映射在穆嫣身上、脸上,照着眼皮都有些烫烫的,她鼻头一酸,便有温热的泪水从眼角悄无声息地滚落,不多久便完全没入了墨黑如缎的长发间。
她轻轻咬了咬唇,心想,不能当真什么都不做,一门心思当着国公府的五小姐,然后等着议亲、出阁、成婚生子,过无忧无虑的生活。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总要……总要做点什么的……
到了傍晚,李嬷嬷和织金一块儿来找她。
织金捧着几身新改好的衣裳笑嘻嘻地道,“这些都是紧着五小姐的肤色气质挑出来的花色式样,我照着您的身量改了,您看看喜欢哪件,等会儿换上了好去正堂赴宴。”
穆嫣忙道,“我不大懂这些,织金姐姐帮我挑一件,好不好?”
她笑着望了眼李嬷嬷,“嬷嬷说的,织金姐姐在针线上头活计好,比针绣坊的人还要强些,挑衣裳的眼光自然也好的。”
织金听了很高兴,她便大大方方地选了起来,“既然五小姐信任,那我就不客气了,您等会儿穿这件艾绿的吧。您还在孝中,不好穿新鲜的颜色,这件样子简单,质料又好,也算素淡,还特衬您的气质。就这个好!”
李嬷嬷也点头,“这件不错。”
她一边帮着织金给穆嫣将衣裳换上,一边感激地道,“派去罗太医府上的人回来了,说五小姐给的方子能用。那道豆蔻馒头,七爷已经用过了,竟没有跟往常似的吐出来,虽然用的不多,好歹也有所进益了。”
穆嫣笑着说道,“草豆蔻、何首乌、焦白术、神曲和黄,都是能治小儿厌食的好东西,可若是直接熬药给弟弟喝,他定不肯的。倒不如用这些烘干了磨成细粉,添几块冰糖,再和进面团里做成馒头,他说不定还肯用些。”
她想了想又道,“下回若还做这个,记得请厨房上的人将馒头切得小一些,最好能做出些图案来,弟弟年纪小,对新奇的东西感兴趣,说不定能多吃点。”
李嬷嬷见五小姐当真对七爷尽心尽力,心一下子便就化了,“好的,好的,下回我一定记着。”
她一边替穆嫣整好衣裳,动手便开始给她梳头发,“夫人叫我给你说说家里的人口,得待会儿接风宴上闹笑话。我捡着重要的说,五小姐也要认真记一下。”
穆嫣忙道,“嗯。”
☆、第4章家宴
李嬷嬷将该交代的话说完,穆嫣头上的双平髻便也梳好了。
她左顾右盼,又仔细修整了一回,这才十分满意地点头,“五小姐生得好,不论怎样打扮都好看的。”
穆嫣往铜镜里瞧了一眼,有些羞涩地道,“是嬷嬷和织金姐姐的手巧。”
她说话甜,又事事处处都捧着李嬷嬷和织金,很难叫人不心生喜欢,不过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已经和唐氏身边最得力的两个人亲近了起来。
李嬷嬷好心提醒,“五小姐既已打扮好了,不如先到外头候着吧,时辰不早,三夫人也快要出来了。”
假若看到五小姐这样知礼懂事,想必三夫人心里有再多的成见,也会有所改观吧?
李嬷嬷想得通透,她晓得,三夫人和五小姐要能相处得好,这是件两相得宜的事。于五小姐,她一个初来乍到的外室女,有了嫡母的照顾,日子总会更平顺一些。于三夫人,先不提将来的那些好处,就说眼前,二夫人黄氏素来与唐氏不和,三房凭空冒出来一个女儿,黄氏定在等着看笑话呢。
穆嫣不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但她也想在唐氏面前表现得更好一些,听了这话,便忙跟着李嬷嬷到了唐氏屋门口候着。
过不多时,唐氏从屋里头出来,看到穆嫣时脸上的表情淡淡的,既没有惊讶,也没有不高兴。
她指着身后一个穿着湖绿色衣裳的丫头说道,“你来得急,我这里也没有事先备下服侍你的丫头。这是翠锦,原先是我屋子里负责洒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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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二等丫头,暂且先给了你用。”
那个叫翠锦的丫头看起来很是机灵,唐氏的话音刚落,她便很快跟在了穆嫣身后。
穆嫣连忙道了声,“谢谢母亲。”
唐氏面无表情地摇摇头,“只是借你一段时日,等回禀了国公夫人,或是由她安排,或是请了牙婆进来采买,你总会有自己的侍婢的,到时候翠锦是要还回来的。”
她将话说完,便走到了穆嫣的前面,“过来吧,别跟丢了。”
穆嫣心里一松,唐氏的神色虽然冷淡,但能跟她说这么多话,已经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了。
她很高兴,脚步便也松快许多,紧紧跟在唐氏身后。
因是正式的家宴,所以晚膳设在聚贤堂,这是安国公府的正厅,由晴好院出来走了约莫大半刻钟才到。
在门口时,恰好遇见了穆重临。
穆重临一身家常的深蓝色直缀,头上戴了个竹簪,显得安静又沉稳。他先跟唐氏行了礼,又笑着对穆嫣打招呼,“五妹妹好。”
唐氏瞥了满脸雀跃的穆嫣一眼,淡淡地点了点头,便先走一步进了聚贤堂。她脚步迈得很大,很快就和他们拉开了些距离,好似是故意在给穆嫣和穆重临说话的机会。
穆重临望着穆嫣的目光清亮柔和,他温声问道,“在晴好院还顺利吗?”
穆嫣笑着仰起头,“嗯,母亲对我很好呢,李嬷嬷和织金姐姐也都喜欢我。”
自从清晨踏着微微有些发凉的冷风进了安国公府后,她一直都小心翼翼的,对周围的一切都保持着紧张和慎重,唯独到了穆重临面前时,才能将身上尖锐的刺给回来。
她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意,“重临哥哥呢?你一定很担心我会把事情搞砸吧?”
穆重临微微有些晃神,他已经许久没有在穆嫣脸上看到这样灿烂明媚的笑容了,自从……之后,她就很少笑了。也是,任何人处于那样的境地,都没有办法轻松起来,更何况,她只是个孩子。
他现在相信,将她带离那个角斗场是个再正确也不过的决定,哪怕要他付出再多,只要能时常看到她这样无忧无虑的笑容,也就值得了。
穆重临目光一热,语气越发柔和了,“我晓得你会应对得很好。”
他顿了顿,略有几分不舍地说道,“不过,以后可不能再叫我重临哥哥了,我是你二哥,记住了?”
穆嫣点点头,甜甜地说道,“嗯,二哥。”
说话间,很快就到了聚贤堂的门口,唐氏等了穆嫣来,便领着她先行一步进了屋。
正厅宽敞贵气,堂上摆了两个大圆桌,中间并没有以屏风隔开,侍婢们正在陆陆续续地将菜布上。
黄太夫人早就到了,见了穆嫣,忙伸手招她过来,问了几句家常的话后,便将她介绍给了屋里的家人。
安国公府的人口比起别人家来并不算多,可也不算少,若不是有先前李嬷嬷的提醒,穆嫣恐怕一时也记不过来,她小心翼翼地给众位长辈请了安,又跟穆家的兄弟姐妹们见了礼,这便算是正式做成了安国公府的五小姐。
这顿接风宴看得出来黄太夫人是经了心的,不只菜色极好,摆盘也十分用心。
黄太夫人一个劲叫人给穆嫣碗里夹菜,大伯母安国公夫人也总叫她多用些,长者赐不敢辞,初次见面,穆嫣为了要给大家留一个好印象,便闷着头认真努力地吃着,不知不觉,便就多了。
唐氏看不过去,咳了一声提醒她,“晚吃少,吃得太多了,夜里怕睡不踏实。”
二夫人黄氏听了这话,便立刻怪声怪气地说道,“五侄女赶了好些日子的路,怕是许久都没有好好吃过一顿了,难得这些菜式她都喜欢,就让她多吃一些又何妨?三弟妹也太不体谅人了。”
唐氏眼眸微垂,便不再说话。
座上的黄太夫人眉头微动,对着穆嫣说道,“你若是喜欢这些菜,下回祖母再叫人给你去做。你母亲说得对,这夜里吃得太多,确实于脾胃无益的。”
穆嫣抬头看到大家的脸上都憋着笑,不由脸红起来。分明是大家一个劲地往她碗里塞东西,她不好意思拒绝又怕失礼,所以才闷头苦吃,可现在这意思,好像是她许久没有吃饱过饭,好不容易遇到一餐好的,就跟饿鬼投胎一般猛吃。
太有损她的形象了。
她连忙放下碗筷,“我……我吃饱了。”
安国公夫人忍着笑说道,“好,吃饱了好,吃饱了就先歇一歇吧。”
穆嫣终于有时间去认同桌的人,穿着绛色衣裳的是四婶娘柳氏,鹅蛋脸的是世子夫人姚氏,三姐姐穆念雪因为崴了脚没有出来,梳了垂挂髻的是只比自己大了十来天的四姐姐穆念蓉。
至于隔壁男人坐的那桌,她不大好意思盯着去认。除了穆重临,便只影影绰绰看清了世子穆重行的模样,和穆重临长得很像,只略微矮一些,再胖一点,很是宽和的样子。
这顿接风宴,虽然令穆嫣有过小小的窘迫,但在她悄无痕迹的观察中,也获取了很多讯息。
二伯母黄氏为人有些尖酸刻薄,说话也不晓得顾忌场合,黄太夫人虽然念在她是自己的娘家侄女有所容忍,但却并不偏帮,反而时不时地敲打着她。
黄氏看起来和唐氏也有些不和,但唐氏做人高明,只是不理会而已,并不肯和黄氏正面交锋。
柳氏不爱说话,只除了和自己的女儿,跟其他人都显得十分生疏。
安国公夫人陆氏则是个和事佬,身为国公府的女主人,她在这些妯娌之间地位超然,也确实没有必要和她们争些什么。
总体而言,穆家的后宅虽然并不是一曲毫无瑕疵的乐章,但曲调还算缓和,只要各人自扫门前雪,各自管好各自房里的事儿,不轻易去招惹别人,仍是能安然共处的。
穆嫣心中松了口气,真好,并不是她曾经历过的那种复杂环境呢。想来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便可在这里安静简单地生活下去,这一点,她相信自己可以做得很好。
筵终人散,等到回了晴好院,唐氏一句话没有说,便回了自己屋。
但过不多久,翠锦却端了一碗汤药进来,“是夫人吩咐厨房准备的化食汤,李嬷嬷派人送来的,说是怕五小姐晚膳进得太多,夜里不舒服,叫您先喝了这个再睡。”
穆嫣望着汤碗怔怔发了会呆,不一会儿却又傻傻地笑了起来。
她接过化食汤,仰着头一口就将略带苦味的汤药喝下,笑眯眯地对翠锦说,“真好喝。”
翠锦一脸惊诧,“化食汤……好喝?”
穆嫣喉间有苦味化开,但她脸上却笑得比吃了蜜还甜,“你不懂。”
以穆三老爷外室女的身份出现,她原以为会遭到三夫人唐氏的厌弃,就算唐氏秉持着大家贵妇的风范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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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苛责她,冷待总是会有的。
然而相处了这大半日,唐氏虽然面上神情不愉,对她一直都淡淡的,可这一碗化食汤却证明了唐氏的心地和品性。
三夫人唐氏,那个她从今往后要唤一声母亲的女人,是个面冷心热、嘴硬心软的好人,哪怕面对自己不喜欢的人,也毫不吝啬自己的关怀,不是唐氏傻,不过是因为她的善良。
她喜欢和善良的人相处,不需要勾心斗角,也不用两面三刀,只要同样也给予善意,托付真心,就算是再硬的石头,也总能被敲响的。
穆嫣怀着这样的心情洗漱过后,就躺到了床榻之上,简单的小木床算不得高床暖枕,但比之前些日子的颠沛流离已经截然不同了,她睡得舒坦,很快便就沉沉进入了梦乡。
梦里是一片血色的红光,有硝烟和白骨,浓雾里,那个满身铠甲的男人握住她的手说,嫣儿,你等着,我一定会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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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拦路
翌日晨起,李嬷嬷亲自送了早点过来西厢。
她笑着说道,“夫人吩咐了,请小姐用完早膳准备下,稍会儿一块去趟长宁侯府。”
穆嫣神色一下子慌乱起来,“长宁侯府?”
六年前离开京城的时候,她八岁,还是个胖嘟嘟的女娃,和如今纤瘦的自己相比,身形变化巨大,寻常人不可能认得出。可这点变化在熟悉的人眼中,那便不算什么了,毕竟她只是瘦了,五官眉眼仍旧是从前的样子。
长宁侯府的世子夫人霍氏,与她生母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手帕交,从前她唤霍氏一声姨母,时常来往走动的。若是别人,穆嫣可以自信瞒得过去,可霍氏……说不好会被看出什么端倪呢。
她晓得霍氏是个可靠的人,就算认出她来,也不会出卖她。
可那样就会多许多不必要的麻烦,说不定还会连累霍氏置身险境。那些人连她父母都敢害死,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她不想再看到喜欢和亲近的人受到伤害了。
虽然一早就晓得,做了唐氏的女儿,总是难要和长宁侯世子夫人打交道的,可穆嫣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这么早。
她怯怯地望向李嬷嬷,“可是我初来,什么都不懂,母亲就这样带我出门,我怕……”
李嬷嬷连忙安慰她,“长宁侯府以后就是五小姐的外家了,外孙女儿去外祖父家,有什么好怕的?五小姐放心,唐家的人出了名得和善,不会为难人的。再说,我瞧五小姐的规矩礼仪都是极好的,只要照着现在的模样,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也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这倒并不是恭维。
五小姐虽然是在平城小地方长大的,可身上的气度却比寻常的世家小姐还要好,虽有些认生露怯,但她初来乍到的,又没有正经学过规矩,已经做得很好了。
穆嫣眸光微闪,心里想道,既然这趟长宁侯府是不能避开了,那不如坦然以对。既来之则安之,就算霍氏真的生了火眼金睛,可她就是咬紧牙关不认,又能如何?
再说,霍氏又不傻,有些话即便心里如同明镜一般,可却一个字都不好说出来,说出来就是祸。
这顿早膳虽然吃得不是滋味,可总算是用完了。
李嬷嬷叫了底下小丫头将餐盘装进食盒里拿走,便笑着对穆嫣说,“五小姐先过来挑身衣裳吧,等会儿我再给您梳个好看的头,这头一次见外家的人啊,咱不求出挑盖过了别人的风头,但也不能寒酸了丢了夫人的脸。”
她说话的时候含着真心,听起来特别暖人,“不过您放心,这些都包在嬷嬷身上,嬷嬷帮你拿捏分寸。”
穆嫣眼神微晃,感激地道,“嬷嬷,你对我真好!”
李嬷嬷一边梳着头,一边笑着说道,“俗话说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五小姐心地良善,待人真诚,我又怎么能不对您尽心尽力?咱们三房人口少,除了七爷,就您一位小姐,若是还藏着掖着,那倒像是什么?”
她顿一顿,柔声说道,“这些话夫人虽然没有说,但她心里也是这样想的。三老爷没了,三房没了主心骨,在这府里难势弱些,但只要咱们自己心齐,一样能把日子过好的。”
穆嫣轻轻点头,“嗯。”
李嬷嬷顿了顿,忽然道,“对了,今儿厨房用了五小姐的方子给七爷做了山药黄鸡丝羹,兰香说,七爷陆陆续续用了大半碗呢。”
这当真是件不容易的事,七爷穆重琪自打出生起胃口就不好,向来吃得极少,最近些时日几乎就只进些汤水,已经许久都没有吃过这许多了。
穆嫣甜甜一笑,“等改日我给弟弟做茯苓鲜肉包还有山楂核桃糕吃,那个味道好,弟弟一定喜欢的。”
李嬷嬷听了,目光里忽然带了几分怜惜,“没想到五小姐还会做吃食,倒真是能干。不过如今您回了家,想吃什么叫厨上的人去做便成,有什么新鲜的食方,跟他们说就好,不必亲自动手的。”
世家小姐的手不沾阳春水,这样才能保持柔滑,五小姐年龄不小了,说不定过两年就要出阁的,这点上可不能马虎大意。
穆嫣晓得李嬷嬷一片好意,便也不和她争论,笑着点头说道,“嗯,都听嬷嬷的。”
等打扮停当出了西厢,早有软轿停在院中。
织金迎了上来,请穆嫣上轿,“夫人的轿子就在前面,她先行一步,等到了二门处一并换马车。”
穆嫣便连忙弯身上去,因为太过着急,脑门还不偏不倚地撞在了轿梁上,“哎哟。”
李嬷嬷连忙掀开她头帘,见额头有些发红,便使劲拿手掌揉了一揉,一边心疼地道,“做什么这样着急?撞得都红了。幸亏没有破皮,又藏在头发底下,否则可就不好看了呢。”
不一会儿,软轿到了二门,穆嫣和唐氏一道换了刻着安国公府爵徽的马车,便往长宁侯府去。
唐氏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只到了长宁侯府的门口,忽然想起了什么,这才神情严肃地叮嘱穆嫣,“等会儿到了府里,务必要跟紧我,不要乱跑。”
她顿了顿,有些迟疑地说道,“旁的倒也没有什么,只是这几日我大嫂的娘家侄子在侯府小住。他……他素来有些爱胡闹……”
穆嫣闻言,脑袋嗡嗡作响,霍姨母的娘家侄子,那不就是……
长宁侯府的世子夫人霍氏出身于霍王府,那是本朝唯一一家异姓王。
霍王爷跟今上盛昌帝是过命的交情,从前一起出生入死过,后来又帮着稳定朝纲,说是君臣,更胜兄弟。
他独子早逝,如今膝下只有一对孙儿承欢。长孙霍骏自小就有喘症,天一冷就下不来榻,入寒露之后是不会出门的,所以在长宁侯府小住的那位一定就是霍王爷的次孙霍骁了。
霍骁其人任性顽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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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京城纨绔子弟中的翘楚,唐氏说他“有些爱胡闹”,这显然是极含蓄的说法。
事实上,他在坊间名声极坏,说恶名昭彰也不为过了。他素常纵马行街横冲直撞,性子又莽撞冲动,最受不得旁人的挑唆,兴头上来了,不论对方是朝中老臣还是名门巨贾,他都敢一鞭子挥过去,俨然是京城一霸。
穆嫣还记得六年前,那时霍骁才十三岁,就敢当街和淮王对仗。他指着淮王鼻子骂他面善心恶,说淮王是个两面三刀的奸徒,狠狠甩了淮王麾下部将沈昼好几鞭不说,还卸了人家一条手臂。淮王不肯善罢甘休,霍王爷求了好些人一块儿说情,又送了好大一份重礼,这才消了淮王的气。
这样一个霸王,沾到了就是麻烦,就算唐氏不说,她看到了也一定会躲开的,躲得越远越好。
穆嫣忙不迭点头说好,这时马车停了,她便紧紧跟在唐氏身后下车,一步都不敢离开。
长宁侯夫人的屋子里,唐家的七大姑八大姨都在。
虽然大多数的目光都带着善意的,但穆嫣却仍然看到有几双耐人寻味的眼睛幸灾乐祸地流转在她和唐氏的身上,好像就等着她或者唐氏出一点丑,然后发作起来似的。
她年纪虽然小,可这世间丑陋的人心却看过不少,晓得这些人恐怕一直以来都嫉妒着唐氏能独得丈夫的宠爱和尊重,如今穆家冷不丁领了她这样一个“外室女”回家,算是结结实实地打了唐氏的脸。
她们迫不及待想要看笑话,但她不愿意给她们这样的机会呢。
穆嫣跟在唐氏身后跟长宁侯府的人一一见礼,她举手投足进退有度,待人接物也都彬彬有礼,言谈之间也不卑不亢的,若是碰到不好回答的时候,总是微笑着去看唐氏,得到了回应才会接着说下去。
一副唐氏怎么说她就怎么做,都听母亲的样子,很是乖顺。
那几个等着看笑话的见唐氏和穆嫣母慈子孝的模样,俱都丧了兴,开始时还会故意寻衅说些挑拨的话,后来便都偃旗息鼓,再也不提这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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