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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趾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梦溪石
或许是刚见面时的不对付,留下了深刻印象,或许是她听见对方不顾危险远赴突厥时的惊讶,等贺融从突厥凯旋,知道他立下的功劳时,油然而生出的震撼与钦佩,又或许是,看到了对方隐藏在严肃外表下的机智与诙谐。
“明日,郊外围场有桑葚宴,届时京中年轻子弟都会赴宴,两位殿下经常在外头,想是不知此事,所以我冒昧上门,想邀请二位前往。”
贺湛果然不知道还有这种宴会:“何为桑葚宴?”
李遂安道:“以桑葚为名,可咏诗,可作赋,也可射箭狩猎,宴会上的吃食,也大都是各家所出,每道食材里,都得有桑葚。”
贺湛笑道:“这可有趣了,我不会咏诗也不会作赋,但去吃东西还是会的。”
他看了贺融一眼,见对方没有反对之意,便道:“那到时候,我与三哥就前去叨扰了。”
李遂安:“欢迎之至。”
她见贺融从头到尾都没说话,心下不禁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桑葚宴上,总能找到机会与对方单独说话的,届时再问也不迟。
贺湛他们与李遂安先前出了些误会,如今虽然化干戈为玉帛,但彼此也找不到什么话题聊,李遂安倒是有心想聊,却碍于贺湛在场,无法多说,索性起身告辞离去。
送走李遂安,贺湛摸摸鼻子,对贺融道:“我似乎有些碍眼了?”
贺融继续摆弄棋子。
贺湛涎着笑脸凑过去:“三哥,你不会没看出来吧?连我都看出来了,李娘子分明对你有意。”
贺融:“那又如何?”
贺湛:“其实你们俩门当户对……”
贺融:“你莫不是忘了我们之前追查的事情?”
贺湛一凛。
作者有话要说:
啊呀啊呀,不好意思,迟到了,老规矩,前10个留言红包包哈!
贺湛:我似乎有些碍眼了?
贺融:对,钱留下,人滚。
贺湛:……





麟趾 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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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登基以来, 李宽的表现毫无指摘,更是在救驾有功, 威望如日中天之时选择急流勇退,主动交出兵权,嘉祐帝反是对他心怀歉意,不仅赏了他许多金银,还对他倚重有加, 每逢小朝会议政时, 也都让李宽出席。
贺融他们虽然心有怀疑,但怀疑仅仅只是怀疑,根本没有证据, 当年丙申逆案的疑点, 也因为翁浩的死而线索中断,无法进行下去。
贺湛道:“但此事未必有证据, 而且我看李遂安现在面对三哥你的时候,那股骄纵气都收敛了许多,可见原先是给大长公主给宠坏了, 本性未必很坏。”
贺融:“李遂安固然无辜,但如果将来证明事情的确与李宽有关,她要如此自处?冤有头债有主,这句话人人都会说,但事到临头,我不可能对李遂安一点隔阂怪罪都没有。你看二哥,我们都知道事情与大嫂无关, 可放在二哥身上,他能同样轻飘飘视若无睹吗?”
贺湛沉默片刻,点头叹道:“是我考虑不周。”
贺融拍拍他的肩膀:“我们五日后就要出发,你挑选的人如何了?”
贺湛:“差不多了,陈谦留守京城,我要留一部分兵力给他,北衙的人不能全部带走。”
贺融沉吟道:“也带上一部分南衙的。”
贺湛:“但南衙从前是李宽的地盘,他现在虽然交出兵权,手底下依旧还有不少忠于他的将领。”
贺融:“全部从北衙调兵太明显了,之前李宽已经退让了一步,我们没让他去成南夷,现在如果连这点面子也不给他,很难说得过去,陛下那边也会奇怪的。”
贺湛点点头:“我明白了。”
隔日一早,贺融带着文姜前往郊外万春园。
此处原是前朝一处皇家别庄,本朝高皇帝将其改建为园林和围场,送与皇后,先帝在时,又将其赐给卫王,今日桑葚宴,便是卫王妃举办。
卫王自打护驾有功,襄助今上登基之后,今上也投桃报李,对这个弟弟礼遇有加,两人兄友弟恭,一时传为佳话。据说卫王不久前还曾主动想将万春园上交,但嘉祐帝没有接受,反而又赐了卫王许多财物,此事传出来,旁人也不免要赞一句卫王识大体懂进退。
卫王妃三十许人,风姿绰约,大家出身,贺融他们过去请安的时候,她正带着一帮女眷在园中赏花,见了贺融贺湛就笑道:“三郎五郎,正如那九霄天宫里的玉树,清秀舒展,光彩照人。”
贺湛笑道:“婶婶这样夸我们,让我们以后还有什么脸到您跟前来凑热闹?”
簇拥的卫王妃身边的一众女眷,也都纷纷向二人行礼,稍有年轻一些的,不免往他们那边瞧了又瞧,暗生欢喜。
卫王妃捂嘴笑道:“你们十叔已经带着七郎去打猎了,你们若想吟诗作对,也往围场那边去,男人们都在那边,就不必陪我们在这儿聊胭脂水粉了。”
兄弟二人行了礼便离开。
卫王妃含笑目送他们的背影,对一众女眷道:“我这两位侄儿不赖吧?”
“何止不赖,两位殿下,越发俊俏出众了,这样的郎君莫说是在京城,即便在那江南毓秀之地,同样是掷果盈车,万人空巷的人物。”接话的是裴皇后娘家一位长辈。
很多人没有忽略贺融离去时,拄着拐杖深一脚浅一脚的背影,如此形容风仪,偏偏有白璧微瑕的遗憾,令人不由得惋惜几声。
但话又说回来,即便身体有这样的缺陷,也无碍对方一出现,就令人眼前一亮的光彩。
正似卫王妃所言,贺融贺湛,如九霄天宫庭前两株玉树,光华流转,不分伯仲。
“安王殿下身边带的那位侍女,我好似很眼熟?”有位贵妇人道。
旁人便给她解惑:“这不奇怪,那女子名唤文姜,据说是在房州时就跟着安王了,安王对她甚为宠爱,连去洛州都带着,更勿论这等场合了。”
大家听说这番话,再看文姜的背影,不免就带上几丝暧昧。
一个男人能对一个女人好,除了男女之情,很难让人想到别处去,并非这些女子眼光狭隘,而是世俗风气所限。
有人奇怪道:“那安王为何不为她求个名分,哪怕是侧妃,也并非不可能。”
“安王殿下倒是为她求了,只不过不是想纳她为侧妃,而是想为她求个官职,让她当安王府中的主簿。”
“原来上回安王上回为女子求官,闹得沸沸扬扬,便是为了她?”消息稍微落后一些的人,听闻之后无不讶异。
她们见文姜既非倾城之色,又无妩媚之姿,实在想不通对方到底有哪一点得安王青眼,最终只能归结为安王殿下眼光独特,行事与众不同,毕竟娶牌位这种事,也非人人能做到的。
不过贺融把文姜带到这里来,却不是像那些女眷想象的那样,一刻离不了她,而是想给文姜与季凌一些单独相处的机会。
走出园林后院,眼前景色登时为之开阔,春夏之交,草木繁盛,满目俱是青葱翠绿,生机勃勃,远处遥遥传来马蹄声与说笑声,近处大树下,却也有一堆人或站或坐,正在高声谈笑。
万春园的婢女侍从,不时手捧茶水点心,来回穿梭侍奉。
贺融方才没在女眷中瞧见李遂安,还以为她也加入打猎的行列中,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她。
其他人看见贺融贺湛,也都起身行礼。
贺湛摆手笑道:“今日不论尊卑,只论尽兴,你们继续玩你们的,不必管我们。”
他又指指人群中的张泽:“你小子给我出来。”
张泽嬉皮笑脸溜达过来:“殿下有何吩咐?”
“你小子长进了,我听说你主动请缨,要跟我去岭南?”
贺湛臂弯一伸一紧,将他脖子勒住,张泽忙不迭求饶。
旁人知道他们两人关系好,也不去制止,任由他们打闹走远。
李遂安走过来,明明是心中欢喜,却还要勉强按捺住,表现出矜持模样。
“多谢安王殿下赏脸,应邀出席。”
贺融:“卫王妃也给我们递了请柬。”
言下之意,他们是看在卫王妃的情面上才来的。
“……”李遂安无言片刻,“那边花开得不错,不知殿下可否赏光,与我过去走走?”
贺融颔首:“请。”
两人缓步往前,李遂安特意走慢一些,为免贺融跟不上,但她发现贺融的步伐,也许比寻常男子稍有落后,但并不比女子慢。
她心头胡思乱想,不知如何才能说出此行目的,便听贺融问道:“桑葚宴上都有什么特色?”
李遂安松一口气,答道:“众人会将各自府里头做的与桑葚有关的菜肴带过来,多数是糕点凉菜,以免放坏了,主人家这边也会准备一些热菜,让客人享用,眼下时辰还早,待会儿殿下就可以尝一尝鲜了。”
有了这个开头,两人总算有些话说,又聊了几句,李遂安把心一横,终于将心事说出来。
“殿下,我父亲有意撮合我与纪王殿下。”
贺融微微一怔,他已猜到李遂安今日可能会说的话,却没想到李宽属意的对象竟然是二哥贺秀。
但仔细一想,这也未尝不在情理之中。
贺融沉吟道:“二嫂新丧不久,二哥恐怕没有这个心思。”
李遂安苦笑:“我也这样说,但父亲说,纪王妃之位,不可能永远空着,陛下也有意赐婚。”
平心而论,撇开他对李宽的怀疑,这的确是实打实一桩门当户对的良缘。
贺融道:“既然陛下与李侯都这样想,那就预祝你们心想事成了。”
“贺三!”李遂安气急之下,也顾不上尊卑了,脱口道:“你明知道、明知道我……”
“李娘子。”贺融道,“我们见面不过数回,我记得第二回,你当街诬陷我,想让宋蕴抓我去南衙大牢。”
李遂安委屈道:“后来你不是没事吗?我就是想教训一下你,那时候你若肯服软,我就让宋蕴住手了!”
贺融:“若是我不是皇孙,而是毫无背景的平民子弟呢,被宋蕴抓过去,那是个什么下场?”
李遂安一愣,慢慢低下头,半晌,小声道:“对不住。”
贺融淡淡道:“我生来不知服软二字怎么写,那时候若贺湛没来,我是真打算去南衙大牢作客的,宋蕴与贺湛从前在禁军有嫌隙,他必不吝于用些手段让我吃吃苦头。你觉得,我对你的观感会如何?”
李遂安的眼眶一下子红了,心中似有万顷波浪,翻江倒海,激动难平。
“所以,你一直记恨到现在?你一直很讨厌我?”
贺融停下脚步,看着她:“你若当我的二嫂,我必会依照礼节,给予应有的尊重。”
李遂安红着眼看他,终于说出自己的心声:“我不想当你的二嫂。”
贺融沉默片刻:“对不起,我无能为力。”
他转身离开。
李遂安原以为自己能够忍住眼泪,但到了此刻,泪水还是夺眶而出。
她告诉自己,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自己对贺三也不是就喜欢到了非君不可的地步,只不过比起纪王来说,她对贺融更熟悉而已。
她又告诉自己,其实贺融生母罪名仍在,腿脚又不便,比起他,父亲为自己选的婚事,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即使想出再多的理由来安慰自己,李遂安依旧无法控制内心那股悲伤委屈之意。
她想起自己从小到大,因有着祖母的宠爱,几乎是全京城所有高门女子中活得最任性肆意的,有一回,看多了民间话本的她,对祖母义阳大长公主说,自己以后一定要嫁一个自己喜欢的如意郎君,哪怕门不当户不对,她也不会退缩妥协。
当时祖母是怎么回答的?李遂安抬起视线模糊的泪眼,往事历历在目。
祖母摸着她的脸颊道:“安安,你还小,阿婆可以宠着你,护着你,但阿婆虽然贵为公主,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话语犹在耳旁,李遂安闭上眼。
不是对方身份低微,难以高攀,也不是对方容貌丑陋,了无才情。
偏偏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意。
……
贺融走出没多远,就看见了季凌。
但他旁边没见文姜。
“发生何事了?文姜呢?”贺融见季凌脸色有些不对,便询问道。
季凌拱手道:“文姜往别处去了,我有事想与殿下说,叨扰殿下片刻。”
贺融颔首:“说吧。”
季凌犹豫片刻,还是说出实情:“不瞒殿下,前日我已将我与文姜之事,禀告家中父母大人。”
贺融:“他们反对?”
季凌低下头:“是。”
贺融:“那你自己作何想法?”
季凌深吸口气,复又抬首:“我此生,非文姜不娶。”
贺融面色稍霁:“那你打算怎么办?”
季凌郑重道:“还请殿下给我一些时日,让我好生说服我爹娘,他们最终会同意的。”
贺融沉吟道:“季家郎君,是因为文姜门第不高才反对的吧。”
季凌惭愧道:“是,我并未作此想,但我爹娘……恐一时半会无法被说动。”
贺融似笑非笑:“就我所知,似季氏这等人家,连天之骄女,怕是也未必放在眼里。”
季凌忙道:“不敢!”
贺融:“我并未怪你,如今门户之见比比皆是,季氏不会是唯一一家,也不会是最后一家,但你对文姜一片真情,愿意坚持到底,却令人钦佩,日后你们俩若好事能成,我会上呈陛下,为文姜求赐一个诰命。”
季凌由衷道:“多谢殿□□谅,敬冰定尽力而为,文姜这边,我不好开口,还请殿下为我转圜一二。”
贺融忽然一笑,笑得季凌莫名其妙。
“我有一计,能让你爹娘明白你的决心,你要不要试试?”
“……”季凌有种不妙的预感。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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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趾 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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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葚酒呈上来时, 卫王妃正与女眷们说笑谈天,但今日最出风头的主角却非卫王妃, 而是姗姗来迟的皇长子妃宋氏。
宋氏虽然现在只是皇长子妃,但大家都知道,陛下有意立淮王为太子,眼下只在时日长短而已,皇长子妃, 迟早都会变成太子妃。
无须宋氏主动找什么话题, 众人自然会围绕宋氏来寻找话题,从发钗说到吃食,甚至是带孩子, 但凡女人家感兴趣的, 自然而然就能热火朝天。
宋氏的话不多,偶尔说上一两句, 她如今与刚来京城时已大有不同,即便谈不上明艳大方,但也瞧不出村妇的粗鄙之气, 不管众人心里对这位村妇王妃作何想法,面上总还要谈笑风生,和乐融融。
“说到丝帛之色,最妙的,当属天水碧了。”一位贵妇人就道。
宋氏并不知道天水碧是什么,所以她没有出声,以免献丑。
卫王妃含笑道:“夜雨染成天水碧, 我也曾闻其名,据说当年前朝末帝时,江南曾有人染成‘轻烟天水碧’作为贡品,我祖母年轻时也有幸亲眼得见,可惜后来被乱军焚毁于战火中,听说那个匠人也已去世,再也没有人能染出那样的轻若浮云,碧如天水的薄纱了。”
也不知哪个缺心眼的,在一干八面玲珑的贵妇中,竟忽然出言道:“听说淮王妃善于织布,想来知道这薄纱要如何织出?”
宋氏有一瞬间的无措,但她毕竟是亲身经历过宫变的人,很快冷静下来,并未大动肝火,还能颇为得体地回应:“照我看来,这样的技艺还是不会的好,地方官为了讨好天子而劳民伤财,就不是陛下所愿了。”
卫王妃暗暗松一口气,原想为宋氏解围的,这会儿倒是用不着了,忙顺势笑道:“淮王妃说得是,这等奢靡之风,正是亡国之兆,还是不要效仿得好。”
说罢又不着痕迹看了那个出言不逊的愣头青一眼,后者总算反应过来,脸色都白了,赶紧闭上嘴,再也不敢贸然插话。
先帝在时,这种场合最引人注目的,往往是临安公主。
当年临安公主在别庄所办的踏春宴,每年都是京城高门的一桩盛事,但如今她已与齐王一脉被赐鸠酒自尽,斯人消亡,再过几年,恐怕许多人连临安公主长什么模样,都想不大起来了。
裴皇后不爱凑热闹,逢年过节除非必要,连宫宴也很少举办,对外人称皇后节俭,不欲奢靡,连嘉祐帝也甚为敬重,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未免令人觉得裴皇后不善交际——自然,堂堂一国皇后,也无须通过交际,听人逢迎来树立自己的权威。
乐平公主与纪王妃不幸殒命,安王妃未过门就病逝了,四皇子却干脆连妻都不娶就离家出走了,说起来,天子这一家的女眷运道委实有些玄乎,那些原本看着安王与兴王一表人才,动了心想嫁女儿的人家,免不了也得考虑考虑。
众人正说笑间,却见一名侍女匆匆忙忙跑来,变了脸色道:“安王殿下将季侍郎打了一顿,季侍郎提前告辞离开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
连卫王妃和宋氏也情不自禁站了起来。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了解贺融的人,如宋氏,知道贺融虽然性情有些直,却不是一个狂躁之人,这种殴打朝廷命官的事,一点都不像是贺融干出来的,如果非要选,宋氏觉得贺湛干这种事的可能性还更大一些。
侍女纠结道:“婢子也不知,方才远远就瞧见殿下与季郎君正在说话,殿下忽然大发雷霆,抡起竹杖将季郎君一顿好打。”
其实她还保留了些余地,没说贺融下手毫不留情,把季凌揍得满头包,抱头鼠窜,狼狈而逃。
饶是如此,也令众人惊诧不已。
敢情今日最轰动的事,不是淮王妃被下绊子,而是安王出手揍人?
卫王妃:“诸位安坐,我去瞧瞧。”
没等她动身,贺湛已经过来了。
“婶婶,大嫂,对不住,我有事先走一步,来日再上门请罪。”他抱拳告罪道。
卫王妃忙叫住他:“三郎呢,你们这是在弄什么玄虚?”
贺湛苦笑,哎了一声:“别提了,我三哥将文姜视如姐妹,您也是晓得的,季敬冰这厮却不厚道,明明答应了要娶文姜为妻,被家里人一反对,居然跑来跟我三哥说要纳文姜为妾,您说三哥能有好脸色给他看吗,自然是抬手便打,您若是认识季家人,可得跟他们说一声,以后千万不要在我三哥提起纳文姜为妾的事,以我三哥那脾气,弄不好出征岭南前,先得把季凌的腿给打折了不可!”
他一气呵成说罢,又道:“不和您说了,我得赶紧安抚三哥去,免得他真做出这样的事来,告辞!”
众人眼见贺湛很快走了个无影无踪,都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宋氏轻咳一声:“三郎是出了名的脾气好,季凌有言在先,却不守信诺,也难怪三郎生气。”
季凌是不是不守信诺,大家没亲眼瞧见,不好下定论,但安王喜欢用竹杖打人,这可是有渊源的,当日宫变之后,齐王兵败被擒,听说是他命人将乐平公主推下宫城,安王当即就亲自动手,将齐王揍个半死,那可是半点没留情,据后来负责押送齐王入狱的士兵说,齐王的门牙都被打掉了,满口鲜血,惨不忍睹。
由此可见,安王虽然腿脚有些问题,双手可是半点问题都没有,如今季凌被打得鼻青脸肿,不敢在人前出现,只得提前匆匆退场,大家听说之后,半点都不感到意外。
那头贺湛离开万春园,上了回程的马车,一张苦瓜脸立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同车正在看书的人直皱眉:“要笑下去笑,马车被你笑得都在晃了。”
贺湛将他手上的书抢过来:“三哥,你就不想听听我是如何形容你的?”
说罢贺湛又手舞足蹈表演了一遍。
贺融撇撇嘴,给了两个字的评价:“浮夸!”
贺湛很不服气:“哪里浮夸了,你打季敬冰的时候的确没留手啊,我也瞧见了,他眼眶都青了,恐怕你不止用竹杖,还直接上手了吧?”
贺融:“不打得狠一点,如何让季家的人知道此事绝无退让余地?”
贺湛翻了个白眼:“我看是三哥你打趁手了,不揍白不揍吧?”
贺融抄起身旁竹杖:“那我还能再揍一个。”
难为车厢内空间有限,贺湛这高个子还能在这里头腾挪躲闪,避开贺融打来的竹杖。
“三哥你这功夫还得再练练……哎哟!”
话音方落,脚缩得慢了些,当即就挨了一下。
……
贺融揍季凌这一顿,算是彻底揍出名,隔日就传遍了京城,就连他们入宫给帝后请安,裴皇后也忍不住问起来。
“听说三郎打了一位工部侍郎?”
这主要还是双方身份的缘故,在这之前,大家很难想象一位亲王会亲自对一位侍郎动手。
朝野议论纷纷,也有以刚直出名的言官,当即就上疏弹劾贺融,说他不顾体统,对朝廷大臣视若无睹,殊无半点尊重,更因私废公,公私不分,无非倚仗身份功劳,目中无人云云。
有御史弹劾并不出奇,安王殿下一言一行,素来不走士大夫喜爱的那种温文仁厚作风,上回他为文姜求官的事就已经惹来不少诟病,但他依旧我行我素,连上疏申辩都不肯,所以这回才会有人说他“倚仗身份功劳,目中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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