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貌冠天下[重生]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岫青晓白
修行之人注重誓言,天道会对其监督,若所言为虚,此时外界大抵已落下天雷了。
江栖鹤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用惯常的语调,不愿提气似的慢吞吞道:“你们算得可真好,利用白无心让江眠复活我,然后又告诉我江眠魂魄被囚在黄泉。黄泉是什么地方?七州极西,位于混沌境旁,最初被浊气吞噬的地方。”
沈妄垂眸,他身旁其他门派的长老互相递了眼神,其中一人将某个卷轴抛过来。
“此为混沌境及周围的地图。”那人道。
江栖鹤偏头一看,雪蓝色月纹描在底部,轴木深棕,鎏金玉珏缀于其上,雕刻有一轮圆日,正是上次在江阳城,连山赫想给他的那个。
“还真是兜兜转转了一圈。”江栖鹤冷笑,“当日就讲这些讲出来,恐怕混沌境早就被填上了。”
“我们也是才知晓此事。”沈妄迈开步伐,缓而慢地朝江栖鹤走来,“栖鹤,此行不易,可要回神都将所需之物备齐……”
“沈掌门,我和你、和神都没半毛钱关系。”江栖鹤把卷轴丢进鸿蒙戒里,嫌弃地后退,“你再往前走一步,我不介意当着另外九大掌门的面,把你腿打断。”
沈妄果不其然步伐一顿。
江栖鹤退这半步恰好来到陆云深身旁,后者顺势抓起他的手,再一把薅过挂在天华婆娑舞上把自己装作摆件儿的阿绿,冷哼一声,点足起身,御风出了偃琴洞窟。
外面仍是夜晚,月破云出,照得歇夜城大亮。风清透寒凉,树影微晃,抖落残余叶上的水珠,但不多,只几滴而已。
陆云深带着江栖鹤落到城中某座仍灯火通明的高楼屋顶,跟抱娃娃似的把他摆放好,然后盘膝坐在他身旁。
“黄泉已被混沌境淹没,他们的目的就是让你修补破裂的混沌境,真的要去?”陆云深手掌覆上江栖鹤搭在青瓦上的手,凑过头去,轻声问。
“不然呢?”江栖鹤反手把陆云深的手抓住,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捏起,然后又放下,“江眠在里面,我总要突破了混沌境,才能把他救出来。”
陆云深觉得不对,就算黄泉已被混沌境吞没,但要去就江眠,也不用把整个混沌境裂缝给修复了。换而言之,他们去黄泉,仅仅需借道混沌境,并不用管混沌境是好是坏。
除非,十大门派,乃至天境本来的目的,便只是为了让江栖鹤进入混沌境。就似当年的虚渊,江栖鹤甫一进去,罪孽海便被镇住。
但江栖鹤被江眠魂魄仍停留在世这一喜讯给冲昏了头,全然没想到这一层。
还有狩魂穿杨对他说的话……那三个十圣显然与其他九派掌门不是一路的。
“你要如何补上混沌境缺口?”陆云深换了个问题。
“不知道,但总不能去找石头,像神话里女娲补天那样吧?”江栖鹤抬手托住下巴,“我的春风词能清理浊气与浊怪,大概……也能把混沌境里所有的浊气消灭干净?如此一来,斩断源头,斩草除根,皆大欢喜。”
陆云深暗中一叹。
“你怎么了?”江栖鹤眯了眯眼,“不太乐意江眠能出来?”
“不是。”陆云深半敛眸光,将五指嵌入江栖鹤指缝,再把人拉入怀中,“阿鹤你想得太简单了。”
他把自己的猜测给江栖鹤讲了一遍,后者懒散的神情逐渐变得凝重,最后倏然散去。
“即便如此,我也要去。”江栖鹤抬起头,不错目地看着陆云深,神情坚定,“混沌境不似虚渊,虚渊里罪孽海与炼狱山轻易便能将人折磨至死,但混沌境里只有混沌气息,就算再浓厚,也有方法清除了去。”
三月过半,夜空中明月饱满,光芒皓白,映在长街上清澈似水。江栖鹤将手指从陆云深手中抽出,缓缓挪开半尺距离,手臂环抱双腿,下巴抵在膝上。
衣摆在微风中拂动,他侧过头去看陆云深,浅色双眸揉碎月光,容颜明艳丽。
“陆小白啊,你要和我一块儿去吗?”
第46章千灯照夜(十四)
第五章千灯照夜(十四)
清亮月色为素白衣衫镀上一层银辉,轮廓边缘光华明明,亮得有些发虚。陆云深保持着方才拥抱江栖鹤的姿势,手指极轻微地颤过少许弧度后,他异常深黑的眼眸闪过数种情绪,但到了最后,化作瞪视。
他瘫着脸,唇线平直,眸光清冽,“我会不与你一道去吗?”
江栖鹤被他逗得噗嗤一笑,“我就是稍微客气一下。”
“你不必与我客气。”陆云深一点点挪过去,把江栖鹤的手抓住,“我喜欢你,你做什么都会陪你去,想要什么都给你。”
这不是陆云深第一次告白,但每一次都如同此刻般,黑眸瞬也不瞬地凝视江栖鹤,眼底全是他一人。
又或者说,陆云深总是用这样的眼神看江栖鹤,却不要求回应。他说喜欢的时候,不强求江栖鹤也喜欢他;他伸手拥抱,江栖鹤无须抬手将他环住;他付出,从不问回报。
好像江栖鹤不把他赶走,已是最大的满足。
江栖鹤内心又酸又软,指尖轻颤,这一次没有把手从陆云深手中抽走。
皓月悬在身后,夜幕深蓝,江栖鹤换了种坐姿,仰首俯瞰脚下灯火如昼的长街。
“你知道我们现下在何处吗?”江栖鹤低声问。
“歇夜城东南角。”陆云深答。
江栖鹤又问:“屁股底下坐的是什么楼?”
片刻愣神,陆云深疑惑地摇头:“我方才没注意名字。”
“有问题吗?”陆云深往前倾身,认真补充道。
“是青楼呀。”江栖鹤笑得戏谑,“陆庄主,你难道不知道只有青楼才夜间灯火不歇?再者,你没注意过底下传来的都是些什么声音?”
“我……”陆云深脸颊微红,一时不知该作何言语。
这条街是歇夜城有名的花柳巷,长街灯盏蜿蜒不尽,仿若波光粼粼的河流,咿咿呀呀的婉转歌声不时飘来,甜腻脂粉香浮动的风里夹杂着女子娇媚笑声、或嘤咛哭泣。
纸窗上交缠的剪影,红烛挂泪床榻摇曳。陆云深望对面扫了一眼便回视线,黑眸无声地注视江栖鹤。
“有的时候,我不得不思考一个问题。”江栖鹤唇角弧度勾人,却敛着眸光,故意不看陆云深,“陆庄主,你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时而纯情得跟入世未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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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似的,时而又心思慎密、沉着威严。”
“我记忆没完全恢复,多数时候凭着感觉在做事。”陆云深手指从江栖鹤手背滑开,再挪回去,指尖触碰指尖,跟细脚伶仃的小兽般寸寸地爬上去,重新将那只手覆住,“你不喜欢吗?还是说,你比较喜欢其中一个我,而讨厌另一个?”
江栖鹤失笑,“不管是哪一个,不都是你吗?”
“如果你只喜欢少年的我,我可以一直保持这样的。”陆云深说得郑重。
江栖鹤没好气地在陆云深额头拍了一巴掌,顺势从屋脊上站起,抽手伸了个懒腰。
“阿鹤。”陆云深踱步过来,“我能抱一下你吗?”
“哟,还知道提前打招呼了?”江栖鹤挑眉,随即冲陆云深露出微笑,“不能。”
话虽如此,但江栖鹤此时的姿势太容易被偷袭了,陆云深稍微倾身,就将他揽了个满怀。
陆云深脸颊轻碰江栖鹤脸侧,尔后垂眸看向先前在偃琴洞窟时,他留在江栖鹤脖子上的咬痕。
当时他咬得用力,虽然没破皮出血,却也深红一片,在瓷白的皮肤上格外显眼。陆云深抬手摩挲那处,感受到江栖鹤瑟缩了一下。
“还疼吗?”陆云深眼底闪过自责。他声音又低又柔,像是低音域的琴弦揉出的沉沉吟响,微热气息喷薄到脖颈间,在暗香浮动的夜色里,惹得江栖鹤耳垂一红。
江栖鹤腿软了一下,强作镇定轻咳一声,道:“你不说我都忘了。”
“对不起。”陆云深指腹在那圈深红上来回,眸色很深,另一只手扣在江栖鹤腰上的手不住紧。
“怎么,为了弥补我,要我也给你来这么一下?”江栖鹤慢条斯理地轻声笑道。
陆云深回了句“好啊”,将脖子主动送到江栖鹤唇边。
柔软温凉的唇在陆云深颈侧擦过,江栖鹤下意识后仰,又挣扎几下,从这人怀里跳出来,“好个锤子,又不是鸭脖,我才不啃!”
“洗干净,再抹点料,也是蛮好吃的。”陆云深站在原地,深黑的眼眸一眨,闪过笑意。
“那你改行卖鸭脖,我天天来照顾你生意。”江栖鹤给了陆云深一个脑瓜崩。
几经折腾,江栖鹤衣袖被压得略微发皱,陆云深凑过去,细致地替他理整齐。
晚花的香与脂粉甜混在一起,腻得不成样子,陆云深鼻翼翕动,小声问江栖鹤:“要换个地方休息一晚么?”
江栖鹤还没说话,蹲在屋脊另一头装死的绿羽鸟炸毛飞起,“我终于等到这话了!看你们两个老年人腻歪简直要被死了!”
“春天来临,繁殖的季节到了是吧。”江栖鹤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笑,“我准你离队去追寻真爱。”
阿绿一翅膀糊到江栖鹤鼻尖,“阿一被盲老头带走了!你都不关心关心他吗!”
江栖鹤微怔,旋即眯起眼眸,边点头边拖长调子一“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绿羽鸟用翅膀捂住眼睛,“什么原来如此,我只是关心同生共死的朋友!”
“同生共死,同生共死。”江栖鹤啪啪啪拍了三次掌。
“我说你这人!”阿绿气得抬脚冲江栖鹤猛踹,却被陆云深单手揪住,抛回空中。
“我没忘记他的事。”江栖鹤终于正色起来,“但他是被盲眼老头用传送阵带走的,要想找到他,一,回去偃琴洞窟追查那个阵法,但偃琴洞窟已经被我们陆庄主毁了大半,那个阵法在其范围内。二,用卜筮星算之法测出他的位置,这需要寻找到一位通此道的人,但我即将启程赶往混沌境,无暇分.身,如果你愿意,便带着我的信物,去雪清境找九幽子。”
“哎……”绿羽鸟面上浮现浓浓的纠结与犹豫,它在屋檐上踩来踩去好半晌,才小声道,“我肯定得跟着你啊,要不这样,你给九幽子写一封信,叫他帮忙算算,等我们带着江眠从混沌境离开,差不多就能到回信了。”
“行。”江栖鹤边点头边从鸿蒙戒中取出纸笔,三两句交代清楚后,连带信物一道用符咒封入细小竹筒中。
江栖鹤把此物交给阿绿,“去找你朋友送信吧。”
绿羽鸟爪子一抓,飞速离去。
“我们也换个地方吧。”陆云深勾了一下江栖鹤手指,“去白日里寄存马匹的客栈。”
江栖鹤轻声一“嗯”。
他难得在床上睡了个完整觉,从将近子时一直到第二日辰时,足足四个多时辰。但梦也一个接着一个地做,时间被打乱,一会儿是少年时街头巷尾与人打架,一会儿是踏入修行之道后在长河边练剑,忽而又是一晃,来到当年的风云大会上。
梦中出现的人数不清楚,熟悉的、陌生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最后出现的是陆云深。
那是在夏日的歇夜城,大雨倾盆,砸得湖中白莲摇摇欲坠。陆云深穿一身湖绿衣衫,背对他坐在白桥栏杆上。
陆云深反手握着横栏,带了伞,但没撑开在自己头上。
那是把雨过天青色的伞,伞面用银色丝线绣着两只野鹤,于宽阔江面上低飞而过。雨珠在伞上砸出大朵大朵晶莹剔透的花,绽放过后噼噼啪啪顺着竹骨滑落。
伞斜斜地搭在一座破了顶的佛龛旁,那拈花而坐的菩萨低眉敛目,看不出悲喜。
“你在等谁?”江栖鹤听见梦中的自己这样问。
栏杆上的男人沉默许久,就在江栖鹤以为自己等不到答案的时候,他低声开口,“我谁也没等。”
说这话时,陆云深头微微抬起,手往两旁分得更开,银白长发向下滑落,拖出水迹。
分明是背对,但江栖鹤觉得自己了然他的神情。
那双黑眸被大雨湿润,寒霜化去,望向远方时,流露出些许迷茫。
江栖鹤又问:“你为什么不自己打伞?”
陆云深抬起的头垂下去,“因为没必要。有伞无伞,有雨无雨,有心无心,万般归一。”
“但你却把慈悲给了菩萨。”江栖鹤不依不饶。
“菩萨其实很悲哀啊,芸芸众生皆向他求平安,可未曾有一人希望他能平安。”
这话的最后,陆云深长长一叹。
江栖鹤望着他被滂沱大雨淋湿的背影,心绪无端复杂。他想走过去将自己的伞递给陆云深,但偏头一看,竟发现手上根本无伞。
他猛然惊醒。
第47章千灯照夜(十五)
第五章千灯照夜(十五)
入目是微暗的红木雕花床顶,青底罗账上描着蝶戏花的图案,视线往外,透过半落的垂帘,见得一剪素白忙碌的背影。
陆云深正在往桌上布菜,糖醋排骨、糖醋里脊、糖醋茄子、鱼香肉丝等酸甜口占据半壁江山,剩下还未从食盒中取出的,是麻辣鸡、山椒兔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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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的歇夜城特色菜。
斜对着的窗支起半扇,外面雨淅淅沥沥,将对街探出墙的花枝洗刷得清透干净。
又是一个雨天,街道湿润,檐瓦迷蒙,滴滴答答声响个不停。
这使得梦境与现实的分界太不真切,那道背影也渐渐虚化了去,江栖鹤半睁的眼重新阖上,头一歪,回到尚未完全退散的梦中。
陆云深恰巧取出最后一盘菜,白瓷盘中土豆丝煸得金黄酥脆,葱花与香菜点缀其上,鲜绿可人。将这道菜轻轻搁置在桌面,陆云深拿起一旁的湿手帕净手,一边回头看江栖鹤。
他知晓江栖鹤已经醒了,但说话声音仍是不大,带着小心翼翼的轻柔,“起来吃点东西?”
江栖鹤把被子团吧团吧揉进怀里,翻了个身,没理。
“阿鹤。”陆云深坐到床畔,顺手撩起江栖鹤散落到他这边的一绺乌发,低声道,“辰时三刻了。”
江栖鹤迷迷糊糊“嗯”了声,继续往床内滚。
“阿鹤?”陆云深屈膝凑过去,试图将这人抱着的那床被子扯出来。江栖鹤倒是没怎么反抗,只是顺着那被子的移动路线翻滚,一下子撞上陆云深伸出的手,被抱了个正着。
陆云深把人扶起来,闻声哄道:“起床了,给你买了糖醋排骨。”
江栖鹤又是一“嗯”,然后把脸往陆云深肩膀一埋,便没了下文。
“你这样是喊不起来他的。”绿羽鸟从窗外飞进来,蹲到立柜旁的长颈花瓶上,边抖雨珠边幽幽开口,“你得先倒一盆凉水,然后把他脑袋摁进去,这样才有可能喊醒他。”
陆云深沉默半晌,走到事先备好的铜盆旁。他当然不可能直接把江栖鹤摁进水里,而是绞了一张湿毛巾,再折身回到床畔,替江栖鹤擦了个脸。
“他一般会睡多久?”陆云深问。
绿羽鸟的声音里充满幸灾乐祸:“半个对时。”
便是六个时辰了……陆云深眼底浮现出一抹无奈,将擦过脸的毛巾丢回盆内,力道控制得巧妙,没溅起半点水花。
江栖鹤在这时眨了下眼,鸦黑的眼睫颤过后,眸眼缓缓睁开。他声音透着股慵懒,沙哑低沉,好听极了,“你还挺适合去跳水。”
“什么?”陆云深眼中闪过疑惑。
“没什么。”江栖鹤身子一歪,靠上床柱,半睁着眼看向陆云深,“我闻到了好闻的味道。”
陆云深报出一串菜名,江栖鹤被这好几个“糖醋”逗得发笑,也因此全然清醒。
细长手指按上陆云深肩膀,江栖鹤借力起身,笑道,“其实我并不偏爱酸甜,吃多了会腻,相反,麻辣咸才是喜欢的,比如那个兔子和鸡,就非常合我口味。”
“……”陆大庄主面无表情地瞪了江栖鹤一眼,明显在说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江栖鹤一脸无辜,“我以为你能看出我先前是开玩笑的。”
陆庄主瘫着脸从江栖鹤身侧擦过,拿起搁在玉米排骨汤旁的汤勺盛出两碗,放到桌上时发出一声极轻的闷响。
走下床漱口的江栖鹤又是一笑。
“那我把糖醋排骨、糖醋里脊、糖醋茄子、鱼香肉丝撤掉了。”陆云深凉丝丝开口。
“别啊,阿绿要吃的。”江栖鹤漱完口搁下茶杯,理着袖子走过来,“来,让我们替绿大爷盛饭。”
阿绿一声冷哼。
原本的半壁江山被陆云深嫌弃地用一套茶具驱逐出境,致小巧的炉中炭火通红,壶里泉水由凉转温,待到快要沸腾时,陆云深将两只茶杯扣上去预热。
江栖鹤把排骨汤里的玉米戳出来吃掉,然后隔着千山万水,替自己捞了块里脊肉。
陆云深默默看了他一眼,水沸后灭火,待到温度降下来,才掰碎茶饼往里放。
“什么茶?”江栖鹤随口一问。
“普洱。”陆大庄主面无表情回答。
江栖鹤装模作样地点头:“哦,黑茶好,黑茶养生,暖胃又清肠。”
陆云深:“饭后一刻钟才准喝茶。”
“是是是。”江栖鹤又是一阵稳重点头,但后一句便开始作妖:“喝茶嘛,不放凉一点会烫舌头。”
陆云深:“……”
江栖鹤忽然“哎”了一声,陆云深挑着眉刚想问,听得这人又开口了。
“昨天还模样乖巧地要抱抱,结果抱完了就开始瞪人,你数数这是你今天第多少次瞪我了。”江栖鹤半垂眼眸,沉沉叹息,“呵,男人。”
语气之幽怨,神色之哀愁,惊得陆大庄主正在洗茶的手一抖。
从离开偃琴洞窟后,江栖鹤对陆云深的态度便有所转变,没有像前几次那样生硬地把陆云深推开,而是任他捏手任他拥抱,可以算作温和与纵容。
今日晨起,更是对陆云深不设防备,还在他生气后委婉讨好,虽然方式极别扭。
这样的转变很能说明问题,陆云深心中微喜,眼神轻轻颤动。
他唰的一下把第一道茶水倒掉,抬起眼眸刚想说点什么,江栖鹤却偏过头去给阿绿夹了一块小炒肉,还边说:“这应当是德运记的菜?上次我来歇夜城时吃过一次,没想到这么多年还没倒闭。”
被转移了话题,陆云深亮起的眼神黯淡,闷闷地“嗯”了声,“德运记已成为歇夜城最大的酒楼。”
“真不错。”江栖鹤弯起眉眼,“这证明我眼光好,喜欢吃的菜馆都能长长久久。”
陆大庄主眸眼垂得更低,慢吞吞地开始泡第二道茶,没说话。
阿绿视线在这两人身上来来回回好几次,但猜不透他们在搞什么鬼,一口啄掉碗里的肉后,起头聊起了混沌境。
“根据连山赫的地图,离开辰州后,我们要经过云林、钟山、烟谷,才能走到混沌境入口。”江栖鹤边说,边目不转睛地从尖椒堆里挑兔肉丁,“这些都是传说中的地方,云林又称死亡之林,据说里面居住着不死族;钟山高万仞,上头全是罡风;烟谷是座迷宫,满世界烟雾,连站在身边的人都看不清。”
“那我们要怎么办?能直接飞过去么?”阿绿问。
“不好说。”江栖鹤沉吟半晌,“等去了才知道。不过我们陆庄主有高天梵罗体护身,遇刚更刚遇强更强,实在打不过就缩到他身后去。”
阿绿翻了对白眼,“是跑到他身体里去吧?我是没这个福分了。”
陆大庄主将新泡好的茶推到江栖鹤手边,又拍开这人在尖椒兔里没头没脑翻找的筷子,亲自给他捞出一大块兔肉。
“江眠只剩下了魂魄,他的栖身之所,你准备如何打算?”陆云深问。
这话问住了江栖鹤,他默默吃下兔肉,又往嘴里塞了一夹米饭,许久没出声。
“或许江眠不会像你这般别扭,嫌东嫌西的。”阿绿低头拖了一块糖醋里脊到自己盘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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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找一见带灵性的武器或法器吧?”
“行吧,现在我的鸿蒙戒拿回来了,这些东西多的是,到时候让江眠自己选。”江栖鹤不太高兴地说道,“如果都不喜欢,就找别的。”
二人一鸟商量了一番,决定吃完饭便出发,寄存在此间客栈的马另外请人送回江阳城。
离开时天依旧在下雨,陆云深撑着伞走在江栖鹤身侧,与长街上戴着各式各样面具的人擦肩而过。
江栖鹤偏头回望某处一眼,问陆云深:“你可还记得有一年我们在歇夜城偶遇?”
“起初你一直认为的,我们的第二次见面?”陆云深反问。
“那时候我挺惊奇的,心说堂堂悬剑山庄庄主,竟然也会来这种小城镇。”江栖鹤耸着肩,目光移到绣着薄云的天青色伞面上。
陆云深扭头看他:“那次我和你说过什么吗?”
江栖鹤:“什么都没说。”
陆云深凝视他许久,开口时语气平静,让人猜不透心中想法,“让我猜猜,那时你旁边跟着人吧?”
江栖鹤笑了笑,没回答。
那一天,歇夜城同样迷离在烟雨中,檐瓦湿冷,吊角清寒。
江栖鹤身后跟着沈妄,两人皆穿玄青,腰佩曼陀罗纹饰漆黑长剑,共执一柄伞从街上此端走向彼端。
陆云深与江栖鹤擦肩而过,眉目冷淡,神色平静,唯独两人的剑穗相撞,玉珏发出清脆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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