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夫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非10
太妃表面看来性子最是冷清漠然,自她口中从来别想能听到任何关心或是安慰之言,但实则,她待真正亲近的人和物,所怀着的关切往往比常人还要浓上许多。
净槐在静云庵里陪了太妃十余年,想必是早已被她当做了家人一般的存在来看待的。
眼下忽然没了,太妃必然是难过的。
想到这里,冯霁雯不禁轻叹了一口气。
而因太妃身体不适,心情亦不佳,冯霁雯便未打算在静云庵久作逗留。
正当临走前,太妃却叫住了她。
“近来可有什么进展?”
往前冯霁雯过来,总会同她说起诸多相关之事,此番见她正当伤怀,便未多提,不料她却主动问了起来。
既她想听,冯霁雯自是愿意说给她听。
听冯霁雯说罢她与和珅疑心到了当年和珅阿玛身故之因,况太妃微眼底的神情微微一聚,似是有些震惊。
“你们打算查起当年之事?”她看着冯霁雯,问道。
冯霁雯点了点头。
“这些陈年旧事,若要查起,必然是极难的,可既是觉出了异样,必然要详查到底才是。更何况,眼下已大致可以确定,祖父遭人陷害的背后,多少与此事有些牵连,所以更是非查不可的。”
“可即便是当真查到了什么,时隔多年,没有证据,亦是枉然。”况太妃道:“而一旦动手去查了,只会将自己置于更为凶险的境地,到时才真正是一丝退路也没有了。”
她的话虽像是在泼冷水,可却也是不争的事情。
“您说得这些我与和珅都已想到了。”冯霁雯没有动摇地道:“只是眼下已顾不得去瞻前顾后——既然还有能做的事情,必然都要试着去做的。至于退路,早已是空谈了。”
况太妃听罢,便也未有再说其它。
“说到此处,我今日过来,是有一件事情想要顺便问一问您的。”
冯霁雯自袖中取出了一张折起的宋纸,边说话边在况太妃面前展开了来。
况太妃举目望去。
纸上绘着一个有些奇怪且复杂的图案。
“这图案,您可曾在何处见过吗?”冯霁雯问。
况太妃只看了一眼,便将视线收了回来,而后微一摇头。
冯霁雯见了也不觉得失望,只是点了点头。
她本也是抱着一试的心态而已,倒也没有想过如此轻而易举地便能够获悉这图案的线索。
又坐着与太妃说了会儿话,眼见日头渐渐西沉而去,冯霁雯适才带着丫鬟动身回城。
“果不其然,这世上没有永远密不透风的墙。”
况太妃倚在榻上,似自语般说道:“做过的事,迟早还是会被掀出来的。”
一旁的玉嬷嬷攥紧了身前的双手,神情似有些紧张。
“可……”她几经犹豫,方才讲道:“当年之事,始作俑者另有他人,您亦只是迫于……”
况太妃闭了闭眼睛,打断了她的话。
“事实便是事实,总归是抹不去的。”
……
刑部地牢。
悬在墙上的油灯跳跃着,不知是从哪里灌进来的冷风并着狱卒们审讯动刑的喝问声、以及刑具碰击的声响,传入耳中便令人不寒而栗。
一名年轻的犯人缩在一间单独的牢房角落里,听着一名正遭严刑拷问的囚犯发出的嘶喊声,不禁瑟瑟发抖起来。
不知是否有人刻意为之,他自被押进来的第一日起,便被关在了离审讯阁最近的牢房里,是以这样可怖的喊声,他几乎日|日都能听到。
他虽不曾受过如何重刑,但单单只是听着这些动静,已近是要崩溃了。
只因他十分清楚,若过了十日的招供之期他尚不肯招认罪行,那么到时等着他的必然也会是这些可怕的刑罚……说不定还会有过之而无不及——毕竟……他得罪的可是如今在刑部只手遮天的和珅!
“于大人,您请便。”
脚步声并着狱卒奉承讨好的说话语气一并传入了于齐贤耳中。
他豁然抬起头来,见得被打开的牢门外立着的中年男人,一时喜出望外,忙不迭地站起身,拖着沉重的铁链,步履踉跄地扑了过来。
“爹……我就知道您会来救我!”
他双手紧紧地抓住来人的双臂,发红的眼睛里盛满了神采。
“救你?”于敏中却是一声冷笑,看着他道:“天子脚下,雇凶刺杀朝廷命官,这等大罪,我有何能耐能够救得了你!”
“可我如今尚未招认,只要罪名一日未定,那您必然还有办法可想不是吗!”于齐贤形色激动地道:“爹……您就我这么一个儿子,您可不能不救我!”
“你现在知道怕了!”于敏中甩开他的双手,沉声怒斥道:“当初犯浑之前,怎不曾想过眼下的后果!”
“我当真没料到那些人竟是这般靠不住,竟连一个区区和珅都……”
“啪!”
一记力道十足的耳光重重落下,于齐贤被扇得双耳犯鸣,眼前一阵发黑。
“事到如今还在这里大言不惭……我看你根本没有悔恨之意!”于敏中恨恨地咬了咬牙,道:“于家没有你这等混账子孙,你亦别想还有人能帮你分毫!”
语毕,便重重地甩了袖,欲转身离去。
“爹……”
于齐贤回过神来,忙追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
“我真的知道错了,也知道怕了……”他急忙地道:“您不知道,我那日是吃醉了酒,又恰巧受了金溶月的言语挑拨,一时压不住火,这才……若是换作平常,您就是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他也是事后才明白过来自己是被金溶月利用了。
可那时早已没了退路可言,他碍于那股子不知所谓的骨气,一直也没说过一句怂话。
直到此时,唯恐于敏中不肯救他,情急之下适才说了实话出来。
于敏中听罢心底的怒火却烧得更旺了几分。
他回头去,眼神冷得让人心底发寒。
他再一次甩开了于齐贤。
金夫 531 石破天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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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谁也帮不了你!”
见他就此抬脚离去,于齐贤惊慌失措地要追上去,然而未及踏出牢门外,便被狱卒给拦住了。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狱卒将牢门重新落锁,于敏中阔步离去。
“爹,爹!”
于齐贤的声音充满了恐惧与不甘,他隔着牢门奋力地喊道:“您不能不救我,您不能如此狠心对我见死不救啊!爹!”
出了地牢的于敏中脸色一片铁青。
他当真是不想再理会这个不肖子究竟是死是活!
可若他当真能做得到如表面看来这般冷血绝情的话,今日也不会特地来此了。
即便再混账,却也是他唯一的儿子。
当真让他眼睁睁地看着他去送死,他又于心何忍?
和珅应当便是看重了这一点,故而才未让人阻拦他前来牢中探视,为得必然就是要让他心软动摇——
但真若答应和珅的条件,他与整个于家只怕都落不到一个好下场。
于敏中在原地伫立许久,紧紧攥着的拳头松开了再握紧,如此反复不下数十次,最终却也是毅然抬了脚,就此离去。
他自认为自己绝不会蠢到就此同和珅妥协,是以便找到了金家。
金简听了他的来意之后,毫不掩饰地冷笑了两声。
“如今外面的情形你不是不知道,上有皇上与景仁宫对我存有不满,下至同僚百姓皆在背后看我金家的笑话——我倒是想帮你,可又有谁能帮我将眼前的困局给解了?”
更何况,于齐贤所犯死罪,若和珅不肯松口,要想搭救根本就是难如登天。
这跟他先前吃花酒打死人可不一样!
“和珅之所以迟迟未有将其定罪,为得就是让你自乱阵脚,倘若此时你我铤而走险,岂不正中他的下怀?届时被他捉住了把柄,送达天听,你我岂还有活路可言?”金简说道。
于敏中听了脸色十分复杂。
金简所言他自然也已想到了大半,可难道当真就要让他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被定罪处斩不成?
他刚要再言,又听金简冷声讲道:“况且,为子如此,救了亦是白救。”
他指得自然不光是于齐贤向来只知惹祸捅娄子的纨绔作风,更有其已无法为于家传宗接代的事实。
于敏中听罢,未有接话,只暗暗咬紧了牙关。
“告辞了。”
他丢下这三字,便离开了金家。
……
翌日,城中又出了一件引人瞩目的‘大事’。
说来也真是‘巧了’,此事漩涡的中心,仍是金家二小姐金溶月。
近来已被金二小姐和十一阿哥之间的秘事磨得耳朵起了茧的京城百姓们,再一次喧哗起来——
一大清早,京衙的大门不过刚打开,便有一对夫妻带着个十来岁的男孩等着了衙门外,并着一名书生打扮模样的文人携了状纸前来击鼓喊冤。
夫妻俩看着极朴实,一瞧便知不过是普通百姓而已,但这位陪同前来的文人,却被衙门的师爷一眼认出了来历。
“这就是去年跳入护城河中,拦了御舟告御状的那名举人……”师爷附在京衙县令耳旁低声说道:“这可是个极难缠的主儿。”
县令此时却无暇去顾及这位举人难缠与否,只因这对夫妻状告的竟是金家小姐金溶月。
且所告非轻,而是一桩命案。
陈情的状纸上明明白白地列明了此事的前后经过。
也是此时方知,这对夫妻原是当今刑部尚书、军机大臣和珅府上的家仆,他们口中被金二小姐所害的女儿芳芳,亦是和府的家生子。
一头是金简,一头是和珅,又牵扯出了人命,这下可了不得了……
县令心下有些慌神,又得钱应明以有理有据的言辞咄咄相逼,就连向来舌灿莲花的师爷也远远不是其对手,当着衙门堂外一众旁观百姓们的面,县令唯有硬着头皮差了衙役前去金家传唤金溶月,前来对质公堂。
意料之中的,金家并未同意让金溶月亲自出面,而是遣了一名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前来应对。
虽是不合乎规矩,然县令也未敢多说一字半句,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按着流程来办案。
原告显是做足了准备而来,夫妻俩虽不善言辞,因谈及女儿枉死而只知忘形垂泪,悲痛不已,然人证与物证,却是俱全。
人证为和家的一名丫鬟,名唤红桃,当堂招认了当初曾受金溶月唆使,为其监视自家主子,从中传递消息,几番害得和太太冯氏遇险。而死者芳芳便是因察觉此事,而遭金溶月手下之人所害。
红桃不单单陈情了自己为金溶月收买的前因后果、以及金溶月同自家太太的诸多过节,更详细地供述了每一次向金溶月手下的丫鬟阿碧传递消息的时间与地点。
虽然状态慌张不安,但条理清晰,言语间无任何纰漏。
除此之外,她还示出了‘物证’——一封出自金溶月之手的亲笔书信,其上写明了究竟是如何唆使红桃下手暗害冯氏的经过。
金府里的管家虽是一头冷汗,却仍矢口否认这绝非是自家小姐的笔迹。
“是真是假,对照一番便是了。”钱应明虽明知这所谓亲笔书信是为伪造,但仍是占足了理的硬气模样。
太太着意临写的笔迹足以以假乱真,但这并非主要,关键在于,他十分清楚自己此行的目的——是为枉死之人讨还公道来了。
思及此处,更觉义愤填膺,当堂状言抨击了一番金家小姐草菅人命,仗势行凶,罔顾王法的狂妄行径,又道了诸多‘不彻查不足以平民愤’,‘不严办不足以肃朝风’等慷慨激昂之言,直让县令的冷汗冒了一层又一层,频频地向同样已要站不稳的金府管家递去眼神。
金府管家以回府取金溶月字迹前来比较为由,当堂离去了。
县令借故退了堂,称明日再续审此案。
至此,案情虽未能了结,孰是孰非看似尚无定论,但上风无疑是被钱应明给占尽了。
一整日间,此事已在城中传遍。
无数百姓翘首以盼,只待明日复审,好将这出惊心动魄的戏看个明白。
可却不料,来日在京衙等着的,却是更为石破天惊的一出大戏。
金夫 532 一波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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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一桩人命官司找上了金溶月。
这回出面的,乃是内阁学士刘墉。
同其一并出现在公堂之上的,还有靳霖。
刘墉状告的是数年前金家小姐蓄意构陷其女刘亭之,毁其名节,害其自缢殒命。
刘家小姐刘亭之当年与人私|通,后在家中自缢身亡,这在几年前的京城乃是人人俱晓之事,只因刘家对此忌讳莫深,竭力压制,方才鲜有人谈及此事。
而谁都不曾想到,时隔数年,将这道在外人眼中有些不堪的伤疤再度揭开的竟正是刘家自身。
且还是通过官衙,将此事毫不加掩饰地推至了风口浪尖之上。
自此亦能看得出,在真相面前,刘家所怀着的不忿与决心。
被押上公堂的一名人证,是一位形容狼狈,衣着甚至称得上褴褛的年轻男子。
他亲口招认,当年受了金溶月许以的重利,蓄意在香山别苑中当众咬定自己与刘家小姐有染,演了当年那一出‘官家小姐与贫寒才子无媒苟合’的戏码。
有些印象的必然可以认出,此人确是当年那位姓黎的书生无疑。
但其早已不复当年翩翩少年的风度,可见得这些年来过得并不安稳适意。
据其道,当年他按金溶月的吩咐将事情办成之后,便被威胁驱离了京城,这些年来在异乡漂泊多年,并不知刘家小姐事后自缢之事,又道自己当年只是一时财迷心窍,并无害人性命之心,万望可以开恩轻判。
不料他话刚说完,便被一早过来赶着复审的钱应明冲上前去,结结实实地揍了两拳。
“无耻小人,做下如此禽|兽不如的奸恶之事,亏你还能这般心安理得苟活于世!事到如今,你还有何颜面求以轻判!”
若非衙役及时将人拉开,还不知会造成何种混乱的情形。
堂外旁观的百姓却觉大快人心,纷纷叫好。
人群中,小醒瞧见这一幕,亦发出了一声情绪不明的笑声来。
这人……竟也有不那么讨人厌的时候。
……
“啊?还有这样的事啊……”琉璃阁,抄手游廊下,小茶一阵惊讶罢,不由感慨道:“那刘家小姐死得可真冤啊,好好地一个小姑娘……真是可惜了。”
“是呀。那刘家小姐当年在京城里,可是出了名儿的才女啊。”
出身书香门第,灵气无双,尚是豆蔻年华,便被袁先生同被靳先生收为弟子,美名远扬,这一切,本是闺阁小姐们所能设想到最好的模样了——
“可偏偏老天爷不开眼啊。”
小羽小亭几个丫鬟纷纷地叹气说道。
“什么老天爷不开眼?这干老天爷什么事儿啊?”小茶翻了个白眼,后愤愤地道:“分明就是这个金二小姐蛇蝎心肠,见不得旁人比她好,小小年纪,也不知是如何生出那么些恶毒心思的,现如今我想到她那张脸,可真真儿是让人作呕。”
她说着,还不忘做出一个犯恶心的表情来,惹得几个丫鬟憋起笑来。
堂中,冯霁雯抱着净雪坐在椅上,正听着刘全禀说案子的进展情形。
“钱先生那张嘴,确实厉害地很,直辨得整个公堂之上鸦雀无声,要奴才说,他不去做个状师倒是可惜大发了……”
他将堂审的经过一一说罢,才又道:“只是那曲县令生怕得罪金家,哪怕是书信得了鉴认,也尚不敢就此给金二小姐定罪。退堂后,奴才着人去特地打听了,才知这县令已将案情奏明大理寺,道是案情涉及久远,京衙难以取证,显然是打算并着刘家小姐的案子,一同推给大理寺去办了。”
“随他们如何推罢。”
冯霁雯道:“到底金溶月这回,无论如何也是逃不掉的了。”
单单是这些舆论,便足以将人压得死死地,再也别想站起来了。
……
晚间,钱应明迟迟归来。
彼时丁子昱正坐在堂中对灯夜读。
“这么晚了还不歇着。”迈进堂中,钱应明随口说道。
丁子昱却好似被惊了一下,陡然回过神来,仿佛是方才并未觉察到有人靠近一般。
“钱兄回来了。”他顿了一顿,方才得以平静地问道:“今日去衙门进展如何?可还顺当?”
“板上钉钉的事情,自然不会再有什么疏漏了。”钱应明答罢,看了他一眼,却是微微皱了皱眉,道:“你近来可是有什么心事?”
总觉得反常得厉害。
丁子昱一怔之后,摇头失笑。
“我与钱兄皆是孤身一人,无牵无挂,何来的心事?”
钱应明却显然不信,并且自顾自地道:“我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钱兄但说无妨。”
“你可是与大人起了什么隔阂?”
他问的直白,令得丁子昱脸色不禁微微变了变。
片刻口,强自笑了笑,反问:“钱兄何出此言?可是大人说了什么吗?”
“大人倒不曾提及任何。”钱应明说道:“只是我见你近来做事总有些恍惚,像是不如往前那般尽心了。加之马嫂夫妻二人之事,大人又全然交由了我一人来办,故觉得有些不寻常罢了。”
他是个直肠子,说起话来也没有那些弯弯道道。
沉默了片刻之后,丁子昱只道:“我倒不觉得有何不同以往之处……许是钱兄想多了罢。”
钱应明闻言又看了他一眼。
“兴许是我想多了。”他最后说道:“只是大人待你我也算不薄了,若你有何为难之处,大可同他直讲。”
丁子昱知道他指得应当是他家中兄嫂上门讨要银两之事。
可若当真有这般简单,倒是省心了。
望着手中书卷,丁子昱无声苦笑。
……
金家,外书房。
“大人,这是于大人让人送来的信。”仆人弯腰将一封信笺送至书案旁。
金简皱眉接过,拆开了看。
他无需看,也知信上的内容。
如今于敏中暂任大理寺卿一职,这两日来闹得沸沸扬扬的两桩案子即将就要交到他手中,这案子究竟要如何办,于敏中自然要先问一问他的意思。
于敏中之意,是暂且拖着,暂时不羁押金溶月,留给金家足够的时间准备证据,以证金溶月清白。
金简看罢,却是连冷笑也笑不出来。
金夫 533 白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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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证清白的证据?
他将信纸重重地摔在了面前的书案上。
且不说他有没有这个功夫,即便是有,眼下却哪里还有这个必要。
一面是外面铺天盖地的舆论,一面是来自宫中的压力,金家的颜面与损失,早已是挽回不了了。
眼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早了却此事,平息宫里的怒火。
“来人——”
他声音沉沉地唤道。
仆人躬身行了进来。
“老爷有何吩咐?”
“明日一早,将东西送去清蕖院。”
“是。”
夜中落了一场薄雨。
翌日清早,偌大的清蕖院中,除了初起晨扫的丫鬟们手中的扫帚划过地砖的沙沙声响之外,一概寂静无声。
直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忽然传来,打破了四下的安静。
“……”
一名自院外回来的小丫鬟提裙飞奔着,脸色张皇地进了正堂中。
“阿碧姐姐,大事不好了!”她上气不接下气地急声说道。
阿碧自内间行出,脸色亦有些慌乱,可仍是压低了声音,强自镇定着说道:“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姑娘还未起身,惊着了姑娘,你不怕挨板子吗?”
“可……”小丫鬟已顾不得许多,径直往下讲道:“方才奴婢瞧见蓉妈妈带着丫鬟往此处来了——”
她话未能说完,院中就有丫鬟们见礼的声音快一步传入了阿碧耳中。
“见过蓉妈妈。”
丫鬟们的声音皆是战战兢兢的。
蓉妈妈是金家的老人儿,总揽着内院琐事,等同是半个管家一般的人物。又因做事向来十分严苛,不讲情面,故而向来很得府内的一干丫鬟仆人们敬畏。
身材高瘦,穿着深棕色印团花褙子的蓉妈妈带着两名丫鬟走进了堂内。
阿碧也连忙向她行礼。
“这一大早地,不知是有何事竟劳蓉妈妈亲自前来?”她强自堆笑着探问道。
“小丫头们办事不牢靠,真有什么重要的差使,怕是将意思传达不明白。更何况,老爷吩咐下来的事情,我自是不敢怠慢的。”蓉妈妈话音刚落,便抬手示意了身后的丫鬟上了前来。
“……”阿碧尚且不知该如何接她的话之际,待瞧见那上了前来的丫鬟手中捧着的东西,脸色霎时间便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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