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嫁作商人妇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玉胡芦
素玥看见了,便有些歉然地解释道:“到处刀啊箭啊的不长眼睛,怕太后娘娘有危险,就催着先走了。”
说着把甜宝抱起来,小丫头蹬着短腿腿,只认得娘,不认得姨,一劲儿地往车厢外面扑。生得可真是好看,小脸儿冰清,小鼻子翘翘,才点点大就已经遮不住美人胚,看哪里都是庚武与他那个小妻子的影儿。
素玥的眼神便稍许黯淡,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其实她也不晓得为什么就不肯等他的女人,可是看见老王妃撕扯着他女人的裙儿袖儿;看见她为了保护孩子,用伞柄用力敲打老王妃的颧骨和脊背,旷谷冷风将她衣袂吹来拂去,现出少妇骄傲婷美的胸脯还有凹曲有致的胯盘儿,素玥努力藏起的回忆就关不住。涩涩不是滋味。
自己也不愿意去想,可是抵不住,抵不住那画面在脑海中一幕幕迅速勾勒。是庚武精致薄唇噙着那个女人嫣红的唇-瓣用力汲-吮,是他满带粗造的掌心在她沃美上抚瑈的嘤宁,是他托着她饱-满胯骨放肆驰骋的狼野……他们同床共枕恩爱抵缠,他用他的浩瀚耕耘爱宠她,让她给他生儿育女。江南边水养的女人,一定娇柔得不堪承受,她疼得不行了,兴许很爱对他撒娇……
可真是薄情冷心,说放就放了,有了新的,竟然毫厘旧念都不再留下。他当真一点点都不晓得嚒?那大通铺里她曾经多少次挨近他,夜半睡醒,看着他微抿的薄唇、英俊的脸庞,指尖沿着他窄挺的鼻梁往下滑,滑着滑着,人就蹭到了他被褥里。贪慕呀,偷取一点他的暖。
他时而睡着睡着,那里竟就起来,怎么那么大,像一座山。大营里时常有男人起来,可是她都觉得恶心,她看着他的,满心里却只有憧憬……和慌怕。大着胆子去碰,碰它一下,它便回触她一下,男孩一样可爱调皮。然后她就热了,想溜回自己铺盖。
也默认她给他洗衣裳。总是冷冽难以亲近,但她真要偷走他的衣裳去洗,他也懒得去与她讨回来。他的衣裳总是清爽干净,时而会有男儿羞涩的痕迹,她洗着洗着就脸红,心里却都是甜蜜。
可是后来这一切都给了别人,另一个没有和他同甘共苦过的女人。他对那个女人全心全意,让她做他的少奶奶,他们生儿育女,用心经营家庭,扩大家业,把曾经都抛干去净。就连对自己多看一眼都怕他的女人会多想,像是完完全全两个陌生人。
但哪怕有一点点游移也好啊,又不奢求他真的怎样,至少证明自己在他的生命中逗留过,也许掩埋的妒与羡便能够减少一些。
但是都没有。
一路看着他粉雕玉琢的娇妻稚儿,听着那一声声挠心的吴侬软语,真怕再要多呆下去,自己忽然便会失控。所以一瞬间,不想再等她同乘。
素玥掂着甜宝乱动的小手手,亲了亲,却是那个女人的味道。无处不在。
忽而心绪又回还了,便作一贯的淡然笑道:“应该就在后面马车里跟着,此刻安全了,不如派人下去问问。”
“呜呜~~”甜宝不要素玥抱,一劲地往太后奶奶怀里扑。
老太后心疼得张开双臂,连连道:“哎唷哎唷,看这娇娇儿的。赶紧的,去后头找找,叫秀荷赶紧回来,孩子找娘找得不行了。”
“迂——”马车在路边慢悠悠刹住,阿檀抱着小豆豆跳下来。
漫天地大雪纷飞,经历了一场突袭,气氛显得阴压压的,没有了早先阔派的活力。一道道厚重帘子把世界隔开,像不愿与人沟通,一句话都懒得多说。
阿檀掀开第一道帘子:“您有看见我家三奶奶吗?”
没有。三五双眼神空洞冷漠。
“三奶奶,我家三奶奶可有在里头?”
谁,不在。
天苍地茫,问话声在空寂山谷下也显得那么单薄。人人都是冷着张脸儿,早上出门天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下雪了,脑袋被驴踢了,下恁大的雪还要在路上颠簸。谁识得你家三奶奶?手兜着袖子,满肚子苦水怨言都没处说。
“呜~~么、么~~”阿檀一辆车一辆车问下去,回答的都是没有。豆豆瘪着小嘴儿,开始想娘了。
凭空一个大活人,怎么能说没有就没有了呢?
老大嫁作商人妇 第壹贰壹回无心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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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放了晴天,还没晴半晌功夫,忽而一场大雪就突如其来。马车走在东茂大街上,那厚布车帘外飘着雪花,看见往来过客兜着袖子缩着脖儿,嘴里溜出的哆嗦在空气中变成白雾,挡不住声声抱怨。
这个说:“啧,今岁这雪下得没完没了,米价菜价一天比一天贵,还让不让人过年了。”
“可不就是,比去岁的雪又大了一拨。早晨才刚把娘儿两个送去城外丈母娘家,可好,这场雪一下,怕是又得耽搁到后天才能回来。”
笨重脚板在街市上踏出一个个雪窟窿,听见那窟窿里唱出沙沙声响,像一张吞吃人命的大口,莫名使人心中烦乱。
“迂——”忽而一只黑狗横穿,车夫迅速扯紧缰绳。马车在路中央重重一晃,气得大骂一句:“狗-日的,走路长不长眼睛!”
庚武连忙伸手轻扶,神思顿时从游走中回还。
从宫中出来便被荣亲王隆泰叫去府上下棋,也不晓得是因着二蛋一直在旁吵闹,还是隆泰近日棋艺渐长,下三盘,连输三盘。末了连铎乾都看不下去,好笑地敲他一记:“丢不走,去几天就给你送回来。”
一句话就把他心思拆穿,都晓得这年轻商贾宠妻护犊,把娘儿四个宠成宝,想不承认都难。
想起秀荷垂下帘子的那一幕,叫她撒个谎儿提前回来,她却眸光潋滟地嗔他:“扯谎儿做什么,我去了就不回来。”
去了就不回来。真个是绝情的女人,头一回带三只小狼崽出门,她倒是比自己还要轻松。庚武勾了勾精致嘴角,不由好气又好笑。
“爷,到地儿了。”外头传来车夫喊话。听见大张从店门内迎出来的脚步,庚武便应了声:“好。”单手撩开车帘跨出来。
车辕上沾着几枚雪花,许是被主人目中的柔情打动,想随在他的袍摆上一同跟去。奈何那袍摆却无心风月,扑簌一声把它拂落尘埃。尘埃也无情,顷刻将它湮没了踪影。
“就是这儿了,听说这家的首饰打得很不错,一直么得空来,今天正巧路过来看看。”旁一辆马车里,小柳春裹着紫貂连帽斗篷粉光脂艳地走下来,叫梅孝廷一起去看首饰。
梅孝廷用扇子隔开车帘,看见隔壁铺匾上鎏金的“崇盛”二字,就不想走出来。知道这是她关秀荷的丈夫置下的产业,那条手段冷狠的狼如今如日中天,所有和他们有关的他都不想再遇见。
但是小柳春喜欢,小柳春又催他:“阿廷,你怎么啦?哦……若是近日不方便,那就下个月买好了,反正我也不缺什么,我们改去楼子里喝茶消遣可好?”
她戏子慧眼,应该已经将他家底看穿,知道他其实除了那每月固定的利息,家乡已然无甚产业。但她竟也从来不试探,也并不因此而疏离他,反而在圈内应酬间主动给他撑足了台面。
昔日富贵少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钱算什么?梅孝廷不喜欢这样被女人体恤,便走下马车,揽过小柳春的腰肢儿:“方才见你回眸对我笑,竟看得我出神。不过几副首饰罢,你喜欢什么,我都给你买什么。”
假话,他是时常看她出神,但那眼神却透过她飘忽甚远,好似徜于某个遥远回忆。就连那床笫胶阖也是,阴阴柔柔,有瘾有毒,这一刻痛死了下一刻魂魄就投胎。小柳春温柔相挽,并不说穿。
二人走了两步,忽而睇见一道劲爽的英姿从旁掠过,只见二十一二风华正盛,着一袭灰蓝色对襟袍褂,襟袖相间青白狐狸毛,腰间缀一挂墨玉,那剑眉星眸好不气宇轩昂。
是庚家老三,那条让人咬牙切齿恨不得扒皮削骨的狼。小柳春的眼神有些滞,梅孝廷看见了,凤眸中便镀上酸冷的光,笑笑着打了一拱:“久违。”
“久违。”庚武闻声看过来,目光在梅孝廷覆在小柳春腰肢儿上的手掠过,亦冷冷地回了一拱。
眼神却是冷冽轻蔑的,为着秀荷曾经离开他的选择而欣慰。这样一个毫无担当的纨绔子弟,镇日个就知烟花粉巷流荡,听说为着讨戏子心欢,已经在外头借贷了不菲的数额。如今人们看着他哥哥的脸面不与他为难,只怕甚么时候那半瘫子一翻船,他便是连楼子门前背姐儿的都不如。庆幸没跟他。
那边大张从铺子里迎出来:“哟,大哥来了,楼上客人前脚刚到,正温了一壶酒招待,咱们这就上去。”看见梅孝廷,道了声“啸老板”,二人并无什么话说,当下分别告辞。
一道清颀身影掠过眼帘,有淡香拂面。小柳春看着庚武英挺却冷峻的侧颜,眼神儿有些恍惚:“那是她的男人?听认识的姐妹说,这个男人身家可不凡,才二十二就已经是横跨南北运河的大商贾了。只不过很可惜,听说试探过许多回,从来不捧人。”
她说“她”,梅孝廷就知道说的是关秀荷了。但他不喜欢小柳春这语气,这让他想起听说已卧病不起的张锦熙,那个以为得了他的男儿第一次就能圈住他的心,时时莫忘刺探审视他的张家大嫂。
“怎么,你认识他?”梅孝廷有些不悦,亦有些讽弄——“听说试探过许多回”——呵,他庚老三倒是条真狼,在妻儿面前装得清风淡漠,那个傻女人一定不晓得他在外面应酬间都经历着什么场面。
但还是忍不住往庚武身后的车厢里看了看,寂寂无人,梅孝廷的眼神便悄然空冷下来。罢罢,不看也罢,反正是她选的。宠溺地揽着小柳春进店。
小柳春怕梅孝廷敏感,连忙妩媚一笑:“不认识,我猜的。见到他就莫名想起那个女人还有她的三个孩子,好像他们天生就应该连在一块儿似的……夫妻相嚒?我也说不出来个什么感觉。”声音低低的,有艳羡也有憧憬,暗暗里悄然地抚了抚少腹。
梅孝廷没看见,轻蔑地勾了勾嘴角:“坐过牢的,女人也是从半道上劫去,有甚么值得称道。”
正说着,那边一个中年男子过来招呼:“哟,是啸老板,可有看见梅先生?我这正有一桩事儿,想要拜托他在陆公公跟前通融通融……”
最不愿面对昔日清淡如画的阿奕而今却成太监义子之事,话还没说完,梅孝廷便不耐烦:“他昨夜出城去了,你找他就找他,找我有甚么用。”阴冷而孤僻,绕开进店。
陆公公……出城去了……
庚武在柜台边听见,心弦莫名触了一触,脑海中一瞬掠过那梦中的画面,待要抓住些什么,思绪却又掠过太快。
沿回旋木梯子往上,二楼是会客厅,按着江南边的风水习俗,布置得很是书香雅意。客座上一对中年夫妇并排而坐,侍女用炭火隔水把青红酒炖热,融进一颗剔透冰糖,轻轻搅拌,俯身在面前的小瓷杯中各倒下半盏。夫妻二人双手接过,闭目轻抿一口,甘甜醇香,暖心沁肺,不由点头赞赏。
“果然是太后钦点的贡酒,确实和我们从前尝的很大不同。”汉话说得流离,到底拐弯抹角的有些吃力。看那麦色皮肤与深目宽鼻,应是外族之人。
“吱嘎——”一声房门打开,大张带了庚武进来,双手合十做了一礼:“拉瓦先生,我们庚老板来了,您二位上回已见过面。这位是拉瓦夫人。”
夫妻二人着华衣亮服,举止打扮贵气十足。是唐翠娥介绍来的南洋客商,听说夫人娘家姐姐嫁的是皇家背景,货出港口很得方便。庚家自从老太爷那一辈起,在南洋的生意便已断档,倘若能与这对夫妇合作,今后自是开辟新径。
庚武便暗自敛回心神,歉然打了一拱:“路上耽误,叫拉瓦先生久候,实在抱歉。夫人您请坐。”
老大嫁作商人妇 第壹贰贰回那老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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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过木屋,土坡上的荒草丛里拢着一抔积雪,旁边似曾有人形躺卧,依稀勾勒出一弯婀娜痕迹。阿檀指着那痕迹,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爷,就是这儿,找到的时候人就已经没有了。”
庚武墨眉深凝,但看那头部位置一缕殷红将雪地浸染,附近一块利石上沾着血污,只觉心中一瞬钝痛。不知她具体伤到了哪个地方,倘若是后脑,是否现在已然昏迷不记事。
狭长双眸将周遭一打量,看见土坡边上似有跌倒的痕迹,还有两根掉落的伞骨,显见得在被虏之前曾与人有过挣搡,失去意识后才从雪地上被人带走。忍捺住怒焰,沉声问:“当时谁在她身边,还有谁来过这里?”
阿檀低着头,惴惴忐忑道:“三奶奶吩咐我看好甜宝和豆豆,老妖婆鬼鬼祟祟的,我不敢走开;奶娘在车子里昏着,三奶奶就一个人抱着花卷小少爷过来了。”
想起女人一抹银红摇摇,抱着小儿在枯草丛中渐远的画面,庚武牙关顿咬:“回去就收拾好了滚蛋吧。”
那嗓音低醇森冷,似从齿缝里磨出。两只没娘的小崽儿被爹爹的戾气吓着,怔了一怔,忽而瘪着小嘴哀哀哭啼:“呜哇~~”
粉嫩小脚丫往上蹭着,伸出手想要摸庚武的下颌,不要这么严肃,爹爹像以前一样笑。爹爹却不笑,此刻的爹爹下颌上长出青茬,冷森森的,像一只可怕的兽。“呜~~么么~~”,又想温柔的娘亲了,娘亲笑起来真好看,她怎么不回来。
素玥看得心疼,便走过去替庚武打伞:“世事变幻莫测,许多结果总是超乎人预料……她出了事,也不是我们想看到的,你自己发怒,可别把怒意吓着孩子。”
世事变幻莫测,但这件事她却是从一开始就参与谋划的,又何必此刻再来说这些?
庚武却不想听她,冷漠地打断了话茬:“我是问还有谁来过这里。”
素玥贪看着庚武隽朗的眼眸,他的眸中有冷意和愠恶,距离隔开甚远甚远。他自己的女人出事了,却对她这样牵连。他们一家相亲相爱的时候,可没有给她多少阳光。
素玥看得心凉,就没有说话。
跟过来的九皇子永恪大声道:“是醇济府的老王妃,我看到她偷偷绕着人过去了,我走了她都还没有回来。”
该死的,一对老畜生!
话音未落,庚武把豆豆递给阿檀,清颀身影已然风一般向木屋外走去。
惯是个桀骜勇武的男儿,怕他失手打人,素玥连忙紧随而后。
……
山道上马车晃悠悠往回赶路,忽而一道灰蓝色长袍在车辕上重重一踩,车内人只觉身子往前一荡,顿时“嘎”一声止住了去路。
“想活命的下来。”听一声阴鸷嗓音穿透厚重的帘布,明明看不到人,隔着帘子却已然感受到咄咄逼近的杀气。老王妃莫贞的心口都虚了,刚刚还在庆幸毁尸灭迹,怎么恁快人就找上门来?那丫头的男人哪里是个人呐,分明就是条狼,惹怒了会撕人的。屏着呼吸,大气都不敢出。
静悄悄的,长腿搭着不动,也无人敢说话。忽而一颗山石把车轮碰撞,门帘子晃了一晃,里头一对高瘦的颧骨露出来。那颧骨上淤青红肿,还有皮肤皲裂的红丝。脚面上沾着湿土,三两叶枯草附着。
庚武看见了,眸光一瞬冷沉。知道是秀荷打的。那个女人脾气拗,她嘴上不说,心里对醇济王府可憎恶,因着被欺凌的母亲,还有传说中那个屈辱而死的婢子娘。她对自己所恨的人可从来不手软……就似曾经对自己,那般痴她爱她,她却舍得一巴掌脆生生打下来,逼迫他对她死心灭迹。
“我叫你下来。”庚武扯了扯嘴角,不耐地重复。
声音略沙哑,似爆发前的按捺。
隔着一道窄窄帘缝,莫贞便看到半张年轻而冷峻的脸庞。光影忽明忽暗,那张脸生得可真是一等一的倜傥,可惜两只狼眸里睇出的阴光太可怕。
莫贞不敢下去,一下去老命就没喽。素玥又不在跟前,只得暗示身旁侍女说话。
侍女怯怯地咳着嗓子:“老王妃哮喘病犯了,受不得风,您有什么事,这、这里说……啊!”
话还没说完,忽而只觉一道冷光掠过,下一秒回神,那老妪已经被狼狈地拎出了车厢。
“老畜生,连一个抱孩子的都设计,你也配是个人!我问你,刚才去了哪里?”庚武俯下肩膀,狭长双眸迫近莫贞干瘪褶皱的脸皮。甜宝攀在爹爹怀里,看见老太婆的颧骨,便伸出小胖手啪啪地打。
“哎唷,哎唷,要人命了嘿~”莫贞踉跄着,嘴里头嗷嗷叫。待抬头看见面前两只哀哀的可怜儿,小兔崽子,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讨娘呢。嗓门便又讪讪敛了起来。
理了理衣襟,记起来自己身份,用帕子遮住刺痛的颧骨,假装擦拭着,端直腰杆儿:“干什么拉拉扯扯,没脸没臊的。你媳妇儿丢了,怪你自个看不住,关我一个老太婆甚么事?我哪儿也不得去,一直就在车里头瞌睡。太后娘娘就在跟前看着呢,别占着你是他端王府的义子,就这么空口无凭诬赖人!”
她嗓门尖高,不少前面后面的马车里探出来脑袋看热闹。那不晓得的,听她一句“拉拉扯扯,没脸没臊”,倒还要以为是谁人轻薄了她。
永恪可讨厌莫贞和德寿,便大声反驳道:“胡说,她刚才去后头拉-屎了,你看她头发,还沾着枯草。瞧,她裙子也湿了,屁股后面还坐着土!”
庚武闻言提着莫贞的衣襟往后一转溜——
嘶,果然那后腰下一片儿湿,点点黄土沾污。许是里头衣裳穿得厚,察觉不到,她自己都没记起来要拍去,被坐姿压得皱皱巴巴的,磕碜极了。
都晓得醇济王府的老王妃歹心刻薄,众人不由悄声唏嘘。
莫贞窘迫,手兜着袖子把屁股遮掩,却盖不住,盖了后面,前面被打肿的颧骨又露出来:“拉-屎都不给拉了,拉-屎都不给拉了……她是个什么身份?戏子出的下-贱-种儿!竟然敢撞我,还不兴我给她撞回去咯?这都谁规定的天理,缺德嘿……”
话还没说完,脖子就被提了起来。
庚武看着眼前这张龌蹉的老脸,勾起冷冽薄唇:“你再说一遍,试试?”
那盛怒凛冽的气场,是真能够杀人的,莫贞害怕起来,哆着腿儿:“太后,太后您快来看看,这小子他要撕人啦!素玥,你快去给我把太后老人家请来。”
素玥勾着头,假装听不见。那边厢太后的车帘子也纹丝不动。醇济王府这是把太后也得罪了,人们暗暗嘀咕。
不远处大张带着几名伙计赶过来:“大哥,出了什么事?”
雪越下越大,怕姐弟两个冻着,庚武嫌恶地把莫贞往地上一抛,冷蔑道:“听着,她关秀荷便是出生路边的乞儿,那也是我庚武疼宠的女人。她若一天不回来,我便要你府上一日不得安生。走!”
锐利狼眸掠过马车旁的陆公公,陆公公正也在看他,二人目光滞了一滞,又凉凉地分开。
“都是道上混过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也不是个吃素的善茬。”庚武擦过他身旁时声音很低,抱着两只小崽儿上了大张的马车。
陆盏脸色不好看,多周全的一场安排结果弄成这样,抓个女人孩子回去做甚么?徒然多留下一条线索。
……梅孝奕。
“走着。”嘎着嗓子吩咐一声,车夫便蹬蹬蹬赶起马来。
一条长队绕过莫贞继续往回城方向赶去。
——*——*——
落雪的天气光阴总是走得甚快,一忽而功夫天就黑透了。京城大街上空寂寂无甚么人影,只有月光萋萋冷凉,似人的心情。
“迂——”马车在胡同口停下,大张掀开帘子跳下来:“大哥,到家了。”
他的声音也很轻,怕将才睡着的两个孩子吵醒。
哭了一路,想爹爹去找娘呢,爹爹却不肯停下。睡梦中还没有安全感,粉团团的身子偶尔一哆嗦,似在梦中惊吓。
庚武把两只小崽儿放进车篮里,怜爱地亲了亲小脸蛋,吩咐大张道:“即刻找几个道上的,这几天派人盯住梅家两兄弟,有甚么动作就回来告诉我。再派人查查醇济王府的底细,老子要整死他。”
“诶。”那清隽狼脸上容色阴沉,是大张从未见过。嫂子是大哥的心头肉,如今人没了,大哥是要杀人的。
叫伙计把婴儿小车抬下来,轻悄悄打马回去。
胡同口站着铎乾与老桐,听见婴儿细碎梦语,便揩着袍摆迎上前来。
两道身影颀长清瘦,在月光下打出寂寥,应是等了许久,宽肩上落着薄薄雪花。
庚武抬头看见,便道了声:“义父。”
语气没有温度。
“不必多礼。事情我已听说了,人还没有找到,丢了一个孩子?”铎乾语气苍凉凉的,昔日风流的桃花眸子看向地上小车,见那纱帘内只剩下一粉一蓝两只小儿酣睡,目中便满带歉然。
“丢了一个……二小子。”庚武咬了咬牙,俯身把车子搬进门槛。
“就不该答应她,带她来这趟该死的京城!”
彼时求他,娇妍的脸颊笑盈盈,一撒娇就扛她不住。还以为她小心眼,怕自己在京城与素玥勾搭,便好笑着答应下来。哪里想到这背后诸多恩怨纠葛,叫她暗地里承受恁多。如今人也不知去了哪里,脑袋也不知伤在何处,一个女人带着嗷嗷小儿,哪里吃得了什么苦头?
清冷地擦过铎乾身旁,自往厅内走去。
那后生清梧伟岸,墨发在夜风中寂寥轻扬,铎乾站在门边看着,想起小两口恩爱融融的一幕幕,便有些举步维艰。他自然是知道秀荷为何而来的,那丫头和她的娘一样样,心里记着仇,便一定要弄清楚。她记着她养父的仇,便要来京城寻找答案。寻见了,以后就学她的娘,和自己一刀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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