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潘病毒[犯罪]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海李
沈亭昭刚刚去世的时候,他来得很频繁,几乎每个月都会来上那么几次,带着鲜花和好烟好酒,有时候还会专门拐去市中心的钟楼书店,看看沈亭昭喜欢的书有没有出新的系列,他站在一排一排的书架前面,手指从书脊上一一划过,心里并没有丝毫的宁静和放松,只感觉此处将倾,每一个字都重如千斤,一个挨着一个,沉沉地落在他的心上。
负罪感和愧疚压得他步履维艰,哪怕仅仅只是站直了什么都不做,他都能听到从自己胸腔里传来的不堪重负的呼吸声。所以他渐渐地来得少了,像避开活着的人一样,他也避开死去的人。取而代之的是没日没夜的工作,在疑犯租住的小区前面一蹲守就是好几个日升月落,或者坐在监控前面,连一杯提神的浓茶也不必,他可以仅凭着意志力,把冗长无聊的画面一秒不落地看过去。他想跑得快一点,至少能追得上那个人的脚步,至少要变成更加优秀的样子,才不枉另一条生命的消逝。
再后来,他经历得多了,也长到了沈亭昭永远定格不会再长的年纪,从那个晦暗得没有尽头的阶段走出来,似乎自然而然地就接受了。他不再刻意地来或者不来,也不执著于带什么东西,通常案子忙完了就抽空来看看。
这么多年下来,如果说还有原则,那就只有铁打不动的两条:忌日当天一定会来。一定不和沈亭暄一起来。
到现在也是。
肃海从一排排墓碑间穿过,手无意识的碰到了口袋里的烟盒,无声地笑了笑。
他不怎么抽烟,却记得沈亭昭烟瘾不小,只是偏偏沈亭暄长了个狗鼻子,灵得不行,抽上一根都会被她闻出来,继而不了念叨几句。逼得沈亭昭后来每次只敢在上午抓紧时间抽上几根,然后整个下午地开窗吹风,最后清清爽爽地回家。或者干脆把肃海拉着一起回去,只要肃海在,沈亭暄的少女心思就会不由自主地冒出来,最多只是瞪他一眼,多半句话都不会说。
总之,在沈亭昭还在的时候,肃海是不怎么喜欢抽烟的。后来慢慢抽起来,可能是因为终于也到了需要靠烟草来缓解情绪的年纪,也可能是出于某种更为隐秘的心理,在不知不觉间暗示自己,继承已经故去的人的喜好,以此作为有些可笑,又非常可悲的纪念。
肃海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手帕,蹲下身,把墓碑上面的灰尘擦去了。
他拂过沈亭昭的名字,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来,里面全是干燥得犹如被风吹起的沙粒一般,粗粝切肤的苦涩。
他想,事到如今,自己可能继承了不止抽烟这一个喜好。
还有沈亭暄。
第68章自杀游戏09
沈亭暄刚参加完一个商业活动,连衣服都没换,怔怔的坐在化妆镜前面发呆。
韩耀宁从她身后走过来,一边走,一边去解脖子上的黑色领结,然后随手把它扔在了桌面上。
沈亭暄听到动静,往旁边略移了移。
韩耀宁便一只手撑着,挡住了她的去路,又把脑袋凑近了,像是要看清她眼底的所有思虑一般,周身惯常环绕的轻松闲适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少见的严肃。
“说吧。”
沈亭暄往不算宽大的椅子里缩了缩,眼眸也随之垂下,无声地摇了摇头。
韩耀宁的嘴角泛起一丝无奈的笑意来,很快又被压下,他几乎连想也不想,脱口将心中早就已经成型的答案抛了出来,“一直没跟肃海联系?”
他说的轻飘飘仿佛风吹羽毛,可一落在沈亭暄身上就变成经年锈蚀的铁链如坠千斤。
沈亭暄的头更低了,目光投在鞋尖点缀的一片细钻上,仿佛那里藏着什么正在无声闪耀的秘密。
“被我说中了,”多年相互扶持的情谊,韩耀宁对她的了解只多不少,一看就明白了,在心里悄悄地把梁惊鸿和肃海都骂了个遍,才又开口说,“让我再猜一猜,你之所以不跟肃海联系,是想让他主动联系你?想借这个机会试试自己在他心里有多重要,结果他更能沉得住气,始终没有找过你,所以你感到特别失落?”
“……”
韩耀宁看着她深深埋下去的脑袋,暴露出头顶处有一个小小的发旋,又无辜又可爱的样子。
他忍不住又骂了一句,然后搜肠刮肚,从胸腔深处的积灰里,翻找出曾经看过的一些鸡汤来。它们都冷了甚至馊了,表面还凝结着厚厚的油脂,却仍旧有陈旧腐朽的气味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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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飘散出来,让人无端生出厌恶。
然而沈亭暄现在看上去真的是急需喝一碗这样的玩意儿,好让她重新恢复活力,跟打了鸡血一样,傻乎乎地继续相信什么努力就能有回报的鬼话。所以身为好朋友的韩耀宁,不得不捏着鼻子,绞尽脑汁地用他身为青年导演的丰富阅历和瑰丽的创造力,来把这些恼人的鸡汤重新加热。
王八蛋啊,他的心里飞快地刷过去无数条血红色加粗的弹幕,后面无疑跟着始作俑者,肃海的名字。
“唔,暄啊,”韩耀宁清了清喉咙,开始灌鸡汤了,“有句话怎么说的呢,感情嘛,总不过是来得早和来得晚的分别。你以前不也总说,你就是来得早的那个啊,所以可以等来得晚的人慢慢就位,因为不管怎么样,你总是知道,该来的人一定会来的,对吧?”
“……”
“而且你从一开始不就知道,喜欢他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吗?要走很多很多的路、度过很多很多个独行的黑夜,翻一座座连绵看不到尽头的山,但是这些你都做到了呀。这么多年过来,你真的特别了不起。”韩耀宁真心实意地说着,仿佛想起第一次他们两个无意间说起网络上不知道何时兴起的“宁暄cp”党的时候,沈亭暄忽然敛了眉间眼里的所有笑意,像小学生宣誓一样,认真又严肃地告诉自己,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所以她的名字不能随便和别人的一同出现在暧昧朦胧的气息里,希望自己不要介意。
韩耀宁说着,又想起了什么,语气也开始微微地跳跃着,“你记得吗,咱们的第一部电影上映的那天晚上,你、我、还有当时的副导演殷晨,都聚在我家客厅里,坐立不安地等第一天的票房统计。原本都好好的,可是你突然就站起来,连围巾也没围,一言不发地匆匆走了,殷晨在后面怎么叫你都叫不住,还笑着跟我说你可能心理压力太大,要出去散散心。”他侧了侧脑袋,看向沈亭暄的眼睛深处,在那里找到了熟悉的亮色,“后来你跟我说,那天你离开以后,跑去了肃海家。”
“……嗯,”沈亭暄点点头,“准确地说,是去了小海家门口。”她笑了笑,“我当时确实心理压力很大,觉得自己有些扛不住了,你和殷晨还能有说有笑,我是真的笑不出来,所以就想着去见一见小海吧,见到他就会很开心,会暂时忘掉这些也说不定,然后等第二天早上,你们告诉我结果就好了。只是我在雪地里打了半天的车,好不容易到了他家门口,又不敢敲门了。”
沈亭暄停了一下,拨弄着纽扣的手指也随之停住了,像是一起陷入了回忆里,被当下的时间暂时封存,“我怕小海跟以前一样,看见我就把门关上,不跟我说话,就算说,也只是冷冰冰地说‘很晚了,回去吧’,那我一定会更难过,大概会哭出来吧。所以就干脆没敲门,靠在他家们板上呆了一会儿,反正只要跟他离得近一点,就感觉没那么害怕了,什么问题都可以再鼓起勇气去面对,大概是这样吧。”
韩耀宁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手心里一片绒绒的触感,“你那个时候就很勇敢,后来还能笑着跟我说起这件事,我觉得很了不起。”
沈亭暄不以为意,开了一个并不怎么好笑的玩笑,“强颜欢笑嘛,这个圈子里人人都会呀。”
“所以你现在更没理由害怕了,你已经比那时候拥有的,多了那么多,”韩耀宁说,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你看,原来肃海总是对你避而不见,连打电话,十次里都有八次不接,但是现在呢,你们可以随时联系,偶尔还会见面,你想要的,都一点点在实现啊。虽然可能还没有到他非常在乎你、遇到这种事情会主动联系你、紧张你的程度,但比起以前,不是已经好了很多吗?”
韩耀宁边说边唾弃自己,觉得自己仿佛了肃海的钱,跟他合伙欺骗感情,因此非常别扭,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去安慰沈亭暄,“你已经走了很多的路了,只是还没走到他会很在乎你的那一站。那一站可能很快就会抵达,也可能还要走很久,但你是自由的呀,这一路上你随时可以决定,是要继续走下去,看看这一站明天会不会到呢、后天会不会到呢,还是就这样算了,干脆放弃这块地图,我就开车去接你呀,保证比你自己独行的速度快得多,我还认识很多优质的司机呢,都介绍给你呀。”
“……”
沈亭暄被他这个比喻弄得哭笑不得,过了一会儿,才说,“其实这不是什么问题,之前在桃源村,我就有跟小海说过,这一路我都走过来了,上山下海,风里雨里,都没退缩过,没有到了现在才要回去的道理,也回不去了,我满心满脑子都是他,稍微有点空闲,就一定会想着他,我只有八十多斤,但是跟着我的这一部分根本无法称重,你的司机载得动我,又哪能载得动这些呢?”
她说完,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斟酌接下来要出口的每一个字,怕说得轻了,它们被风裹挟着飘走,说得重了,又沉沉坠地,泛起巨大的回响扰乱了心神。
“我不会放弃小海的,也没有考虑过这个可能性。至于他现在喜不喜欢我、以后会不会喜欢我,不管答案是什么,我最后有没有得到回应,我都有心理准备。所以,也不会因为我被别人表白,而他无动于衷感到伤心什么的,毕竟从一开始就是我的一厢情愿,哪能到现在用付出过的东西去绑架别人呢。”
沈亭暄抿了抿唇,些许犹豫和顾虑便从嘴角悄悄地溢出来,最后下定决心一般,“而且,我昨天下午跟梁惊鸿见过面了。”
“啊?”韩耀宁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发出一个混杂着疑问和惊讶的单音节。
“毕竟也不能就这样一直拖着,就想干脆早点解决吧,”沈亭暄耸了耸肩膀,但却并没有因此显得轻松一些,即便她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幸好你不在场,不然听到我那样说话,大概要忍不住教我做人了。总之我就是跟他把话说开了。”
“我不讨厌梁惊鸿,当然也说不上喜欢,他就是我认识的一个很普通的人,但是我非常讨厌他这种做法,他的大张旗鼓,高调热情,并没有让我受宠若惊,然后产生什么喜悦的情绪,相反,我会觉得很烦躁,像是他在逼迫我,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真刀真枪地就过来,一定要我做出什么回应。但他其实并没有,他只是选择了自己认为合适的方式,单方面地去表达自己的感情而已,并没有要求我要怎么做,即便这样,我能想得通,甚至有点理解他,也还是会觉得不知所措,觉得很抵触,”沈亭暄说得很慢,后面的一句话更是犹豫了很久,才终于能够开口,语气里的挣扎几乎是张牙舞爪地要跳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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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对小海,也是这样的呀。”
第69章自杀游戏10
“我也说着不要求他回应我,让他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我就是想让他知道,我一直喜欢他,一直会为了他努力,为此我不放过每个可以跟他刷好感度的机会,会总是给他打电话,有时间就约他见面,不管他愿不愿意,但是我这样,和梁惊鸿有什么区别呢?我会不会像梁惊鸿带给我压力那样,把更多的压力,在我自以为不会干扰到他的时候,其实通通都带给他了呢?”
“这么多年,我每一次邀请他,不管是电话也好、见面也好,创造一切可以沟通或者相处的条件也好,这每一件事情,会不会其实都让他特别抵触、特别困扰?我总以为每一次被拒绝以后,都只有我会闷闷不乐,但好像从来没有想到,我嘴上说着喜欢他,但是实际上做的这些,也会让他不开心吗?”
沈亭暄越说,越觉得从前的自己颇有些自私。
喜欢确实是一个人的事情,但是当你想要让喜欢的人知道“你喜欢他”这件事的时候,你热烈地表达、勇敢地追求的时候,它就不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你自以为所拥有的一切正面词汇,你的赤诚、真挚、坦坦荡荡,到了他那里,会变成烦躁、抵触和不堪其扰吗?
你打着喜欢的幌子,做了多少给他增添烦恼的事情?明明一直努力,想要变成他喜欢的样子,却在这种自以为是的努力里,慢慢累积着他不喜欢的一点一滴。
喜欢明明是想让他好,最后却会导致他怎样都不好。
他或许在你口口声声的喜欢里,你一次又一次的努力里,从来没有一刻是开心的。
沈亭暄想着,情绪又无限的低落下去,像莽莽撞撞奔向大海的鱼,不慎掉入了暗河里,四周一片漆黑,只有流水潺,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走错了路,又茫茫然不知道还有没有重见天日的时候。
“也不是这样的……”韩耀宁只说了几个字,就发现自己说不下去了。他是拍过几部电影,叫里面的人爱得平凡无奇或者惊心动魄,每一帧画面都好像有未竟的故事,长长的前奏和绵延无尽的后续。但是此刻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哪有什么白纸黑字的道理,叫人看了就懂了,就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人永远是最健忘最怀抱侥幸的生物,任旁人说一千一万遍,轮到了自己,总是要亲自去试试的。
看着他一脸纠结的样子,沈亭暄却是忽然笑了起来,还叹了口气,“唉,我就是忽然从梁惊鸿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想着小海其实也蛮可怜的,如果我没有一直强行在他的人生里给自己加戏,而是按照原来的剧本,在该退场的时候就安安静静地退场,说不定他就有更多、更好的选择,而不是这样,被我一直拖着,不上不下地耽误着。但是反过来想一想,就这几天而已,我都被梁惊鸿烦得不行,但小海那种脾气,竟然还能忍受了我这么多年,他真的太好了,所以值得更好的人吧。”
韩耀宁没想到她最后竟然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一时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沈亭暄摆了摆手,从化妆台前面站了起来,“当然不是说我要放弃,我只是觉得,大概是不能像以前那样了,太多地跟他表达自己,反而会左右他的决定,无形中给他压力,又抹掉了他的很多余地和空间。我应该敛一点,至少能让他好好想一想,哪怕不想我,也想想自己,保证他每一次做出的选择和改变,不是因为迫于我的压力,而是他真的自己想这样做。这样的话,不管是他还是我,大概都会轻松一些吧?”她说着,拎着裙摆,走进了隔壁的换衣间,一抹阴影之后,门被无声地关上了。
“轻松?”韩耀宁摇了摇头,“我看是说得轻松。”
***
赵湘打着一把伞,在雨幕中撑出了一方小小的安宁。沈亭暄提着裙子走在她旁边,小心地避踩进路上的水坑里。
和韩耀宁的一番谈话结束后,沈亭暄换好了衣服,和一直等在化妆室外面的赵湘碰头,两个人为了躲避酒店门口的蜂拥的记者,在大堂经理的带领下,选择从一侧隐蔽的员工通道离开。结果还没出门,就发现外面的世界正大雨倾盆。
“说下就下起来了,”赵湘感慨着,“而且还电闪雷鸣的。”
“夏天嘛。”沈亭暄不在意地说道,心里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多亏了这场突如其来的骤雨,为数不多知道这里还有个员工通道,想要蹲守着碰碰运气的记者,也都不得不屈服于天意,再也顾不上其他,匆匆找地方避雨去了。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总算不用面对着诸如“请问今晚你会赴梁惊鸿的星星之约吗?”、“网上吵得沸沸扬扬的关于你和梁惊鸿共同‘策划’了这次的事件,你怎么看?”这样的提问。
什么共同策划呀,沈亭暄默默地想,如果这件事发生之前,哪怕梁惊鸿稍微地跟她透露一点点,她都不会烦恼地几天睡不好觉。
她叹了口气,摁亮了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着是晚上的六点五十八分。
“诶,奇怪了,”赵湘往前走了一点,伸长脖子朝路口看去,“我刚才给齐哥打了电话,让他把车开过来的呀,怎么现在还没来?”
正说着,一辆黑色的路虎在如注的大雨里从容地拐了个弯,几乎是眨眼间就开到了眼前。那速度快得惊人,带着一股摧枯拉朽的气势,让赵湘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伸出没撑伞的一只手把沈亭暄挡在了身后,生怕从车门打开,从里面下来几个彪形大汉,随后发生点儿什么普法节目里才有的情节。
然而还没等她从一半警惕几分惊恐的思绪里回过神来,原本站在她后面的沈亭暄忽然打了鸡血一般,几乎是连蹦带跳地绕过她就冲了上去。
“……”赵湘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时,车窗缓缓放下,露出了驾驶座上肃海的半张脸,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沈亭暄已经打开车门钻了进去,然后在两个人的视线里飞快地系好了安全带,坐得端端正正。
“……我送她回家。”肃海干巴巴地说。
“谢谢小海!”没给赵湘说哪怕一个字的机会,沈亭暄赶紧抢答。
肃海没搭理她,冲着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的赵湘点了点头,这才又重新发动了车子。
车厢里一开始没有人说话,只有交通广播里传来一首舒缓的歌曲,沈亭暄在重复了好几次的“youlooksobeautiultoday”的低沉男声里,忍了好久,还是没克制住,笑出了声来。
“……笑什么?”
肃海尽力维持着自己一贯的淡定,忍住没看她,两只眼睛平静地盯着前面车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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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部。
“特别开心。”沈亭暄说,“没想到会见到小海。”
她确实是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肃海的,她以为会像之前的很多次,要等一等,等到她实在忍不住,实在受不了思念,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要见他,要跟他挨得近一些,然后她才能不在意今晚说出的那些话,才能若无其事地、笑嘻嘻地站起来,自私也好,无耻也罢,像每个上一次和只有一个的第一次一样,欢快地飞奔向他,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
肃海自己来了。
她透过如织的雨幕,第一眼捕捉到车牌上的数字的时候,心里仿佛突然出现了一个看不见的黑洞,将先前的那些口口声声和忧心忡忡全部吸走,然后又倾吐出轻盈的、柔软的心绪来,细密又温柔地占据了心房的每一个角落。
都是“能见到他真好啊”。
在自己的思绪里兀自沉浸了一会儿,沈亭暄回过神来,脸上的笑容怎么也压不住,看上去颇有些傻乎乎的。
“小海神不太好。”她仔细把肃海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一番,语气里有些担忧,“这几天没休息好吗?为了案子的事情?”
肃海含糊地“嗯”了一声,没再多说,对过去大半个月里,只要稍微空闲下来就会想到梁惊鸿,继而感到更加烦闷的事情只字不提。
沈亭暄便点点头,十分理解地道,“你辛苦了。其实我也一直有在关注这件事,听说这一次的几个死者都和小蕙一样,是自残之后选择了上吊自杀的,是吗?”
听她这么说,肃海想起来这系列案子的第三个死者吕心蕙是她的同门师妹,只是还没有来得及正式出道,就死于非命。
通常意义上来说,肃海是个十足的工作狂,办起一件案子来几乎不分上班下班时间,曾经也仗着年轻力壮,三十六个小时连轴转,最后将凶手成功抓获以后,在办公室的长椅上将就着休息了五六个小时,第二天又扑到新案子里面。
但是他现在,却极为少见地不想谈工作。
因此,面对沈亭暄的疑问,只是略点了点头表示肯定,就没了下文。
沈亭暄大约是感受到他的心情,或者说其实她也不是真正地想说案子,只是找个由头和肃海说说话罢了,发现肃海罕见地对案子提不起什么兴趣至少在此刻,并不愿意多说的情况下,沈亭暄惯常地退而求其次,不说话,一起静静待着,离得不是太远,甚至连彼此的呼吸也在不大的空间里一起分享,这样也很好呀。
过了一会儿,肃海似乎是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回应有些冷淡,第一次感觉胸膛里有小鹿哒哒走过似的,犹豫了片刻,像是许下什么承诺一样地开口道,“会抓住他的。”
沈亭暄愣了一下,随即绽开了大大的笑容,用力点了点头,不知道是因为这句话,还是因为对方主动说了这句话,或者两者兼而有之,而感到如同涨潮一般层层堆叠直至满溢的喜悦。
“嗯!”
她说的使劲儿,脑袋也随之用力地点了点,车窗外路过的一盏又一盏的路灯就从她的脸上划过,时明时灭。
沈亭暄透过雨幕,看了一会儿窗外不断后退的街景,忽然问,“小海,我们这是去哪呀?”
“送你回家,”肃海说,在一个红灯前面把车子缓缓停住了,状似不经意地问,“你做菜练习得怎么样了?”
沈亭暄还没来得及开心,就被这个问题噎住了。她这些日子光烦恼梁惊鸿了,都没有静下心来好好修炼,想想上一道出自她手的油焖大虾,那如同地狱里走过一遭的凄惨模样,沈亭暄不有些心虚起来。
“唔……要不,我多调几个凉菜,可以吗?”
“算了,你还是留到下次表现吧,”肃海笑了笑,看着面前红色的数字一秒一秒地减下去,变成黄色又变成绿色,重新发动了车子,“我今天不想吃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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