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无声

    干事拿着一份贴着封条的档案袋给顾卫林，顾卫林确认没有被人打开之后，回到办公室打开一看，竟然是有关军统潜伏在政保局的名单。

    尽管名单是的一些人都知道外围人员，或是基层组织人员，但也是军统苦心打入政保局的，怎么会全部暴露在情报处眼皮下？

    所庆幸的是，贺旭峰没有暴露。

    顾卫林稍微松了口气。

    这也是为什么国党和组织上都如此重视他的原因，几乎每年，甚至说每天，只要有机会，大家都会派人试图打入日伪军事和特务机构，当然成功率是非常之高的，但要能保持长期潜伏、不暴露并且能够在所处的地方占据重要位置，获取重要情报，这很难做到。

    有的潜伏人员潜伏敌后好几年都没能发挥作用，有的甚至刚起到作用就被发现，从而被逮捕，这些失败的案例比比皆是。

    所以，一名成长起来的敌后高级情报员价值很高，很难培养。

    纵使有些人经验丰富，组织训练都是一流，但在这鱼龙混杂的环境下，想要混出来，实属不易。

    顾卫林刚放下文件就接到吉高志的电话，吉高志要求顾卫林逮捕这些人，并严加审讯。

    顾卫林这才明白为什么档案会被送到综合调查科来。

    直接绕过行动处由综合调查科动手，不知道马思鸣会如何作想。

    当然，顾卫林现在管不了这么多，吉高志正在看他表演，他必须将这些人全部抓捕，若有漏网之鱼，就是顾卫林行动能力的问题。

    现在姜文青和组织上都要求顾卫林静默，顾卫林在没有任何人商量的情况下，脑海之中蹦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执行吉高志的命令。

    “怎么？马处长难道要阻拦我抓人？”

    “哼....”

    马思鸣冷哼一声，顾卫林抓捕军统潜伏分子的事情他刚刚得知，吉高志下的令，情报处直接将情报送到了调查科，这让他心中很不是滋味。

    顾卫林没时间理会马思鸣的情绪，这些人抓捕之后，就是审讯，顾卫林亲自审讯。

    一番审讯下来，大多是没有多少实质性内容，一部分是原来政保局接受军统系统的人，还有一部分是军统安插进来很久的，最后一小部分是军统在学生之中发展的骨干，最后加入政保局的。

    最令顾卫林担心的是其中有个叫朱朴的，此人原来铁血青年会的成员，后来因为在一次游行之中被警察局抓捕之后策反成为了行动处的外勤，他在审讯之中所交代的几个人名之中，恰好就徐宓的名字。

    顾卫林插科打诨才将这段翻过去，并没有让此人有继续深说下去的机会。

    但审讯记录上肯定会有此次审讯的内容，这一点顾卫林无法抹掉。

    虽然只是随口的姓名，若是吉高志不过问、孙金诚不查看审讯记录也就罢了，但只要有人调阅今天关于此人的审讯记录，一定会发现问题。

    尤其是吉高志，本来就处在被调查之中的徐满谦，如果因为徐宓的名字映入吉高志的眼帘，那徐满谦即将面对的调查，将是无休止的。

    顾卫林下意识的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调查科所有的案件在没有结束之前照例是不需要送到机要处存档的，也不需要给任何查阅，除非吉高志有特别要求。

    但吉高志似乎并不在意顾卫林审问的具体情况，顾卫林的审讯报告就摆在吉高志面前，吉高志也仅仅是翻看了两页，便再不关心，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他只需要结果。

    顾卫林带着墨镜，坐在人力车上翘着二郎腿，佛爷拉车的速度很慢，与顾卫林交谈的声音也很小。

    “我要见姜先生，越快越好。”

    佛爷早就得到姜文青的命令，除非顾卫林找他，否则没有他的命令不允许接触顾卫林。

    他明白，若是没有要紧的事情，顾卫林不会急着见姜文青。

    晚上，顾卫林便见到了姜文青。

    “怎么这么急？”

    “老师，有些事情我不该问，但我不得不提醒老师，日本人最近加大力度追查斧手的下落，并且今天我抓捕的.....”

    顾卫林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姜文青，姜文青眉头皱起，这的确是个难事儿。

    姜文青并没有告诉顾卫林有关徐满谦的身份，在徐宓随时有可能暴露的事情上也没有要求顾卫林多做什么，他只需要顾卫林继续走下去。

    “另外，孔荀被我的人盯上了，可能行动处也盯上了，想必老师也已经知道，最近一定要小心。”顾卫林临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的说。

    姜文青半丝质疑顾卫林的话，因为最近的确多了很多眼线。

    顾卫林回到家段雪还没睡。

    “怎么还不睡？”顾卫林将公文包放在沙发上，坐在段雪身边关心道。

    “有什么事？”

    顾卫林侧头疑惑的看着段雪欲言又止的样子，判断段雪等自己回来肯定是有事，他知道段雪的身份，段雪有事他肯定要帮忙。

    就算不知道段雪的身份，至少现在段雪是他的未婚妻。

    “我想换份工作。”段雪犹犹豫豫的说道。

    “哦？”顾卫林一愣，“你想换什么工作？”

    “我想去报社....”

    “报社？”顾卫林疑惑道。

    “是的。”段雪点点头。

    顾卫林心中有一个大大的问号，段雪是军统的独立情报员，姜文青都无权管理段雪，可能是军统上级要求段雪换工作，自己与段雪建立的关系，也是军统上级决定的。

    那么，这样安排必定不是无的放矢。

    顾卫林也不问什么愿意，而是笑道：“我倒是希望你能照顾家里，少在外面抛头露面才好.....”

    顾卫林又摆摆手，示意段雪听他说完。

    “我知道，我明白你的心思，想好了去哪家报社嘛？”顾卫林询问道。

    “江城晚报社。”段雪脱口而出。

    顾卫林轻哦一声，微微点点头，脑海之中搜寻着江城晚报社的情况。

    这只是一家中小报社，段雪去那里的意义是什么？

    顾卫林已经习惯的会去思考更深层的含义，就算面对段雪也是如此，毕竟段雪身份不一般，他不仅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她还是他的同志。

    “行，我明白帮你安排。”顾卫林笑着说道，这对他来说这是一件简单的小事儿。

    段雪心中松口了气，若非军统总部要求她通过顾卫林调换工作，她十分不愿意离开电话局。

    但上级说的很清楚，她在电话局已经发挥不了多大的作用，从最近这段时间的情报获取上就能看出来。

    所以，有更需要她的工作在等着她。

    ……




第六百九十七章 努力
    吉高志的眼神一瞬间就转移到了顾卫林身上，似是在询问。

    “局座，审讯记录上都有。”

    说着，顾卫林将上次审讯朱朴时的审讯记录递给吉高志，果然上面清楚的写着朱朴曾经交代过。

    朱朴只是知道徐宓曾经参加过铁血青年会，并不知道往后的事情，丁双玺也审讯不出更多的东西。

    “徐的父亲是宪兵队的翻译，徐既有前科，那肯定是要调查的，至于徐满谦，同样要加大力度调查，张志毅那边也不能松懈。”吉高志将审讯记录还给顾卫林，淡淡的说道。

    人都有私心，顾卫林的私心吉高志一眼能够看穿，但这只是小事，判定顾卫林是否忠诚于他，要看他接下来的作为。

    至于丁双玺，吉高志需要将其压榨干净，毕竟这是抓捕斧手的突破口。

    顾卫林遵循吉高志的命令，加派人手对所有人进行调查，情报处和电讯处都在配合顾卫林。

    马思鸣这几天忙着另外的事情，行动处与综合调查科的关系已经坏到了极点。

    当顾卫林将刘学秦、田福光以及田福光与之交易的情报线的所有关系梳理出来摆在吉高志办公桌上的时候，吉高志对刘学秦是斧手的可能性增大了怀疑度。

    并且，吉高志从聚茗轩所获得情报显示，那几位日本人的确与田福光有大宗的情报交易，并且价格不菲。

    经过审讯得知，其中有人的确向田福光提过军列停靠在江城一事，其中很多情报都能证明田福光至少获得过。

    当然，这都是根据结果来推测已知，田福光究竟敏感不敏感，能不能从他混迹的这些人的三言两语之中获得重要情报还很难说。

    只不过，这些细细想来都有可能往田福光身上套的信息，都足以证明刘学秦极有可能是斧手，田福光则是情报提供者。

    于是，顾卫林又奉命抓捕了曾经看过刘学秦参演话剧、戏剧的所有人，一一进行甄别。

    没有丝毫意外，所有抓捕审讯的人之中，果然有**的情报员，虽然很外围，但与刘学秦有联系。

    当然，通过调查顾卫林很清楚一件事，刘学秦只是单纯的爱国人士，与**的确有联系，但未从事任何情报工作。

    要想保下徐满谦，顾卫林必须下足够多的功夫，将事情做的足够完美。

    “目前这个阶段，刘是否是斧手已经不重要。”吉高志淡淡的冲着顾卫林说道。

    “局座的意思是？”

    “刘已经在我们手里，插翅难飞；至于徐和张，我想既然有嫌疑，不如一并抓捕吧。”

    这是吉高志瞬间做出的决定，就在顾卫林将力证刘学秦是斧手的证据拿出来之后。

    他怀疑顾卫林可能在被人利用。

    只是最近顾卫林并没有与其他人接触。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吉高志开始审视顾卫林，甚至有一丝怀疑。

    顾卫林感受到吉高志焦灼的目光，吉高志从未如此审视过自己，脑海之中将自己所做的一切过了一遍。

    顾卫林发现了一个大错误，自己一直想要证明刘学秦是斧手，似乎走钻进了牛角尖。

    或许是因为吉高志觉得自己被动了，他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哪怕是顾卫林的证据再充分也不行。

    宁可错事一万，也不放过半个。

    这是吉高志的原则，自己怎么能忘了呢？

    该死！

    顾卫林有些懊悔。

    平复心情，哪怕吉高志现在看着自己，他依旧说道：“局座，抓捕刘学秦没有任何事情，不会有半点涟漪，但要想抓捕徐满谦和张志毅，我怕....”

    顾卫林有些犹豫。

    吉高志也有些犹豫，军部、宪兵队、而后才是政保局，吉高志本来与小野五郎关系就不好，现在要抓捕徐满谦，小野五郎会同意么？

    将审视的目光从顾卫林身上移开，吉高志这才缓缓说道：“这件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会向小泉将军解释的。”

    吉高志之所以如此着急的调查斧手，就是因为小泉纯一郎的责备，

    不论涉及到谁，只要有小泉纯一郎的话在，吉高志就不担心。

    但顾卫林在抓捕途中依旧遇到了不小的阻力。

    徐满谦与张志毅同时被抓。

    顾卫林也因此站上了风口浪尖。

    姜文青紧急约见顾卫林，可顾卫林也没有办法。

    “徐叔，对不住。”

    徐满谦能够理解顾卫林，他就算是被抓到了政保局，也依旧稳如泰山，并未有太多的惊慌，似乎这一切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甚至徐满谦还安慰顾卫林，叫顾卫林不要多想，为皇军办好差事才是最应该做的事情。

    吉高志知道徐满谦在审讯室说的话之后，暗道一声老狐狸。

    反倒是张志毅进入审讯室之后，有些惴惴不安，顾卫林连续两次对张志毅进行突击审查，张志毅一次表现比一次差。

    顾卫林清楚，张志毅的表现越差，越说明他不会是斧手，他只是个胆小如鼠的汉奸。

    只是徐满谦的应对自如让顾卫林充满焦虑。

    吉高志不会看不到这一点，甚至吉高志以及暗中提示过自己，应该适当对徐满谦进行用刑。

    “怎么？看你话在嘴边，欲言又止的，想说什么？”吉高志盯着顾卫林问道。

    “局座，我....”

    “是关于徐满谦的？”

    顾卫林点点头，没有否认。

    “我很喜欢念旧情的人，但对待我们的敌人，我们决不能讲丝毫的感情。”吉高志说的斩钉截铁。

    言外之意，就是顾卫林必须亲自审讯徐满谦。

    杀一个人很简单。

    但要想将撬开所抓捕的人的嘴，尤其是重要人物的嘴，甚至可能比杀成百上千个人都重要。

    撂下电话，吉高志一脸不屑，随后又冲着顾卫林说道：“听到没？小野君只给我们三天时间，若是还是从徐满谦身上得不到有用的信息，我们只能将人放了....”吉高志愤恨的说道。

    顾卫林松了口气，但随之又一惊。

    他立即想到了接下来三天徐满谦将会面对的酷刑。

    挨过三天，或许没事。

    顾卫林如此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