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芳不自赏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风弄
这么一说,北漠王当即放下心来,嘴上哈哈笑道:“用人得当乃大王的责任,是否可信本王一看便知,何需你将军府满门性命担保?第三个条件又是什么?”
阳凤道:“大王若想她为北漠化解危机,需全部按照她所说的去做,不能有一丝更改。”
这等于将北漠的兴亡完全放于外人手中,北漠王笑容一敛,沉默下来,半晌方冷冷道:“若她要北漠军权,本王难道就要将兵符给她?”
不料阳凤竟立即答道:“军权正是她所要求的其中一样东西。阳凤请大王将边疆军权交给娉婷,她定有法子让东林敌军退去。”
北漠王脸色蓦变,但到底顾虑则尹的颜面,勉强笑道:“你那朋友好大的口气。东林敌帅是赫赫有名的猛将楚北捷,你夫君则尹尚不敢轻敌,她区区一个……”忽然心中一动,岔道,“是个女子?”
“是。”
北漠王更不以为然,往王座上一靠,摆手道:“区区一个女子,哪有这等本事?罢,让本王赏赐她一番,让她回家去吧。”可笑,敌军压境国家危急之际,多少大臣等着向他奏报国事,自己居然浪费时间听了妇道人家一番没有见识的话。
阳凤低头片刻,知道若不把话说清楚,休想从北漠王处得到支持。失去娉婷的帮助,自己夫君的性命岂不危险?猛一咬唇道:“大王听我最后一句话。”
北漠王不想让她难堪,仍大度地点头道:“说吧。”
阳凤踌躇片刻,走前几步,对北漠王附耳轻道:“此事我曾答应过娉婷不向任何人泄漏,但事关北漠存亡,阳凤不得不说。大王千万莫小看娉婷,楚北捷智勇双全,则尹亦未必是他的对手,娉婷却一定可以克制楚北捷。”
“怎么说?”
“因为娉婷就是迫使楚北捷与归乐订下五年不侵犯盟约的人。”
北漠王蓦然一震,转头盯着阳凤。
阳凤毫不逃避北漠王的目光,缓缓点头,轻声道:“楚北捷对娉婷情根已种。只要他知道娉婷在北漠军中,势必投鼠忌器,不敢全力发动对北漠军的进攻。如此一来,则尹才有更大的胜算。”
“万一……”
“万一楚北捷不念旧情,那……”阳凤噎住,一脸哀容,幽幽道,“大王怎忍心问阳凤这般残忍的问题?”想起在宫殿外等候的娉婷,顿时心疼如绞,忍着眼泪咬牙道,“请大王立即召见娉婷。”
“传白娉婷。”
“传白娉婷!”
一声接着一声的传唤,直达娉婷等候的侧殿。她放下手中已经发凉的茶碗,稍稍整理衣裳,深深叹了一口气,跨出侧殿,向北漠王所在的正殿从容走去。
天下哪里有真的可以逃避纷争的地方?她终于还是被卷入了北漠的军事政治中。
孤芳不自赏 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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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女拜见大王。”轻轻踏进北漠王所在的正殿,娉婷躬身为礼。
对于娉婷没有行跪拜大礼,北漠王不但不见怪,反而露出笑颜,“免礼。上将军夫人对小姐再三推崇,说小姐有妙计可让东林退兵,此事属实?”
娉婷心中暗叹,从北漠王不惜纡尊降贵对她以“小姐”称呼,就可猜想到北漠军在前线的状况是多么不妙,因此北漠王才把她看成从天而降的救星。
她真能帮北漠打败楚北捷?心中苦恼,可已经骑虎难下,娉婷看了一眼正站在一旁焦急地等待她表态的阳凤,轻叹道:“民女一定竭尽所能。”
“有小姐此言,北漠有救了。”北漠王拊掌大笑,与阳凤交换一个眼神,露出诚恳的表情,虚心问道,“军情紧急,东林军现在已在攻打堪布,请问小姐有何退敌妙计?”
娉婷自从决定帮助北漠,便连夜查看北漠边境地图,早就初步分析过形势,但却不知道东林军攻打堪布一事,略为惊讶,“北漠军难道已经败退到最后一道边城防线?为何上将军府负责打探军情的人竟不知道?”
她所有关于战况的情报都从阳凤处得来,于是目视阳凤。阳凤显然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个坏消息,脸色苍白,对娉婷微微摇头。
北漠王苦笑,“这是昨天深夜才送来的消息,北崖里正人心惶惶,因此本王暂时不许消息外泄。幸亏有则尹在前方坚守,不然局势更糟。但堪布能支撑几天,连则尹也不敢作保。”他负手在后,仰天长叹一声,静静看着娉婷。
娉婷迎上北漠王的目光,明了地点头,“难怪大王竟肯起用我这个外人呢。”情势竟然比她料想的更糟糕,楚北捷果然不负东林第一名将的威名。
她知道假如想不出办法,阳凤肚子里的孩儿就见不到爹了,于是不得不按捺着心中烦恼,静下心来,闭上双目,苦苦思索。
北漠王和阳凤知道她正在苦想,都不做声,只是静静等待。
偌大的正殿充满令人窒息的沉默。
闭目片刻,娉婷缓缓睁开明亮的眼睛,似乎已经智珠在握,她先对阳凤微微一笑,才转向北漠王,笃定地说:“或许有办法,可需要大王全力配合。”
北漠王早前得到阳凤的提醒,一丝犹豫也没有地点头,“小姐尽管提条件,要钱有钱,要物有物。”
“那好,先请大王实言相告,北漠在东林王身边是否安排了细作?”
北漠王蓦然沉默,他只猜到娉婷会要前线大军的指挥权,却完全没有想到她会问这个。天下纷争,各国都会竭尽所能在他国君主身边安插眼线,好刺探最机密的情报。而各国君主对自己身边的人都会万分小心,以防奸细潜伏,这样的情况下,能安插进去的眼线是极少的。于是,细作的情况也成为各国的最高机密。
娉婷见北漠王犹豫,解释道:“民女并不想刺探什么,只是这个计策需要通过潜伏在东林王身边的人才可以完成。大王不需要说出细作的名字和他在东林的职位,只要告诉民女,此人是否可以接近东林王的任何饮食就可以了。”
“啊!”阳凤惊道,“娉婷难道是想对东林大王用毒?”
北漠王皱眉道:“此计恐怕行不通。不瞒小姐,本王确实安插了一两个人在东林王身边,抓住时机,他们也可以接触到东林王的饮食。但各国大王为了防范下毒,饮食都会加倍小心,在进口前定由亲信查验是否有毒,那些亲信都是对毒物非常了解的人。本王的人即使在食物中下了毒,但在东林王吃下前就会被发现,这样不但无济于事,反而白白葬送了好不容易潜伏进去的眼线。”
娉婷不慌不忙道:“如果有一种不会被查验出来的药,那就不成问题了。”
“有这样的毒药?”
“也不算是毒药,只能说是一种迷药。”娉婷笑道,“这是当年我闲着无事自己配出来的方子,放进饭菜后,用各种方法都检验不出,大人吃了后会昏迷十多天,而且脉搏变弱,像随时会撒手而去的样子,但药效过后就会清醒过来。”
北漠王喜道:“如果可以瞒过查验的人,问题便迎刃而解。没想到小姐居然有这等本事,不知道炼制这药需要多长时间?”
“配方所需草药四处可得,我们时间不多,必须赶在堪布被攻破前让东林王陷入昏迷……”娉婷边思索边回答,“一天时间,我可以配出一剂来。”
“好!”北漠王笑道,“东林王忽然昏迷,东林王族一定大乱,光是为了镇住蠢蠢欲动想要争夺王位的各派,楚北捷就不得不领兵赶回东林去。”他笑了一会儿,似乎想到什么,又叹了一声。
阳凤不解,娉婷却明白过来,微微一笑,“大王忽然感叹,恐怕是在叹这药的效力为何只是让人昏迷十几天而已。如果有一种可以躲过查验而置人于死地的毒药,让东林王一命呜呼,岂不一劳永逸?”她说中北漠王的心思,却毫无得意之态,反倒幽幽叹道,“我费了不少心血,不断改良配方,却还是无法使它取人性命,否则归乐就不会被东林屡屡侵犯。也许天意如此吧,如果真配出那样一种毒药,从此无论哪国的权贵都不能安寝了。”
阳凤听着这些话,想起正在堪布浴血奋战的则尹,心生感触,微不可闻地道:“世人皆好杀戮,这是何苦?”
北漠王心系危局,很快转回正题,“配好迷药后,本王会命人立即交给东林王身边的人,择机下药。不过,配药加上路程来回需要时间……堪布现在岌岌可危,小姐有何对策?”
“大王考虑得很对。”娉婷料到北漠王会有此问,好整以暇道,“我们应该一边派人在东林军中散布谣言,说东林王族内讧,东林王病危。谣言一旦传入楚北捷耳中,他一定会派人回东林打探消息,这样可以保证东林王昏迷的消息早日传到东林军中,逼楚北捷回撤。”
北漠王露出欣赏的目光,赞道:“小姐果然厉害,思虑周全,攻敌攻心。”
“大王过奖了。”娉婷敛眉垂目,不卑不亢,接着道,“另一边,万一堪布被攻破,东林敌军将会势如破竹地向北崖里进发,到时候恐怕东林王的任何消息都无法阻挡楚北捷的劲骑。所以,必须派遣可以对抗楚北捷的人守卫堪布,让楚北捷明白要攻进北崖里并不是短短的时日就可办到的。”
“除了小姐,再难找到这样的人。”
话说到这个份上,北漠王哪还会迟疑,取过早准备好的兵符和王令,走下台阶,双手递上。他凝视面前这个即将接手北漠边疆最高军权,看起来柔弱万分的女子,沉声道:“小姐保重,北漠的安危就看小姐的了。”
阳凤深深吸进一口清冷的空气,走到娉婷身旁,“我会给则尹写亲笔信,向他说明你的事。有他在,你不会遇上将士不服新帅的头疼事。”
娉婷手持兵符和王令,独立不语,心已飞往远方刀光剑影的堪布。怎能不感慨,即将与楚北捷的再遇,将会隔着千军万马、血迹斑斑的战场——对垒。
一天后,迷药已经炼制妥当。娉婷没有再次进宫,而是将迷药交给阳凤,交代了用法,嘱咐道:“记住,这里只有迷倒一个人的剂量。”
阳凤小心翼翼接过,不解地问:“怎么不多配两剂,万一出了什么岔子,那就前功尽弃了。”
娉婷高深莫测地一笑,“我自有道理,你不必多问。能潜伏在敌国君主身边的都是智勇双全的人物,绝不会鲁莽行事,浪费药剂。放心好了。”
见她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阳凤也安心下来,将迷药贴身藏好,道:“我等会儿入宫将迷药亲自交给大王。护送你的车队随时可出发,只等你一声令下。”阳凤又从袖中取出一封盖了上将军府戳印的信笺,交到娉婷手里,“这信你收好,见到则尹的时候交给他。”
“你将我的事情都写在上面了?”
“让他知道全部情况会比较好,也方便你指挥大军。”阳凤见娉婷漆黑的眸子中隐隐藏着狡黠笑意,脸上顿时飞起两片红云,警告道,“不许偷看,里面除了说你的事,剩下的是夫妻间的私话,你一个小女孩也看不懂。”
娉婷笑道:“既然看不懂,看看又何妨。”见阳凤跺脚,又摇头啧啧道,“亏你还是上将军夫人呢,怎么不知道要心怀城府,被我一激就激出来了。我身负重任,要赶赴沙场厮杀去了,吩咐护送的车队这就上路吧。”说罢跨出房门。
“娉婷!”
“怎么?”娉婷转身,心中暗暗叫苦,好不容易装出一副潇洒模样出发,如果这个时候阳凤演一出泪眼送别,那定会惹得她也哭起来。
被人知道新主帅红着眼圈出征,北漠大军怎会心服?
阳凤追出房门,在娉婷面前煞住脚步,漆黑的眼珠盯着娉婷片刻,垂首道:“你到底是女孩,做主帅就好好待在帅帐里筹谋,千万莫逞强亲自上战场。”
娉婷愕然,半天才听明白,心下感动,轻轻握住阳凤的手,柔声道:“放心吧,我哪会这般不爱惜自己?刚刚说什么沙场厮杀,我说着玩的,我连那些刀啊剑啊都拿不动……时间不早了,我真的要走了,等得胜回来再好好抱抱你和则尹的宝宝,哦,那时候宝宝应该还没有出生吧?”
阳凤心里难过,勉强忍着快要涌出来的眼泪,咬着唇嗔道:“当了主帅还开这样的玩笑。”默然片刻,眼泪终于淌下。
抬头时,娉婷已不在面前。花园小门处,绿袖一拂,人已去远了。
马车疾驰,黄沙滚滚,几乎让人看不清前路。
娉婷掀开帘子,眯着眼睛观察附近地形。在路上的这段时间,她把堪布的地图看了一遍又一遍,将堪布附近每处坡地山峰河流的名字方位熟记于心,北漠王交给的北漠大军的情况她也分析得清清楚楚,每位将领的名字和专长都倒背如流。
“堪布快到了。”娉婷自言自语,禁不住微微叹气。
头很痛。醒着的时候,她几乎每时每刻都在看地图和名册,将所有情况烂熟于心。每当想起到达堪布后就必须与楚北捷对峙沙场,她的头就不可救药地嗡嗡作响,疼得厉害。
被楚北捷猛攻的堪布,一定正处于最艰难的时刻,如果守城的不是北漠名将则尹,恐怕未等她到达,堪布就被攻陷了。
她真的可以对抗楚北捷吗?车轮每向前滚一圈,她就更靠近那个男人一步,更情不自禁地想起他在沙场上威风凛凛的模样。
不去想他,不去想他,娉婷缓缓摇头。
深深呼吸,慢慢张开眼睛,眼眸染上一丝坚毅。堪布之战,已经不仅仅是东林和北漠的战争,更是楚北捷和白娉婷之间的较量。
她真的想赢吗?娉婷静静凝视身边宛如千金重的兵符和王令。
马车猛地震动一下后停了下来,娉婷的沉思被打断。车外响起负责护送娉婷的将领若韩熟悉的声音,“堪布已到,小姐请下车吧,上将军亲自来接了。”
掀开车帘,高高的城墙映入眼帘,城墙上有多处破损和烟烧痕迹,还有许多深深嵌入墙内的铁箭尚未拔出,表明了堪布战况的惨烈。娉婷从车上袅娜而下,目光从城墙缓缓移到面前的一队北漠将领身上。
领头的一人满身黄尘,虽然脸上一把杂草似的胡子几乎掩盖了一半面容,但双眼却射出坚毅,一看就知道是不易屈服之辈。
娉婷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款款行礼,“这位一定是则尹上将军,劳上将军久等,实在折杀小女子。”
则尹一个箭步上前,止住娉婷道:“小姐这次是以主帅身份前来,千万不要对属下如此多礼。”接着低声道,“大王已经派快马送来王令,则尹定当全力辅助小姐。入城再说如何?”
娉婷点头同意。她取出阳凤的信递给则尹。则尹一见阳凤的字迹,唇边溢出一丝暖洋洋的微笑,双手接过称谢。
其他将领纷纷过来行礼,报上名号职别。
一行人进入守卫森严的关防,则尹对娉婷非常友善,时时处处将她作为主帅看待,还将自己的行辕让出来给娉婷暂住。
屋内以蓝黑两色为主,尽显则尹慷慨豪迈的个性,墙上挂着一把黑亮的大弓,案台上铺着一幅堪布地形图,似乎在娉婷到来之前,则尹正对着地图苦思破敌良策。
娉婷妙目轻转一圈,看过屋内简洁的摆设后,已对则尹的为人有了大致的了解。如果不是家有娇妻,上将军府不会那般华丽雅致,因为则尹并不是一个喜爱奢华的人。
孤芳不自赏 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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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不感叹老天的奇妙安排,偏偏是这粗犷的大汉,掳得从不将归乐权贵子弟看在眼里的阳凤的芳心。
则尹吩咐其他将领暂时在屋外等候,转身对娉婷拱手道:“小姐对这里还满意吗?因为时间仓促,只能请小姐将就一下。如果小姐觉得这里色调太暗沉,可以吩咐亲兵找些颜色鲜艳的布匹来……不过,能不能找到还是个问题……”
娉婷看出他心中其实急于商讨军务,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一派镇定从容,于是浅浅笑道:“上将军客气了。军情紧急,哪有时间管那些琐事。请上将军将最近的战况详细道来,我们好商量对策。”
则尹正等她这一句,立刻道:“小姐请坐。”
两人各自坐下,则尹神色一正,沉声道:“十三天前我军退到堪布,楚北捷率兵全力围攻,幸亏堪布城墙高厚,易守难攻,北漠众将士拼死抵抗,才屡次击退东林军。不过东林军毕竟有兵力上的优势,连我也没有把握可以将他们完全击溃。而且,楚北捷不愧是名将,屡次识破我方的惑敌之术。”
“我有一事需向上将军请教,希望上将军不要介意。”娉婷淡淡问道,“北漠边城防守向来严密,又有上将军坐镇,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日内被连破几道防线,被迫退到堪布这最后一道关防来?”
则尹一震,目光转厉,直视娉婷,见娉婷晶莹的眸子不露丝毫怯意,方仰天长叹一声,肃然道:“要不是阳凤多次向我提起她闺中好友的为人,我一定认为小姐这个问题是想对我施下马威。唉,小姐的问题的确一针见血。我军节节败退,被迫困守堪布,主要原因并不在于敌众我寡——这次东林军号称十万兵马,其实真正的数目不超过七万。我军失利的原因在于主帅。”
则尹没有注意到娉婷脸上的异色,站起来低头凝视案台上的堪布地图,露出回忆的神色,“则尹也算北漠数得出名号的沙场老将,可遇上楚北捷,才知道什么是名将之威。他屡次识破我方的惑敌之术,身先士卒,武艺高强。第一次交锋时,他亲自叫阵,在双方大军阵前三招砍杀我手下第一勇将蒙初,震慑我军将士,让所有人目睹他天下无敌的剑术。楚北捷那不可战胜的气势重重打击了我军军心,导致我军节节溃败。”
娉婷从他话中听出北漠军对楚北捷的恐惧,不禁遥想楚北捷在千军万马前干净利落地三招击杀北漠大将的英姿,默然片刻才回过神来,安慰道:“上将军千万不要灰心。楚北捷虽然有本事,但不是也被上将军挡在堪布城墙外十三天吗?”
则尹没有立即接话,半天才道:“我刚刚进门前已经看过阳凤的信,小姐既然对楚北捷深有了解,应该比我更明白目前是怎样一种形势。现在大家都知道只要堪布被攻破,东林军将长驱直入,直捣都城北崖里,那我们都会成为亡国奴,因为已置之死地,所以之前因楚北捷而动摇的北漠军心才得以稳定下来,人人都拼死奋战。”
“上将军想得很对。”娉婷点头道,“现在堪布守军军心最团结、士气最盛,也是各种防守达到最佳状态的时候。如果凭现在的优势依然无法击退东林军,那东林军迟早会攻占堪布。”
沙场对阵和王府内斗智是完全两回事,后者娉婷或许有能力一比,前者却和对手差了几个级数。想到楚北捷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而她却要带领一群被楚北捷吓破胆的濒败之兵对抗,娉婷不得不在心里长叹。
但隐隐中又觉得骄傲,论征战沙场,天下间又有谁能比得上楚北捷?
胡思乱想一通,才蓦然想起身边还有一个则尹正在和她讨论军情,只得收敛心神,摆出主帅泰山崩于眼前而不乱的从容。
娉婷三言两语道破则尹心中的忧虑,让则尹不得不更佩服她,赞同道:“小姐所言极是。楚北捷头几天试过强攻,我们双方都伤亡惨重,从第十天开始,东林军按兵不动,至今毫无动静。我看他是想等我军军心涣散,然后才挥军进攻。”
“不。”娉婷抿唇,蹙眉不语,片刻后抬起头来,脸色严肃,一字一顿道,“如果楚北捷按兵不动,那么应该是他已经想到更好的办法攻城了。以他的心计手段,使用的策略一定诡异不可猜测,一旦开战就是雷霆万钧,说不定会迅速瓦解堪布的防守。”
则尹露出怀疑的神色,“能有这样的事?”
娉婷没有继续解释,而是转移话题问:“我军是否派出探子打探东林军动向?”
“有,我们不断派出探子。但楚北捷对这方面非常注意,经常派大队士兵扫荡他们营地附近,我们的探子无法久留,只知道东林军大致上没有移动。”则尹叹气道,“凡是冒险潜伏进去试图多刺探一点情报的探子,没有一个回来的。”
“这就对了,因为楚北捷正在暗中实施他的计划。”娉婷边思索边说道,“上将军,我的身份和接管主帅之位的事,暂时只能让高级将领知道,莫让消息外传。”
则尹痛快答道:“小姐放心,今天来见小姐的都是我的心腹亲信,也只有他们知道小姐是大王派来的主帅。另外,小姐的身份在堪布只有则尹和护送小姐来的若韩知道,我们只以‘小姐’称呼。这些大王已经在给我的王令中说清楚了。”
他身为北漠上将军,一直称呼娉婷为“小姐”,自然有原因。
娉婷放心地点点头,目光幽幽一转,移到门外笔直通往前厅的卵石小道,轻轻吩咐,“那么,我们先上城墙看看吧。”
站在宏伟壮观的堪布城墙上,前方被战火洗礼过的大平原和周围的山峦丛林尽入眼帘,则尹站在娉婷身边,指着东南方道:“那就是东林军大营。”
心狂跳起来。
“东林军大营……”
娉婷极目远眺,无奈相隔太远,连一两面隐隐约约飘扬的锦旗都看不清,更别说楚北捷如刀雕斧凿般的俊容。
楚北捷,你知道吗?白娉婷来了。
逃不开,只好来了。
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楚北捷到底会使什么诡计。
娉婷没有独掌大权的念头,她向北漠王要来兵符,不过是为了关键时刻让北漠军听从她的策略对抗东林军,因此除了第一天到达时与各高级将领匆匆见过一面之外,便没有再以主帅的身份召集众人。
处理军务的地点在则尹为她腾出来的行辕内,和她一起研究战略的只有则尹。这位北漠上将军对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主帅不但毫不排挤,反而处处为她着想,光是这份磊落胸襟,就值得娉婷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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