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芳不自赏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风弄
一路一路,漫长走来,现在有了庆儿。他们原以为许下归隐相守的诺言,真的可以谨守。
一个归乐名琴,一个北漠上将军,昔日荣华,都遥寄于乱世风雨中。
只在今夜月下这么一对望,仿佛许多的日子,都浓缩成了短短一瞬,都明白过来了。
“左边的箱子。”阳凤幽幽道。
“嗯?”
“你的剑,就放在左边的箱子里。”
看着娇柔的妻子,则尹的眼眶,骤然热了起来。
“阳凤……”
纤纤五指遮住了他的嘴,阳凤仔细端详着他,仿佛看一辈子也看不够,仿佛从来没有好好看清楚他的模样。
“真好,庆儿长得像你。他爹爹……是个英雄呢。”阳凤偎依进夫君温暖的胸膛里,竭力感受着他的气息,终于狠了狠心,直起腰肢背过身,“我会在这里等你。”
她咬着牙,跨出小房。回屋挨着床坐下,两脚似乎已经完全找不到知觉了。她也不困,痴痴坐着,就那么在夜色下,石化了一般,痴痴坐着。
隐隐听见屋外脚步声,声音越去越远,每步都踏在她不安的心上,直到听不见了,许多往日的景象开始在脑子里浮现。阳凤静坐着,月儿悠然地下去,太阳缓缓爬上来,橙红色的光照出她一脸的泪痕。
“阳凤,该起来了。”娉婷掀开门帘,看见阳凤的背影,愣了一愣,转头瞧瞧空空的床,“则尹呢?”她的声音骤然低下来。
“他走了。”
“走了?”娉婷走近,阳凤的表情证实了她的猜测。
“天啊……”娉婷倒吸一口凉气,“你怎么不拦着他?你不是要他发誓陪着你隐居吗?你不是不要他再管这些事吗?”
阳凤侧过脸来看她,失魂落魄似的,仔细盯着娉婷瞧了一会儿,似乎清醒了点,反而淡淡笑起来,“我从前不喜欢他打仗杀人,是因为那都是别人的心思,为了权势,为了保住王位,北漠王只当他是个杀人的工具,会拿剑的泥偶。可现在,让他拿起剑的,是他自己。”清晨的微风拂过阳凤的脸,吹动她额前温柔的刘海。
“这是他自己想做的事,没人逼、没人求,他心甘情愿的。我不能拦着他。”
她说得含糊,娉婷却明白了,叹道:“那你和庆儿怎么办?”
“我和庆儿会好好活着,像他父亲一样,照自己想的样子活着。”阳凤朝娉婷露齿一笑,剎那间美得惊心动魄。
外面传来笑闹声,两个小的一起醒了,奶娘赶来,一手抱起一个,去喂稀粥。
娉婷陪了阳凤半日,站起来默默出了房门。太阳底下,长笑和则庆欢快地在稻草堆里钻来钻去,咯咯笑个不停。
“爹……爹……”到了晚上,则庆仰头到处找那熟悉的身影。
阳凤一把搂住他,轻声道:“庆儿啊,爹要去做一件他很想做的事。你会好一阵子见不到爹呢。”
则庆老成地点点头,其实什么都不明白,不一会儿,又开始翻箱倒柜,想把藏起来的爹爹找出来。长笑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也一块帮忙。
严苛的军令一道又一道地下来。家里的米缸渐渐见底,再过十来天,恐怕连孩子们也吃不上稀粥了。
魏霆躺在床上无法动弹,知道则尹走了,用力地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如此过了几天,云常大军的举动忽然异常起来,上头的命令连续来了几道,说要缉拿北漠残兵,抓到一个就有不少赏金,同样,胆敢窝藏的会被株连。
官兵匆匆来,匆匆去,每来一次,村中都鸡飞狗跳,人人惶恐不安。
阳凤和娉婷,都为则尹担心起来。
孤芳不自赏 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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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领了东林都城后,何侠一方面派兵追捕东林残余的王族和将领,另一方面,下达了焚烧东林王宫的命令。
在云常兵的火把挥舞下,东林的都城被浓烟笼罩,火焰在王宫上方吞吐着火舌,烧红了半边天空。
“王宫……王宫啊!”留在都城中的东林百姓仰头,在熊熊火光和利刃下,泪流满面。
何侠这一道残暴的命令并非只为泄愤。庞大的军队耗费巨大,要控制任何国家从未拥有过的广阔疆土,必须速战速决。
毁灭一个国家,必须先毁灭国民的信心和希望。
当矗立百年的辉煌的东林王宫被云常兵一把火烧成一片平地时,对东林尚存一丝希望的百姓的信心开始瓦解。
百年来东林王族的象征在火中消逝,这对所有东林子民来说,就像一记重拳打在已经不堪重负的心上。
曾经保护他们的强大的镇北王不知踪迹,他们的希望,又能寄托在谁身上?
这个不幸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东林的每一个角落,使陷于困境的东林人更为绝望。
“大王,我该怎么办?”听罢远方传来的消息,东林王后屏退禀报的士兵,颓然坐下。
东林国土已经失了大半,百姓流离失所,王宫化为灰烬。
曾经显赫一时的东林,怎会到了这种境地?
大将军臣牟战死沙场,楚漠然和罗尚拼死护着她离开都城,身后杀声震天,士兵们的热血飞溅在她的华服上。
她到这个时候才真正明白,为何镇北王这样的名将会被天下人视为千金不易的珍宝,为何当东林将士提起镇北王时,脸上会流露出得意的表情。
她不再是安居深宫的贵妇,如今,她只能穿着粗糙的衣服,洗尽铅华,被所剩不多的东林将士保护着,藏在偏僻的荒地或森林里,躲避云常军的追捕。
在沉沉的黑暗和对未来的不安中,王后常常回忆起从前。
那时候东林多强大,有四国中最善战的军队,有大王,有镇北王。
一切的不幸,究竟是从哪里开始的?
“白娉婷……”王后口里,低沉缓慢地吐出这个令任何人都无法释怀的名字。
当初白娉婷介入东林和北漠的大战,使何侠有机可乘。
那天下闻名的小敬安王,后来的云常驸马,当他与北漠王合谋毒杀她两个幼小的儿子时,已为东林今日的不幸埋下了伏笔。
东林两位王子的死使楚北捷和白娉婷互疑,又使他们彼此爱得更深。
当他们爱得更深时,云常北漠的大军来了。
王后心寒,这些连环毒计,都是那个摧毁她故乡的云常驸马想出来的……
一步一步,让楚北捷失去了白娉婷,让东林失去了楚北捷,最后,在地图上抹去东林的痕迹……
“娘娘!娘娘!”惊呼声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简单的门帘被霍然拉开,露出罗尚紧张万分的脸,“前面发现云常大军的踪迹,好像是朝这边来的。娘娘,我们要立即撤离。快!快!”他喘着气说。
又来了?
精疲力竭的感觉覆盖了王后,但她不能被捕,她是王后,如今东林王室的象征。
王后咬着牙,缓缓站起来。
“马匹已经备好。娘娘请立即上马,漠然会带人阻挡一阵,再赶来与我们会合。”
王后上马。
远方火光冲天,云常铁骑正汹汹追击而来。
罗尚众兵拥着她,策马扬鞭,夜逃疾奔。
白娉婷啊,如果你在天有灵,睁开眼睛看看这乱世吧。
你所遭遇的不幸,我愿意,用我十世轮回的不幸来偿。
但请你大发慈悲,为了无辜的百姓,将镇北王还给我们吧。
他已经是这天下,唯一的希望。
北漠偏僻的小村庄,今日弥漫着与往日不同的隐晦诡异。
“听书吗?”
“听书?”
“村外……山坡下……小道上……来了一个说书的。”
大家都在窃窃私语,不时小心翼翼地观察周围,仿佛怕拿着剑的云常兵忽然从地底冒出来。
所有人的神色都藏着秘密,隐隐知道那不是寻常取乐的说书,隐隐充满了期待,忍不住要去听一听。
这让人窒息的乱世,人们太需要哪怕一丁点期待了。
傍晚,山坡下出现了人影,开始是单独的,一个,一个,探头探脑小心地走来,渐渐地,也有三三两两一起来的。
来的人脸上都带着畏惧,生恐被人发现,但猛然瞧见同路的熟人,眼里便冒出一丝惊喜的亮光,彼此用目光鼓励着。
聚集到那一小块被遮挡了月光的黑沉沉的草地时,依稀能看出,来的不但有年轻男人,还有女人。
“呵,别挤呀。”
“阿汉,你也来了?”压低的声音,是熟悉的同村人。
黑暗中传来阿汉憨憨的笑声,“那当然,我媳妇也来了。”
有人嘘了一声,“别吵,说书了……”
顿时安静下来。
这是一场奇特的说书。说书人坐在草地上,昏暗的光线只让人大概瞧见他身体的轮廓,听书的人紧张地等待着,却没有人开口说一个字。
说书人清清嗓子,声音低沉,抑扬顿挫,虽不悦耳,却有一种鼓动人心的力量。
“各位乡亲,我今天要给大家说一回书。我要先说一句,这书就发生在不久以前,是一件真事。那些凶狠的云常人不想让天下知道,但我们这些没了家园的北漠说书人偏偏听说了。我们把它编成故事,四方去说。我知道,这些日子,每天都有说书人被杀头,但说书人是杀不完的,一个人说给了十个人听,十个人就会说给一百个人听。我不怕死,我和那些被杀了头的说书人一样,只想让所有北漠人都知道有这么一个故事……”
黑暗中,说书人顿了顿,似乎在整理思路。
不知为何,所有听书人这时候都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似乎已知道下面将要听到一些惊心动魄的事。
“我们的苦日子,是一个大魔头带来的。这个大魔头叫何侠,他从前是归乐的小敬安王,后来成了云常的驸马。就是他,在筵席上毒杀了我们的大王,逼我们交粮食,抢走我们的马和牛、羊,屠杀我们的亲人。我们的若韩上将军,领了北漠大军抗击他,但打输了。何侠打垮了我们北漠的大军,就像打断了我们北漠人的脊梁骨一样啊……”
说到如今的惨况,人人心有戚戚焉,又悲又恨,纷纷难过地垂下头。
说书人语调悲愤,停了一停,却忽然换了一种振奋的口气道:“可你们还记得,我们的则尹上将军吗?他当初隐居的时候,东林的楚北捷来了,他便出山,把楚北捷打回家去了。这次何侠侵犯我们北漠,则尹上将军怎会坐视不管?乡亲们啊,上将军又出山了!”
人群中一阵小小骚动,似乎每个人都被希望迎面冲撞了一下,眼前浓重的黑暗淡了一点。
“上将军,我们还是有上将军的……”
“上将军,他在哪?在哪?”
“别吵,听我说完。”说书人一开腔,四周又安静下去,人人聚精会神地听着,“则尹上将军是很会带兵的将领,他知道,以北漠目前的军力是打不过云常的,两军对峙的大战只会害死北漠所剩不多的好战士。上将军不能这么做。”
“于是,他告别了家人,离开了隐居的地方。他知道,何侠是云常军的主帅,没有了何侠,云常军就垮了。上将军思考了很久,最后决定,单枪匹马向何侠下战书。”
人群中发出一声“啊”的惊呼,似是女子的声音。
众人都急着往下听,阿汉却忍不住道:“何侠手上那么多兵,一起涌上来,我们上将军一定会吃亏呀。”
说书人道:“不会。何侠虽然是个魔头,但也是天下少见的枭雄,有名的剑术高手。上将军送战书的时候,故意让云常的将领们都知道了消息,如果何侠不敢迎战,或者动手脚,是会被将领们瞧不起的。而上将军就是看准了何侠心高气傲这一点。”
“我们上将军……打得过何侠吗?”黑暗中,有人紧张地问。
说书人叹了一声,他的叹气,让所有人的心悬了起来。
“不容易啊。上将军剑术很高,何侠剑术也很高,如果说胜负,也许何侠的胜算更大一点。”
“那,那……没胜算,为什么上将军还要挑战啊?这不是送死吗?”
“是啊……是送死。”说书人又叹了一声,沉声道,“大概也有人这样问过上将军吧。上将军当时说:万一侥幸杀了何侠,那是北漠的幸运,但,即使杀不了何侠而送了自己的性命,他也是死得其所。唉……唉……英雄啊,我们北漠有自己的英雄啊……”
他摇着头感叹了好一会儿,众人关切则尹生死,心急如焚,“老人家,你就快说吧,他们那一战到底怎样了?”
“输了。”说书人吐出两个字,所有人的心都往下一坠。
说书人叹道:“当日,上将军孤身匹马,持剑而来。何侠应战,四周围满了云常将领和士兵,为何侠吶喊助威。上将军明白,即使他杀了何侠,也活不过今天。两个都是当世高手,剑光霍霍,互不相让,缠斗百招,何侠到底剑术高超,瞅准一个空当,挺剑一刺,刺中了上将军的腹部……”
“啊!”
“天啊……”
人群中惊呼阵阵,都觉得被何侠一剑刺中的那个就是自己。
说书人不管人群中的骚动,沉浸在那一幕将被永世流传的悲壮中,“上将军本来可以挡住那一剑的,但当何侠的剑刺过来时,他没有回剑抵挡,而是不顾生死地挥剑,直砍何侠咽喉。何侠也算厉害,这样也可以低头避开,但我们上将军拼死的一剑又岂是好避的,那一剑虽没有砍下何侠的脑袋,却刺伤了他的右肩。”
孤芳不自赏 第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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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书人又顿了一顿,似乎在回味那惊心动魄的场面,缓缓而低沉地继续,“上将军腹部中了一剑,掉下马来。何侠坐在马上,肩膀上血流如注,北漠人啊,你们真应该瞧瞧何侠当时的脸色,真的应该瞧瞧啊。云常的将领见主帅受了伤,大惊失色,赶紧上前要为他包扎,何侠摆手制止了,低头问我们的上将军:这样做值得吗?你们可知道,上将军怎么回答他吗?”他停了下来。
听书众人一阵沉默,感觉呼吸都不属于自己,仿佛自己就站在决斗之地,看着何侠骑在马上居高临下,而他们的上将军则尹虽身负重伤倒在地上,却始终勇毅傲气。
好一会儿,终于有人低声问:“老人家,上将军是怎么回答何侠的?”
说书人的脸在黑暗中动了动,似乎在淡淡地微笑,又感叹又钦佩地道:“上将军仰起头,对何侠笑着说:值得。因为从现在开始,所有的北漠人都会知道何侠并不可怕,何侠也会流血,何侠也会受伤。终有一天,何侠也会失败。”
说书人咬字极清楚,每一个音缓和而沉重,进了每个人的耳朵,进了每个人的脑子,融进每个人的热血里。
“我的故事很短,讲到这里就完了。让我喝一口水吧,我还要赶路,到下一个村庄。”他摸索到脚边的水罐,递到嘴边喝了一口,又道,“这个故事,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别人也是听别人说的。不知道是怎么传出来的,但我们都知道,这是真的。只要大伙听了这个故事,记在心里,那上将军的血,就流得值了。别忘了,我们还有若韩上将军呢。虽然现在不知道他在哪,但迟早,他会和则尹上将军一样,出来对抗何侠的。”他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拄起拐杖。
“老人家……”有人叫住他,“那则尹上将军后来怎样了?何侠杀了他吗?”
说书人摇摇头,“谁知道呢?这个故事一人传一人,我听到多少,就告诉你们多少。”又继续往前走。
黑暗中,村民们目送着这个蹒跚的老人离去,眸光若无数点燃的小小火把。
从现在开始,所有的北漠人都会知道何侠并不可怕。
何侠也会流血。
何侠也会受伤。
终有一天,何侠也会失败。
“若韩上将军,还会出来领兵吧?”
“我们打得过何侠?他可是天下名将。”
“打不过又怎样?”
众人心里仿佛都藏了一团火苗,三三两两散去,余下两个纤柔的身影,静静站在原处。
“阳凤……”
“他还活着。”阳凤默然站了半天,一字一顿,“他一定还活着,活着等着看何侠再一次流血、受伤,活着看何侠失败。”一句话间,泪珠已经无声无息坠了七八滴。
娉婷伸手过来,握着阳凤冰冷颤抖的手。
她没有开口。
她无力安慰,无法安慰,这也是因为,阳凤比她更坚强,更懂得则尹,也更懂得爱。
天下两大名将,一属云常,一属东林。
但北漠并非一无所有。
北漠有英雄,有好汉,有热血男儿,铮铮铁骨。
不仅则尹一个,还有许多许多,平凡的北漠人。
第二天,消息传来,在村庄前面十五里,发现了说书人被乱剑砍碎的尸体,白发苍苍的头颅,被云常士兵悬挂在树干上,警告所有散布谣言的北漠人。
阿汉和村里几个年轻的男人,趁着夜深将他的头颅偷了回来,悄悄安葬在村外的山坡上。
没有墓碑,只有一抔黄土,但有不少人,自发地去拜祭这位不知名的说书人。
包括娉婷和阳凤,带着她们幼小的孩子。
这是丰收的秋天,硕果累累,马壮羊肥。
天下苍生,在惶惶不安中,不幸见识了杀戮、暴政、压迫,也有幸见识了热血和英魂。
拜祭回来后,娉婷没有犹豫地走进屋里,一把取下墙上的神威宝剑。
“我不要你为了我出山。”阳凤伸手过来拦着她,眼眶红得仿佛要滴下血来,目光却分外坚毅,“娉婷,别为了别人,逼自己做不愿意做的事。”
“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自己。”娉婷持剑入怀,缓缓转头,眸中流光四逸,一字一顿道,“我要放弃那些愚蠢的幽怨,去找回我心爱的男人,我孩子的父亲。我要他疼爱我,保护我,让我和我的孩子,永远不会再受这样的欺辱和凌虐,永远不必再目睹这样的惨事。”
优美的唇微微扬起,逸出一个自信艳丽的笑容。
“阳凤,和则尹一样,这件事也是我心甘情愿做的,是我自己的心愿。”
她找来了阿汉,“大个子,你家不是还藏着一匹马吗?把它借给我好吗?”
“大姑娘,你要马做什么?”
娉婷怀里捧着宝剑,柔柔笑道:“我要去找一个人,一个可以打败何侠的男人。这路途可能很遥远,所以我要借你的马。还有,请你帮助阳凤,照顾我的长笑。”
阳凤看着好友柔弱的身影,忍住心中剧痛,暗中抹去脸上泪珠,强作从容,道:“兵荒马乱,你孤身一人,上哪去找那个已经失踪多时的镇北王?”
“别担心。”娉婷晶眸妙转,用她动听的声音,坚定地道,“只要他还活着,我就会找到他。”
云常都城中的百姓,以盛大的仪式欢迎他们满载荣耀归来的驸马爷。
何侠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路接受着众人的欢呼,飞照行扯动缰绳,策马跟了上去,他不敢与何侠并肩,落后何侠半个马身,低声问:“驸马爷,入城之后,先去王宫吗?”
何侠摇头,冷冷道:“何须先去王宫,冬灼正在驸马府等着我们。”
入了驸马府,冬灼果然等在里面。何侠势力如日中天,冬灼也跟着水涨船高,几乎掌管了云常都城里面的大小事务。
何侠、飞照行、冬灼三人入了书房,这次会谈没有任何云常官员,说话也没什么忌惮。
何侠问:“云常的官员们怎么说?”
“云常的官员暂时还安稳,不过他们依旧很感念云常王族。”一直留在云常都城监察情况的冬灼,对于各官员的动态了如指掌。
飞照行道:“要让小敬安王登上大王之位,是违反云常律法的。因为不管小敬安王立下多少功劳,身上却不可能有云常王族的血统。”
冬灼道:“我试探了都城里几个德高望重的大臣,看他们的态度,对于建立新国,推举新王,都不大赞成。”
何侠脸色不悦,冷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数十万大军在我手里,他们敢与我为难,莫非想重蹈贵常青的覆辙?”
“军队中的将领也受过云常王室深恩,恐怕不会支持小敬安王的做法。”飞照行又宽慰道,“此事其实也不难,都是一些人的愚忠脑筋作怪。只要云常王室消失,他们无所依靠,便会立即归附到小敬安王羽下。那时候,没有人会反对新王登基,国名国号,也可以重拟。”
冬灼听飞照行意思,竟是要对公主下手。冬灼对云常王室没有多少感情,但耀天公主对何侠一向不薄,杀她未免不义,脸色微变,沉声道:“公主已经被软禁在宫中,不会再对我们造成任何威胁,何必赶尽杀绝?再说,她肚子里已经有了少爷的骨肉。”
飞照行看透了归乐权贵之间的明争暗斗,深悉内幕,是个只讲实际利益的男人,进言道:“只要有女人,何愁没有子嗣?现在小敬安王看似风光,其实脚下基石不稳,只有尽早确立名号,正式登上王位……”
“照行……”何侠一直负手站在窗边,此刻开口,沉声道,“先不忙争辩。你刚刚回来,先下去休息吧。”
飞照行微愕,看了脸色不好的冬灼一眼,识趣地道:“照行先告退。”
等飞照行出了书房,何侠幽幽叹了一口气,才道:“冬灼,你自幼跟随我,有话就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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