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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蛇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溯痕
魔物嚣张的呱噪与笑声终于逼得伊墨出手,灭了那由山下死去士兵怨气凝结而成的魔头,将那些日日夜夜与耳边吵闹不休的小魔清理干净,从此离开故土。
逐渐经历的事情多了,伊墨方知那点化他的道士,原就是知道这山中魔气过重,不好降伏,才点了这条清心寡欲的小蛇,又平白给他了功力,就是借它的手,弑掉魔首。
妖与魔对抗,势均力敌。
若是人,肉体凡胎,纵使功力相当,也要吃些闷亏。
伊墨自知叫人算计了一把,却不露喜怒,只平静的另觅灵山又修炼了百年,修得人形下山。辗转寻到了那道人的转世,将那前生作怪的道人与那一世戏弄的差些悬梁自尽才罢了手,回山继续修炼。
后来道人又历三世,位列仙班。这都是往事如烟了。
沈清轩凝神听他往事,听到最后,忍不住低头闷笑,心道这一道一蛇,也算有始有终。
心念到此,又提笔问道:你这一去,何时回来?
伊墨回道:快则两月,慢则半年。
沈清轩一看竟要半年那么久,心中不舍也不再藏,只是也不会与人亲密,笔下虽不生疏却也只问道:要这么久吗?
那蛇道:此山怪不少,你若觉孤单,可焚香请来。
他说的客气,虽不乏关心,却依然淡漠,沈清轩心中不悦,只想我认识你这一只蛇妖就已足够,哪里还需要请些魑魅魍魉陪我。
遂侧过脸,一头长发也帮护着,挡住了脸上神态。
对坐的伊墨也半晌沉默,稍后重新拿起过纸墨,写道:告辞。
沈清轩虽一动不动,眼角却扫着那方动静,见那白纸上写出的字,不禁心中猛地跳了一跳,此时恰好床头灯花一声爆起,他的放在绸被上的手也倏地攥紧了,指尖都泛了白。
床幔终是又被掀起,虽不见其形,沈清轩知道他要从中离去,突而难受起来。
依赖是人的常性,沈清轩也不能例外。虽厌恶自己对这妖物的依赖,此时他却也无暇细想,孤单了近二十年的日子在这数月里有了令人心喜的改观,黑白的人生因为这不同寻常的际遇有了别样的光,对这异类的信赖似乎是不由自主形成的,连同依赖一起。
却叫他此时松开手,阔别半年之久。
原先设想的君子之交,似乎行进不下去了。
沈清轩猛地转过脸,执起笔墨,在那静候已久的白纸上写道:
你与我有恩,又予我好。一别数月,我自牵挂。既是专来与我告别,何不让我看你一眼。便是午夜梦回,想起烛下清谈,也不是我一人独影。
搁下笔,沈清轩凝望着对面那处,静了半晌。
心中自是明白,他们君子淡如水的关系,许就因为这一要求,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伊墨从不现形,显不是拿腔作势,唯一的解释,这已经是数百年的习惯了。将他的习惯,改弦更张,他们之间的交情,何时熟到这个份上。
若伊墨拒绝……
沈清轩突然间满身冷汗,自尾椎到头皮皆毛发逆扬了起来若伊墨拒绝……
他竟不敢再想下去。
即使相交淡如水,也比割据裂变要好。他已不是鲁莽少年,怎遇上他,次次失策。
沈清轩正自恼怒着,狐疑着,慌乱着,思索弥补之策着,那掀起一角的床幔却开始轻晃,显是叫人拿起又放下。
接着那原先空无一物的锦被上,显露出一道黑色衣角,沈清轩屏住呼吸,脑中一片混乱。
他想的东西,似乎突然就要出现在面前,不知是激动抑或其它,他此时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苍白的脸颊硬是憋红,甚至开始产生了一种晕眩。
伊墨解除隐身术法极快,落在沈清轩眼底却显得极慢,最后当那张如他字迹般端正冷漠的脸出现在视野里时,沈清轩眨了一下眼,竟浑身僵硬。
眼见着伊墨指尖出现一小簇青焰,弹向自己胸口,沈清轩才像被砾石击中般,猛地换过气来。
醒悟到自己竟忘了呼吸,差点活活憋死,沈清轩一时面红耳赤。
红着脸又看了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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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冽如刀裁斧凿的脸一会,沈清轩提笔写道:
风华内敛,当世无双。
却见伊墨微微扬眉,以手作笔,在那八个字旁添上一行:
清古冶艳,秀润天成。
沈清轩见字,下意识的带着狐疑的摸向自己脸颊,抬眼便看见对方幽暗眼眸里光亮一闪即逝,顿时领悟到自己被戏弄了。他是真心赞他,而伊墨,却十足调侃。可他偏偏上当。
沈清轩脸上一时红的要滴出血来,张口骂道:你这坏蛇。
虽是无声,口型却明明白白。
伊墨不喜不怒,只又在那纸上留了两字:彼此。
而后床幔掀起,消失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噗,人家要花要评,谢谢o(v)o
6、中秋...
第二日,雨水骤停,天空放晴。
院中花朵经过数日风雨洗礼,不凋残。却有更多苍翠绿叶冒出头来,那些绿叶中间,顶着一个小小的,尚未长大的花骨朵儿,看那光景,用不了三五天,又是满树繁花。
沈清轩坐在院子里,闻着空气里的泥土芳香遥望远处,数日不见,整座山林被雨水洗刷成一种幽幽的绿色,泛着宝石般的光润。
坐到晌午,日头毒辣起来,照的人浑身上下都冒出了汗,仿佛要将酝酿多日的温度一齐爆发出来似的,热的林中鸟儿都开始蔫头耷脑。
沈清轩眯着眼朝天上那轮金灿灿的太阳望去,只消刹那,眼前一片白茫茫。
连忙闭上眼让眼睛休息,沈清轩不心中烦闷,只无奈的想,这老妖走了,太阳且敢出来了。
这念头一转,又自觉好笑,仰头靠在椅子上,轻叹一声。
他坐在那里,一直坐到下午。
阳光将他独坐轮椅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伊墨这一去,转眼便是月余,其间毫无音讯传来。
沈清轩只当自己不曾知晓他离去之事,不去想。只偶尔转侧间,脑中会闪现出来,思量着他那蛇蜕究竟寻着没有,离他回山还有多久。念头刚一出现,又强行抑制下去,不肯自寻烦恼。
如此,这一月也算过的安稳。
第二月,刚过初七,沈清轩翻了翻黄历,墨笔勾出的痕迹显在眼前,想到母亲的生辰将近。思量着不知该送些什么做寿礼,又暗自烦恼。
身边小厮见他神情郁郁,猜到他心中所想,也陪他烦闷几日,后出主意,说少爷不如将这山中野货备上些,再亲自下厨,做碗长寿面给老夫人送去,权当贺礼。
沈清轩想了想,欣然同意了。
沈老夫人信佛,不沾荤腥,世人皆知。山中各种菌类具是新鲜,更有雨后鲜笋,只稍低头寻寻,满眼皆是。
沈清轩差人采摘了一大篓,分别捡开储存,又进厨房揉面擀面。
忙活了几日,方才擀出一根长长的不曾断的面来。沈老夫人的生辰也就到了。
将煮开的鲜菌汤装好,又将鲜笋切丝淋上浇头,沈清轩装在食盒里打发人送下山,嘱咐长寿面须得入了府再煮,浇上菌汤即可。
小厮领命,担了食盒及一筐山野鲜货,下山去了。
沈清轩送他到门口,望着小厮背影,久久回不了神。
身旁婢女见他那样,心中颇为凄凉,站了一会,低声道:“少爷既想念老夫人,何不下山亲自送去?老夫人见了少爷,也欢喜些。”
沈清轩回了神,听了这话脸上也并无表情,微摇了摇头,做了手势叫她推着自己回房。
那小厮担了食盒等物快步下山,日头刚刚偏落就赶到了沈府。沈母闻讯前来,见那盒中汤食顿时流下泪,忙取出手帕拭泪,自言自语道:“我儿孝顺。”
小厮伶俐,弓着腰说了几句吉祥话,又道:“这面是少爷亲手擀的,遣小人送来,临行时嘱咐须进了家再煮,夫人可要现在进食?”
沈母颔首,进了厨房,看着厨娘烧沸了水,将那根长长的面条入了锅,待捞出来时放入碗里,浇上恰好温热的菌汤,烫热的面条经温汤一淋,恰好入口。不凉不烫。
食了面,沈老夫人唤来那小厮打了赏,交代道:“你且回去转告轩儿,娘亲知道他的心思。往年他返家一回,我哭一回,他心中本来就苦,见我如此,更添难过。如今他不下山,我自是不怪他。且让他在山上好好静养,做娘的不求他行商入仕,但求安安稳稳。”说到此合手道了声佛祖庇佑,洒泪离去了。
小厮得了不少赏银,揣进怀中,回到山上将沈母的话一字不漏转述给沈清轩。又得了赏,方才欢欢喜喜的退去。
山中日子过得极慢,且又是夏季。昼长夜短。
沈清轩也觉得日子过的慢极了,白天坐在树下,浑浑噩噩许久,再睁开眼,依旧是郎朗日头。
也不知这光阴是怎么蹉跎过去的,这一日他推开窗,鼻尖忽而嗅得桂花飘香,却又一惊。已经是八月了么?
八月中秋,正是菊黄、蟹肥、桂花香。
沈清轩来了兴致,叫人清水洗院,细沙铺地,待得夜间凉爽,招来众小厮婢女,厨娘老仆,摆开三四桌酒席,煮得几十只大肥蟹摆在中间,又烫了热酒,叫众人赏月吃喝。
这山院中仆人原就不是府中管束来的,性子颇野,得了主人允许又见主家兴致难得高昂,当下就吃谈起来。
沈清轩与几个贴身小厮坐在一席,听他们说的笑话也展露笑意。小厮们见主子开怀,也跟着高兴,当下笑话顽话一个跟着一个说出来,有些甚是粗野,沈清轩也笑的失态,笑完了赏他酒吃。
三杯黄汤下肚,小厮甚是得意,顽笑话也没了约束,一时天南海北的胡侃,越说越荒诞不经,后也不知怎的,扯出了神神鬼鬼来,说那刑天如何如何,伏羲又是如何如何,更有花鬼狐仙的故事,一个接着一个的往外冒,就更不提他们最喜爱谈论的那落魄书生和有情有义的妖怪鬼仙,花前月下海誓山盟了。此类故事,一小厮开了个头,其余人就往下叙,一个比一个悱恻,一个比一个缠绵。
院中一时热闹无比。
这夜闹至三更,院中诸人醉态尽显,沈清轩心中高兴,也多吃了几杯,有些昏沉。贴身伺候他的婢女还清醒,送他回屋歇息,沈清轩躺在床上,又遣她去院中与众人继续吃酒,自己一人休息。
婢女掩门离去,沈清轩才觉酒力上头,颇是难受,也恢复了些清明。闻得屋外的热闹声丝丝缕缕般从窗棂门缝处溜进来,似近又远,如真似幻,顿感些许凄凉。
不由得想起伊墨,自忖也不知他现在何处,忙些什么,是否已寻到蛇蜕,中秋时有没有喝上酒……可曾念起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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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烛下笔墨清谈的时光……
正胡思乱想着,忽听一道清脆女声,娇娇弱弱的在耳旁唤了一声:“公子。”
沈清轩猛地睁开眼,周围并无一人。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顿了一下,突然掀开床帷。
只见不远处,亭亭站着一红衣女子,云髻高耸,面色酡红,眉目如画,说不出的娇艳如花。
正含情脉脉的望着自己。
沈清轩愣愣看了她半晌工夫,只看的女子粉腮更红,风情绮丽。
以为自己在梦中,沈清轩忙伸手在身上拧了一把,却是极痛。
顿时醒悟过来,这女子非仙即妖。心中警惕。
那女子莲步轻移,走到他床边来,低头羞涩道:“如公子所思,奴家正是这山中花魅,多年承公子恩德,悉心浇灌,修得人形。适才院中公子饮醉,往奴家身上倾了杯酒,公子可还记得?”
沈清轩愣愣听着,愣愣回想,突而想起刚刚似有这回事,那却是一簇凤球花。
女子粉颈低垂,道:“那正是奴家。”
沈清轩至此才回过神,只是不解她来意,狐疑的看着她。
“奴家得公子恩泽,方有今日……”说着,脸上突然透红,更是美艳不可方物,声如蚊呐道:“今夜前来报答公子。”
她说的极轻,羞的眉眼都不敢抬起,沈清轩本是极聪慧的人,悟了她的意思,顿时也羞的不行,耳根红透,不知该如何作答。
两人一时俱是羞涩难当,烛影摇晃着,气氛旖旎起来。
那女子见状,仍是红着脸不敢抬头,却伸出手,轻解了大红罗衫,缓缓躺下,偎进他怀里。
温香软玉在怀,岂有不动心之理。
沈清轩自是情动,却也踌躇。男女之事非比寻常,他虽出生商贾之家,却也三岁启蒙,经名师指点,习的诗文礼数,至今不曾有轻薄言行。虽也想过男女之事,因身体之故,早已绝了这个念头。
今夜此女貌美如花,虽是异类,却清清白白。因此即使心中喜爱,沈清轩也不敢妄动。
这番思量下来,沈清轩逐渐冷静,女子却不依,被褥中柔软肢体纠缠上来。
沈清轩口不能言,只得推开,刚推开一些,她又怯怯缠上,再推,又缠。
反复几次,床上两人本就是风华正茂的一双男女,干柴烈火,终是轰的一声,燃了。
沈清轩神志已匮,只迷迷糊糊的行至紧要关头,突感怀中的温香软玉火热身子倏然变冷,更有一只冰凉手掌抚上自己额头,那些低吟软哼都不知何处去了,只听一道声音,低低沉沉的在耳边私语:“沈公子果是清古冶艳,秀润天成。”
沈清轩倏然大惊,腰身哆嗦了一下,猛地睁开眼来。
却见周围布景依旧,空无一人,那床榻却在离自己十来步远的地方,榻上被枕整整齐齐,并无任何翻动的痕迹。
沈清轩只觉额头滴下汗来,浑身却冰冷刺骨,仿佛依旧被梦里冰凉身子缠着。
低头一看,却见自己泡在浴桶里,水已凉透。
原来是沐浴却睡着,造了春梦一场。
松了口气,沈清轩好笑的摇头,抬臂准备摇铃唤人。
只这一瞬,他眼角瞟到水底,伸出去的手突然如僵化般凝滞在半空中,面如白纸的傻傻望着水底那丝丝白浊,浮到眼前。
竟……泄了。
7
7、7、又病...
沈清轩病重。
躺在床上偶尔醒来,被灌入汤水、丸药、药汤的时候,沈清轩都尽量一一配合他们,由着郎中大夫们络绎不绝的来,又络绎不绝的去。
山庄外的蜿蜒小道上,又一次车马不断,小轿不绝。
沈老爷责问众小厮,为何突然又大病了?小厮们互相看看,谁也不敢站出来领了这夜晚吃酒至三更,又叫主子洗了冷水浴的责罚。个个摇头。
沈清轩力的抬抬手,不让人继续追究。毕竟酒席是自己要开的。
这病一天又一天的延续下去,沈清轩心里明白,这回病情来的凶猛,寻常药物制不住的。
院里的药渣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土丘,他却毫无起色。
身上不时的忽冷忽热,烫热起来的时候,沈清轩真想叫人拿个蛋来,磕碎在自己身上,看看是否能煎熟;冷起来的时候,又觉得自己回到童年,回到坠入冰窟的那一瞬间,凄惶无比。
身上难受到无法容忍的时分,沈清轩躺在床上连翻身都不能,心里不是不恨的。
恨那晚自己过于放纵,吃醉了酒;恨那奴仆不尽责,叫他酒后洗了冷水澡;又恨小厮们与中秋夜晚,将那些狐仙鬼怪的故事说的太缠绵,惹得他泡在冷水里,还造了春梦一场。
须知他身体本来孱弱,吃了热酒,却又浸了凉水,身体里那些热气叫冷水一激,岂有不病之理?加上水中又做了那事,元俱损,更是雪上加霜。
又恨活到今天,连一个肯心为自己着想的人都没有。
在心里咬牙切齿一番,渐渐又觉得疲累。恨的心都淡了,只想着早些死了也罢,省的活受罪。
等死的时候,沈清轩经常会想起伊墨来。
甚至会想起那晚冷水中的梦。却连梦中那个女子的容颜都记不起来了,只记得温柔美艳。
记忆更深刻的,却是那突如其来的冰凉肌体环绕的感觉,明知道那只是因为自己浸在冷水中造成的梦境,却挥散不去。
以及那只听过一回,却从未忘记的嗓音,在自己耳边的细语清古冶艳,秀润天成。
分明是伊墨的声音。
每每想到这里沈清轩都会不由自主的打个寒噤,不敢再细想下去。
他本能的感到危险。本能的规避危险。
又是一天的汤药灌入,将胃灌的满满的,沈清轩只觉得那药味极其恶心,却也配合着尽力咽下去,到了晚间,胃里开始翻江倒海,苦涩的药汁时不时的翻涌到喉头,沈清轩往下吞,那药汁却疯狂的往上涌,苦苦压抑多时,沈清轩终于受不住,张开口,大堆药汁如箭般喷溅而出,床榻、被褥、枕头,尽数湿透。
沈清轩大口大口的呕着,只把胃里药汁连来不及分解的丸药一起,呕的干干净净。
慌的婢女小厮端盆递水,忙成一串。
沈清轩再也服不下药去。
就是闻一闻,也要连胆汁一齐吐出来。
又熬了三天功夫,沈清轩躺在床上,面白如纸,气息微弱,偶尔睁开眼看着青花帐顶,频频想起伊墨来。
想起初时他咬自己的那一口。想起他隐着身形,写的那些周正的字。想起他下山,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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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为了寻皮……想的心中发笑,笑完又突然难过,他答应护他劫渡,如今却怕是撑不到那个时候了。
伊墨,你怎么还不回来?
念及此,莫名的觉得委屈。眼眶都酸涩起来。等了会又忍不住狠狠的想,你这无角无足的大长虫真是没用,自己的皮还叫人偷了去,一千多年白白修炼了,怎么没叫人把你捉了扒皮剔骨炖成蛇羹才好?!
他一边想,一边骂,却又一边笑。
殊不知他自己这幅躺在床上气若游丝,却闭着眼忽而愤怒忽而微笑忽而又欲泣的模样,骇的周边守护他的人如何心惊肉跳。
这夜山庄里悄悄流动着一个传言,少爷恐怕是被什么迷魇住了,许是撞邪了。
那晚聚酒的小厮丫鬟们,悄悄地聚在一起,讨论片刻后各自取出些银钱,凑了不少,偷偷下山买了些纸钱香烛等物,询问过年龄大的厨娘,讨得规矩后躲起来祭拜,求那些鬼怪放过自家少爷一马。
伊墨赶回时,恰逢这幽暗深山,点点灯火,青烟和灰烬一起,如鬼魅般漂浮的场景。
沈清轩此时神智飘移,不知伊墨已经到了,脑中恍恍惚惚的想起之前梦里那女子,说是酒洒在她身上。沈清轩心道,我只泼了伊墨一盏茶而已,好好的,我拿酒泼你做什么?迟钝了一会,才想起来那只是个梦。又想,许是我泼了伊墨一盏茶,结识了他,再梦些鬼怪,也造这种泼来泼去结识的场景。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沈清轩分明感到一只手覆到自己额头上,随后一道冰冷气流自额头钻进脑髓,又流进肢体。沈清轩被冰的清醒过来。
一瞬间嗅到了那股冷冽又清新的气息。与环绕在周边终日不散的药味迥然不同。
沈清轩睁开眼,愣愣的望着眼前的人,张口无声的道:
你可算回来了……我以为,等不到了。
却不料伊墨回掌心,眼神在他身上自上而下扫了一番,而后淡淡道:“你现下……可真是难闻的很。”
沈清轩一口气刚刚缓过来,又叫他一句话,轻易给激的险些背过气去。
是夜,山庄诸人尽皆东倒西歪,昏睡在地。
一道黑色大风突如其来的自他们面前吹过,依稀可见那黑色风中裹着一个人影。
直向山顶温泉处掠去。
伊墨说了那句话,沈清轩回过神缓过气来自是不肯放过他,又不愿意叫人烧水来洗浴,实在是前些日子那桶凉水让他受了这么些苦,死也不愿意这个时侯进入桶中。只能拉着伊墨,叫他带自己去山顶的温泉中。
伊墨将人带到温泉,只手指微动,沈清轩身上衣物顿时散开,如风中落叶般坠下。
那些衣物的主人,已经满脸通红。
8
8、8、温泉...
远际的天空,蒙蒙的亮了。
温泉地处山顶,所以第一缕光线自天边出现时,就落到了温泉里。
沈清轩只觉得有一股力量托住了自己,让他浮在水面,不曾沉下去。
浸泡在天然温泉的滋味同方寸大的逼仄木桶不可同日而语,沈清轩浸在水中,舒适的只想叹气。
稍后伊墨也解了衣袍,步入水中。
水波荡漾着,沈清轩微微睁开眼,看着那披散长发的男人踏水而来,缓缓靠近,弥漫着硫磺味道的空气多了一股冷冽的气息,近在咫尺。
沈清轩张口欲言,突然想起自己不能发声,周围又无笔墨,竟是连交谈都不能了。好心情顿时败坏了一半。毕竟这么长时间未曾谋面,终于又可面对面了,却不能交谈,实在是扫兴的很,沈清轩神色阴郁起来。
伊墨泡在水中,看了他片刻,终于抬起手来,冰凉的五指闪烁着一道幽幽绿光,抚上了他的喉头。
沈清轩看着他的动作,只觉嗓子里仿佛被薄荷汁从里到外淋了一遍,说不上是火辣辣还是凉飕飕,那股过于鲜明的感觉逼的他眼泪都溢了出来。
待伊墨回手,他只觉得眼前金光闪闪,仿佛窒息般难受的滋味让沈清轩摁着嗓子,拼命咳嗽。
先是无声无息的咳嗽,而后嗓子里发出嘶哑的怪异声音,逐渐变重,最后每一声咳嗽,都发出与常人无异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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