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殓师

    萧隐道：“看起来莫大人对上古墨门颇有研究。”

    莫一兮笑道：“哪里哪里。”

    微微一顿，莫一兮露出一丝悠然向往之色道：“要知道，我从未见过占地如此广阔，气势如此雄伟，单凭轮廓便能震撼到我的古建筑群，更何况还是墨门建筑群。光是想一想，都觉得有些激动，可以想见，如果真是上古墨门遗迹，那会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只怕在上古时代都是极为显赫的要塞处所。”

    说着，莫一兮陡然瞪大了双眼，看向萧隐，按捺不住一丝激动之色道：“我甚至无数次大胆猜测，这上古墨门遗迹，也许就是上古墨门的真正山门所在。”

    萧隐道：“真正山门？这怎么可能？莫大人所想恐怕有些太匪夷所思了吧！”

    莫一兮瞪圆了双眼，直视萧隐道：“如何不可能！我翻遍了所有有关墨门的古籍秘本，上面都提到墨门是极为神秘地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其中原因根本无人知晓。至于墨门的山门所在，更是只字未提，为何？因为我猜测即便在上古时代，墨门的真正山门所在也极少有人知晓。可你要知道，当初在上古那个百家争鸣，学说、武道昌盛至极的时代，墨门声望是如何的如日中天，墨门弟子更是成千上万，备受敬仰。墨家学说更是与儒家学说并称为当世两大显学。如此强大的擎天大宗，怎么可能突然一夜之间，人间蒸发了呢？这其中内情难道不值得深究么？”

    萧隐点头道：“不错，我也曾经想过这个问题。只是上古时代距今已有数千年，真相只怕太难探知了。千机宗作为上古墨门的旁支遗脉还能留存至今，已是颇为不易了。想要追溯过往的这种辛秘，实在困难。”

    莫一兮悠悠道：“不瞒徐兄，我出生在鬼域的偏僻山村人家，母亲早夭，父亲是一个独臂木匠，我从小便与父亲相依为命。

    生活艰难清苦，可父亲从不在意，除了靠手艺打点零工挣钱糊口之外，整日里就痴迷于木匠之术，也时常用他那独臂为我做一些木制小玩意。

    父亲常在我面前说，希望能成为像上古时期的墨门弟子，追随墨家巨子墨翟大人，因为墨门和墨翟大人是不会嫌弃一个独臂之人的。

    每次说完，父亲都露出无比遗憾的神色。然后他说，可惜像我们这样的鬼域下等贱民，终身都只能陷在这鬼域之内了，若是能够离开鬼域，进入那中土大陆，也许还可以去找寻墨门遗迹。

    父亲的眼神，我毕生难忘。

    后来父亲去世之后，我暗暗发誓，一定要帮我父亲实现心愿，找寻上古墨门的过往。所以，我拼命读书，拼命修行，为的就是想有朝一日，找出墨门真相，告慰死去的父亲，给他一个交代。

    之后，我做上了天星商会南墟城的总司，可以查阅到大量的上古典籍，在了解分析了大量墨门过往之后，我心里就一直有种感觉，墨门也许没有消亡，而是因为某种不为人知的原因，在某个神秘的地方藏了起来。”

    萧隐盯着莫一兮，静静听着，右手开始不自觉地偷偷摸了摸背后黑匣底部，那印有墨门标志的地方。

    莫一兮继续道：“你根本不知道，当我一个人偷偷从留影壁上看到机关神鹰投射出来的的宏伟建筑群上刻有墨门标志的时候，我有多激动。我从来没有想过，可以在鬼域直接发现上古墨门的遗迹。我当时就知道，这是上天给我的恩赐和机会，是老天让我去帮父亲实现心愿。要不然，为什么那机关神鹰会莫名出现故障，飞入那遗迹，然后还可以平安归来，而且还回来得那么巧，可以让我独自一人偷偷观看到这影像。你说，这难道不是天意么？”

    萧隐看着莫一兮眼中光芒四射的神采，没有说话。

    莫一兮道：“我很早就开始留意千机宗这支墨门分支遗脉，可惜这宗门太令人失望，连上古墨门的一成实力都没有传承到。里面养的都是群土鸡瓦犬，一个个闭目塞听，终日只知道抱着老祖宗留下来的一点积蓄在混吃度日，根本难成大器。他们那里留存的上古墨门典籍，根本没办法和天星商会中的秘典相提并论，更遑论其他了。所以我很快就放弃了对千机宗的关注。只是在下万万没有想到，此次荒古殷墟试炼，千机宗里居然会出现像徐兄这样的人物，这简直是上天为我安排好的人选。”

    “人选？”萧隐眨了眨眼睛。

    莫一兮缓缓收起方才略显失态的激动神色，一动不动地盯着萧隐道：“徐兄听到这里，可对这上古墨门遗迹有兴趣？”

    萧隐迎着对方直视过来的目光：“继续。”

    莫一兮道：“我刚才说过，我们天星商会的人是不能进入荒古殷墟的。所以，我自己直接进去，是不可能的，纵然可以改头换面易容成他人混进去，也是有极大风险，毕竟我是天星商会南墟城总司，对于荒古殷墟这种重要之事，是要负责镇守在秘境之外，处理各项大小事宜的，我若是不在，太引人怀疑，定会出大问题的，无论是对天星商会上头，还是其它大小参与试炼的宗门，我都没办法交代。所以……”

    莫一兮紧盯着萧隐，一字一顿道：“我要你替我进入墨门遗迹，探索真相。”




第388章 方柔
    萧隐看着莫一兮道：“确定？”

    莫一兮道：“当然。”

    萧隐道：“那我问几个问题。”

    莫一兮道：“请。”

    萧隐道：“你我不过初次相逢，为何敢告诉我如此重要的事情？你就不怕泄密？我转头就公之于众，或是告知你的上峰？”

    莫一兮微微一笑，给自己缓缓倒上一杯桂露九仙酿，道：“你不会的。”

    萧隐道：“哦？”

    莫一兮将杯中仙酿一饮而尽，看着萧隐似笑非笑道：“我是个生意人，要是连这点眼力都没有，如何经营南墟疆域的所有生意？况且，就算你把此事捅出去，我也有足够的能力应付。”

    萧隐耸了耸眉梢，不置可否，继续道：“好，第二个问题，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莫一兮道：“因为你也需要它，需要墨门遗迹中的机缘。虽然现在我们都不知道那里面有什么。但是我几乎可以肯定，你已经动心了，对么？”

    萧隐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继续问道：“第三个问题，若是我进去了，将里面的机缘全部一扫而光，你岂不是为他人做嫁？不要告诉我，等我回来之后，你只是想听听我跟你讲讲那里的建筑有多高，长什么样子吧？”

    莫一兮道：“当然，遗迹是我发现的，里面的宝物机缘，我自然不会放弃。只是碍于局面，我不能亲自前往，只能假借你之手。你我二人互惠互利，是合作关系。我是生意人，既然是合作，自然凡事就得讲个公平。”

    说着，莫一兮神秘一笑，轻轻拍了三下巴掌。

    一阵闷响响起，密室的一侧陡然露出一个一人高的圆洞。

    洞内一阵香风袭来，直接钻入萧隐鼻中。

    萧隐一惊，连忙催动真元护住口鼻。

    “哈哈！徐兄莫慌，放轻松。”

    莫一兮大笑道。

    萧隐一怔。

    一名绝色宫装女子从密室圆洞中缓步走出，来到莫一兮面前躬身万福道：“方柔见过主人。”

    接着又朝着萧隐，嫣然一笑，躬身行礼道：“见过公子，公子万福金安。”

    这女子大约二十六七岁年纪，周着一袭紧身紫裙，将傲人身形衬托得无比火辣，微微一笑，媚态横生，可谓完全的一副祸国殃民之姿。与那身材火辣暴露的唐间竹相比，更多了几分成熟女子的韵味和艳丽。

    再观其身上修为气息，赫然已达真元中境。

    萧隐看了一眼莫一兮，显然在等待莫一兮接下来的解释。

    莫一兮轻轻一笑道：“这是我的贴身侍女，方柔，这次荒古殷墟之行，就让她陪着徐兄一同前去吧，秘境条件艰苦，且让她好好服侍徐兄。”

    萧隐平静道：“监视我？”

    莫一兮一摆手道：“诶！徐兄说哪里话。要知道那墨门遗迹处于内围深处，极难寻找，若是无人指引，徐兄怕是连地方都找不到。方柔是我贴身侍婢，极受我信赖，关于墨门遗迹的所有事宜，我已经全盘告知于她，有她带路，徐兄必定可以寻到那墨门遗迹。”

    萧隐道：“然后，等到了地方之后，接下来的行动，都要处处受她制掣吧？若是不能遵从，只怕我到了地方，也是寸步难行。再然后，一旦发现了什么机缘宝物，我都要好生与她商量，若是一旦分赃不均，惹恼了这位姑娘，直接甩手离去或是故意引我到一处死地，怕是我有命去，没命回。”

    莫一兮啧啧称赞道：“我早说过，跟徐兄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真是件非常愉快的事情。”

    “徐兄放心，没有你说得那么难听，我说过了，我们终究只是合作，既是合作，那自然是要平等的。就像徐兄刚才所说的，大家好，才是真的好。毕竟探寻墨门遗迹，多半还是要靠徐兄多多出力。方柔修为境界虽然略高徐兄半筹，不过论实力论经验，又如何及得上徐兄之万一呢。我已经叮嘱过方柔了，到了遗迹之后，一切都以徐兄马首是瞻，全力辅助徐兄。只不过墨门遗迹里所有的收获，徐兄须得与我平分。在下也不贪心，五五开，如何？”

    说着，莫一兮和那唤作方柔的美艳女子一齐看向了萧隐。

    萧隐沉默了片刻，道：“七三。我七，你三。”

    方柔闻言，顿时秀眉微蹙，看向萧隐的眼神隐现一丝轻蔑和嘲讽。

    莫一兮目光微闪，呵呵一笑道：“徐兄未免胃口也太大了些。七三分成，是不是有些过了？”

    萧隐断然道：“是么？我一点也不觉得过。整件事里，你只是提供路线而已，真正做事的是我，似这等神秘莫测的遗迹，里面的凶险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单凭一张地图和些许推测，便要徐莫替你去做这高风险的卖命勾当，莫大人把徐某当什么了？徐某若是侥幸活着回来，你莫大人自然是收获满满。可若是徐某死在里面，你莫大人是一点损失都没有。莫大人既然是生意人，那请问，世上有这么好的生意么？”

    说着，萧隐冷冷地看向莫一兮，同时也有意无意地扫了方柔一眼。

    方柔顿时感到一丝寒意陡然浮现于后背，那感觉仿佛被某种诡异莫测的东西给盯上了一般，令人十分不舒服。

    方柔大骇之下，回望过去，却赫然发现萧隐的视线根本就不在自己身上，仿佛刚才萧隐看自己那一眼只是不经意间的一瞥而已。

    真的只是轻轻一瞥？

    方柔心下骇然，顿时收起刚才目光中不敬之意，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疑和敬畏。

    莫一兮听完萧隐之言，不禁微微皱眉，沉吟了片刻，随后一笑道：“徐兄所言也并非完全无理，只是这七三分成，未免有些让人难以接受。毕竟在下也并非完全不出力，方柔终究是我的心腹之人，做事也算机灵，相信到时也是可以帮到徐兄不少的。这样吧，各退一步，六四，你六我四，如何？”

    萧隐目光微闪，道：“好吧，六四，也算勉强。”

    莫一兮笑道：“很好。”

    萧隐道：“但是在此之前，我要说清楚几件事。第一，进入秘境的名额是早就分配好的，你如今要我多带个人进去，我是要想办法跟宗内解释的，如果有什么麻烦或是问题，我可能需要你动用你的资源来给我解决。”

    莫一兮点头道：“理所应当。不光是此事，从现在起，徐兄有任何需要，尽管开口，在下定然全力相助。”

    萧隐道：“第二，在我进入荒古殷墟的这段时间内，外面的千机宗一干人等，你要保证他们的安全，我不希望出来之后，千机宗的人有什么闪失。”

    莫一兮点头道：“没问题。其实，境外的一应事宜，包括参与试炼的各宗安全问题，南墟城本就会料理，若是有宗门出事，南墟城自己也难辞其咎，南墟城是不会坐视什么差错出现的。当然，既然徐兄开口了，我自会多家留意，千机宗那边绝对不会出问题。”

    萧隐道：“第三，进了荒古殷墟，一切行动，要听我指挥，否则出了什么问题，我不负责。”

    说着，萧隐终于把目光看向了一旁的方柔。

    方柔不禁再次心头一颤，一时间竟然不敢直视萧隐的目光。

    莫一兮道：“这个自然，徐兄既然答应了下来，荒古殷墟内的一切就都交由徐兄区处。”

    说着，莫一兮看向方柔正色道：“从现在起，你就跟在徐兄身边，好生服侍，一切都要听徐公子的，不得有误。”

    方柔垂首乖巧道：“是。”

    莫一兮道：“好了，徐兄还有何要求？”

    萧隐道：“没了。”

    莫一兮轻笑道：“徐兄不想多打听打听宫南羽的事情么？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诉你。”

    萧隐道：“没兴趣。”

    莫一兮轻哦了一声，饶有兴趣道：“在下身为天星商会南墟城总司，跟南墟城城主苏墨然倒是还有些交情的，也曾经见过几次苏忆雪姑娘，确实是天姿国色，而且师从昆仑玉虚宫剑律长老，一身道门剑法出神入化，放眼整个南墟疆域，同辈之中几无敌手。呵呵，徐兄倒是好眼光。”

    萧隐没有理会，只是抬手道：“若是无事，那徐某就告辞了。”

    莫一兮点头道：“好，若是有事，直接让方柔告诉我就是。从现在起，她就是你的人了。”

    说着，莫一兮意味深长地看了萧隐一眼。

    萧隐像是完全没有看懂一般，微一拱手道：“告辞。”

    莫一兮一抬手道：“诶，且慢，你我合作达成，何不同饮一杯，以作庆贺。”

    说着，莫一兮先给自己倒了一杯桂露九仙酿，然后将萧隐杯中方才一直没喝的倒去，又重新给倒了一杯，做了个请的动作。

    萧隐也没多说，直接举杯一饮而尽，然后朝着密室某处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

    “好酒，有味，多谢。”

    说罢，萧隐转身离去。

    方柔见状，连忙跟了上去，在萧隐侧前方一边领路，一边躬身细语道：“公子这边请。”

    转眼间，方柔领着萧隐离去。

    密室之内，只剩下莫一兮一人。

    莫一兮看了眼萧隐方才饮酒的空杯，沉默了片刻，突然开口道：“你觉得如何？”

    嘎噶一响，密室另外一侧也露出了一个门洞，里面走出一名身披斗篷的银发老者，气息浩如渊海，赫然是一名真晶中境修士。

    银发老者看着萧隐离去的背影，微微道：“有些意思，此人身上气息极为复杂，似乎修炼了什么奇特的秘术，修为来历居然连我都看不出来。”

    说着，银发老者看先默然不语的莫一兮道：“你的气息好像有些紊乱？怎么？在想什么？”

    莫一兮抬头看向银发老者叹息道：“我们到底还是低估他了。”

    银发老者道：“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