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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风镇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郑虎丁

    林青荷正提着簸萁从老院子里出来,见陈立松匆匆忙忙地出现在她跟前,上前打招呼道:“立松哥,你来得正好。现在就开始教我武功好不好?”

    “我爹在里边吗?”

    “你爹?没有啊!”

    “我进去问问天福哥。”

    他直直地闯了进去,边走边喊道:“天福哥,天福哥!”

    “陈立松?找我干嘛?”

    “今天谢谢你。你见过我爹吗?”

    “不用谢我,那可是你爹自己跟黄大明商量的事。你爹去哪了,我没见,别问我!”

    陈立松心想:原来自己被放出来,是爹找黄大明商量的,那要找爹,得问黄大明了。

    所以陈立松就向陈天福道别:“哦,那我先走了。”

    他从林青荷身边擦肩而过,但林青荷却追了出来,说道:“立松哥,今天说的事……”

    陈立松觉得既然林青荷一定要学,那就教她吧,但现在自己确实有事,就说道:“我在找我爹。你要学武功与打枪,我可以教你。不过,咱们明天再说好吗?”

    林青荷见他这么匆忙,心想肯定有重要的事在忙,就点点头道:“好!明天我去找你啊!”

    跑回警察队,警察队现在只有刘国龙一人在值班了。刘国龙见陈立松跑得满头是汗,想必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立即告诉他黄大明已经回家了。

    黄大明的家住在黄庄,隔着田江与陈庄相望。

    陈庄与黄庄之间的桥,越过了田江。在桥底下的不远处,正是陈立松的那块田。

    陈立松又跟李铁柱一路小跑到了黄庄,找到黄大明的院子。

    黄大明的院子是一个三进的院子,可能黄大明刚进去不久,所以宅门并没关。

    “黄长官在吗?”陈立松在敞开的宅门上敲了敲,与李铁柱一起刚刚迈进第一扇门进入前院,就见到黄大明正站在垂花门门口。

    黄大明喝道:“你们干嘛?”

    “黄长官,今天我爹找过您吗?”

    “当然,有啥事?”

    “我爹呢?”

    “你爹在哪,关老子啥事?滚出去!”

    “您什么时候见过我爹?”

    “回去问你爹去,别来问我!”

    陈立松清楚,这黄大明在刀风镇飞扬跋扈惯了,就算是刚见过陈如意,他也不会告诉的。

    他刚一迟疑,与李铁柱两人就被黄大明给赶出宅门。

    只听得“嘭”地一声,黄家的宅门关上了。

    才十三岁的李铁柱说道:“立松哥,我看在这也问不出什么事来,我们还是到别处找找吧。”

    “嗯。”

    两人垂头丧气地从田江上的那座桥上,往南面走来。

    那座桥桥面并不宽,现在已经进入晚春春暖季节,桥底下的石墩上已开始长出苔藓,绿绿地贴在水面上疯长。

    陈立松又看到了在桥的不远处他们家的那块田地了。

    就是这两天,地里已经耙好了,水也灌上了,想必正是他爹带着李铁柱一块干的吧。

    他记得送谷种到林家寨那天,家里已经撒了谷种,两天就从长出秧苗了吧。如果这两天不是被黄大明关了起来,应当与他爹就等着准备插秧了。

    “爹会在哪呢?”他现在也想像刚才李铁柱那样,跑回家一趟,看看他爹是不是已经回家了。

    但是他没有往回跑,而是在暮色之中,田江边,就在那块田的田头,他看到了一个人的样子,斜斜地躺在水边。




第033章 一场愤怒的葬礼
    “爹!您醒醒!!”

    “师傅!您这是怎么啦?”

    陈立松不停地按压着陈如意的胸口,不停地掐捏着陈如意的人中,不停地摇晃着陈如意的肩膀,但陈如意全身冰凉,身体僵直,都在告诉着,陈如意早已死了!

    从江边抬上尸体,确定陈如意早已死了后,李铁柱嚎啕大哭起来。

    “铁柱,我们带我爹回家吧!”

    陈立松把陈如意僵硬的双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背起尸体就往家里走。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天幕中没有月亮,没有星星,路旁也没有萤火虫。

    这两年,从家到这块田,再从这块田到家,陈立松不知道走了多少来回,从来不觉得路会有这么远,这么黑,这么难走!

    因为婆媳俩一直等着他们父子俩回来,家的门一直开着。

    “妈!金珠,把马灯点起来!把所有的灯都点了!”陈立松从门外背着他爹冲了进来。

    当点了第一盏马灯后,陈立松妈妈已经哭晕在地上了,陈立松与林金珠又手忙脚乱地照顾他妈妈了。

    守了一夜的灵,想了一夜的事。

    “淹死?自杀?失足?都不大可能!爹水性很好,也不会厌世,而且爹一直很谨慎,更不可能不小心掉进田江的!应当被害了!可是,我们家对邻里一直都很好,爹这辈子从没得罪过谁,谁又会害他呢?”

    风山,是陈如意与陈立松常去打猎的地方。陈立松很快地在风山,给他爹找了一处墓地。

    没有那么多钱买上好棺木,好在原来藏着的谷子还有,陈立松提了袋谷子到棺木店,换了一副还算可以的寿板搬回家。

    托人捎讯到林家寨,妹妹陈松妹哭天喊地,带着妹夫林金顺赶回了陈庄。

    虽然陈如意年过五十上了寿,早就进了祠堂,但由于陈如意不是寿寝正终而是死于非命,按刀风镇的风俗,他的葬礼不能进祠堂办,而且只能停头七就得埋了。

    陈家祠堂停不了灵,葬礼绝不能办得隆重,所以买的寿材只能请匠人在自家门口搭个棚做,还得快快地葬了——一切从简,简单到陈立松的头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他爹的死,肯定被人害的!

    但这个凶手是谁,他想不出来。

    有人要害陈如意,那是没有理由的。

    虽然一切从简,灵是要设的,道士是要请的,

    第七天,陈立松穿好麻衣,带了左耳挂着一个棉球的麻帽,穿上草鞋,腰间扎绕草绳,与林金珠、陈松妹、林金顺等人一起跪在灵前,在念念有词的道士指引下,在抬灵上山前,给他爹上最后一道香。

    黄大明突然带着四名警察,扛着四杆枪,直闯灵堂进来。

    “陈立松,你过来!”黄大明竟然不管陈家正在办丧事,要跪着的陈立松站起来,到他跟前去。

    陈立松不相信黄大明现在敢对他怎么样。要知道生老病死是人类的自然定律,人们由于对死亡的敬畏,尤其是农村葬礼,自古以来大都恪守“死者为大、入土为安”的禁忌,几乎没人会在葬礼上闹事。

    然而黄大明这回还真闹腾了。

    他见陈立松没有立即过来,就到灵堂跟前,伸手要把跪着的陈立松提出来,嘴里喝道:“陈立松!你给起来!”

    正在灵前祭灵的陈家亲友听到黄大明呵斥声,哭灵的止住了嚎,上香的停住了脚,跪拜的直起了腰……就连道士也不再继续念他的调。

    陈立松见黄大明实在欺人太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挣脱了黄大明之手,披着麻衣的他手中多了四杆长枪一支手枪。

    手枪是从黄大明身上掏出来的,长枪是从黄大明带来的四名警察手中夺到手的。

    又只见他捡的四杆枪一起,双手一合、一转、一推,那四杆枪与手机全都到了灵案之下。

    黄大明与带来的四名警察还没醒悟过来,只听得又跪回灵前的陈立松连头都不回地说道:“黄大明,你要是来给我爹上香的,请到门口取香!”

    黄大明还没从刚才被夺枪的眩晕中清醒过来,竟顺着陈立松的话答道:“我不是来上香的。”

    这话刚说出,他马上醒了过来,喝道:“陈立松,你胆子不小,竟敢夺了我的枪!”

    他又立即看到陈家亲友大量愤怒的眼睛,感觉到自己的确坏了葬礼禁忌。他并没穿警装,除了见过他的人知道他是警察队长外,其他人可不知道他是谁,现在枪也被夺了,平时仗着手中的枪耀武扬威,此时竟楞在那里甚是尴尬。

    四个警察里跟着他来的郑起云这回倒是说话了:“陈立松,你胆子不小,连长官的枪都敢下!”

    陈立松依旧头也不回,对同样楞在灵前的道士说道:“先生,请继续吧。”

    那道士胆怯地看了看黄大明,又看了看陈立松,继续接着他的道场。

    郑起云见陈立松不理会他的话,也很尴尬,但看到连他的长官都无话可说,也闭了嘴不再说话了。

    陈立松又跪拜了一会,感觉到黄大明还楞在一旁,就抬起头满眼愤怒地看着黄大明道:“黄长官,麻烦让让,有事等我送走我爹后再说!”

    说罢,那道士喊道:“起灵!”

    陈立松起身,在棺前取了孝儿杖,对跪在身后的李铁柱道:“铁柱把枪扛上!”

    他自己上前拾起黄大明那把驳壳枪插进腰间,让李铁柱把余下的四杆长枪给抱着,跟随抬起的棺材之后,理都不理黄大明。

    黄大明此时已经愤怒至极,恨恨地说道:“陈立松!你等着!走!”

    他对手下挥一挥手,竟连枪都不要了,带着他们灰溜溜地转身就走。

    李铁柱问:“立松哥,这样做黄长官会不会又把你给抓起来了?”

    “他爱抓就抓,除了他,没人会害了我爹!那天我爹肯定去求他才会死的。”

    在他认为,黄大明不会无缘无故地就放了自己。那天听陈天福说,他爹自己去找了黄大明商量,他爹一个平头百姓,能跟黄大明商量什么会让黄大明放了自己呢?而陈立松到黄大明家找去时,被黄大明恶狠狠地给赶了出来。后来想想,若不是黄大明他做贼心虚,何必虚张声势来赶他?



第034章 陈家太太黄月琴
    “你们四个全部给我上车!”

    气急败坏的黄大明跳上他的车,发动起来后,破天荒地叫他的手下坐他的车。刘国龙、郑起云等人不敢相信这位黄长官会让他们上他的车。

    “你们等啥?要我下去抬你们上来吗?爱上不上!郑起云你上来跟我回警察队取枪,其他人原地等着!老子今天要不干掉陈立松,明天就改姓陈!”

    经常挨揍挨骂的也容易被关注被重视,黄大明点名道姓要郑起云跟他一起回队里取枪。

    郑起云无可奈何地爬上了车。他跟其他人一样都有顾虑,实在不想跟着去。要知道那时候镇的警察队,队员基本都是本镇的小伙,跟镇上的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有点关系。

    黄大明猛踩了一下油门,带着郑起云往警察队办公楼去了,刘国龙与其他两个警察面面相觑。

    此时,陈如意灵堂祭灵已完成,在道士的一声“起灵”吆喝下,四个汉子抬起了棺材,陈立松带领着亲友,扶着灵往风山方向动身了。

    刘国龙看了看陈立松的送灵队伍,对两位同僚说道:“二位,陈立松虽然夺走你我枪械,不过这后生仔以前一直都是规规矩矩的,今天也是我们黄队长冒犯死者在先,所以才动了手,情有可原。咱们面对的可都是刀风镇乡亲,陈荣,你是陈庄人,你说咱这话对吗?”

    那叫陈荣的警察点头称是,另一个叫黄庆生的警察自然也觉得有道理。

    刘国龙又说道:“要是长官非要拿了枪来,肯定还是让咱们先上。刀峡上的人进了警察队那天我溜出来,看到的是,你们跟刀峡的人对峙,他倒躲在后面,让你们跟刀峡的人打。”

    黄庆生是黄庄的,与黄大明还有点亲戚,插嘴道:“就陈立松刚才夺枪那一招,我们自愧不如,他以前可是猎人。要是黄长官能够一枪毙了陈立松还好,不过大家也都知道咱们长官枪法。要是打不死陈立松,恐怕陈立松一枪一个,那还得了,刀风镇就出大事了!”

    刘国龙就受了陈立松的一次恩惠就念念不忘,他对陈荣说道:“陈老爷是你堂哥,队长会听陈老爷的劝,你现在赶紧去请来,千万要能劝住队长。”

    陈荣知道刘国龙说的陈老爷就是指陈天福。外姓人称陈天福为陈老爷,本家叫陈天福为天福老爷,他点点头就往陈天福家奔去。

    这时候还是上午,见陈家宅门开着,陈荣上前敲了敲门就进去了。

    陈天福正悠闲地喝着茶,陈荣简单地把事情说了下。

    虽然陈天福是堂哥,但陈荣还是得以“老爷”称他:“天福老爷,此事人命关天、万分火急,半刻都耽搁不起。”

    陈天福不说去,也不说不去,依然拿着茶盖刮着茶沫,刮完又悠然地喝着茶。

    倒是坐在一旁的陈太太站了起来。

    这位来自黄庄大户人家的黄月琴,虽然已是四十岁的人,却保养得相当精致,但她一开口说话却是一脸阴沉:“这种事你能管吗?让我那弟弟宰了他就是!陈庄出了这种刁民,不毙了,刀风镇怎么治理?个个都像王镇长那样,什么民族、民权、民生,不杀鸡儆猴,我们这些人怎么活?”

    同样是堂,黄月琴、黄大明之间的堂,与陈天福、陈荣之间的堂,是不一样的,因为黄月琴娘家才是真正的大户人家,没有黄月琴娘家,黄大明就当不成现在的警察队队长。

    陈荣说道:“嫂子,话不能这么说,我是怕我们队长吃亏,那陈立松是猎户出身……”

    黄月琴忽听陈荣竟然叫她为“嫂子”,骤然往陈荣跟前逼了过来,指着他的鼻子发飙:“你是谁啊?滚出去!堂堂一个警察队长,还怕一个小小贱民不成?滚!”

    早知道陈家由黄月琴说了算,今日所见果然不假!陈荣瞅了一眼坐在太师椅上的陈天福,陈天福对黄月琴的发怒充耳不闻,两眼依然盯着他手中的茶杯,不见动弹。

    算是被这位不让叫“嫂子”的嫂子赶出了陈家,陈荣心中暗自叹息:看来这一场枪战在所难免了。

    既然请不动天福老爷劝说黄队长,自己只能跟刘国龙一样,去提醒一下陈立松,毕竟陈立松也是本家堂兄弟。此时送葬的人群应当往风山方向去了,一路祭拜,想必还未到山脚,陈荣抄了个近路小跑着去追送葬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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