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综合其他

杀破狼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priest
“长庚,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顾昀说到这,不自然地顿了一下,饶是他的心有海那么宽,脸皮有城墙那么厚,也觉得下面的话不太好说出口。
长庚却仿佛预感到了什么,缓缓地抬起那双通红的眼睛。
顾昀沉默了一会,把心一横,拿出比顶撞皇帝还大的勇气,艰难地说道:“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长庚急喘了几口气后,低声问道:“义父是说哪方面?”
顾昀:“……男女。”
不管是清心诀还是清肺诀,都被炸得逐字逐句分崩离析,灰飞烟灭了。
第51章风月
顾昀的话音一落地,便感觉长庚那脉搏又快了几分,简直已经不能算脉象了,被他捏在掌中的手腕滚烫,脉门下面好似藏了一座火山,稍一震荡便歇斯底里地喷薄而出,要将长庚周身经脉震个寸断。
顾昀完全没料到自己都已经这样委婉了,长庚居然还有这么大反应,又担心他有什么不妥,一伸手轻轻抵住长庚的胸口:“凝神,别胡思乱想!”
长庚一把将他的手拽了下来,狠狠地扣在手心里,骨节“嘎啦”一声响,顾昀眼皮一跳。
长庚面如金纸,双瞳似血,眼前闪过无穷幻影,耳畔如有千军万马鸣铁敲钟,妖魔鬼影幢幢,魍魉横行而过,一根乌尔骨饮着他的心血轰然涨大,枝杈森然处荆棘遍布,撕心裂肺地如鲠在喉
而那乌尔骨的尽头,有一个顾昀。
……犹在千山万水之外。
顾昀一时心惊胆战,嘴唇微动,却不知道该怎样接下去了。
就在这时,长庚双手紧握着顾昀那只手,捧起到自己胸口处,似乎发出了一声含混的呜咽声,他闭上眼,颤抖着将自己的嘴唇烙在顾昀冰冷冻裂的手背上。
顾昀虽然早有些惴惴不安的揣测,但事先没预想到这一幕,长庚灼热的呼吸顺着他的袖口钻了上去,他头皮炸了起来,一句“你疯了吗”便要脱口而出。
长庚却突然推开他,往后退开半尺,整个人蜷缩起来,低头呕出了一口紫得发黑的血来。
顾昀:“……”
这一切快如电光石火,顾昀惊怒未起,惊慌已至,目瞪口呆之余被自己卡在喉咙里的话噎得嗓子眼生疼,呆在了原地。
长庚脸上带了一点近乎灰败的惨淡,这一口淤血吐出来,他心里清明了不少,神智也渐渐回笼,一偏头避开顾昀要来扶他的手,低声道:“冒犯义父了,要打要骂……咳,都悉听尊便。”
顾昀倒抽一口凉气,心里错综复杂的诸多滋味凑成了一篇堪比“沈将军季平之语录”的长篇大论,愣是一个字都没敢往外吐,把他憋闷坏了,心道:“我还没有兴师问罪,他倒先吐血了,我他娘的还敢开口吗?”
他一弯腰将长庚抱起来,安置在宽敞的马车小榻上,敛起满腔的心乱如麻,低声喝道:“闭嘴,先调息你的内伤。”
长庚顺从地闭上眼,不吭声了。
顾昀在旁边守了他一会,翻遍了马车,也没翻出一滴酒来,只好将小炉架上的驱寒汤药端下来喝了,被里面一点生姜味冲得脑仁疼。
他以前只是觉得长庚或许有一点迷惑,可能就是被他那天酒后做的混账事影响,产生了一点不那么合适的念头,本想着这孩子慧极,稍微点一点他就能明白,谁知道只是轻轻戳了戳,还没开始点,长庚自己居然先漏了!
怎么会这样?
顾昀郁闷地看了闭目调息的长庚一眼,顶着一脑门半懂不懂的雾水,坐在旁边专心致志地发起愁来。
古人讲“修身齐家安天下”,顾昀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从身就没修好,乃至于家与国全都一团乱麻,好不焦头烂额,闹心得要死。
从皇宫到安定侯府,统共没有几步路,马车就算是乌龟拉的,也不过一时片刻就到了。
顾昀刚一下车,迎面便飞来一只木鸟,不偏不倚地落到了他肩膀上,栩栩如生地歪着头跟他大眼瞪小眼。
忽然,顾昀身后伸出一只手,长庚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无声息地下了车,将那鸟捉走了。
他脸色依然难看,却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宁静。
长庚手握着木鸟,没急着打开看是谁的信,只是趁老管家拾马车的时候,走到顾昀身边,低声说道:“义父要是心里觉得别扭,我可以搬出去,不会在你面前碍眼,以后也绝不再逾矩。”
那双眼睛里血光褪尽,长庚的神色略显清冷,眉目低垂,显出一种心如死灰般的周到。
顾昀木然站了一会,实在没有无计可施,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葛晨和曹春花是一大早起来才知道头天夜里出事了,早已经等在门口,这会连忙迎上来,却见顾昀招呼也没打,沉着脸色与他们错身而过。
长庚目送着他的背影,脸上神色晦暗不明,将一点苦涩深深地藏在瞳孔中,他嘴角似乎还有血迹,脸色竟比跪了一宿的顾昀还憔悴些。
葛晨:“大哥,到底怎么了?”
长庚只是摇头,等顾昀的背影再也看不见了,他才回视线,伸手拨开木鸟小腹,从中间取出了一张纸条。
只见那纸条上写道:“元年伊始,顾大帅押送北蛮世子出关,大病一场,族中二哥专程从太原府赶去,一月方归。”
落款一个“陈”字。
木鸟不知飞了多久,两翅都已经有微微的磨损痕迹。
陈轻絮的话说得没头没尾,换一个人可能都看不明白,长庚为谨慎起见,还是敲了敲木鸟的后脑勺。
那鸟张开铁喙,喷出了一簇小火星,转眼便将纸条焚毁了。
曹春花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哥,我看最近木鸟频繁出入侯府,是你在查什么事吗?”
“查一桩旧案。”长庚道,“我一直觉得他到了西北之后性情虽然没变,但对很多事的看法似乎变了很多,本以为是楼兰古丝路上潜移默化的结果,看来并不是。”
葛晨和曹春花面面相觑。
长庚短暂地从方才的怅然若失中恢复过来,几不可闻地低声道:“自北疆出关的路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是什么让这个天塌下来当被子卷的安定侯在行军路上险些一病不





杀破狼 分卷阅读99
起,甚至惊动了太原府陈家?是他在关外遇见了什么……还是知道了什么事?
长庚忽然道:“小曹,阿晨,你们俩能替我跑趟腿吗?”
曹春花低调出府后,长庚就过起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日子。
顾昀辗转反侧良久,本想找个日子和长庚好好聊聊,却愕然发现根本找不着人了!长庚根本躲着不见他。
他整日里没事好做,闲得胡思乱想,便干脆连药也不吃了,听不见看不清倒也落个清静。
而与此同时,朝堂上又不消停起来。
先是隆安皇帝要重启“融金令”一事,刚刚宣布,便立刻遭到了工户两部的联合上书,连被隆安皇帝清洗成自家小棉袄的兵部里都出现了不一致的声音。
李丰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一意孤行,很快做出回击。
二月二,先是户部侍郎被御史台参了一本“受他国贿赂以谋私利”,随后彻查过程中又翻出了各地官员吃拿回扣等一系列的烂事,很快演变成了隆安年间最大的一起贪污舞弊案。
工部尚书跟国舅爷有点像,虽有一颗为国为民的心,但是没有为国为民的胆,见烟就卷,一见皇帝态度,马上识趣地缄口不言,闷头盖房去了,再不敢逆着真龙逆鳞提融金令的事。
二月初十,顾昀被软禁在侯府已有小半个月,一个玄鹰悄然飞到京郊北大营外,换下玄鹰甲,连夜便装入京,神不知鬼不觉地来进了侯府。
顾昀也终于有机会见了避他如蛇蝎的长庚一面。
长庚将药汤端到顾昀面前,两人之间静谧到了尴尬的地步:“有个玄鹰来了。”
顾昀点点头,把药端起来喝了,长庚已经准备好了银针,见他放下药碗,便将针平摊到顾昀面前,用眼神示意:“行吗?”
他这样疏远客气,反倒让顾昀更加无所适从。
长庚再没有放肆的让顾昀躺在他腿上,他就像个陌生的大夫那样,凡事只是打手势,或是虚扶,甚至不肯碰到顾昀。
顾昀合上眼睛闭目养神,随着药效开始起作用,他听力渐渐恢复,周遭便“吵”了起来屋外下人扫雪时低声说话的动静,侯府家将护卫们甲胄与兵器摩擦的动静……乃至于长庚行动间衣衫拂动的声,全都一股脑地扎进顾昀的耳朵,他聋了十多天,十分不适应。
顾昀忍住烦躁,抓住机会问道:“长庚,跟我说说为什么行不行?”
长庚当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一时没有吭声。
顾昀:“是不是因为……那天我喝多了酒,对你做了什么……呃……”
长庚手一颤,将要落下的针在空中停顿了片刻。
他一直沉默,顾昀心里真是别提多难受了从李丰那受再多的气,他问心无愧,自可以俯仰天地直面良心,可是长庚这里,顾昀虽然摸不着头脑,但总觉得一个巴掌拍不响。
要是他自己没有什么不太妥当的行为,长庚怎么至于……
“不是。”长庚忽然平静地回道,“那天其实是我先对义父不敬的。”
顾昀:“……”
“没有原因,”长庚轻轻按住他的头,不让他乱动,口吻异常稀松平常地说道,“这种事能有什么原因?要说起来,大概也是我从小爹不疼娘不爱,除了义父没有人疼过我,长此以往便生出了些许非分之想吧。你一直没注意过,我也本不想跟任何人提起,只不过那天心情一时激愤,不小心露了形迹。”
顾昀只觉从天上掉下来一块脑袋大的石头,“咣当”一下砸在自己胸口上了,砸得他半天喘不上气来本以为是真气一时走岔,谁知道居然是陈年痼疾!
“义父也不用放在心上,权当没这事就好。”长庚漠然道。
他手中落针纹丝不乱,若不是先前自己亲口承认,顾昀大概还要以为自己为老不尊、自作多情了。
但这怎么能当没发生过?
顾昀快疯了,一股未老先衰的感觉油然而生,头一次发现“西北一枝花”不再青春年少了他开始不明白年轻人心里都是怎么想的了!
“这两天皇上叫我入朝听证了,”长庚忽然生硬地转开话题,问道,“我听他们整天再吵,吵出了一场贪污舞弊的大案,大概也明白皇上的想法了,义父打算怎么办?”
顾昀一脸面瘫地看着他,没心情跟他讨论朝政。
长庚微微叹了口气,伸手将顾昀的琉璃镜摘下来放在一边,借着这动作隔绝了顾昀的视线,一脸“我什么都不会跟你说”决绝神色。
“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倘若你看见我烦,我可以不让你看见,倘若你只想要个孝顺懂事的义子,我也保证不再越过这条线。”长庚说道,“义父,此事我已经无地自容你就不要再追问我心里想的是什么了,好吗?”
顾昀整个人就是一张大写的“不好”。
长庚开始将他身上的银针往下卸,平静地问道:“那你希望我怎么样呢?”
不等顾昀开口,他又兀自接道:“也都可以。”
倘若长庚真的以下犯上纠缠他,顾昀大概早就叫上侯府三百家将,将他拾到已经建好的雁北王府去了。
快刀斩乱麻,狠下心来冷他个一年半载,什么事都没了。
可长庚偏偏给他来了一个“你就是把我发配到天涯海角,我也甘之如饴”的对策。
顾昀头疼得厉害,感觉自己这是狗咬王八壳无处下口。
憋了好半晌,顾昀问道:“你伤好了吗?”
长庚点点头,惜字如金地“嗯”了一声。
顾昀:“怎么弄的?”
长庚坦然道:“经年痴心妄想,一时走火入魔。”
顾昀:“……”
更闹心了。
长庚说话间拾好银针,转到屋角,取出一点安神散点了,神色淡淡地问道:“我去叫那位玄鹰兄弟进来吗?”
“殿下,”顾昀忽然郑重其事地叫住他,“你是天潢贵胄,金枝玉叶,日后或能贵不可言,他人皆待你如珠似玉,臣也希望殿下无论何时何地都能珍重自己,不要妄自菲薄,也不要自轻自贱。”
长庚大半张脸埋在阴影里,八风不动地接道:“嗯,侯爷放心。”
顾昀:“……”





杀破狼 分卷阅读100
庚站了一会,仿佛在等着听他还有什么吩咐,等了一会见顾昀哑口无言,便悄无声息地转身走了。
顾昀用力往后一靠,长出了一口气。
他宁可长庚像少年时那样,不由分说地跟他大吵一架,因为他发现,这个混蛋一旦无欲无求起来,几乎是立于不败之地的。
焦头烂额的顾昀在屋里溜达了几圈,决定再也不没事妄想软香温玉、□□添香什么的了,太够受了。
这时,久候的玄鹰敲门进来了。
那玄鹰大概是一路赶着飞过来的,虽然已经简单梳洗过,却依然是一脸憔悴,胡茬都没来得及刮。
“大帅。”玄鹰拜倒在地。
“虚礼少行,”顾昀强打神道,“怎么回事,何荣辉让你来的吗?”
玄鹰:“是!”
顾昀:“信件拿来我看。”
他手腕一抖展开了玄鹰带来的信札,飞快地从头扫过,玄鹰总都尉何荣辉的字难看得要命,话却说得简明扼要
月底,西域小国且末与龟兹因边贸生了龃龉,因西域诸国之间的事务向来都是由其自行调节的,大梁官军不便介入,刚开始并没有过多关注。
楼兰国与这两国刚好呈三足而立,楼兰国君便派其亲弟为使,斡旋其中,不料使团在龟兹国边境遭劫,全军覆没。
刚开始以为是沙匪,结果楼兰国君派人彻查后,在遗迹里发现了龟兹国君禁卫的剑徽,马上向龟兹国质问,龟兹国上下拒不承认,反而声称楼兰偏袒且末,将使者羞辱一番。楼兰遣王子殿下为先行,带三千轻骑前往龟兹讨说法,龟兹国刚开始闭门不肯应,而后忽然城门大开,内里竟有数百‘沙虎’。”
所谓“沙虎”,是一种沙漠中行走的战车,极重,也极耗紫流金,工艺异常复杂。
顾昀十年前在西域平叛的时候就遭遇过,当时对方只有三辆大沙虎,险些困住他半个营尚未成熟的玄骑,但据他所知,那三两沙虎已经是西域诸国凑在一起凑出来的全部家当了。
顾昀蓦地起身,眉头皱得死紧,手指无意识地捏着手中珠串此事与西南叛乱何其相像,他压低声音问道:“是真沙虎,不是空壳子?”
玄鹰口齿异常伶俐,飞快地回道:“大帅,是真沙虎,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将楼兰轻骑打得溃不成军,小王子险些战死,被手下士兵拼死救出。当天,楼兰便派人往我军驻地求救,但是火漆尚未拆封,古丝路上万国驻地已经纷纷得到消息,各自风声鹤唳。西域其他国、天竺、洋人,全在各自的驻地里集结兵力,西北都护所孟大人亲至营中,令我等静候‘击鼓令’。”
顾昀狠狠地一拍桌子:“荒谬。”
玄鹰以为他指的是击鼓令,便接道:“咱们玄鹰的何将军也是这么说的,玄铁营本就不归击鼓令节制,可那孟都护却说,大帅正被皇上禁足,责令闭门反省,令我三部等候圣旨”
第52章无边
顾昀心里一紧,这一切比他想象中来得快,甚至比他想象中来得更混乱。
西域那一片就是坑浅□□多,小国家像一串羊粪蛋,东一堆西一坨,三天两头起摩擦,都想互相吞并。可是这几年玄铁营镇在古丝路入口,已经很久没有人敢炸刺了。
龟兹国那么个小破国家,砸锅卖铁也凑不出上百沙虎,此次异动,背后必有虎狼,这显而易见,根本不是问题。
问题是龟兹国背后势力的目的是什么?
顾昀也不相信这一切是宫里那位策划好的,因为李丰控制欲浓厚,做什么事都喜欢稳妥可控,他不可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甚至自己也没布置好的情况下贸然行动。
这会只怕李丰也是措手不及,一方面不知道西北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一方面又生怕玄铁营无召而动,搅乱朝廷的部署,这才用帅印被扣、击鼓令不行为名按捺住他们。
顾昀问道:“各国驻军大概多少人?”
玄鹰:“西洋万国使团驻地有约莫两三千,天竺稍远,只有一千兵力布防,剩下的是西域诸国。”
“不可能。”顾昀微微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堪堪将“再探”两个字咽了回去,这才想起自己此时没在军中。
他被困在这井盖大的四九城中,是不折不扣的鞭长莫及。
“上百条沙虎既然已经现身,对方必然想打一场硬仗,后面若无几万兵,根本是白紫流金,纵然明面上的兵力不多,也不代表没有暗藏的。”顾昀微微合了一下眼,手指微微地扣着桌案,“对付楼兰那帮饭桶骑兵,一队重甲与两三沙虎足矣,他们在我边境上集结大批沙虎与数万大军,绝不可能是为了西域小国之间那点三只耗子四只眼的小事。”
玄鹰愣了愣:“那……那要么属下这就赶回去……”
顾昀截口打断他道:“不必,也来不及。”
玄鹰从古丝路驻地赶往京城,耗时最快也要将近两天,已经是神速,而京城禁空,他只能先在北大营落脚,哪怕连夜入京,赶到顾昀面前也已经是第三天了,倘若再回去传令,一来一往就算把他活活跑死,也得耽搁五六天。
战场上瞬息万变,五六天的工夫都够亡国了
顾昀咬了咬牙,偏偏这个时候他被扣在京城!
“你先下去休息。”顾昀轻声道,“让我想想。”
玄鹰不敢多嘴,领命而去。
顾昀转身给自己热了一壶酒,在房中踱了两步,方寸之间,他就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理出了一个头绪来,心想:“也未必就到了最坏的情况。”
他被扣住,沈易也不在,眼下西北玄铁营中以玄鹰总都尉何荣辉为首。
何荣辉的脾气顾昀是知道的,那是个声名狼藉的绝代刺头,除了顾昀本人,连沈易都未必降得住他,根本不会把西北都护所放在眼里,那都护孟鹏飞倘若敢仗着击鼓令在玄铁营撒野,何荣辉大概会率先发难,弄不好会把孟都护拾了关起来。
那么下一步呢?
忽然,屋门被人从外面敲响了,顾昀一拉开门,就看见长庚站在门口。
顾昀手中拽着半扇门,一见长庚,刚平静下来的心又开始闹,只好胃疼地问道:“你怎么又过来了?”
长庚:“我觉得义父现在可能用得着我。”
顾昀:“…




杀破狼 分卷阅读101
…”
长庚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口问道:“我能进去吗?”
他请示完,半侧过身,做出“整装待发”的姿态,预备着只要顾昀说个“滚”字,他立马就能应声灰飞烟灭。
顾昀心想:“我前世一定欠了这王八蛋很多钱。”
继而他无可奈何地让路,把王八蛋放进了门。
顾昀方才想事太入神,一不留神,小火炉上温的酒已经热过了头,咕嘟咕嘟地烧开了,满屋酒气,顾昀没话找话地拎起酒壶问长庚道:“喝吗?”
长庚没搭理他,自顾自地翻出了一壶凉透了的白开水,端端正正地坐在一块棋盘旁边倘若剃光了头发,他那样子简直就像个飘渺出尘的高僧。
长庚问道:“玄鹰不会无缘无故地连夜从西北大营赶来,是边境有异动吗?”
顾昀不太想跟他说,含糊道:“一点麻烦,没什么。”
他在军中的个人威信极高,这样的好处是说一不二,控制力与效率绝佳,然而物极必反,也并非没有坏处比如顾昀会不由自主地维护这种威信,当遇到一些自己也想不明白的事时,他不会率先对别人开口。
久而久之,也就很容易固步自封。
长庚掀起眼皮看了看他,但很快又回了视线,恢复眼观鼻鼻观口的状态,好像怕看多了会陷进去似的。他从旁边的棋盒里拈起一颗棋子在指尖把玩,棋子黑得发绿,被汽灯打出一点微微的荧光。
见顾昀不愿意多说,长庚便自己接道:“玄铁三大营的将军都能独当一面,边境些许小摩擦,他们不会大老远地来烦你我猜至少是上万的异常兵力集结,要么也是差不多的麻烦,才会让那位玄鹰兄弟奔波这一场。”
顾昀反复转着热气腾腾的酒杯,在散漫的酒意中微微眯起眼:“钟老将军教了你很多。”
“还有钟老将军没教过我的,”长庚道,“义父在想什么?”
“玄铁营以护卫家国为永远的底线,”顾昀低声道,“在事发突然、情况未明的情况下,老何会自动将边境线视为前线阵地,关闭古丝路门户,截断所有道路,擅入擅出者一律正法。友邦倘若求援,主帅不在,玄铁营最多只会提供庇护,绝不擅离职守出兵。五万玄铁营,除非是大罗神仙落地,否则别管谁来,都没有轻易破开我西北屏障的道理这我倒是暂时不操心,只是在想他们下一步会有什么动作。”
他的声音低沉和缓,似乎比满屋酒香更浓郁些,长庚耳根不由自主地一麻,只好不动声色地低下头,尽量摒除杂念:“如果是我,我不会趁这个时候对大梁下手。”
顾昀的目光在他黑白分明的指尖和棋子上停顿了一下:“为什么?”
长庚落子于棋盘上,“啪”的一声响,清越婉转。
1...2829303132...82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