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是反派啊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不可居无竹
“莫非你师兄还安好?诶呀,那太可惜了呀!”慕江陵一拍大腿,惋惜道,“我特意在他身上留了剑气的,应该是死的不能再死才对啊。说来你这小鬼运气也好,没死。怪哉怪哉!”
凌云反应过来,眼睛都气红了,咆哮道:“果然是你做的!我师兄为了救我,被你害死了!卑鄙无耻!”
“哪里哪里,过奖过奖。”慕江陵转头又去找孟庭深,“孟师兄,多谢你方才带我上来。有件事我一直忘了告诉你,裴家的人,的的确确是我杀的。啧啧,他们临死前那叫一个凄惨,哭着喊着求我饶命,真的,看得我心都痛了。你觉得事有蹊跷,那都是我故意留下的误导线索,后来看你那么认真想替我说话,我都不好意思说破了。让你白心思,真是对不起。”
然后对轩尘说:“轩仙主,那一百来号不思阁弟子,我也不是有意想杀他们的。实在是无归渊底下太恐怖了,我在里边待了一年,心里不舒服,出来的时候看见这么多人,就想杀几个发泄发泄。谁知不小心杀的兴起,没留神,唉,真的是意外呀,意外。”
轩尘神色微动,抬手抽回被拽住的衣袖,掸了掸,淡声道:“竖子猖狂,不知悔改。”
慕江陵嘴角都笑酸了:“悔改?悔什么悔?改从何改?不如你来教教我?”
凌云尖叫一声,跌跌撞撞的冲过来,朝慕江陵挥出一掌。
这一掌竟然打实了,慕江陵就这么飘着被打飞了出去,飞的老远。
凌云愣愣的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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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自己的手,再看看摔在地上爬不起来的慕江陵,自言自语道:“我、我没用多大劲啊?”
下面突然有人嚷嚷了句:“打死这个魔头!”
一众散修如梦初醒,抄着各家宝器就围了上去,义愤填膺:“天底下竟会有这种人!”“还敢如此理直气壮,打他!”“狗娘养的!”
慕江陵蜷缩在地上,这刚挨一脚,那又挨上一棍,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可能是人多挤挤攘攘不好用利器,大家都很自觉的没出剑,但也有几个心大的,上来就是一刀,扎个对穿。伤口还会挨到揍,痛且不说,血花四溅,看着就吓人。
慕江陵抱着头,在尘土里滚来滚去,被踢得像个球。耳边充斥着辱骂,他嘴唇咬出了血,还在笑,笑的比哭还难看。
八百年来头一个敢和仙门叫板的人,不过二十余年便突破返虚之境的天纵奇才,最后落得个被普通散修乱棍打死的下场。
云七生,你可还满意?
站到祭坛上,跟随在仙主身边,云七生是不够资格的。他在另一处不引人注目的地方,手里的银云刀欲出未出,目光几乎呆滞。
“慕江陵,你到底在想什么?”他喃喃道,不知为何心里一点也不痛快,“一个叶念念,值得你这么做?”
慕江陵真的快被打死了,出气多进气少,奄奄一息。
忽然周围的人都退开了去,叫骂也渐渐平息,化作窃窃私语、纷纷议论。
一抹雪色轻轻拂过,衣摆上沾了血迹和灰尘。
那声音如同春风化雨,温润清和,却带上了一点不甚合适的倔意:“师尊。”
慕江陵勉强睁开肿了的眼睛。
孟庭深站在身边,背对自己,面朝祭坛,长剑不知何时落入手中,指节捏得青白。
轩尘道:“徒儿,你这是做甚?”
孟庭深沉默,只看着轩尘。
轩尘:“你想护着他?”
孟庭深既不点头,也不否认。
慕江陵心里没来由的一慌。孟庭深这个人,一根筋。否则怎么会因为一点点的怀疑,就力排众议把裴家的事情压下,锲而不舍的登门拜访,屡试屡败,越挫越勇,百折不挠。真要为自己和轩尘杠上,闹出嫌隙来,那自己真是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
他使出最后一点力气,扯开嗓子骂道:“孟庭深,你是吃了我天行道的好处还是怎么着?啊?当年闭门羹还没吃够吗?我不需要你可怜,还不快滚开!”
孟庭深终于转过身来。他伸出一只手,道:“能站起来么?”
慕江陵真的傻眼。他搜肠刮肚想骂点什么,又不舍得用太重的话,想来想去,胃都憋疼了,色厉内荏道:“我站不站的起来,你自己没眼看吗?痛的要死,哪能站起来?你这人怎么净说废话!”
孟庭深也不恼,反倒温温和和道:“既然知道痛,下次就不要把没做过的事都揽在身上。”
慕江陵:“……”
他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半是伤势太重,一半是心里泛酸。
反正他现在觉得,孟庭深穿的那身白衣分外耀眼。那衣服好似散发出万丈光芒,刺得眼睛直想流泪。
随后又有人吵吵嚷嚷起来,混乱的脚步,兵戈铿锵,地面隆隆作响,尘土飞扬。
那些人在争执什么,慕江陵统统没听清。
他很困很困,受了伤就想睡的毛病又犯了。那些人又吵嚷得他头疼,真想晕过去。然后不知哪个蹿到近前又踢了一脚伤口,他哆嗦了一下,眼睛一翻,如愿以偿的昏了过去。
至于在哪醒来,还有没有命醒来,这种事情,他已经懒得考虑了。
第39章忆除夕
慕江陵从昏迷中醒来,五感几近全无,只有手指一点触感,摸到的是一片软和。
“醒了?”遥遥传来的声音,仿佛在天边。
慕江陵没睁眼。不是不想,是实在没力气。他晕晕乎乎的想着:没想到自己还能躺在被褥上,而不是冷冰冰的地牢里,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你已经睡了一日,饿不饿?”
算上前一日没心情吃东西,他已经两日未进食了,又受了伤,自然饥肠辘辘。在强烈的饥饿感催逼下,慕江陵勉强张开两片黏在一起的嘴唇,努力挤出一个字来:“饿……”
那人扶起他,让他靠在怀里,然后递了一勺温热的东西到唇边,温声道:“是粥,不烫的,吃点就好了。”
慕江陵已经饿的眼冒金星,哪管烫不烫、是什么玩意,张嘴就吞了下去,味道都没尝出来。狼吞虎咽的吃了几勺,他总算缓过来,有余力思考别的了。
比如为什么自己的一只眼睛睁不开。
慕江陵下意识的想伸手摸一摸,还没摸到,就被人轻轻抓住了手腕。那人道:“别把纱布弄歪了。”
这个声音又暖又好听,好像在哪里听过。
“孟……师兄?”
“是我。”
刹那间混混沌沌的脑子仿佛平地炸开一声雷,他豁然睁开眼,先前的事情全部记起来了,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孟庭深真的保下自己了。”
“这是哪?”
“君山。我们已经从水底下上来了。”
“你和轩……不,是你师尊……”
“这里是我在君山的暂居之处,能带你来这,自然要得师尊的允许。”
慕江陵松了一口气。他此时浑身上下缠满绷带,大半张脸都被遮住了,只露出一只眼睛,形容憔悴,神情萎靡,看起来分外可怜。孟庭深不由叹息道:“你自己伤成这样,醒来却先过问我?我问你,你的修为哪去了?”
“呃……这个……是意外……”慕江陵被戳中痛处,支支吾吾闪烁其词,挣扎着想从孟庭深怀里滚出来。
孟庭深直接点了他的大穴:“不要乱动,伤口会裂。”
“……”慕江陵动不了,仍不死心道,“孟师兄,你能不能放开我?我觉得有处伤压到了,有点痛。”
孟庭深果然放开了他,解了穴道,忧心道:“哪里痛?是不是伤口又裂开了?”
“不不不,没、没有。孟师兄,那后来,我昏过去以后,发生了什么?”
孟庭深顿了顿,轻描淡写道:“我和师尊说,不思阁弟子不是你杀的,他们又没从你身上找到问天镜,便想将你关押起来再拷问。我察觉到你修为有异,觉得落到他们手中不妥,就把你带到我这来休养了。”
说的轻巧,单单是把自己从那群不好相与的仙主那弄过来,就不是件简单的事。
慕江陵道:“你怎能肯定不思阁的百来人不是我杀的?”
“无归渊号称有去无回,你从无归渊带着苏重九逃出来的时候,动静不小,整个青云台都在震。我强行中断了闭关出来,才知道你们又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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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云台起了冲突。”说起这茬,孟庭深神色很是无奈,须臾,又继续道,“我追上去,看见你和他人交手,却不伤其性命,很有分寸,哪有半点像你说的杀到兴起?后来我听说不思阁弟子竟伤亡过百,又听人说是你做的,心觉奇怪,本想立即下山寻你,但中断闭关对修为损伤有些大,便休养了一段时日才离开青云台。”
慕江陵:“……”他那时候是光顾着逃命,没工夫杀人而已,不知道孟庭深竟出了关,还看到了自己。既然看到了,又为何不出手?他想到就自然而然问了出来:“你怎么没拦下我?”
孟庭深反问道:“我为何要拦下你?”
慕江陵:“……好说好歹,你也是青云台的大师兄,怎么这心偏的没边了?”他百思不得其解,孟庭深为何屡次放过自己?在榆城也是,湖边的那三招,怕是又不作数了。
孟庭深思索片刻,开口道:“你记不记得,那年下雪,街上四处挂满了红灯笼?”
“红灯笼?下雪?你是说过年的时候?”
不愧是出生在仙门的,不食人间烟火,连这些个节日都不甚清楚。
“那本是我最后一次来劝说你,跟我上青云台,所以在门口等了很久。”孟庭深慢慢说道,“不知为何,那天行人稀少,街上又积了雪,比平日里还要冷上一些。等到月亮升起来的时候,我已经要走了,你却突然现了身。”
慕江陵眉头一皱,想起来了。
那是大年三十,除夕,雪积三尺,青瓦屋檐上都冻出了根根冰柱。叶念念跑来跟自己说,青云台的那个大师兄又来了。她边说边笑,笑声如银铃清脆,道:“我就没见过这样不开窍的人,傻站在雪地里挨冻。你说他都来几回了?”
“让他呆着,或者你去把他赶走。过完这年,我们就换个地方。”
“算了吧,别赶了,等他自己走。若他真有坏心,青云台早派人把我们这一锅端了。”叶念念裹紧了身上的兔毛斗篷,伸出手呵了口气,小巧的鼻尖冻得发红,“对了,你说我们今儿晚上吃什么?”
“火锅。”
“你又想出新奇玩意了?段情特别喜欢吃你做的炒瓜子儿。”叶念念笑眼弯弯,“要不改天教教我?我想给他做点。”
“当然行。不过你刚才有句说错了。不开窍的人,还有个段情吧?”
叶念念蓦然红了脸,啐道:“就你话多。”
火锅煮开了,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和香味,众人围坐,齐齐伸箸,捞着锅里五花八门的食物。慕江陵吃了一口,才想起好像还有个人在外头。
“除夕夜的,要不,把人喊进来吃顿火锅?”
苏重九夹了块肉:“随你。”
叶念念抢了段情筷下的一根青菜:“外边挺冷的。”
段情换了块萝卜夹:“他为人还行,可以吧。”
裴行哭笑不得的盯着碗里一堆青菜萝卜肉:“你们自己吃啊,或者分给江陵一点,我吃不了太多的。”
众人鄙视道:“你还管他,他下筷子比谁都快。”
慕江陵:“……那我去把人喊进来。”
“去去去,快些,等你回来东西就吃光了。”
孟庭深望着月亮,肩头落了层厚厚的白雪,连眉毛都染了霜,整个人宛若冰雪清冷。慕江陵开了门,掸去他肩上的雪花,笑道:“孟师兄,进来一块吃年夜饭吗?”
…………
就这事?
慕江陵不甚确定,试探着问:“火锅好吃吗?”
孟庭深回忆了下,道:“忘了。不过,应该是好吃的。”
慕江陵:“就……因为这个?”
“不止。”孟庭深低头看他,眼中一点难掩的怜惜,“十年前,若你能成了我的小师弟,该有多好,不会平白吃那样多的苦了。只可惜,我们之间师兄弟的缘分,终究是浅了些。”
慕江陵听得喉头一哽,撇过头,埋进被子里,闷声道:“别提了。”
心头暖意融融,却又酸涩。他躲在被褥里努力平复了一阵心绪,忽然想起叶念念的事,赶紧掀了被子:“你可知道叶念念被关在不思阁?”
孟庭深迟疑道:“你……如何知晓的?”
慕江陵急急道:“别管我如何知晓,不思阁要对她做甚?会不会有性命之忧?”
孟庭深摇头:“不会,毕竟她……你也不必难过,都是命数,自有因果。”
“不会就好……”慕江陵松懈下来,躺回床上,倦意慢慢笼罩了全身,眼皮开始打架。
孟庭深犹豫了会,轻轻道:“凌云说,你在夜里曾来过这附近?”
语出如惊雷乍起,慕江陵瞬间又从梦里跌出来。他猛地坐起身,一下扯到伤口,痛的龇牙咧嘴:“我、我只是来找你……没找到,我真的、真没有拿……”
他抓住孟庭深的衣袖,语无伦次的辩解道:“不是我,真的、真的不是我……我没有藏起来……”
说罢,慕江陵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掉,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孟庭深一点点掰开他捏住袖子的手,一手轻轻扶在他背后,道:“嗯。”
慕江陵:“嗯?”
孟庭深:“我会去和师尊说的,你好好休息。”
没有猜疑,也没多说什么。
慕江陵坐在床上,呆呆的看着孟庭深离去的背影。门外阳光正好,满院冬意萧条,唯有那抹白衣胜雪,温暖、明亮、又鲜活。
他抬手捂上心口,静默片刻,忽然笑了起来。
真好。真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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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活祭
僻静的园子,两边翠竹掩映,一条曲径通幽。
孟庭深沿着青石路走到尽头,敲了敲门,唤道:“师尊。”
屋内无人应。
他静静的站在门前,神色恭谦,却不卑不亢。
少顷,屋内终于传来一声:“进来吧。”
屋子中间横亘着一张翡翠屏风,后面是张软塌。孟庭深没有绕过去,在翡翠屏风旁站定,道:“师尊,徒儿有话说。”
“为师知道你想说什么。”轩尘一手支在软塌上,没有束发,身上随意披着件绸衣,懒散却又并不让人觉得有失礼之处,漫不经心道,“这些年来,只要你不在闭关,隔几日就会来替他说上几句话。”
“师尊……”
“为师也说过,不再追究南州巡查司一事,也不会多加约束赵无妄。”轩尘淡淡道,“万事皆有因果轮回,他几次三番栽在赵无妄手上,也是命,强求不得。难道你能护着他一辈子?”
孟庭深道:“师尊既然知晓赵无妄所作所为,那又为何让这种人继续留在仙门,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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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委以重用?”
“你是在指责为师?”
“徒儿不敢。”
轩尘坐起来,取过手边的茶盏,呷了一口:“当着那么多仙主的面,他敢说出问天镜在他身上这样的话,就不曾想过后果?让你如此为难,可有替你想过?”
“他以为徒儿不会出面。”
“可你不仅出面了,还驳了许多人的颜面。”轩尘当啷一声合上茶盖,“不论如何,此人留不得。”
孟庭深惊道:“师尊?!”
“你身为青云台下一任仙主,却为他伤神,为他忧虑!本尊怎能留他!”轩尘拂袖,“问天祭本是极为特殊、不需要付出代价的祭祀。然而这关键的问天镜缺失一枚,就不得不寻一个活人来替代。总而言之,这一劫,他躲不过的,你休要多言!”
孟庭深脸色剧变,转身要走,手刚触及门框,就被狠狠弹开。
轩尘道:“你以为隔了个屏风,有所防备,为师就留不下你?你未也太小看合道之境。你就安心等候在此,等问天祭结束,为师自会放你出去。”
凌云踢开门,闯进屋子,粗暴的摇醒慕江陵,道:“跟我去祭坛。”
慕江陵被摇的头昏脑胀:“诶哟喂别晃了我醒了……怎么又要去祭坛?问天祭不是黄了吗?他们找着问天镜了?”
“当然没有。”凌云不客气的把他从床上拖下来,“找不到就找不到,你去不就行了。老实点,别耍花样。”
“我?”慕江陵重伤未愈,勉强扶着床柱站定,一头雾水道,“我能做什么?”
凌云冷笑:“活祭。”
十一枚问天镜,逐一安放在祭坛的汉白玉柱上。慕江陵被五花大绑的推上祭坛的时候,匆匆看了一圈,没见到孟庭深。
轩尘脚踩仙剑,过来将他提起,丢在了最后一根汉白玉柱顶上。
“等等!”慕江陵挣扎着想爬起来,绷带有几处隐隐见红,想来是伤口裂开了,仍不管不顾的冲轩尘喊道,“孟师兄他人呢?”
轩尘停步,回身道:“你还想着我那徒儿来救你?”
“不是,他、他没事吧?”
“本尊的亲传弟子,又怎会有事,好的很。”轩尘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以后,还会更好。”
慕江陵不是傻子,自然听出了话里的意思。也是,人家辛辛苦苦教出来的徒弟,整天有事没事挂记着个不相干的人,搁谁谁不糟心?他不由苦笑起来,老老实实的躺下。胸口有些发闷,忍不住咳嗽了几声。一滩淤血咳在了玉柱边缘,缓缓往下淌。
问天祭,终于开始了。
古老晦涩的符咒从凌乱化为有序,整个祭坛渐渐散发出莹白纯洁的光芒,将十一枚镜子连同人一起吞噬。慕江陵被包裹在乳白色的光晕里,有什么东西一点点渗入体内,暖洋洋的,舒服得很。
这是活祭?怎么跟在沙滩上晒个日光浴差不多?
慕江陵快要睡着了。身体越来越轻盈,轻得仿佛五脏六腑都都消失了一般,连意识都模糊了。温吞如水纹的符咒,仿佛听到了什么号令,突然间交错着旋转起来。身体骤沉,阴冷阴冷的,钻心剜骨般的疼痛从体内某处滋生出来,上蹿下跳抽筋扒皮似的乱转。慕江陵瞪大了眼睛,面容扭曲,七窍流血。方才的酥软已经渗进了骨头里,抽掉了所有的力气,一声凄厉惨叫哽在喉间,难以发出。
轩尘望着高耸的汉白玉柱,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声。
下边忽然有人惊叫道:“那是怎么一回事?湖水起了漩涡?是下雨了吗?”“不知道啊,快看,结界上有好大一片裂痕!”“破了!!!结界破了!!!水淹了、淹进来了!!!!!”
轩尘猛地踏剑飞出,挥袖堵上了结界的裂痕,喝道:“来者何人?”
一道水剑疾射过来,将刻满符文的一根汉白玉柱拦腰斩断,紧接着怒涛咆哮,化身成水龙,狠狠撞击在结界上,轻易将其撞了个粉碎。滔天巨浪伴随着暴怒的声音:“你们要将我的东西,献祭给谁?!”
轩尘在前挡了一下,其余散修赶紧施展了避水诀。饶是如此,还是被水流冲了个七歪八扭,心中无比惊骇。
不思阁仙主擅长水之一道,此时越过众仙主,站到最前,接手了轩尘布下的避水结界。
轩尘道:“有劳巫马仙主了。”
巫马悠黛眉一挑,道:“慕江陵害我不思阁百名弟子,此人前来搭救的,便也是我不思阁的仇敌,轩仙主何必客气。”
她将“何必”两字咬的很重。
青屿山不思阁,在十二仙门当中也算是比较特殊的存在了。不思阁历来只女弟子,且规训是不思凡尘。当然仙门弟子哪个不是呆在仙山上的,不思凡尘,指的是不思情爱。外界都道,青屿山的弟子个个美若天仙,只可惜也冷若冰霜,一颗玲珑心生生断了情丝,实在教人望洋兴叹。
轩尘也不计较,微微笑道:“此人控水之术,在巫马仙主看来,如何?”
巫马悠想了想,肯定道:“在我之上。”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凝重了几分。
那边的祭坛已经被冲毁了大半,一道如墨漆黑的身影显现,脚踩水龙,怀中抱着个人。
慕江陵睁开眼睛,满眼血色中模糊不清的映出个熟悉面孔。他看了半晌,才轻轻道:“……应……辰?”
应辰没听见这微弱的一声呼唤。他正暴跳如雷、怒不可遏,准备以雷霆手段将此夷为平地,把这些狗胆包天的凡人统统碾死。
俗话说,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拿一个神仙的祭品,去送给另一个神仙,这简直在活活抽前一个神仙的脸,就差指着鼻子说“我不把你当神仙看”了。而应辰,可怜巴巴的在凡间呆了几千年,最痛恨的就是这个。
慕江陵在他怀里又唤了一声:“应、辰……”
应辰这回听见了。他低下头,终于发现自己怀里的凡人好像要死了。忽然间所有喧嚣连同他脸上的血色都褪得一干二净。
慕江陵七窍不断流着血,凄惨可怖,仍在吃力挣扎着道:“那封、信……段情……”
“你……不能……”他喃喃道。
“带、带给、他……救……”
“不能死。”应辰突然扔下这一干目瞪口呆惊恐万状的修士,头也不回的踏着水龙朝水面疾奔而去。待到跃出湖面,他半跪在水龙头上,腾出手摘下自己的一枚玛瑙耳坠,小心的放进慕江陵口中,又把人抱紧了,低声哀哀道,“千万,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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