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北顾天狼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若羽君
云濯印象中的司徒凛,平生就爱做三件事:睡觉,偷懒,不走正道。
睡觉偷懒,正好与世隔绝,远离恩怨。
不走正道,水平却也只是玩玩闹闹,不至于和人结下大仇。
……那这三年,司徒凛究竟是牵扯进了何等凶险的恩仇之事,竟被人剐了这么长一道口子。
看看那疤,他心中百感交集,只觉自己不在这段日子,他凛兄怕也过得不易,些许往事翻上了心来,莫名有种说不出的憋闷。
“云濯?”
看见对面人望着自己的左臂出了神,本因焦急而涨红的面色也陡添七八分疑虑,司徒凛低头看到那破烂一片的袖子,这才反应过来什么似的,一把从那人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臂。
他略有些狼狈地撸下外袍之袖,遮住了半截薄衫之下那道狰狞可怖的疤痕,尴尬地轻咳了两声:“咳,云濯啊,天色已晚,我也要睡了。你且当忘了今晚这茬,早些去休息吧!”
“不是!”
旧惑未解,又添新惑,云濯满脑袋疑问:“你,你这是怎么……”
司徒凛做贼似的将左臂一曲,死死在身后,随口打哈哈:“没怎么没怎么,自己不小心碰的而已。”
他晃了晃扇子,又用扇面将探头探脑的云濯轻轻一拍,勉强笑道:“别管这些了,再不睡,小心狼来抓你。”
“呸,少来这套,本少我自己就是匹白狼!”
一天之内被人囫囵忽悠了两次,而且自己还半点所以然都不明。云濯少爷脾气上头,越想越觉不乐意,铁了心要刨根问底。
他扯了凳子在人面前定定坐下,斩钉截铁道:“你说不说?你不说,今天我就住这儿!倒要看看你一天都在谋划些什么!”
看见眼前小子眼神认真,似乎真有死赖不走之意,司徒凛欲言又止:“一间破屋住俩人?你不嫌弃?”
“嫌弃,自然嫌弃。”
云濯抱臂哼哼唧唧:“但我更嫌弃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你若真是什么都不打算说,我就只能考虑把你绑了扔到柜子里,再日日住在此屋之中看着了!”
司徒凛无奈一叹:“不过瞒你些事而已,你这人怎么这么轴?”
云濯不甘示弱:“我就这么轴!怎的?”
司徒凛只得耐心周旋:“我们能不能好好谈谈条件?”
云濯一甩手,对他吹胡子瞪眼:“谈什么谈?要么告诉我和你不愿露面有关的歪招是什么,要么告诉我那疤痕怎么来的,否则咱们没得谈!”
司徒凛抬眼望着那人,起身试图和解,却被对方一把按下:“别讨好我,这次不管用!”
那两只手力道不小,面前人亦是毫无退意,僵持须臾,互瞪半天,司徒凛终于察觉云濯是真动了气,权衡一番利弊,只得百年难得一见地在对方面前认了怂。
他垂头丧气低声道:“那,那你凑近来些,我小声说给你?”
云濯两步上前,从善如流:“说。”
司徒凛拿扇子蹭了蹭耳根,有点不好意思:“这,这是被人拿指甲划的。”
“哈?”
一听真是被他人所伤,云濯当即怒道:“什么人这么大胆!敢用指甲给你开这么深道口子!?你告诉我是谁,又为何害你,我一剑捅了他!”
“嗯,还是别了。”
司徒凛支支吾吾道:“也不是什么好事。”
“啊?”
云濯一抬眼:“这世上,还有让能你觉得‘不是好事’的?”
“还真有。”
司徒凛压低了声音,尴尬道:“去年吧,小薰带着一群人去了那锦官城里的春风阁……然后不知怎么就打起来了,我这也是好心去拉架,谁知道,啧,被人家给……”
“啊?春风阁?打架?”
捋了这番言论半天才终于反应过来对方所言何意,云濯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我,我没听错吧?”
亏自己方才还担忧憋闷了好久,以为是这人受了什么委屈。却原来,这疤竟是风月场里的打情骂俏,留下的美人印啊。
啧啧,不得了不得了,本少不过死了三年,瞧瞧这些人,一个个可真是风流得不得了……
这下心情乍然大好,他将人一拍,调侃道:“你们几个去那青楼里,跟姑娘们打了一架?”
司徒凛眼神飘忽地点了点头,做贼似的拍了拍云濯的肩膀,道:“我今儿告诉你了,你可别乱说啊。”
“噗,哈哈哈哈,好好好!”
想想自己被这人牵着鼻子走了好些年,好容易抓住一个把柄,真真快意至极,云濯差点笑背过气儿去。
然,待片刻后顺好了气儿,他又想起什么似的一笑:“哎哟哟,且慢,那你是不是也得告诉我,是哪个姑娘指甲这么厉害,能划出如此深的口子,到时我也去领教领教呗?”
司徒凛靠着桌子一捂脸,冲他摆了摆手。
那意思很明显这事丢人,快别寻根问底了。
得,看来还真是触到对方难得的糗事了。
虽说先前被这位揪了好几次尾巴,这次好不容易将回一军,云濯打心眼里颇想再揶揄两句。可眼见那人不欲再言,纵他再心直口快,也到底不是个不会察言观色的,念着多年交情在前,赶紧从善如流地顺坡下驴。
“好吧好吧,不说了不说了。”
他一拍那人肩膀,安慰道:“今儿到此为止,咱们休息,休息啊。”
语罢,仍是憋笑憋得飙泪,一个没绷住又漏出几声笑:“噗,哈哈,哈哈……”
结果转身拉门时一个没看道,“哐当”一声,不偏不倚正撞在门框上。
“咳,没事,没事,我对天发誓,不会乱说的!”
得意忘形,他晃悠悠摸摸额头,两步出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脚底抹油:“那什么,凛兄,晚安!”
随着老旧门轴“吱呀”一响,白衣青年的身影渐入隔壁之房。而司徒凛仍保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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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方才之姿未动,在桌前徐徐摇了会儿扇,神色微变,若有所思。
片刻后,终是一声轻叹,抬手更衣,掐灭了昏黄烛火。
第十三章后招
黑衣刺客就擒后又过数日,计划出了些变数。
当初拟定此计划之时,三人着重考虑乃是如何引出黑衣刺客,却忽略了其后重要一步若严刑拷打逼不出红枫线索,那待冥幽察觉异象,他们将不仅下步行动被卡,更有性命之危。
而不幸,被他们瓮中所捉的这只鳖嘴偏就很硬,硬到任严刑逼供,威逼利诱了七日之余仍不得半分进展,眼瞅着时日愈久冥幽或将察觉一切,段昭英一筹莫展,只得焦头烂额寻来二人,坐在客栈一处商议对策。
那道士一拍桌子,哀道:“哎,这贼子煮熟的鸭子嘴硬。难道我们苦心拟定的计划,如今真要功亏一篑?!”
“未必。”
想起日前那人故弄玄虚的“后招”,云濯皱眉一拍司徒凛:“魔尊大人,如今情况危急,您能说说那日不肯露面的深意了不?”
闻言不急作解释,司徒凛从怀里掏出把致的玉雕钥匙,递到云濯手里:“这个你保管好。”
“啊?”
冰凉温润的触感落在手心,云濯狐疑地歪歪脑袋:“莫非这和你那计策有关?”
“非也。”
司徒凛摇摇头,眯着的眼底意味不明:“与这计策和疑案都无关,只能算和你我私事有关。”
“啧,私事……”
看看面前这俩明目张胆交付信物的人,段昭英咂了咂嘴:“大事当前,还在这托孤呢?”
道士这话说得有些意思,似是又在讽刺二人断袖之谈,云濯听得脸上挂不住,也作势一拍桌子:“对,大事当前你托什么孤?!赶紧先说清楚个中缘由,要不我也不会!”
司徒凛眼珠一转:“先再说!”
“成,就。”
急事当前懒得掰扯,云濯倒也不含糊,连忙一把将钥匙揣在怀里,仰头对那人道:“喏,我了!快讲!”
“先前抱了点儿侥幸心理,也不想告诉他人,没料到如今还是得冒险啊……”
司徒凛看了他一眼,叹道:“我的后招,就是硬的不行来软的。”
云濯一抬眼:“何意?莫非你要去讨好那贼子?”
司徒凛点点头:“不错,而因先有刺杀任务,又有后来交手,段道长和容与之样貌,那贼子必然十分熟悉,所以他唯一不曾见过的人,便只有我。”
云濯闻言若有所思:“所以,怕被人记住容貌,就是你不肯正面相助的原因?”
“不错。”
司徒凛道:“我之后招,便是要乔装改扮救走那黑衣贼子,得其信任,再以腰牌为诱惑,引他带我去寻那红枫。”
“这就是你瞒来瞒去的原因?算什么后招啊?”
云濯一挑眉,甚觉这人在说瞎话:“且先不说你要找什么理由来让人信服你必得红枫,光是只凭轻飘飘的救一命,那受过多年训练的刺客便能信你这番说辞了?”
语罢,又意犹未尽道:“劝您小心点,这等破招,肯定要把自己搭进去的。我看我们还是趁早溜,拿不到红枫总比搭上命好啊。”
“自然不是这般无凭无据。”
司徒凛摇摇头:“我准备佯称自己是段道长之仇人,那红枫亦牵连着我的秘密,此番前往云来城便是因尾随寻仇。所以,一来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二来我需要利用他替我找到红枫,这不就有了救人以寻枫的理由?”
“这……”
虽加上这个前提,好似此计便多了几分能忽悠人的意思,可想想这经历之离奇牵强,云濯仍是嘀咕:“虽勉强算是合情合理,但你觉得空口白话人家能信么?”
“不是空口白话。”
司徒凛望了一眼段昭英,又道:“我需要道长和我使一出苦肉计。”
段昭英不假思索疑道:“苦肉计,何意?”
司徒凛道:“在你严刑拷打他之时,我自暗处而出将你‘杀死’当场,再自你怀中掏出腰牌以示威胁共讨好,以让此番言辞得其信任。”
顿了顿,又补充道:“假死闭气之伎俩乃我九淼所长,道长肯若答应一试,我稍后便授与你。”
语声方落,段昭英闻言并未吭声,双眉略皱似有所考量,而一边的云濯却先抬了手:“不成,我不应。”
司徒凛摇着扇子看向他:“怎么?”
云濯揉着眉心直摇头:“太危险了,太危险了,若那贼子真应下了,你岂不是要孤身潜入冥幽总部?那里面全是训练有素的刺客杀手,万一露了陷……”
“万一露了陷,岂不是必死无疑?”
司徒凛不慌不忙接了话,而后轻笑一声,又道:“可是若不这样又能如何?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赌着性命行至此处,难道就要自行手?”
“就此手,是有些可惜。”
虽被人一番言论说得有些嘀咕,但思前想后还是命重要,云濯仍坚持道:“但可惜归可惜,总比红枫丢了命也没了好吧?”
“谁说我一定会丢了红枫又丢命?”
眼前之人满脸的担忧之色虽看得司徒凛神情稍滞,但犹豫之情仍是稍纵即逝,他伸手揉乱云濯柔软的发顶,唇角勾起弧度:“这倒奇了!当年凌云大会你将我吹得武功盖世才智无双,如今倒说这种丧气话?难不成是不相信你凛兄的实力?”
这,这是什么话?
好心关切反被调戏,被一揉又一激,云濯立马炸了毛,急道:“谁说我不相信你实力?你这是偷换概念!”
语罢,又嘀咕道:“何况,我只是担心你才这么说,哪有这么倒打一耙的?!”
“哦,那既是担心,还不是不信任我?”
面前人的样子委实有趣,司徒凛一展扇子掩住微微上翘的嘴角,起身走到云濯背后,拍拍他的肩:“三少你定是担心我武艺不,只会纸上谈兵咯?”
“停,你们俩给我打住!”
眼见面前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又是托孤又是互相揶揄,商讨计划没看出多少,倒像是在调情,段昭英面色转黑,抬手制止:“扯来扯去,这个答应那个不答应,还有没有道爷说话的份儿?”
云濯斩钉截铁:“有是自然有,但反正这事我不应就是了!”
段昭英咂了咂舌:“所以你不应,那我说话还有什么用?”
结果,他话音还未落,便又听得一声闷响,抬眼之际只见方才喋喋不休反对之人已瘫倒于桌上,身后司徒凛的右手仍保持着手刀之态,眼里却浮上几分半真半假的纠结。
片刻后深吸一口气,眯眼望向他:“这回应有道长说话之份了吧?”
“你……”
未料到此人会做此等举动,看看桌上意识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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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的云濯,段昭英目瞪口呆,不寒而栗:“你怎能把他……”
“他太率直。”
司徒凛一叹:“当初想出此计时便知会有这一遭,所以我一直不想告诉他,事到如今也没别的办法,只能行此下策。”
语罢,又问道:“道长,我这计策你到底允不允?”
“我如何能信你?”
段昭英略一皱眉:“若到时我假死之后被你出卖,岂不全无还手余力?”
司徒凛道:“你和云濯的命绑在一条线上,依隐汐姑姑的交易所言,你若死他便活不成,因此我害你便等同于害他。”
语罢,又看了一眼云濯歪倒桌前的背影,眼神温柔几分:“他对我很重要,所以我不会害你。”
重要归重要,关于眼前两位昔日交情甚好的传言自己亦有所耳闻,可想想司徒凛纵是性子不羁疯魔,到底也是堂堂一派之长,竟能为了此案线索而甘愿冒险,段昭英仍心中含疑。
这是得多好的交情,才能为了对方一件不碍性命之事这么拼上自己性命?
思量片刻,段昭英上下打量一番司徒凛:“你对他这么好,只怕真是断袖之情吧。”
司徒凛也不作回答,面未改色:“是或不是,这很重要?”
“罢,反正对道爷我不重要。”
段昭英甩甩袖子:“我只管查我师兄的案子,你们爱是什么是什么!”
司徒凛略一颔首:“那为洛道长之事,道长是该应下我之后招了?”
“行了,你都做到此地步,道爷若不应岂不扫兴?”
段昭英点点头:“说吧,这场苦肉戏几时开演?”
司徒凛转转扇子,道:“明日午时,道长随我去往那草泽之中便是。”
第十四章同心
这一觉不知睡到何时。
云濯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客房里,入眼是一大片熟悉的床帐,四周装饰摆设破烂又没品,暗抽冷气的段道士坐在矮桌旁,正艰难地抖着药粉绷带,给一道血口上药。
那口子开在肩上,看形状应是暗器所伤,离要害之处不远,皮开肉绽血口深深。只不过细看之下亦知,那下手之人刻意留了分寸又避开要害,虽现在看着唬人至极,却是无伤性命,不过要捱些皮肉之痛。
这幅光景加之昨日关于苦肉计和假死之说渐翻上心,云濯眼神一滞,,忙揉着酸痛的颈子翻身下地:“道长,凛兄他……”
段昭英瞥他一眼:“苦肉计已成,司徒兄暂随那贼人入了林深之地。”
什么?!
他,孤身进了冥幽?
云濯闻言倒抽一口冷气,抬眼望向窗外,果然天光朦胧日头微垂,想来已是第二日将近黄昏,自己这一觉真是醒得太迟。
“怎么会这样的……”
为时晚矣的现实与昨日被击晕的回忆纠成了一团糟。而更可笑的是,不论哪回都是自己被那人牵着鼻子走,云濯越想越糟心,一时不知自己是委屈更多还是恼火更多,揉着散发咬牙出声:“司徒凛,当初说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现在却不惜打晕我也要食言,你究竟是以为自己有多大本事?!”
段昭英按着伤口白他一眼:“事已至此,冷静些。”
“冷静?如何冷静?”
云濯置若罔闻:“若你被友人一击拍晕,醒来还发现那人已孤身犯险不知所踪,你还能冷静的起来?!”
段昭英一叹:“可司徒兄是为你好,毕竟你就算跟着去了,也半点忙都帮不上。”
字字入耳,云濯偏头不言,攥紧的双拳指节微微泛白。
“要我说,你这少爷就是矫情……”
段昭英又叹道:“一来教人看到过脸,去了是破坏计划;二来身上没武功,去了更是谁都打不过,干嘛钻这个牛角尖呢?”
“谁说我谁都打不过?!本少还偏要跟去又怎的?”
云濯不甘示弱剜他一眼,伸手自怀里掏掏摸摸,须臾冲着道士展开五指。
几只用木头和铁件组装出的巧“蜜蜂”,正静静躺在他手心里。
“……机关术?”
当年天狼君血洗云崖宫用的奇术谁人不晓,段昭英方凑前上去看了一眼,渐想起眼前这位昔日干过的诸事,神情一滞。
他警惕道:“你从哪儿弄来的?又想用这东西干什么?”
云濯理所当然道:“自然是你审问那贼子其间我自己做的,现在要拿去救人。”
“救人?司徒兄需要你救?”
眼前人眼神笃定,段昭英又是一叹:“所以掰扯半天你还是要去冥幽里没事找事,不自量力……”
云濯正眼望向那道士,开始起身打点行囊:“就算是不自量力,也总不能袖手旁观。”
是的,他这人的性子,轴,很轴,非常轴。
而且,若是遇上和同伴道义有关的事,则会更加轴,甚至轴到有些犯傻。
因为危险就抛弃同伴,何况还是抛弃司徒凛这么个一起厮混了十来年的同伴,在他云濯的君子之道里,压根就不存在!
“我知道我现在武功跟没有一样,我知道以我这壳子深入冥幽很危险,我知道弄不好就是添乱就是连累他人……但我仍觉不能不去。”
沉默须臾,云濯低声道:“竟自相识以来,除过我背负恶名身死的那几年,其间几遭惊变来时,我们总是在一处的。就算而今此番他觉孤身犯险无所谓,但于我而言,抄手不管终究是不可能。”
“打住,打住,道爷知道你们俩交情好了不行?”
当年江湖之上这对祸害因袒护彼此而闹出的事岂只一星半点,段昭英心下了然之余,也因那言辞隐有所触动,只不过面上仍板着一张脸,有模有样对云濯嗤之以鼻:“你忍不住想去帮倒忙直说便是,不要净扯些什么‘在一处’,搞得真跟对断袖怨侣似的。”
云濯理直气壮摇摇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又不是只有怨侣才可以,说得倒像道长你没几个同生共死两肋插刀的兄弟似的?”
“这是什么话,道爷当然有。”
段昭英白他一眼,脱口而出,末了却将后半句话咽回嗓子眼里。
那个人叫清洛,但很不幸,他如今死了有几年,而且尸体还被盗了。
“……好吧。”
道士揉了揉眉心,肩侧的伤口痛意未消,遗憾往事渐上心来:“其实,我还是有点理解你的。”
当年的无定观一片祥和,天清云淡,他本正像往常一般听着早课,可忽然山门那边就冲进来几名道童,七手八脚架着师兄,道是除妖遇险,意外伤重。
那妖怪挠出之伤不轻不重,十分寻常,何况妖怪亦被清洛所杀,查之无异。众人不甚放在心上,只遣了些习医弟子略加诊治,开了外用伤药将养了事。
岂知时日一久,情况却渐渐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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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洛伤势不减反愈重,任众人发觉不对后如何调养皆是徒劳,不过数月便一命呜呼。
而更甚者,众弟子因首徒蹊跷而死请来了全城医官仵作,竟无人能验出其死因有异。
段昭英记得,当年自己跪在师兄灵堂之前时,眼角不自禁落下的那滴泪,似是寒凉到彻骨。
他悔,悔自己轻忽,他恨,恨贼人害命,他捶胸顿足,心中憋闷,却终究不能以身代之。
所以当红枫事出之时,纵亦有不少武功在他之上的师兄想请缨接手,他仍赌着一口气选择了自己去查。
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武艺和剑术湛的师兄根本无法相提并论,不是不知道这位能将师兄害死还查不出死因的凶手有多么强大可怕,也不是不知道此行凶险,自己所作所为可能是以卵击石,唯袖手旁观才能一劳永逸……
但反正,就是无法过得去自己心里之坎,就是想多年后清明给师兄上香时能抬得起头来坦荡自如。
毕竟,谁都对胸中的那股子所谓义气有点执念。
于是,当他看着只身犯险的司徒凛和非要跟着犯险的云濯时,也就有点想起了一意孤行的自己,也就有一点怀疑那些江湖轶报上对他们“乖张放肆”“臭味相投”的评价是不是有失偏颇。
虽然个中情况不大一样,且在自己非黑即白的世界里也曾因种种原因而不甚看好的二人,而今一见,或许于性情之上同自己是一类人。
甚至,他还有些羡慕这两人,不论外界如何评价,旁人如何言说,仍能恬不知耻地混在一起,彼此担心挂念,互相揶揄,还能偶尔理直气壮地嚷嚷两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或者“同生共死”。
而于他而言,清洛容与皆已死,显然是没这等机会了。
“……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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