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亲一百次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无情无错
只是还未等他把愧疚通通道出,听完整件事的袁家几人全部手脚冰凉心间发冷。不能受刺激的袁父更是眼前一黑,天旋地转间失去了知觉。幸而袁氏与秋月稳稳扶住才了他一通躺倒。几人手忙脚乱把人搬回房,无心考虑其他,立马分头行动,倒水的倒水,端药的端药,找大夫的找大夫,唯恐劫难未平,灾难又起。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了一直没更!年底事多,望体谅!
第101章贵人
张顺德以自己平生最迅猛的速度,把梁大夫拖了来。他紧张也害怕,不论出于何种心情,袁少安的爹状况不妙,是他根本不愿见到的。
眼下袁家两婆媳早已是急成热锅上的蚂蚁,无人分得出心思去关注他张顺德的心理。家中接二连三出的这一桩一件糟心事,如同在她们心头上割完一刀再补一刀,一刀更比一刀狠,一刀更比一刀深,痛得她们窒息,痛得她们分寸大乱。
“急火攻心。我看他面色,是好几日没好睡了吧!究竟出了啥事儿,咋折腾得人成这样?”
梁大夫为昏迷中的袁父号脉结束,回首望向床前守候的几人,皱眉开腔,语气中带了探询与责备。
袁氏两婆媳慌乱着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一旁张顺德心底发虚也不好说话,气氛一瞬僵住。最终,由耿秋月回话,
“我家少安惹上了官司,被人告上官府说卖瘟猪肉吃死了人,被判了刑要坐牢……爹他就是被这事刺激的……”
“甚么?!有这种事?!”
梁大夫太过意外,以至于瞪了不敢置信的一双眼直直望向更为稳重的袁氏讨要答案,激动得胡子都颤了起来。
外人尚且为此事所震惊,更遑论当事人的至亲。袁氏两婆媳起先已叫袁少安面临牢狱之灾一事吓得六神无主,后又是被少安她爹一个昏倒惹得心悸不已,当下大夫请来了总算让她们略定定神。
“这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梁大夫你先给安儿她爹好好看看吧!安儿的事不知道能怎么样,要是她爹再出点啥事,那……”袁氏不敢说下去,哽咽着顿住声音。
连带得,耿秋月也跟着红了眼眶。紧接着,张顺德再一次垂下头去。见此场面,梁大夫就是有心细问,也得暂且忍了,沉下心为床上病人仔仔细细再看过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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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老弟还是老毛病,身子太差,是万不能太过激动的。平时他要是心情好,能吃能睡按时喝药,总归不会那么容易出事。唉,这事一来,他受了极大刺激,这会儿心脉起伏不定,怕是得卧床安心养,不能再因为啥事起大情绪了……”
说得轻巧,眼下乱糟糟的情况,少安前路未卜,叫他当爹的如何安得下心去养病?
“梁大夫,这几日就劳烦你有空多过来瞧瞧,老头子醒来肯定会问起安儿的情况,我和秋月,我们娘俩不知道该咋回他,你来了可以帮着多劝劝。”
是个主意。袁氏心绪大乱后能极快恢复并考虑这许多,实属不易。身旁的两个小辈,钦佩也汗颜。
梁大夫也是个热心好人,受此托不准备推诿,点头应下后,略略沉吟片刻,望向那婆媳二人,缓声道,
“袁老弟的身体老朽不敢担保,可少安那孩子,你们何须过于担忧?那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人机灵心也善,看面相就是个有福的。弟妹若信得过我老头子,那我就多句嘴。如今少安有此一劫,是先前数次不祥之兆应验到她身上了……但是不必太忧心,那孩子命中恰有贵人,这回就吃些苦头,相信她定能逢凶化吉早日平安归来。”
“梁大夫,你……”
此番言语,听得那几人个个目瞪口呆,一时不知如何反应。顿了半晌,袁氏惊喜伴着疑惑开口,
“梁大夫竟然会看相卜卦?”
“啊!呵呵呵,老朽只是粗粗懂些皮毛,远不敢说通。所谓福祸相依,少安这一遭,是祸是福还难说呢!”
“那梁大夫你说,我家少安要跨过这道坎,得遇上命中贵人?”
仿佛绝境之处抓到了一线生机,婆媳俩人无计可施的当下,很是乐意将梁大夫的皮毛之术当作强有力的根据,从起初的半信半疑,极快转为深信不疑。
好,贵人,请你快快出现!
贵人!贵人!贵人!
耿秋月一个激灵,某一张脸蓦然闪现于眼前,一只手抚上心口,那里除了有突突作响的甚么,还有……
“娘!我们或许可以找陈公子帮忙,看他有没有法子救救少安!”
“喔!对!陈公子!这么一位贵人,瞧我给急忘了!找陈公子!”
两婆媳喜出望外,心头压得她们憋不过气的大石像是忽然轻了不少。贵人,她们早该想到的!
“好!亲家母!秋月!我这去找陈公子!”
张顺德默不作声良久,终于找到自己的存在感,终是找着机会为那有情有义的袁少安做些甚么,让自己不再深深陷于困苦与自责当中。
“顺德!”
“不,姐夫你去不合适,这件案子其实你也牵扯着不清不楚的,万一去了陈家被官府的人瞧见了,不是害了陈公子名声么!我去找刘望喜,托他去!”秋月话毕转身,快速出了屋。
请缨被拒的那人,脸色愈加黑沉,张了嘴想说些啥,却是半晌没吭出声。心里头,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张顺德!你这个没用的怂货!孬种!惹人厌弃,惹己厌弃!
袁氏心善,见张顺德懊恼的模样,拉他再多问几句的念头作罢,招呼梁大夫去写方子,末了让懊恼那人帮忙去取药……
那头,心思焦灼的耿秋月,出了门才反应过来,此时已入了夜,外头天色并不支持她急急忙忙去找人,更不会方便找的人立即出发。
可是,事情恶态显著,半刻耽误不得。莫说病中的父亲一颗心系于袁少安之身,便只说她袁少安的身份,绝不能如此草草定案关入大牢,那样极有可能就露底了呀!
不能等不能拖不能耽搁!绝对不能!
刘家忙了整整一日农活,故而本该掌灯梳洗的时辰,他们一家才正正好吃过夜饭,秋月到时,刘婶碗筷都还未拾完。
“哟!这不是秋月嫂子么,你咋过来了这么晚,少安呢?”
说话的是在院中领着刘望财柴火的刘望喜,头一个发现来人,且是来人头一次光临自家。闻得喊声,厅内翘着二郎腿的刘大叔叼着根牙签站起迎出来,他实在好奇袁家小子的媳妇儿,耿村长的二千金,大晚上的自个儿跑到他家来是为了啥事。
今日刘家一家子在田里赶进度,并未留意到村中的异常,也就浑然不知袁家竟是在一日之内发生了巨大变故。因为两家关系过硬,刘家几人在听了耿秋月的解释后,一个个惊着气着,半天没回神。
待理清了思路,明白耿秋月的来意,刘大叔吐掉牙签一拍大腿,大骂一声“冤枉好人”,随即命自己大儿子立刻准备出发。
虽说此事处理刻不容缓,刘家人也靠谱,可一看天色,耿秋月为此立时犯了赧,抿抿嘴不好意思道,
“这……刘大叔您先别急,我是来想托顺德兄弟走一趟,可是要他一个人赶夜路到底……”
“哪能不急呀!救人要紧!我这就去隔壁老李家借驴车,望喜,赶快回屋拾拾,带点水和干粮,你这一赶路得好半夜才能到县城的!秋月啊,你还有啥要交代的没?我家望喜愣头小子一个,到时要是不能把意思说明白,那就耽误工夫啦!”
一语点醒。
不说刘望喜,她耿秋月心心念念着自家的某人,终究是关心则乱。这么大件事,哪能随意捎个口信了事。
沉吟过后,耿秋月抬首看向眼前的刘家众人,问:“这样吧,我写封信,到时望喜就把它亲手送到陈公子手上,决不能交给别人!刘大叔,家中可有文房四宝?”
是去过书堂的家伙,写封求救信还是不在话下的。心境不安的耿秋月,顾不上文风何许,也不管信的对象是个学识才子,想说的必说的,通通写将下来,字里行间,全是对自家少安蒙受劫难的痛心与不解,全是对他陈世杰出手相帮的恳请与托付,全是对案件真相大白的诉求与期待……
一气呵成。
“望喜,带上这个,一定能见到陈公子,一定要见到陈公子本人,一定要把这个亲手交给他!拜托你了!”
秋月神态坚决语气笃定,她要的,是靠得住的人,是能传回有关袁少安一切消息的人,是有把握解除此次危机的,贵人。
只要进展顺利,只要袁少安好好的回到她身边,任何条件,她耿秋月都甘于答应。
同样,接过信物与信件的受托之人,面上写满了坚定,如此重托交到他手上,令他好似一瞬间成熟坚强了起来。
是夜,刘望喜带着两家人的希望与信任,带着满满的愤然与急切,点火把,赶驴上路。
夜路难走,天亮之前或许能到,天亮以后抵达也不算差,总比在家失眠干等浪一晚上第二日早晨才出发要划算!
虽然不便,虽然危险,为了一同长大的玩伴,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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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少安!你个倒霉催的家伙!等着我刘望喜来救你!
作者有话要说:祝亲爱的读者们,新春快乐!狗年大吉!
第102章牢狱
毕竟走夜路,紧赶慢赶终究是不比白日,一颗心满是救人的人,一身疲惫抵达县城时,才顿知自己心急过甚,竟是忘记了时辰,半夜三更的谁来给他开城门,谁放他进城?
苦恼。
“唉……看来还得等天亮……”
刘望喜沉着脸,大呼气,裹一裹衣裳,搓搓手,赶了驴车往城门边上的一片树林驶去,找了棵树栓好驴,拧水壶灌下一大口水,擦擦嘴角借月光望向前方不甚清晰的大门,望着望着,伸手摸摸怀中的信件与信物,心绪却是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袁少安呐袁少安,你这回摊上的事儿,难摆平!希望那个陈公子,真是你的贵人。
也是难料,平日袁少安都嫌弃他刘望喜傻大个,然而到了紧要关头,最靠谱的,一心一意设法去营救她的,除了亲人爱人,就是这傻大个。
而另一头,昨日被当堂判刑,冤屈入狱等待解救的那人,不争不吵不叫不闹,待狱卒与官差离开后,凝神观察了关押她的这间牢房,越过栏杆扫了一圈整座大牢,表现很是冷静。
这县衙大牢有许多间牢房,其中有四五间关押数人,极少数关押着单人,另有大半数的空房。而她自己,被关在了另有一名犯人的一间。
自然是个男人。
蓬头垢面,衣衫脏乱,恹恹倚墙坐在稻草堆的硬床板上,沉默,安静,整个人散发着孤寂慵懒的狼狈气息,恰恰与这牢房中哄臭扑鼻的气味融为一体。
“那个……大……哥?”
试探性的一声招呼,试图打破这沉默与尴尬。袁少安并非生来的怂人,然即便她胆气过硬,身处在这陌生又充满无尽罪与恶氛围的牢狱,与一个不知所犯何事被关押已久的人犯共处一室,她的忐忑,她的无助,她的抗拒,在此一刻尤为强烈。
对方似乎看出她的不安,对这声招呼只是鼻孔“嗤”一声,不作他言。
好歹,算是应了吧……
少安的脸色不好,昏暗的牢房中,自己的心绪尚且乱七八糟,无心去同一个牢犯攀交情,既然对方无善意也看不出恶意,那么,各自相安无事最好。
虽然她还是揣了八卦之心,想知道此人因何事入狱,犯下了何罪。
带着对自己处境的悲悯与不甘,带着对未来牢狱生活的恐惧与不安,带着对同室狱友的好奇与防备,袁少安略略整理过心情,抄起紧挨另一面墙的床的床板,又是吹又是拍,一顿拾,整个牢房立时烟尘四散,稻草与木板的霉味夹杂着角落尿缸屎盆刺鼻的臭味,熏得她险些掉下泪来。
老天,放我一马可好?
抱了一把干潮不一泛着淡淡气味的稻草铺好床,少安拍拍手拍拍身,撩起后衣摆,扭扭捏捏容了小半边屁股坐下去,随之而起的“咔呲咔呲”声也是显著体现着陈旧与酸腐的恶劣了。
“唉……”不由一声叹。
这时,对面床铺上的那人动了动,抬了条腿翘起搭上另一腿的膝,抬首望过来,出声:“小子,咋进来的?”懒洋洋的模样倒不像是个不见天日多时的牢犯。
也许是性格洒脱,抑或是被牢狱生活磨得没了志气?少安心想,若是自己被关久了,会不会也变成那副样子。待将来出狱,爹娘媳妇儿都认不得她了罢!
“唔……我没犯啥事,受牵连进来的。唉!别人家死了人,非说吃我家猪肉吃死的,官老爷也向着那边,我是有理说不清……”
案件审理到宣判再到关押入狱,到这会儿总算有个人听她袁少安说话,且不就忘了自己方才竖起的周身防备,同这气质慵懒的狱友吐起那一肚子的苦水。
“哟!这么说你是杀猪的?瞧着不像嘛!”流里流气的腔调,听起来不像个正经人。
少安脸一抽,尴尬地顿了顿,回道:“我是养猪的,不杀猪。但是我家的猪绝不可能吃死人的……”
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发泄发泄心中憋闷,然而听者并不真是对她袁少安的经历感兴趣,换了个姿势依旧懒懒靠着墙,听或者未听。
絮絮叨叨将入狱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少安还想再谴责两句官府断案之草率审判之儿戏,忽然注意到那头狱友兴致缺缺的样子,也就住了嘴,咽咽口水,试探着八卦了句:“那个……大哥你贵姓?是咋进来的呀?”
“姓牛,杀人。”
“……”
少安震惊,不住惊讶张大的嘴,也不知该不该回,该回句啥,傻愣愣没了反应。好在,那位杀人犯大哥懒洋洋又补充了句:“吓着了?怕啥,我又不会对你咋样。”
“诶……是。”
显是一段惊人的对话,袁少安被带得暂时忘却自己的处境,搓搓大腿暗暗纠结了一忽儿,实在耐不过好奇心,开始全面八卦起了这个貌似很有故事的,看起来也是个年轻男子的狱友前辈,
“牛大哥你进来多久了?为啥杀人?”我一个莫名其妙被牵连的误杀罪犯,竟然要跟一个实打实的杀人犯关在一块儿,实在是……
只是那姓牛的大哥并未正面回答这一问话,抄手挠挠鼻子,再抓抓头发,反问了一句:“你娶媳妇没?”
“……”
不知过了多久,天终于灰蒙蒙亮起来,有逐渐强烈的光撒下,县城大门外树林中半歇不歇呆了小半夜的刘望喜,撑开眼皮朝城门口张望,搓搓冻得发红发僵的脸和手,拧水袋饮下一口水,冰凉刺破喉咙直达胃间,瞬间醒了神,启程准备进城……
小半个时辰后,刘望喜的驴车于目的地停下。
仍是早,仍是冷,天色未放光,夜雾还未全然散去,大街上来往的多是起早贪黑的摊贩,开门的只得少数商铺。陈府,不例外的尚未开门。这个天气,这个天色,在冷冰冰的牢房呆了一整夜的袁少安不知是个啥样了,救人大举刻不容缓,刘望喜想也不想,下车上前,拍门。
门房过了好一会儿才来,大门开,对方的脸将将探出,刘望喜手中的信物亮相,
“我有急事找陈世杰陈二公子,麻烦你通传一声,直接领我进去找他最好。”
陈世杰应是有过交代的,见物如见人一类罢,那小厮定睛细细瞧了刘望喜手中的玉坠,随后仰起头来看看这高个子,接过来,丢下一句话,快速跑走,
“你稍等,我马上去禀报二少爷!”
……
等待是十分着人心焦的事,刘望喜只觉接下来的一刻工夫,好似过了一个时辰那么长。待他要找的人,那位陈世杰陈二公子亲自迎出来将他接至书房,他才恍然,自己紧张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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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喜兄弟这般早前来府上寻我,定是有急事,不妨尽言。”
陈世杰看出刘望喜不同以往的凝重神色,手中紧紧捏了那枚玉坠,那对当初他赠与袁少安与耿秋月的新婚贺礼的其中一半,紧要关头相寻相托的信物,心知定然出了不得了的大事。
果不其然,等刘望喜掏出信件交与他手,等他心绪翻飞一一看毕,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已在他心中定了个数。
“岂有此理!”
陈世杰的面色,每一字句下来就沉下去一分,最后最后,忍不住大啐一声。万万想不到,有朝一日派上用场的这信物,竟是安弟深处如此恶态之中。
“陈公子,你可要想想办法救救少安,她是清白的!她不能坐牢!她爹为这事急得发病,这会儿正躺在床上等着她回家!要是她真得坐这两年冤牢,我都不敢想她爹,他们家会咋样……陈公子,我知道你是好人,和少安也称兄道弟,这回你一定要救救她!眼下也只有你能救她……”
“望喜兄弟请放心,此事世杰管定了!如今当务之急,是要找出证据证明安弟的清白。”是他亲娘舅处理的案子又如何,如此草率的断案,形如逼供定罪,当真不该是一县父母官做得出来的。
“望喜兄弟,你赶了一夜路定是累极,世杰这就安排客房,你先去梳洗一番稍事歇息,救人一事,我这就去想办法。”
笃定的态度,安慰的言语,陈二公子可靠至极。刘望喜一颗焦虑的心慢慢安定下来,望向眼前这儒雅有礼也坚定有力的年轻人,心下直叹:好人!好人!好人!
待好人步履匆匆离开,他的叹立时改为了盼,他盼:但愿这陈公子,就是她袁少安命里的贵人!贵人!贵人!
可是可是,天意难违,福祸难测。哪里就能一找一个准,你希望谁是贵人,谁就是贵人?
袁少安摊上的这件案子,或者说,她无故摊上的倒霉事,足够令她自个儿遭殃,亦足够她连累本不相干的人,跟着遭殃。
可谓是:山重水复无一路。
第103章探监
“月儿,你烧早饭吧,我去喂猪。还有小灶煎着药了,你看着火。”
早晨,袁氏提了桶从厨房出来打水,见得起身出房来的耿秋月,看到那张俏脸上罕见的憔悴与倦容,心下不由一叹,唤人。
是了,一宿未得安眠的耿秋月,脸色怎会好?她的冤家处境艰难,前路不明,公公发病卧床静养,婆婆家里家外艰辛操劳……
而她……能帮上些啥?
没能力解救那冤家,没法替她坐牢,也对她父亲的病情束手无策……那么,自己能做到的至多是为婆婆分担些劳力,于那人不在的时日,努力撑起这个家。
“娘,爹他咋样了?”
袁氏抬眼望着眼前人眼底浓郁的青色,微微一叹,
“半夜里醒了一回,死命要起来,我给劝下了。月儿你记住,望喜这趟去找陈公子能不能有好消息回来还不一定,没安儿的确切消息之前,咱们只能哄着老头子……”
秋月明了点头,心中有叹不敢多言,抿抿嘴,麻溜地打水梳洗,去厨房做早饭,满脑子都是这事,都是那人……
好消息,啥时候能传回来。
另一头,得知少安入狱的耿家人同样一夜无眠,早早便爬起来,由耿老大带领着,急速赶往袁家。
昨夜张顺德回去得太晚,他们纵使心焦于亲家公的状况,却难一大家子黑布隆冬地摸过来打搅,是而约定今早,大伙儿早早起来去袁家瞧瞧,顺便商量商量接下来的事儿,他们可怜的二女婿……
其实,耿家人一个个的心绪不可谓不复杂。袁少安有此一劫,起码一半责任可以归到张顺德身上。这个心急吃热豆腐结果烫伤嘴还连累他人惹一身骚的家伙……
昨夜,送走刘望喜后张顺德自袁家回到耿家,才终于从浑浑噩噩中抽身,定了一半的神,见着岳家人后,立时打回原形。
他那个悔呀!那个愧疚呀!那个没脸呀!
最权威的长辈,耿老大与耿老二听得他磕磕巴巴重述一遍在袁家所讲的那些,当场气得抖胡子瞪眼,两位主母同样是深感不解与愤怒,那几名同辈包括耿秋梅,为袁少安担忧之余,皆是忍不住对独独平安归来的这人大加无奈,恨铁不成钢。
可不,从他闪烁的眼神与三句两句带着愧悔的词句,不难看出,这个人在公堂上的表现,只会比他此时此刻的模样差。那么,也就不难想象出,袁少安是如何大义凛然揽下那莫名其妙的罪名,让他张顺德顺利脱身,让袁家去遭受更为严重的摧残……
那是,多么伟大而可敬的年轻人!
当夜,回房后耿秋梅让张顺德巨细还原了公堂之上发生的一切。听完张顺德撇下脸毫无保留的描述,加之亲家公的不妙情况,耿秋梅只觉心头那块一阵一阵难受。若不是怀着身子,她非得抄家伙奋力教训自己这不长进的男人!
若是……若是少安这一遭连陈公子出手也解救不下来,若是亲家公有个三场两短……
那时候,他们夫妇二人,当如何面对袁家人,如何面对妹妹秋月?
盼着吧,盼着亲家公与妹夫,消灾解难,平平安安!
“你是说……你……”
狱中,袁少安想着反正也呆不惯睡不着,有个人一块儿陪着说说话正好能解解闷。况且,她实在是好奇,对面那浑身散发浓浓的慵懒流氓气息的男人,有着怎样的故事。
然而,等她回答对方几个提问,自己的疑问也得到解答时,惊掉下巴与咬断舌头,她势必得选一个了。或是二者兼有。
“咋?没见过戴绿帽的男人?”
对方倒是坦然得很,仿佛他口中被妻子背叛的男人另有他人而非自己,嘲笑新来的没见过世面,大大喇喇的样子很是有股洒脱之气,同时又无法摆脱他市井无赖的气质,实在是令闻者目瞪口呆难以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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