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巫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捂脸大笑
“还不能回去。”那抹忧色,又浮上了楚子苓的眉间,没了刻不容缓的疫病,她又忆起了自己前来蒙邑的缘由。
“屈巫已经出使,如今快到陈国了。若是使齐,必会前来宋国;若是出奔,则会转道郑国。再等几日,便见分晓。”田恒安慰道。
朝中,华元自然会替子苓遮掩,便是宋公,也盼着蒙邑疫情早日消退。这种时候,就算是楚国来的使者,恐怕也无法令宋公招她回去。而拖延这几日,正是关键所在,只看屈巫如何打算了。
楚子苓也知道现在局势,微微颔首:“那我再拖延几日,等所有病人痊愈再说。”
疫情是开始消退,但是彻底结束,还要时间。
田恒却道:“城中并不安全,我听闻蒙邑城南有座漆园,不如到那边暂避。”
“漆园?”楚子苓的声音里有了几分惊讶,像是想起了什么。很快,她就笑着点了点头,“我还没见过漆树呢,去看看也好。”
田恒微微松了口气,如今情势危机,他的用意可不是区区避难。不过这些,不必对子苓言明,就当是外出游历几天吧。这些日一刻不停的治病救人,驱除瘟鬼,也确实需要好好修养一番。
两人很快定下了行程,邑宰那边倒是好打发,就说有药须在漆园找寻。邑宰如今已是彻底服了这位大巫,哪敢说不?立刻命人陪同,前往漆园。三四十里地,又花去了半日时间,等到了地方,天色也彻底黑了下来。
握着田恒的手,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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苓下了马车。只一抬头,就被天顶炫目星河吸去了心神。漆园满是漆树,院落也大,就如立足旷野,银河倾覆。
楚子苓深深吸了口气,吸入了满腹的山林青翠,连心胸都开阔几分。
看着她面上神情,田恒道:“若是喜欢,不妨多留几日。”
楚子苓轻轻点了点头,如今的她,已经使不上力气,唯有等待宋都传来的消息。比起蒙城,她确实更喜欢待在这里。
“明日去园中看看吧,我还不知生漆要如何采集呢。”楚子苓轻声道。
“有何不可?”田恒柔声应道。
把人送进屋中,他才转身出门,看了看远方茫茫苍郁,田恒唇边勾起一抹冷笑。只盼他多心料错吧……
第79章
窗外传来啾啾鸟鸣,宛转悠扬,绕梁不去。楚子苓睁开了双眼,躺在榻上,一时竟无法起身。她已许久未曾如此沉沉睡去,一夜无梦了。
没了必须诊治的病人,也无需面对诸侯卿士,只懒洋洋躺着,头脑放空。这样的日子,她多久未曾经历了?
四肢百骸里,突然涌出了些冲动,楚子苓翻身坐起。一旁侍候的婢女想上前侍奉,她却摆了摆手,径自走到窗前,支起窗棂,向外望去。
所谓“漆园”,其实并非一个园子,而是一整座山头,盛夏已至,满目浓绿,在晨露中鲜活明丽,翠色欲滴。目不能及的远方,传来隐约人声,似乎是采漆的漆农早起登山,高声呼喝,与这山林一般生机勃勃。
她想出门走走,忘却所有烦恼,只赏山色美景。
“取水来。”楚子苓对侍婢吩咐道。这次到漆园,她没带原本跟在身边的宫婢,而是选了府中人贴身伺候。那婢子赶忙取了清水,侍候她净面梳洗,然而洗了脸,又以柳枝揩齿、青盐漱口后,楚子苓却未穿起巫袍,涂上巫纹,而是选了套寻常衣裙。这里也没人识得她,更不必摆出大巫威严,何必麻烦?
因此,当她穿戴停当,走出房门时,早就守在廊下的田恒微微一怔。衣无绣,腰无佩,素面淡眉,盘发木簪。没了妖异巫纹,华美锦袍,洗净铅华后,这女子竟如初见时那般清丽恬淡。
距离那时,已近一载了。心湖微颤,田恒绽出了笑容:“子苓可想进山转转?”
笑意蕴在眼中,让那双鹰眸都平和温暖了起来。楚子苓也笑了:“自要去看看。”
“车已备好,随我来吧。”并不耽搁,田恒带人向院外走去。
只见小小院落外,停着一辆安车,拉车的骏马悠闲摆尾,也不知等了多长时间。握着田恒的手,楚子苓登上了马车,车身轻摇,驶出了院落。
他们居住的小院,是给漆园中管事的小吏们居住的,距采漆的山林还有些路程。一路上,楚子苓并未放下车帘,倚在窗边张望,山间小路不比别处,崎岖狭窄,奈何驾车之人本领极高,竟不觉有多颠簸。
如此一路行到山脚,才停了下来。田恒抬头一看:“此处漆树已经采过,想看采漆,怕是要走上一段。”
“无妨,走走也好。”楚子苓倒不介意爬山。
留下几个护卫看守马车,两人带了三五随从,向山上走去。入了漆林,一股浓郁气味扑鼻而来,竟有些像发酵过的酸奶。路上漆树皆坑坑洼洼,自树干顶端到树底,不知留下了多少到刀痕。还有些黑褐痕迹,沿着刀口流淌。
“要爬这么高割漆?”楚子苓着实惊讶。这树顶的刀痕足有三四米高了,就算能爬上去,要怎么采集?
“十丈漆树,自然要割的高些……”田恒突然一顿足,“喏,那边就是漆农。”
只见几丈之外的高树上,一个浑身晒的漆黑,赤臂短打的汉子就如一只黑色的大猿,悬在树上。在他腰间,挂着个陶壶,此刻正小心翼翼取下树上插着的贝壳,把其中乳白色的漆汁倒入壶中。
在他脚下,是捆在树干上的短枝,一排一排,显然是供脚踩攀爬。除此以外,竟然毫无其他保护措施。
“要进前看看吗?”田恒问道。
“不了。”楚子苓摇了摇头,“不好惊扰。”
这样的工作,称得上危险工种了,她怎么可能过去引人分神。
见她神色,田恒道:“夏日正是采漆的时候,生漆多寡,关乎国事,这些漆农自不敢怠慢。”
听田恒解释,楚子苓才明白生漆在这个时代的重要性,原来非但日常器物需用漆防水防腐,作战用的弓,身上披的甲,乃至华美战车,都少不得用到生漆。也正因此,采漆的漆农们整日劳累,不到日落都不得歇息。
看着那满是油汗的脊背,楚子苓只觉方才高昂的游兴,似乎都低落了几分。田恒自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只道:“前方山腰有个草亭,不妨去那边吃个朝食。”
起床太早,两人都未用饭。楚子苓便点了点头,一行人改道,不多时就到了地方。
那确实是个草亭,木质的柱子毛刺横生,连漆都未上,顶上茅草稀稀拉拉,似能透下天光。然而立在这样丰茂的山林中,竟生出了些许野趣。
几个奴婢飞快铺上了锦缎,摆上了案席,除了早就备好的食盒,竟还有炊具。就见田恒负了长弓,对她道:“先吃些垫垫,等我回来。”
撂下这句,就身形一转没入山林。楚子苓有些讶然,却也没有动箸,只让人斟了些她调的饮子,一口一口喝着。然而一杯还未见底,就见田恒拎着只山鸡,大步走了回来。
“采了些菌子,正好煮了。”田恒也不假人手,飞快把那肥美的山鸡斩成小块,扔到釜中,又捡了菌子铺上一层,随后解下腰间挂着的酒囊,咕咚咚倒了半釜,这才炖煮起来。
洗净了手,他大步回到亭中,楚子苓笑着问道:“怎地突然想起野炊了?不是说君子远庖厨吗?”
“山间游玩,不正是为这口野趣吗?况且哪有此等说法。”田恒混不在意,给自己倒了杯浆水,喝了起来。
楚子苓一怔,倒是想起现在还没孟子,自然不会有这句名言,于是也笑着摇了摇头。山间清风吹拂,引得头顶茅草飒飒,让人整颗心都沉静下来。此情此景,当抚琴抒情,手谈助兴,可惜,在座的似乎没有什么雅人,没生出雅志,倒是被一旁小釜中传来的扑鼻香气,勾了心神。
不闻还不觉得,这香气一出,楚子苓只觉胃肠都要咕噜噜叫起来了,忍不住扭头去看。田恒看在眼里,唇边就多了丝浅笑,取来食盒,先盛了碗黍米,然而摆上了饭,却不起锅,硬是又等了一刻多钟,这才起身灭了火,把小釜摆在楚子苓面前。
“浇在饭上,趁热吃。”
长柄的勺子推到了面前,楚子苓依言舀了一勺,浇在碗中。只见滑嫩鸡块并同样滑嫩的花菇,颤巍巍堆做一团,黄橙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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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汤浸透了下面粘米,灿灿如金,诱得人食指大动。这时,哪还记得客套礼仪?楚子苓举箸,夹了一块肉细细咀嚼。入口,方知刚到倒进去的酒是梅子酿的,清香中混着微酸,消弭了野物腥膻,肥美的油脂融在口中,只觉舌头都酥了半截,竟是比宫中佳肴更胜几分。
美食总是能让人心情愉快,吃完一碗,楚子苓只觉意犹未尽,忍不住又拾起铜勺,准备再来一碗。正在这时,远处护卫高声喝到:“谁在那里!”
就听草丛中一阵簌簌,两个少年跌了出来。
“吾,吾非歹人……就是闻了香气……”其中略白些的小子浑身发抖,哆嗦着说道。
另一个小子则傻不愣登,盯着铜釜,口水都快留下了了。
他用得竟然是雅言?楚子苓有些惊讶,一时停了动作。这时对面传来了两声特别大,特别清晰的腹鸣声,那开口的男孩顿时羞得满面通红。
楚子苓不由笑了。现在估计才八点,还不到真正的朝食时间,这些半大小子闻了香味,哪还能忍住?她微微抬头:“无咎……”
田恒瞪了她一眼,拿过铜勺,先给她添了一大勺,又拨了不少肉块到自己碗里,这才取了食盒,往釜中倒了些黍米,起身扔在了两人面前。
里面是没多少肉了,但是还有浓稠鸡汤,清香菌子,那个呆头呆脑的小子馋的口水都快下来了,伸手就想去抓。倒是被另一个拍开了爪子,从怀了掏出俩小木勺,一人一个,围着铜釜吃了起来。
饿成这样,竟然还不是狼吞虎咽,而且吃饭也不会发出什么声音。楚子苓心中更是惊讶,但是用饭时不便开口,便耐下心继续吃饭。结果等她吃完,一大两小三个男人,都早就吃光了盘中美味。
楚子苓哑然失笑,漱口净手后,才道:“尔等也住在漆园?怎会雅言?”
那个白净些的小子赧然道:“小子乃武族之后,父亲乃漆园吏,忙时也顾不得吾等,只能上山觅食。”
武族?难不成是当初宋公贬谪的武公之后?看着那两张青涩面孔,楚子苓心中感叹。若是没有武族谋逆,说不定他们还待在宋都,如华元一般身为大夫,锦衣玉食。然而现在,一身麻衣,满脸泥污,跟普通庶人之子,又有何区别?
然而看着两人,倒是让楚子苓想起了另一人来。这里是宋国的蒙邑,漆园,两百年后,会有另一个漆园小吏,在此间留下印记。同样是公族之后,同样是卑微胥吏,却如那灿灿群星,高悬九霄,让人铭记百世。
她是为了“怀古”,才来到这漆园,却在其中看到了“更古”痕迹,何其玄妙?
见她不语,一旁傻乎乎的小子偷看了那虬须大汉一眼,突然道:“我们要去抓竹鼠,女郎可要去?”
这话称得上冒犯,急的那白面小子赶忙去拦,却也晚了,只得结结巴巴补救道:“竹,竹林甚美,离此间不远……”
楚子苓险些笑出声来,故作郑重的点了点头:“去看看也好。”
田恒并未阻拦,让那两个小子前面带路,自己则跟在楚子苓身后,向着不远处的山道走去。走了大概两里,绕过一片漆林,就见成片的修竹立在远处,竹叶轻轻,随风轻摇。
比起山林,又是另一番风貌。两个少年撒欢一样的冲入竹林,开始了自己的捕鼠大业,楚子苓则出神的看着眼前景色,千百年后,那化蝶的庄周,是不是也驻足草亭,依竹听风呢?时光交错,如一团迷雾,拢住心神,所有杂念都变得渺茫,微小,似被卷入洪流之中。
她来到这里,究竟为的是什么?
正在这时,耳畔传来个醇厚声音。
“你还想回宋宫吗?”
第80章
简简单单一问,却问在了楚子苓心神动摇的时刻,她浑身一颤,猛然回头,入目的那双眼,却没有探究和疑问,似在问一个已经知道了答案的问题。
她想回到宋宫吗?其实在踏出宫门的那刻,就有了答案。
那些登上高位,用所知所学救治世人的念头,她曾想过。但是她没想到,只“攀登”这个过程,就要踏过枯骨无数。权力的王座又岂是白璧无暇?若自己漠视性命,践踏无辜,那么坐上宝座的会是谁呢?良知尚存的“自我”,还是另一个仁善些的“奴隶主”?
她当然不想回去。就如巫祝赐的那句,“素履,往,无咎”。
张了张嘴,楚子苓好容易吐出句话:“你带我来漆园,是为了出逃?”
不需要答案的问题,自不必回答,因而她选择了发问。田恒为何会带自己前来漆园?她可以为了还未出生的先贤,前来“凭吊”,田恒却不会只为了观景散心。此处距蒙城甚远,又多山林,可不正是出逃的好去处?
“然也。”田恒答的坦然,“若华元截杀不成,必反手害你,怎能不早作准备?”
似华元那般狡诈,万事都会有两手打算。若真抓不到屈巫,大巫孤身在外,难要出些“意外”,才好对樊姬交代。
这答案,在意料之中,楚子苓沉默片刻,低声道:“那屈巫呢?”
她的存在,才是华元动手的理由。若她走了,华元说不定乐得轻松,何必与屈巫纠缠?那她的仇,要如何报?
田恒扔下了手中草枝,唇角一挑:“出逃亦需时机,我自有安排。如今只问,你愿跟我走吗?”
何时出逃?怎么计划?去往何方?他一句都未说,然而楚子苓也未问,只轻轻点了点头。
这陌生又险恶的世界中,若还有人可信,怕也只有面前这人了。他不言明,必有不说的理由。楚子苓信他,又何须多问?
如此干脆利落的应答,让田恒眸中闪出笑意,话锋突然一转:“竹鼠味道也不差,晚上吃这个?”
“好。”楚子苓颔首,唇边也有了笑意。
正在此时,竹林中传来一声惊叫。楚子苓吓了一跳,转身观瞧,就见两个小家伙手牵手跑了出来。
“让你莫碰生漆,怎地不听!”那年长些的少年语带埋怨,拉着对方的手,快步走在前面。
后面跟着的少年则跟长了一身跳蚤也似,苦着脸挠来挠去:“我以为是个长角的蛇儿,哪知是漆桶……”
“哪来的长角蛇儿?!”那少年听的天灵盖都快炸了,恨不得一掌在这蠢货脸上。
“出什么事了?可是遇到了毒蛇?”楚子苓见两人出来,开口问道。
那个年长些的少年脸上顿时一红,吭吭哧哧道:“无事,就是阿弟碰了生漆,出疹子了。”
听他这么说,楚子苓才发现,那被兄长扯着少年脸上、臂上都起了红色疹子,应该是生漆过敏,生了漆疮。
她不由自主道:“取些蜂蜜……”
蜂蜜可用于生漆过敏止痒,然而话一出口,两个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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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就露出一副听到“何不食肉糜”的古怪神情。这是怎么了?楚子苓后半句顿时说不出来了,那个当兄长的赶忙略带尴尬道:“何必用蜜,采些草擦擦就好……”
说着,他把弟弟按在了地上:“坐着别动,我寻药去。切不可乱抓!”
叮嘱了两三遍,他才快步离去。剩下那小子两手交握,显然是痒得不行,又不太敢挠。呆坐着挣扎了半晌,他突然扭头对楚子苓道:“女郎可见过长角的蛇儿?”
这是耐不住,想要转移注意吗?楚子苓笑了出来:“未曾。”
“我见过呢!还听阿爷说,有生着翅膀的大鱼,可以在天上飞!”他顿时来了神,也不挠了,两眼睁得大大,一脸兴奋道,“女郎可见过海?”
宋国地处中原,哪里见过海?然而楚子苓见过,不止见过,还知道那大鱼的故事。
“自是见过,那鱼名……鲲。大者十余丈,腾空之时,可敝天日,落水之时,巨浪翻腾……”
像是讲述故事一般,楚子苓讲起了鲸鱼。讲它庞大,贪食,在浩瀚大洋中的不可一世,这当然不如“不知其几千里也”那般雄浑绮丽,但是面前孩童依旧听得双目圆睁,忘乎所以。
一旁田恒挑起了眉峰,复又舒展。他不知子苓还会讲这样的故事,然而他喜欢她讲述这些时的神情,眉目生辉,与那冷静自持的巫者,判若两人。
讲完那海中巨兽,又说起了会唱歌的鲛人,故事一个接着一个,似梦如幻,直到那跑去找药的小子匆匆赶回。飞快把药揉烂,涂在了弟弟身上,那少年也不敢留在这边捕鼠了,向楚子苓道谢之后,就想带人离开。
谁料那一头一脸都是绿浆的小子,却眼巴巴瞅着面前女子,哀求道:“女郎明日可还来?我还想听那如矛的大鱼!”
除了鲲,她还知道的不少生物,只是听在这个时代的少年耳中,怕都像山海经中的怪物吧?然而楚子苓并不介怀,这跨越千百年的认知,除了当成故事,说给小儿,还有谁会细听?
于是,她点了点头:“明日还来。”
那小子喜得叫了起来,硬是被兄长按住行了礼,才一步一回头的向远方去了。
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楚子苓心中生出了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在这迥异过往的世界中,在这犹如洪流的历史中,她能保有什么,又能抓住什么?
一时间,话语凝滞,她竟说不出话来,只呆呆坐着,任凭思绪万千。
见她那模样,田恒犹豫片刻,开口问道:“你见过海?”
楚子苓骤然回神,点了点头。
“喜欢海吗?”田恒面上的表情,似柔和了几分,“临淄便离海很近。”
田恒是个齐人,定然是见过海的,突然提起,是想到了故乡吗?
“海边很好。”楚子苓的确也喜欢海,只是两个世界的海,怕也有些区别。
田恒闻言,只轻轻“唔”了一声,便起身向竹林走去。楚子苓愣了片刻,才明白他是去捕竹鼠了,不由轻笑出身。那种迫在眉睫的危机感,已然散去,楚子苓放开心神,就这么随意在山中闲逛起来。吃些野物,看些风景,直到太阳西斜,晨光昏黄,才重新登车,返回居所。
晚霞似火,映得山林尽赤,马儿轻快,不多时就把霞光抛在身后,前方就是他们居住的小院,似已能看到炊烟,然而当马车飞驰,到了院前时,斜刺里突然冲出了三辆战车,百来兵士,一个个持戈举刀,把他们团团围住。
楚子苓心头一紧,觉得不妙,田恒已从车上站起身来:“等了尊驾许久,终是等到了。”
一句话掷地有声,就见面前的人群分散,走出了一人,一个熟人。依旧容貌俊秀,身姿挺拔,但那人脸上,没了整日挂着的和煦笑容,不再圆滑世故,到显出了几分冷峻,不是之前失踪的林止,又是那个?
“田兄,许久不见。”他遥遥冲田恒拱了拱手,开口道,“家主得知大巫在此,特来相迎。”
田恒唇边显出嘲讽:“敢问林郎效命何人,才能做出这等恩将仇报之事?”
为他治疗足迹,为他妹妹诊治心疾,换来的却是背叛和阴害,任是田恒,也要问上一声。
林止望了那半掩的车厢一眼,恭敬道:“林某乃荡氏门下,当初若非家主,吾兄妹二人怕是再就弃尸荒野了。这等大恩,自当舍命相报。”
他没说子苓救治之恩,反倒说起荡氏恩情。显然,区区诊治,还比不上家主的命令。
原来是荡氏!田恒心底冷笑一声,之前向氏夺权,纷争不断,荡氏倒是安安分分,还以为能投靠华元,谁曾想,竟然是藏在后背的黑手。他带子苓到漆园,正是为了引蛇出洞,只是没想到,竟是这个奸诈小人带队,且还来得如此之快!
见田恒不答,林止轻叹一声,冲着车厢深深一揖:“大巫莫慌,家主只是看不惯华元弄权,并不想伤了大巫。等回到商丘,必好生供养,不逊宫中。”
听到这么厚颜无耻的话,楚子苓都气笑了:“不愿伤我?林郎是为了娇娘吗?”
她又何止一次救过那小姑娘,不求感恩戴德,却未曾想成了救蛇的农夫。若是被荡氏抓住,就算留下性命,怕也是笼中之鸟。用来攻击华元的把柄,怎能活的安稳?
林止却道:“若无家主施恩,娇娘哪有党参可用?吾自是为了娇娘,还请大巫见谅。”
他说的正大光明,无分毫悔意,倒是让听到这话的人背心发凉。这人也许确实爱自己的妹妹,但因这爱,生出了利爪獠牙,几欲噬人。任何道理,任何情谊,都成了过眼烟云,无法在他心底留下印记。冷血的毒物,又岂会顾念他人?
楚子苓的心剧烈跃动了起来,一下一下砸在胸口,让她呼吸急促,手心冒汗。这伙人来的太快了,如此多人,怎能逃过?也许她可以让田恒先走,林止必不敢杀她……
然而似是料到了她的打算,林止冲身边人挥了挥手:“抓住大巫,其他格杀勿论。”
一声令下,几辆战车奔驰了起来,持弓的车左,执戟的车右,同时举起了手中兵刃,驷马飞驰,如同横冲直撞的猛兽,向他们扑来。
“无咎!”
第81章
楚子苓惊叫出声。只这单人匹马,区区几个护卫,如何抵挡?
然而回答她的,是一声低喝:“抓稳了!”
田恒双手持缰,猛地一扯,马儿长嘶一声,调转马头,向外冲去。三辆战车,成个品字围在三方,其中一辆正堵住了去路。见区区安车也敢来冲,战车上那弓手毫不迟疑,搭弓放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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