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巫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捂脸大笑
田恒靠在车厢上,松松握着缰绳,任那健骡哒哒前行,语气也颇为放松:“怕是那竖子伤重,撑不住了吧?”
他抛那一矛,必要留下重伤,若是在碰上术法不济的巫医,送命都是寻常。只要动了刀兵,罕少有安然无恙的,他就不信林止区区一个商贾,能扛得住。
这点楚子苓倒是没有想到,但是外伤造成的严重后遗症着实不少,特别是“伤痉”和“走黄”,也就是破伤风和败血症,别说古代,放在现代都是致死率极高的重症。林止受那一下,肯定无法再主持大局,运气不好,恐怕还会送命。
想到这里,楚子苓暗叹一声,不过现在没了那心腹大患,也算是好事。
“那我这装束,可以撤了吗?”楚子苓又道。她如今扮成了孕妇模样,怀中塞了一大团衣衫,还裹了层牛皮。天气炎热,车厢狭小,整日闷的大汗淋漓,着实有些吃不消。
田恒却摇了摇头:“荡氏走了,还有华元,说不好前面还有多少人等着拦下咱们,怕是还要再辛苦几日。”
荡氏所为,如今应当也传进了华元耳中,在逼迫其对屈巫动手的同时,也会给他们带来些麻烦。再怎么牢固的盟约,也比不上自家性命,一旦华元察觉他们不是被抓,而是想逃,必然会派兵搜索,说不好还会使人暗杀,还是小心为妙。
听田恒这么说,楚子苓微微颔首,又坐回了车中。骡车一路向前,见了客舍也不停留,又一次错过了宿头。寻了个大路边的小径,确定可以宿营后,田恒跳下车来,对车中人伸出了手。那只略有些潮热的素手,放在了他掌中,然而田恒的视线,却不受控制的落在了对方腹上。
那圆鼓鼓的肚腹,似怀胎好几个月,涨的让人不敢细瞧,也不知是怎么填出来的。之前子苓提出装作孕妇,把他吓了一跳,且不说巫者怎会想出这样的点子,光是在怀里塞些东西,就能躲过旁人追查?
然而真见到她这幅模样,田恒才知道所言不虚。遇到快要生产的女子,谁还会仔细瞧她长相?多看两眼,都怕惹出事来。而明知这是装得,他也忍不住心头忐忑,恨不能直接把人抱下车来。
因这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田恒的动作极是轻柔,让楚子苓一下车就赶忙回了手。人还是那个人不假,但是被虬髯大汉牵手,和被英俊青年牵手,感觉能一样吗?就连这寻常举动,都让楚子苓生出些尴尬,怕自己想多。
见那手嗖的一下了回去,田恒皱了皱眉,捏住了掌心,盯着对方背影望了良久,这才取出小釜,生火做饭。
因是赶路,车上备的也是极为简单的饭食,好在田恒趁着空当猎了野物,才算见了点儿荤腥。
“等到了鲁国,自会好些。”田恒似是安慰,把盛了肉羹的碗递了过来。
楚子苓倒是不太介意饭菜,只道:“离开了宋国,难道要在鲁国定居?”
这两天忙着赶路,她还未曾细问。然而鲁国不是马上就要打仗了吗?是不是不太安全?
田恒看了她一眼,才道:“我想回家一趟。齐楚若是联手攻鲁,晋侯定不会坐视不理,怕是要发兵攻齐。”
听他语气,楚子苓不由道:“你怕此战不利?”
田恒轻叹:“君上好大喜功,跋扈无度,恐要败阵。”
说着,他解释起了两国恩怨。原来当初晋侯派出使臣前往齐国,欲与齐侯结好。可是不巧,使臣克腿上有疾,齐侯竟然让母亲藏在帷中,偷看人家登阶时的丑态,还大声取笑。克勃然大怒,回到晋国就要请战,好在最后没有正式开打,以齐侯送质告终。这次若是晋国再次攻齐,必有一场恶战!
这一番话,听得楚子苓目瞪口呆,在外交场合嘲笑别国使臣,这得多心大才能干得出来?看来田恒的顾虑,不无道理。
“那无咎回国后,可要参战?”田恒有心报国,楚子苓心中却有些担忧,刀剑毕竟不长眼,战场又岂是好去的?
田恒微微一笑:“无妨。我乃家中庶长,若是出战,亦能帅车三十乘。”
三十乘!就算楚子苓对春秋兵制无甚了解,也知道这不是个小数目。大国千乘,上卿百乘,已经是极为了得的数字了,只他一人就能领三十乘战车,身家绝不会平平。
下一刻,楚子苓突然一怔:“田氏……你可是陈,公子完之后?”
田恒挑了挑眉,倒是没想到子苓会知道田氏来由,微微颔首:“正是。”
这下轮到楚子苓说不出话来了。齐国她并不熟悉,除了几个历史名人外,并不知晓多少卿士大族,然而田氏却不可能不知。春秋和战国的分界,一者是“三甲分晋”,另一者为“田氏代齐”,这个“田氏”,正是陈国公子完,也就是陈完之后!
当年因为陈国内乱,公子完被迫出奔,逃到了齐国,被封为大夫,改称“田氏”。而后田氏一代代在齐国扎根,逐渐壮大,直至战国初年,完成了臣篡君位的壮举,夺了姜姓吕氏的诸侯之位,成为齐国真正的主人!
谁能料到,一个游侠儿竟出身那赫赫有名的“田氏”。而且田恒还恰巧与篡齐的田常子同名,若不是时间差了百年,她都要生出畏惧了。
见楚子苓面上讶色,田恒心中思绪陈杂,说不出是何滋味。他这次回家,自然不是为了保家卫国,建功立业,而是为了身边女子。身为庶长,只要他对父亲俯首,家中总有一席之地。比起出入宫廷,在阴谋血腥中挣扎,他宁愿撑起一片羽翼,护住身边之人。子苓也曾说过,她喜欢大海,到时在海边寻个居所,安居行医,岂不更好?
压下那点纠葛,田恒轻声安慰道:“不必忧心。等回了封邑,我会为你寻个住处,好生安顿下来。”
然而此刻心情激荡,楚子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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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能辨出他声音中那丝沉凝?愣愣点了点头,楚子苓重新端起碗,一口一口,食不知味的吃起饭来。马上就要前往一个新的国家,甚至见识史书有载的“田氏”,她心中怎会没有忐忑?然而看了眼坐在身边的男子,楚子苓又觉心情稍稍舒缓,至少那是田恒的故乡,应当会随顺一些吧?
第84章
“大人,全都处理干净了,再过两日便能入郑。”
听到长子禀报,屈巫松了口气。自前日起,他们便偏离了道路,改道郑国。副使初时还未发觉,昨日察觉不对,前来问询,被他一举拿下。这次出奔,屈巫可带了不少兵士财帛,使团中也藏了大量亲信,铲除了副使之后,立刻一番清理,彻底掌控了车队。
“派人先入郑国,告知夏姬,我不日即来迎娶。”屈巫面上露出了些笑容,这次卷了出使的贺礼,好歹弥补了抛在楚国的家产,他也能风光迎娶那心仪的女子了。
屈狐庸见父亲面上喜色,心中说不出是何滋味。他当然知道父亲出奔,不只是为了个女子,但是抛却家业,前往他国,仍是件让人忐忑的大事。也不知楚王会如何处置留在国内的族人。
见他神色,屈巫就知他心中所想,笑道:“不必多虑,樊姬乃贤后,楚国又攻鲁在即,绝不会自乱阵脚。至于吾等,大丈夫在世,何处不能建功立业?”
如今新君年幼,朝政还是樊姬说了算。以樊姬为人,就算再如何憎恶自己,也不会对屈氏族人动手,而公子婴齐、公子侧等人要着手攻鲁大计,哪能顾得上其他?得知消息,怕是暴跳如雷之余,要尽快重新遣使才是。
也正因此,他才走的干脆利落。
听父亲如此豪言,屈狐庸在安心之余,也生出了感慨。确如父亲所言,既然楚国无法安居,去往他国有何不可?晋国何其强盛,若能得晋侯重用,亦不亚于身在楚国!
处理了隐患,也安了军心,车队继续前行,再过两日就能抵达郑国,届时郑姬会在驿所相迎,一切都安排妥帖,屈巫心中也生出几分志得意满。谁料又走了半日,突然有一队人马从后面追了上来。
这是哪来的敌兵?所有人都惊疑不定,然而对方既不举旗,也不喊话,就这么掩杀过来。毕竟是出奔,能带多少人马?面对乌泱泱的强敌,竟是一时被打乱了阵型!
“大人!匪盗甚多,需结阵迎敌……”屈狐庸高声叫道。
屈巫却高声道:“传令下去,抛下辎重,全速撤退!”
抛下辎重?那可是他们全部身家啊!屈狐庸一时想不明白,然而屈巫才是家中主帅,命令出口,谁敢不听?心腹锐立刻聚拢,不再管那些车马辎重,夺路疾驰。
贼匪求的是什么?不过是钱财罢了。只要车队扔下辎重,这些贼兵十有八九不会再追。然而出乎意料,那群人竟只有少数脱队,依旧有十数辆战车,二百余步卒追了上来。
这不是贼人!所有人都反应了过来,他们的目标不是财帛,而是他们的性命!如此逃,能逃出去吗?
屈巫单手扶轼,声音丝毫不乱:“扔了车上宝箱!”
辎车上装了不少家当,却也有几箱珍宝放在身边。然而此刻没了辎重,再扔宝箱,他们还能剩些什么?听闻命令,就连车右都犹豫起来。
屈巫见人不动,立刻转身,摘了箱子锁头,一把推下车来。只听“哗啦”一声,金黄郢爰,浑圆珍珠撒了一地,在阳光下灿灿夺目。
身后的攻势猛地缓了下来,驾驶战车的还有几人能记得自己的使命,那些步卒可就没法视而不见了,越来越多人弯腰去拾金饼,甚至还有人为了一串珠链打了起来。
看了眼那三五辆仍在追逐的战车,屈巫怒喝道:“调转车头,随吾杀回去!”
这一下,所有人都振奋了起来。扔了身家,抛了金银,何以为生?自然要反戈一击,夺回辎重!而敌军却被财物迷花了眼,争抢还来不及呢,哪还有心恋战?一边是蓄势待发,战意高涨,另一边则是士气一落千丈,分毫不存偷袭时的果敢。只听马鸣嘶嘶,车轮轰轰,两支全然不同的兵马,杀到了一处!
半个时辰后,对着一地狼藉,和那几个被俘的贼兵,屈巫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屈狐庸只觉胸中怒火无处外泄:“华元竖子!也敢拦吾!”
谁能料到这波人马,竟然是华元派来的。他一个宋国右师,为何会拦楚国使臣?不怕生出祸患吗?!
“他知晓吾等改道出奔了。”屈巫看着那几个跪地求饶的宋人,声如寒冰。
谁能想到,横插一杠的竟然是华元那竖子。他为何会出兵?屈巫怎会不知!正是他把华元带巫苓出逃的消息,透露给了樊姬,使得樊姬大怒,遣使问责。只是华元如何得知自己欲奔郑国?
心中思绪翻滚,让屈巫眸色更暗。屈狐庸急声道:“大人,可要报复那华氏?”
他们确实有不少办法,可以让华元焦头烂额。然而此刻,是问罪的时候吗?屈巫缓缓摇了摇头:“不必。拢辎车,立刻启程!”
一击不中,谁知那人会不会再来一击。如今之计,唯有尽快逃到郑国。他现在背弃楚国,又尚未投晋,乃是最虚弱的时刻,万一算计不成,顷刻身败折戟!
屈狐庸恨得咬牙,然而这次脱困,全靠父亲运筹,他岂敢不听?车队又忙碌起来,拢尚未损坏的辎车,再次启程。可饶是如此,这一战也让他们损了小半家财,几十战兵。车队狼狈不堪,逃往郑国。
※※※
“两倍兵力,也没留下那人,吾要尔等何用?!”听闻信报,华元气得一把摔了手中玉璧,暴跳如雷。
奇袭未能成功,反倒让屈巫击破了阵型,折了五辆战车,百来兵卒。饶是华元这等身家,也肉痛的要命。
“竖子!竖子!可派人去追了?”华元怒斥道。
下面信使嗫嚅:“追,追不上了。车队未曾停留,已入郑国。”
这下可好,就算他身为右师,也不可能掀起两国战端。到手的鱼儿,竟就这么溜了!若那屈巫知晓了派兵的是自己,再倒打一耙,可如何是好?
“那楚女呢?寻到了吗?”华元又道。
“未曾。传言荡氏追兵被大巫诅咒,死伤不少,便失了行踪……”
“诅咒……”华元牙齿咯咯,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既然脱困,不寻他庇护,反倒消失无踪,如今想来,那田恒是从一开始就打算携大巫逃走吧?可恨他竟轻信人言,现在闹成这副模样,如何场?
“再派多些人,只要孤身男女同行,一个都别放过!”此刻,也唯有抓到大巫,才能挽回些损失。若连楚女都丢了,这一场忙碌,他又为的是什么?!
随着这道命令,非止城邑,就连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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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也出现了兵士,任何单独行路的男女,都会被拦下详查。然而一队鲁国商旅,并未受到阻拦,大大方方住进了客舍。
“宋人不知怎地,竟有戒严之意,莫非要起战事?亏得路遇田君,否则吾心怎安?”颜和满脸笑容,对身边男子道。
那男子只二十出头,身材高大,面容英朗,虽未蓄须,浑身气度也不容小觑。见颜和如此说,他只微微一笑:“出门在外,自要互相帮衬,颜君何必客气?”
他用的一口流利鲁语,行为举止更是彬彬有礼。颜和在心底叹道,这样的人,怕是前往三桓也能谋得高位,竟让自己遇到,当然要好好拉拢一番。
说来,两人相遇实属碰巧。自己的车驾在路上折了车轴,猛地惊马,若非这人从旁扼马,怕是他连性命都堪忧了。也正因此,颜和才知道对方姓田名元,也是个鲁人,陪妻子回宋国省亲,没料到竟怀上了身孕,安胎数月,不好在岳家生产,才想匆匆赶回鲁国。
田氏在鲁国也是大氏,此人虽然衣着平平,但谈吐不凡,英武非常,出身田氏旁枝。可叹颜氏并非大族,怕是没法引其效力,只能卖力结好,攀上些关系。
然而此刻,却不是闲聊的时候,见田元时不时看向一旁骡车,颜和体谅的笑道:“田君不必客气,今晚好生歇息,明日一早出发即可。”
那人闻言颔首,转身就朝一旁的骡车走去。
看着对方搀扶妻子时的小心翼翼,颜和在心底暗叹,若不是他早已娶妻,自己还真有些想用联姻拉拢,实在可惜。
那对夫妻,却没在乎旁人视线,一路走到了分给他们的客房,掩上门扉,那个大腹妇人两腿一软,瘫坐在榻上。
看着对方汗津津的面孔,田恒轻声劝道:“此处无人,先拆了歇歇吧。”
拆什么?自然是拆那怀胎六月的“孩儿”。楚子苓捧着肚上的包袱,狠狠喘了口气,才道:“我想稍稍擦洗一番……”
车马劳顿,又抱着这么个重物,着实累人的要命。但是楚子苓现在想的,只有赶紧擦擦身。一连这么多天野外露宿,好不容易住上了客舍,她真是别无所求了!
没想到什么都不要,先要擦身,这爱干净的毛病,别说是巫者了,寻常贵女都多有不如。然而田恒又怎会拒绝:“你在这里稍坐,我取些水来。”
看着对方出门的身影,楚子苓心中也是感慨万千。距离两人出逃,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就在前几日,田恒在路上设计一番,竟然混入了这支鲁国商队中,凭着过硬的鲁语,装成了个陪妻子回乡的士人。也亏得这举措,让他们在越发严厉的搜捕下逃过一劫。
不过混入商队,有好处也有坏处。原本就是同吃同睡,到了外人面前,还要加上同屋同寝。两人关系之亲昵,真如夫妻一般。楚子苓很难说自己并无羞窘,只是田恒表现坦荡,又没什么让人遐想的举动,她自然也不好矫情。
如今终于到了宋国边境,再有几日,就能摆脱这窘境了吧?
就听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楚子苓猛然回过神,就见田恒抬着个大大铜盆,走了进来:“热水不是很多,许会有些凉。对了,驿吏的女儿说还有些潘汁,一会儿送来……”
他的话音未落,就有敲门声响起。田恒放下水盆,开了房门,就听一个娇柔女声传来过来。不知说了什么,田恒简单道谢,就关上了门扉,拎着一个陶罐,放在了楚子苓面前:“潘汁来了,可以沐发。”
所谓“潘汁”,就是淘米水,这东西在此时可是用来清洁沐浴的必备物品,似驿吏这等寻常家人,定然十分金贵。如今轻轻松松就被拿来送人,楚子苓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也是到此刻,她才想明白田恒为何要蓄须。先秦本就看重身材体魄,再加上这张脸,走到大街上真是数不尽的狂蜂浪蝶。先秦可不是礼教森严的儒法时代,就算有“妻子”,也拦不住萌动春心上来撩一撩的。
嘴角抽了一抽,楚子苓低声道:“有劳无咎了。”
田恒笑笑,背过了身去。名义上是“夫妻”,自然不能在沐浴时避开。看着那高大背影,楚子苓咬了咬牙,也侧过身去,解开衣衫,梳洗起来。
淘米水是经过发酵的,稍稍有些气味,解衣发出了悉索声响,随后就有水声哗啦,一切都微弱轻缓。然而屋舍狭小,两人几乎是背对而坐,莫说这些,就连身后人的体温都能感知。田恒合上了双眼,脑中描摹出一副让人心动的景象,布巾缓缓擦过白皙的臂膀,长发披散,沾上水汽,半掩住了胸前微隆……
喉头不由自主上下滚动,他握紧了双拳,只觉心跳有些不受控制。然而身后那人动作仍旧又柔又缓,似乎一种无心的折磨,让人喘不过气来。
不知过了多久,背后又传来了穿衣的声响。过了片刻,有女子轻声道:“好了。”
短短两字,似有些羞赧藏在其中。田恒僵硬的转过身,就见对方侧身用梳篦轻轻顺着发丝,打湿的衣襟半透,贴在颈边。
他忽的站起身,拿起水盆陶壶就往外走去。楚子苓吓了一跳,扭头去看,却只看到了已经合拢的门扉。
这是赶着还人东西吗?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楚子苓暗自压了一压,别入戏太深,她可不是真的“妻子”。
然而这一去,时间着实不短。等她把头发擦的半干,房门才重新打开,楚子苓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田恒已经道:“我去冲了个凉,无妨,早些歇息吧。”
对方衣衫上确实有水痕,隔着远远,就能感受到那份寒凉。这是用井水冲了冲吗?也不好细问,楚子苓略带歉意的道:“地上被我弄湿了点。”
房间不大,床榻让自己睡了,田恒只能睡在榻边,湿了一片,肯定不好睡的。这也是她刚刚才想起来的,然而就算是夏天,也不可能干的很快。
田恒却道:“我靠在门边睡就行。”
楚子苓张了张嘴,却实在不好说同塌而眠的话,只得点头。拾了一下榻上草席,她侧身躺了下来。
看着那纤长背影,田恒在心底暗叹一声。他知道子苓是无心,却扛不住自己胡思乱想。然而,巫者是不会嫁人的……
把那些杂念胡乱塞成一团,田恒在离床榻最远的地方躺了下来。房中变得安静下来,两道呼吸清浅,只是,谁也没有立刻合上双眼。
第85章
“这趟着实艰辛,好在平安归国。”
又花了两天时间,车队终于驶进了鲁国境内,颜和面色也好上了许多。鲁、宋两国本就不怎么和睦,又碰上兵士沿路设卡,着实让人不安。现在回到故国,心情都松快许多。
感叹完后,颜和又扭头道:“贤弟要去鄣邑,依我之见,还是自曲阜绕行吧。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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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泽不宁,盗跖率贼众流窜,弟妹还怀着身孕,总不好犯险。”
这理由着实不太好反驳,田恒沉吟片刻,便点头应下。颜和见状大喜,这两年大野泽匪患又有加剧之势,经常袭击过往商队,就算隔得老远也未必安全,多个护卫总是好的。自觉又添几分依仗,颜和便兴高采烈安排起车队行程。
田恒并没有掺和,直接走回了自家骡车,低声对车中人道:“怕是要再跟车队走上几日。”
“怎么改道了?”楚子苓讶然,不是说好了,到了鲁国就分道扬镳吗?他们似乎跟颜和这群人前往的方向不大相同啊。
“鲁地多匪患,看来这两年有加重之势。传言盗跖领众匪作乱,大野泽周遭不宁,不如避开,与商队同行。”田恒解释道。当年外出游历,他是在鲁国待过一段时间,但也数年前的事情了,如今局面,怕是大有不同。
“盗跖?”听到这名字,楚子苓更是惊讶。她确实知道盗跖这个史上有名的大盗,然而相传盗跖跟孔子有过一番争辩,现在孔子都还未出生,盗跖怎么可能就在鲁国兴风作浪?
见她面露讶色,田恒笑道:“不是当年那个盗跖。自柳下跖之后,大野泽贼首,都爱自称盗跖。”
经他细细道来,楚子苓才明白过来。原来真正的“盗跖”生在百来年前,相传乃是柳下惠之弟,领贼匪数千,纵横鲁国。自他之后,盘踞大野泽的大盗就爱用这个名字自称,弄得跟这人不死不灭一样,传出偌大声名。也难怪几十年后跟孔子对谈的,还叫盗跖。
没想到礼乐之邦的鲁国,竟会有如此多贼匪。如今前往齐国才是要务,楚子苓立刻点头应是,多穿几日的伪装又什么关系?倒是田恒有些忧心:“你在车中若是憋闷,可拆了那物事……”
“不必。”楚子苓断然否决,“我在车里能有什么事儿?无咎只管操心外面即可。”
她整日坐在车里,除了吃就是睡,能辛苦到哪里?倒是田恒面对的压力更大,不能再让他担心。
田恒见状,也不好再劝,转身同颜和打听起前路详情。只要到了齐鲁边界,他手头的通关印信就好用了,只是一路还要通过鲁国全境,才能自长勺返回齐国,少不得也要去些时间。亏得屈巫出奔,使得楚齐结盟延后,若非如此,两国陷入交战状态,他是无论如何也过不去关卡的。
双方虽然各有心思,但是对于路上安全还是颇为上心。确定了新的线路,车队继续前行,很快便过了咸丘,欲往邾瑕。等过了此处,就是鲁国腹地,一马平川,再无险阻。车队中人归心似箭,难生出些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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