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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魂生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川絮长灯
“阁主,我的事情,我…离开崔嵬的时候,阁主还不是您,是…”
“是我,”楚轻声打断他,“是我。”
许留山张张嘴,动作间牵扯到了嘴角干燥的皮肉,撕扯开了一道细小的伤口。他舔舔渗出来的血珠,没说话。
楚专注地摩挲着下巴,似乎在思考什么。他没再去看许留山,闭目养了会儿神,窗外便传来气流被利物破开的碎裂声,他回头抬手,一只头顶两撮儿黄毛的小红鸟准地停在他的食指指尖。楚将备好的小纸条卷成筒状轻轻塞进鸟爪上绑住的信筒,顺着鸟儿背上羽毛的纹路抚摸了两下,轻声道:“回去给顾嵬,跟他要打赏。”
那鸟儿像是听得懂似的轻鸣了两下以作回应,扑棱扑棱翅膀飞走了。
楚处理了心头大事,松了口气,回头一看许留山,见那人痴痴地望向窗外,瞧着鸟儿离开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
“许留山?”
“小红儿…您还留着它呢…”
楚一听这跟顾嵬一个学堂里混出来的起名方式,微皱了皱眉,教条地纠正:“别小红,人家叫番茄蛋。”
许留山:“…”
强迫自己入乡随俗,进了人家的家门不得不低头:“番茄蛋。”
楚满意地点点头,很是欣赏地看了许留山一眼:“好,这就对了。”没骨头似的靠在窗上的阁主移了尊驾,到坐得笔挺直溜的许留山前头懒散一靠桌角,“是时候谈谈你的事了,许留山。”
他倚靠的那个小桌子只有四只细高的小木棍支撑,能顶得住桌子本身的重量已经是强弩之末,可楚一正值青葱少年的男子看似完全倒在了那桌面上,竟是撑住了。
许留山的眼神再一次爬到了楚身上,兜兜转转了一圈后停留在他瘦的腰际,无声地在心里盘算起来。
医者父母心,此时楚阁主的身份全都是身外之物,老头子冒着被他毒成一堆烂肉的危险眯起眼睛透过玻璃片慢慢射出意味不明的光来,看得楚一阵阵发毛。
干咳一声:“许留山,我肝肾真没毛病。”
“非也,”许留山渐渐皱紧了眉头,走到书桌前又铺开一张宣纸,“阁主,你面色发青,嘴唇毫无血色,我猜这倒是…”
楚闭着嘴不搭理他。
这会儿许留山不敢再摆架子:“倒像是气血两空之人所有的症状…阁主,我当年还是崔嵬一员之时,曾见这将死之相出现在楚穆前辈脸上。”
即便早有心理准备,“将死之相”劈头盖脸砸下来,楚还是慢慢倒吸了一口凉气:“那楚穆…此后多久…”
“楚穆前辈二十九岁离世,患气血之疾大概四年之久,”许留山断断续续抬头看了楚好几次,欲写又止,最终搁下笔冲楚招招手,“阁主,我来替你把把脉。”
四年之久,看来是够用了。
“可是阁主您现年才不过二十岁,可见您受崔嵬那儿千奇百怪的□□之害远远深于楚穆前辈,恐怕您熬不了四年。”许留山全神贯注地闭上眼把脉,没留意到阁主死定在他身上,足以将血肉之躯烧出个洞来的杀人视线。
说话大喘气…是个大毛病。
“如何?”
楚平静下来没一会儿,这二郎神一般的老鳖便施施然睁开了眼,两撇猫须眉紧紧皱起,在额头开出个“川”字来。
他看了两眼淡定自若的楚,斟酌了半天字句,这才吞吞吐吐地开了口:“崔嵬这两年…真是愈发会折腾人了。”
楚:“…”
“不过情况不算太坏,如果阁主愿寻医求药让我一试,何况阁主本就是习武之人,气力平稳筋骨奇绝,用药的险处也该是挺得过去,想来刮骨清血后静养三五年,也就并无大碍了。”许留山瞥了眼楚的脸色,毫不犹豫地自己研墨,“其实楚穆前辈当年,也绝非无药可救,崔嵬楚氏本就受上苍眷顾…只可惜他…唉…”
他磕磕绊绊住了口,楚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才不落痕迹地移开了眼。
崔嵬楚氏受上苍眷顾?多大的笑话。
“你不必担心我,我向来没把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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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上,”楚低声笑了一下,“我只是没十全的把握能把想做的、该做的事都做完。”
许留山一时没搭腔,他正专心地写药方,脑子被各式各样的草药干虫填满,没空消化楚的话。
“我只是…会有点遗憾。毕竟,”楚看向窗外,“下一个…意志不是由我来操控。”
摸着鼻子尖思考了一下,许留山大笔一挥,在宣纸最后一点儿角落里添上“何首乌、黄芪”。满意地举起药方浏览一遍,这些鬼东西煮在一起的滋味竟神奇地先溜进了自己的嘴缝,许留山咬了咬舌尖,尝到一丝血腥气,停工了半天的脑袋总算复苏:“阁主,您是想?”
楚转过头来。
“据我所知,您此行以闭阁为由游历江湖,是为瘟疫之故。但如今瘟疫一事已了,您却仍未离开,药方交给小…番茄蛋,您是打算长时间留在花都?”许留山一把年纪,头脑还算清楚,“除去瘟疫,您还有何打算?”
楚点点头,突然想起点什么,又快速摇摇头:“我本意是前往京都,路上遇到了两个…好心人,这才碰巧进了花都。瘟疫一事告一段落,只是此等险情若是往后再有,只怕没这么好的运气遇着许先生,那我可真是‘为之奈何’了。”
“许先生”听出他语气中不加掩饰的挖苦,又想想他派出去那两个引路人至今还不知何处去向,只好干笑两声。
“此行期限三年,我欲至京都寻一医馆拜师学医,编制一部医书以供崔嵬后世。只是三年之期着实太仓促了些,我这把破骨头又不知何时就丢下我升天了,实在…是件难事…”
楚停了口,因为许留山像见了鬼一样瞪着他。
他下意识地抹了把脸,头一次对自己的美色产生了强烈的质疑。
而对方活像顾嵬附体一般挺立成了一只呆瓜,眼睛都充血流泪还不知道闭上。
宰相肚里能撑船,楚决定不跟这个二十年来第一个对自己姿色有意见的老鳖一般见识,善良地把他的神游在外的魂儿叫回来:“许留山?”
许留山死命地盯着楚清瘦的脸颊,试图从这人的眉眼间寻找到二十年前楚穆的影子。
明明刚从医馆中走出来看到他的时候,他几乎以为是楚穆从坟墓里诈尸还魂了。可现在细看,这两人虽然骨相相似,生在骨架上薄薄的一层皮肉却大不相同,性情也说得上是判若两人。记得楚穆当年整日缩在崔嵬阁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愣是把一个壮年汉子伪装成个娇滴滴的闺阁大小姐,整日里阴沉着脸,见了人也不吱声招呼,只单单锁紧两道俊朗的长眉,像是见了什么让他极反胃作呕的东西一般绕道而行。
而眼前这位阁主,大概是知道自己生了一张生人勿进的冷淡脸,因此总是刻意翘着嘴角对人带笑。不到万不得已,连清冷疏离的声线都被他压得平易近人了不少。
一个眼里藏刀遇神杀神遇鬼杀鬼,一个目送秋波遇人撩人遇佛撩佛,倒说不清是谁更让人心惊胆战。
“楚…你当真是…崔嵬阁阁主?”他尽力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不那么像质问,“该不会是…”
“不会错,”楚有点哭笑不得,闹半天这人是在质疑自己的身份,“二十年前八月十六共十一个婴孩出世,我是最后一个被施毒的,前十个孩子,都死了。”
“可你…”一点儿都不像楚穆。
原来古人常说“人有三魂七魄”不是糊弄人,香台上的琉璃镜自卯时旭日东升至戌时夕阳落下,光线每时每刻透过的角度都在变化,这才折射出了不同的色。同一魂魄,趟过忘川水饮了孟婆汤,便是一锅麻将重新洗牌,别说一模一样,就是有几张重复都不是件易事。
许留山咬着破皮的嘴角沉默地看向楚,失常的心跳在那双此时沉静如水的眼眸中渐渐归于平息。
“你去京都做什么?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虽然会有缺漏,留给崔嵬用也够了。”
楚没说话。
许留山看着他的眼睛,片刻后了然地点点头:“别的事儿不愿意告诉我就罢了。我跟你同去京都?那地方如今乱作一团,你…恐怕应付不来。”
楚叫他这么一说,不又想起萍水相逢的那俩跟屁虫,也不好知会许留山这件糗事:“我要留在花都几日,等…”他一顿,呛咳了几声,“两位朋友同行。”
“朋友?”明知这两位“朋友”是何许人也的许留山装傻充愣,那乱箭般的目光天女散花地戳了楚一身,“不是你招的烂桃花?”
楚:“…”
他简直闹不清这位老妖怪天灵盖里都装了些什么宝贝,好不容易毕恭毕敬了一会儿,鬼上身似的发了会儿楞,现在仗着他肚子里全是船好欺负,索性蹬鼻子上脸爬到他头上来作威作福。
这人和顾呆瓜可谓绝代双骄,阁主打算把许留山挖回崔嵬阁,两人一对儿正好挂在墙上给当个门神。
走马川,雪海边,平沙莽莽黄入天。
楚自以为妥妥贴贴安顿好的柳氏兄妹在云州黄沙漫天的大漠之中昏昏沉沉睡了一天一夜,醒来的时候吃了满嘴的沙子,摇身一变,成了两头瘦弱的小骆驼。
柳石毕竟年龄大些,药性走得快,他一醒,脸上全无诧异惊恐,反而立刻掏出布巾擦干净了柳苇的小脸,连耳朵里细密的沙粒都清理了出来,这才转而换了一面打扫自己。
似乎这一切他早已料到。
柳苇给这么一阵猛擦,脸上的皮都快崩开了,她眼睫上盖了一层灰土,冲少年眨巴眼睛:“哥哥,你干嘛这么野蛮。你学学楚哥哥…”
“哦,楚哥哥,”柳石冷着脸哼笑,“你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吗?楚哥哥是你能叫的?”
柳苇没怎么力气撒的娇受到了忽视,不满地将小嘴一撇:“他不就是崔嵬阁阁主么,大不了…大不了我将来去当阁主夫人就是了,你管我叫他什么!”
这话说出来纯粹是气人用的,偏偏柳石一根筋着了道儿:“你你你,你还当阁主夫人?你知道他还能活几天吗?你当阁主夫人,那大毒虫毒不死你!”
“你咒我楚哥哥!”柳苇当即就抓狂了,尖叫着扑到少年身上准备拼个你死我活。
柳石嘴上说着重话,到底还是心疼自家妹妹,那阁主也不是个能随便挂在口头上供他们拌嘴取乐的人物,便明智地结束了这一番争论,伸手揽过小女孩软软的小身体,轻柔地归拢着她一头乱发,正要出言安慰认错之时,只觉耳际扫过一阵劲风,他下意识地低头护住柳苇,做好了抵挡深秋寒风的准备。
直到第三个人的呼吸声清晰传来,他这才心口一紧,后知后觉地去拔剑。
可惜为时已晚。
他刚碰到剑鞘的手感到一股冰冷的寒意,手腕处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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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温热,粘稠的液体顺着指尖滴在沙土间,痛感才陡然袭来。
他闷哼一声,想要捂住伤处的右手还没来得及动弹,大同小异的剧烈疼痛便蔓延到了右腕。
短短一息之间,来人便心狠手辣地断了他双手筋脉,干脆利落地没留一点后路给他。
这辈子想再提剑执笔,恐怕是再无可能。
柳苇见了血,怕得浑身发抖,却苦于贴在喉咙上的冷剑不敢惊叫,红润丰满的唇瓣给生生咬出了血,砸在沾血的刀锋上。
“我不是来索命的,”来人身披墨色斗笠,带了张鬼面具,隐约能看到右眼角有一处刀疤。他执剑那只手端的四平八稳,真的说话算话地不伤柳苇分毫,“我只问一个问题,答不好,”轻轻将手腕向前一送,女孩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白嫩的脖颈上应声出现了一道殷红的小伤,“我把她切了烤给你吃。”
柳苇已经吓得丧失了语言功能,支吾了半天,只能说出一堆毫无意义的拟声词。
柳石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他尽量压制住冲冠的怒气,答道:“你问。”
“方才你们说的那个人,崔嵬阁阁主,去哪儿了?”
柳石本就因为自家妹妹见色起意而对楚这个小白脸没个好印象,一听这话,当即明白了两人遭此劫难的缘故全在那小白脸身上,气得理智都飞到天上去见玉皇大帝了:“他…他这个…”
拦路虎没闲心梳理这已成废人的少年的爱恨情仇,刀锋再一次饮血:“废话少说。”
柳苇已经吓晕了,她哥哥看着她流血受伤,凭空觉得一把钢叉捅进了自己的肚子:“你你别动手!他去花都了,应当在许留山那孙子那儿…要是没有,就是去京都了!我知道的都说了,你放开我妹妹!”
刀疤脸盯着他的眼睛,似乎在判断这小子的话是否属实。
柳石的注意力全在他妹妹身上:“句句属实!我干嘛为那大花瓶搭上我妹妹!你把刀拿开!”
刀疤脸隔着面具冲他笑了一下,依言撤剑。
柳石顾不上手腕剑伤,正要上前照看柳苇,却吸了一口甜腻的冷气,身子一软,天旋地转,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第5章笙歌
历朝历代皇位之争,都不了一场血雨腥风。动辄兄弟反目手足相残,忠臣为奸人所害,良将为昏君所忌,朝歌夜弦的宫殿上下血流成河,无形的臂膀伸出百里之外,顷刻间便足以碾碎沙场上浴血将军一身钢筋铁骨。
人心本就是吃人的东西,对无尚皇权的渴望有如为虎添翼,为这把撕人血肉的钢刀淬上一层无药可救的蛊毒。
一击必杀,成王败寇,生在这漩涡之中,难湿了一身自视清高的竹兰傲骨。
有人便有江湖,京城之中,退,又向哪里退呢?
他生来随性散漫,出生之时父皇又已立储君,本以为,这暗潮汹涌的争权夺势之战,他是可以安之若素地躲在角落,了无牵挂地做个胸无大志专吃朝廷粮饷的小王爷。
岂知人算不如天算,他自懂事起便打细算盘算好的闲适日子被一场来势汹汹的瘟疫端了锅,翻了个彻彻底底。
三年前的某天,不知是谁最先在自个儿家门口轻轻咳嗽了一声,此人沉寂了几天之后,掀起了血肉模糊的瘟疫风暴。
那时候他还在烟花柳巷左拥右抱醉死在温柔乡中,枕着美人香喷喷软嫩嫩的细胳膊小腿儿睡得不知今夕何夕,潇洒地败着皇室的金山银山,尽职尽责地扮演好了一个皇室中必备的烂泥扶不上墙的角色,甚至不惜出卖自己高高在上的宏伟形象和英俊风流的少年色相,哄好了上至七老八十老妪下至襁褓中小小女婴的天下全数女性。
然而酒醒之后再回皇宫,他曾一厢情愿地以为就会这样长长久久过下去的逍遥日子便支离破碎在他眼前。
瘟疫席卷了大半个京城,就连皇宫也未能幸,他躲在昭阳宫里蒙着锦被,隔壁传来侍女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太子、五皇子堑王、六皇子麟王,连藏在深闺之中的公主都在整日整夜地发烧呕吐,在全天下的郎中反应过来采取措施之前,这种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疾病便掠夺了上百人的性命。
太子和堑王命丧黄泉,麟王捡回了条小命,却已经在病重之时烧坏了脑子,成了个痴痴傻傻只懂吃喝拉撒的废物。父皇由此心脉大恸,瘟疫平定后没几日便重病卧床,挣扎着将周身鲜血全都吐净,两腿一蹬,撂下十八岁的四皇子直截了当地见了阎王。
懵懂的小王爷尚未从丧父失兄的悲痛中恢复过来,便是迎面一道先皇遗旨劈头而来,砸得他头昏眼花。
“眼下朝中唯有南萧王您得当如此大任,先皇生前所留遗志亦将这天下托付于您。纵观现下京城风云变幻,南北战事吃紧,平定江山兴复旧都之大事迫在眉睫,普天之下,舍南萧王其谁?”
秋笙不停地调整高高的峨冠扣在头上的角度,努力让这个缀满珠宝的沉重玩意儿不要压断他的脖子。一袭里三层外三层的龙袍紧紧束缚在身上,卡得他呼吸不畅大脑充血,顶着一张红得异常的俊脸听着大臣们唧唧歪歪地吵闹。
唧唧歪歪,至少秋笙这么想,像是有一窝的老母鸡跟在他屁股后面紧追不舍,一面放声高叫一面试图扑楞着翅膀踩到他头上来大展神威。
朝中局势复杂,多方争斗不休他倒是有所耳闻,只是他从前一向与俏佳人美少年花前月下胡闹到半夜,上朝的时辰他从来是起不来的。如今面对朝堂上这一堆老乌鸦,竟有半数都是新面孔。
也就只有一个江辰还算面熟。
“陛下,韩将军驻守边关多年,前几日发急报通知朝中江南受南蛮侵扰死伤众多。这些刀枪不入的高大蛮人不仅对待戍守将士残忍至极,就连偶然碰到的过路百姓都不放过,汤镬、火烧、车裂、刷洗…各种酷刑尽数用完,甚至连已投降被俘的百姓也不放过,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陛下,这般嚣张狂妄,也该是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了。不如多派些兵良将增援韩将军,杀杀南蛮的锐气!”
“董大人,此言差矣。南蛮一事闹到如今这个地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完完全全敲开这块巨冰谈何容易!只怕不能削减敌军风头,反而使我大越受挫啊!依老臣之见,陛下还是稳妥些行事,先与南蛮议和,暂时平稳下来之后,再从长计议。”
“我朝青年才俊英勇杀敌冲锋在前,陆大人,难道不该相信我军雄厚的实力吗!这般妄自菲薄,究竟是为哪般啊!陛下,臣听说昆仑山崔嵬阁世代于毒物,若怕一时失手,倒是可以向崔嵬阁求些妙招。”
“用毒乃是阴险小人之计,大越清明磊落,干不得这等损人利己之事。陛下,臣以为,大战当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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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粮草先行,若是有计策破敌军粮草,此战势在必得。”
“好嘛蔡大人,用毒是阴毒之术,处心积虑烧粮草就是君子之为?战场之上,本就顾不上许多,您在这儿装腔作势又是何必?不过为陛下平添烦忧罢了。”
“王大人你…”
“各位都不要争论了,陛下的决断才最为关键。”
眼看王九斯和蔡杜这就要在朝堂上吵得脸红脖子粗,完全不顾龙椅上那个安安静静当壁画的小皇帝,江辰忙及时出声控制住了局面。
“陛下,”江辰看向秋笙,“您意下如何?”
秋笙一脸茫然地看过来,若说活体当壁画此神技,普天下恐怕没人胆敢与当今圣上一较高下。
“你们…在讨论粮仓如何处置?”
殿中臣子这回达成统一意见,齐刷刷地给了秋笙一个奇妙的眼神。
秋笙眯了眯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唉,猜错了…
“你们再说一遍?我没听明白。”他冲阶下一众大眼瞪小眼不知如何是好的大臣打了个哈欠,身体力行地证明了刚刚绝不是什么“没听明白”,而是“没听”。
众人面面相觑,大概是想不起来方才打嘴仗时都胡说八道了些什么。
江辰默然片刻,自众人中走出一小步:“回陛下,南蛮步步紧逼,江南危在旦夕,大臣们在商榷如何处理此事。”
“哦,”秋笙懒懒应了一声,“都说了什么?”
江辰:“回陛下,董大人主张武力镇压,驱逐南蛮;陆大人主张保守政策,暂先议和;王大人意图用蛊用毒,毁其神智;蔡大人意图火烧粮草,断其后路。”
“王九斯,很有想法嘛…用蛊用毒,哈…”他在严肃清冷的朝堂上冷冷笑了两声,太久没找往日里那些乐子,他都不会笑了,“江大人,你是什么意见?”
江辰:“回陛下,臣以为应将董大人与蔡大人的想法运用到实战之中,依陆大人议和之见,倒可作为缓兵之计,列入考虑范围内。另外,高将军亦有战报来京,北方骊戎前几日入侵威州,所幸我大越将士浴血奋战驱逐外敌,只是北戎此番进犯所谋必不在小。与江南不同,即将入冬,威州很快便会陷入冰天雪地之中,若是此战拖延时间过长,常年生活在极北极寒之地的骊戎定比我军更能适应环境,再想扭转战局恐怕不易。”
他顿了顿,继续说:“因此,臣以为应当优先将兵良将派往威州平定骊戎,与南蛮暂且议和。待北方再无后患,再回头拾南蛮不迟。”
他三言两语说完,看似轻描淡写,实则说尽了近十年二十年须得夙兴夜寐以资完成的大业。
秋笙懒得搭理这其中辛酸苦楚,摆摆手道:“听你的,你去安排就是。”他昨夜被江辰道德教育到半夜,这老头子对着清风明月淡定自若地讲开了大道理,苦了在长久的风花雪月中养成了一看见月明星稀就诗兴大发的恶习的秋笙,愣是哑口无言地背下来“愧对列祖列宗,罪行罄竹难书”等等黑锅,闷闷不乐地睡了,次日一大清早就被揪起来,顶着两个熊猫眼上朝。
他痛恨这个位子,这个供天下人顶礼膜拜的位子。
被世人朝圣跪拜的报应,便是把自己活成了一尊无悲无喜、身无长物的冰冷石像。
当个好皇帝,须得心中长生一杆秤,单拿两眼一瞥,便要大抵将眼前人心性品格摸个八九不离十。然而人心有七窍,今朝的忠良之士,说不定明日便受奸邪蛊惑犯下忤逆大罪,而看似众叛亲离的阴险狡诈之人,未必没有难以言说的苦衷。何况,若是明君,哪怕是大臣毫无遮拦地揭发那些小心翼翼隐藏了无数年的伤痛,指着皇帝的鼻子痛骂其为害群之马,也得从善如流地大赞一声“忠臣”。
他不过仍是少年,山一样的重担却这样劈头盖脸压下来,千百年来这样血淋林的故事不算少。有人担住了,迎着寒风冷雨活下去,脊柱渐弯,总能苟求一命不至死地;有人受不住,被生生砸碎了肩背,死在泰山之下,与山魂合为一体,世代受人祭拜,有福死后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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