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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魂生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川絮长灯
他战战兢兢回头,却见秋笙一双猩红如血的眼睛,他手里一只小巧致的茶杯已隐隐有了裂痕,似乎是有千言万语要一口倾泻个干净,张了张嘴却只觉嗓子火烧火燎,一片□□裸的剧痛。
“你…”他缓了好半天才慢慢说出话,“你现在怎么样?三月之期,可到?”
连城没想到他一出口居然问了句这个,下意识点点头。
秋笙瞳孔瞬间一缩:“你…”
连城苦笑一声,写道:“强忍过去罢了…往日皇帝有所顾虑,不敢清查苏万越老贼,如今,你大可以放开手将他抄个底儿掉。若是可以,劳烦…”
秋笙猛然伸手一把握住他的笔一扔:“解毒一事我会想办法,你别急,我…我一定救你…”
说到后面他简直语不成句,一时间竟不知以何种姿态面对连城,只得当了鸵鸟狠狠抱住了脑袋:“你你…我列祖列宗对不起你,对不起锦衣卫…混账…都他娘的是混账…”
重伤在身,气神这么一震,猛地就是一口鲜血涌上来,秋笙自觉眼下并无资格在连城面前吐出去这口血,竟强行憋着气吞了下去,哑着嗓子道:“你…回去吧…”
连城也颇为神飞天外,竟丝毫未觉察秋笙这口来而复去的血,弯腰做了个揖便跌跌撞撞地走了。
屋子里一时清寂下来,秋笙猛然间感到家族压下来的不仅仅是这一袭千钧之重的龙袍,反而凭空添上了密密麻麻的血债世仇,明明他最是一无所知之人,今日却都必一一背负下来,心头倏然涌上一股悲愤激然,压不住又是一串鲜血沿唇角滴落。
他无心去管,只知直至今日,那死死黏贴在道貌岸然的恶魔脸上的假脸皮终被血淋林彻底撕下,从前饱读诗书、待人温和亲善的父皇,慈眉善目的爷爷,乃至知书达理的大哥,那些曾经数年时光亦磨洗不去的面孔蓦然间天旋地转看不真切了,他不知是他们装模作样得太过妙,还是自己从前难辨黑白。
他抹了抹嘴角,哆嗦着手去够茶碗,半个身子竟不知不觉间悬了空,正险些正面与大地接触,却被一双不甚有力的臂膀扶住了。
抬头一瞧,正是李辞。
按照往常,入夜后李辞便不会再进这个竹屋,秋笙强压下心头一团乱麻,稳住了身子问道:“怎么?”
李辞是个懂察言观色的,见秋笙不光神情恍惚,且面色不善,便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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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声音道:“陛下,净生大师来了,要不,让他等等?”
秋笙这厢还半聋着,只断断续续听了几个字去,却不敢当真,皱着眉道:“谁?”
李辞凑近身去,放大些音量:“净生大师。”
大悲大痛过后竟赏给他这样的狂喜,秋笙苦笑一声过后,竟莫名其妙想到:这人居然老老实实走正门了?
摆摆手道:“这么晚了,你先去歇着吧,让他过来。”
李辞:“…”为何总觉得这话里套着话呢?
至于门口吹了半天夜风冻成一根人棍的楚,一路上翻滚沸腾的担忧焦虑眼下就要见着本尊了,反而渐渐平息下去。他喝着西北风微微打着哆嗦,心里突然无缘无故想到一个问题。
为何如此担心?
手指尖还在冒着略有痕迹的黑烟,他心神混乱,想不明白索性便不去想了,任由踩着小碎步的李辞将他领了进去。
顶着风霜快马加鞭千里,笨手笨脚戴上的面具早就有崩裂的趋势,他低头抬手护了一下,再抬头时,正对上屋内秋笙一双逆着烛火晦暗不明的双眼。
再见如同隔世,两心迢迢之间,竟怀的是同一种旖思。
重伤未愈时连胃口也受到波及,秋笙整个人清瘦了不少,颧骨几乎可说的上是高耸了,一双眼睛却在对视瞬间微微一亮,继而,他轻轻扯开还没什么血色的唇角,冲眼前人笑了一下,露出两个圆滚滚的小笑涡。
谁知这么一笑,竟是火上浇油,楚已经平静了不少的忧怒莫名再度熊熊燃烧起来,克制了半晌的暴躁乖戾竟全然再不能压抑。他几步走到秋笙面前,右臂在小桌上一撑,居高临下地半眯着眼睛死盯着他,咬牙切齿问道:“那些豪奢究竟是何方神圣?天城亲军不在么?花都郑南不在么?还犯得着你御驾亲征跑这一趟?”
他一快步过来,秋笙本意是想顺势抱一抱的,岂料竟生受了这四个问句,他仍是两耳嗡鸣听不分明,却好在这人离他极近,话又是咬着舌头尖字正腔圆地说出来,盯着开开合合的嘴唇连蒙带猜也就明白了七八分。
这话听在风月场中之人耳朵里自然是暧昧不已,楚又戴着面具不露表情,秋笙竟理所当然以为是句不打紧的调笑,慵慵懒懒往楚胳膊上一靠:“这不是找了算命的算准了你今晚要来,未雨绸缪,好演苦肉计让你心疼心疼我么。”
谁知这话一撂下,楚竟直接急了,一把拧过秋笙的下巴对着他的眼睛重复一遍:“你何必御驾亲征?你以为自己有几条命!”
距离太近了,秋笙几乎看到楚喷出火来,呆愣片刻,抬手将面具摘了。
楚顶着一张传说中送葬的煞白脸冷冰冰地看着他,那山崩地裂似的怒火除了能从一双眼中毫不加掩饰地释放,隐藏得不可谓不绝妙。
他唇边一点黑血还未擦净,秋笙伸过手指轻轻一抹,明目张胆地将手指竖在了楚面前,随即,在那铺天盖地的盛怒之中,一丝几不可察的慌乱挣扎着挤进了他的眼睛,紧接着他就要闪开眼神,却被秋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地扭住了下颚,动弹不得。
只不过瞬息之间,惊恐无措便席卷了整片怒火燎原,秋笙到底舍不得看他为难到这个地步,轻叹一声放开了手。
“你…既然你都开了口,那我倒也要问问你,”秋笙伸手拽紧了楚沾满血迹的衣角,见对方全身僵了一下,装成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回身点头。
他这模样活像被恶霸欺凌了的大好少年,秋笙最见不得他将自己的人皮也变成假面具的习惯,虽是心头火起,到底是心疼,只好又是咬牙,又是笑:“我秋笙是何方神圣?犯得着大限将至的楚公子劳心神地千里迢迢跑来这一趟?嗯?”
楚只觉头皮一炸,颤声问道:“你知道了?”
一句话倒把人吓破了胆,眼下秋笙心里没楚那么大的气性,不由安抚了几下他的后腰,放软声音道:“问了问刘大人,知道你身子骨出了问题,至于其他的…等你以后亲自说给我听便是。”
他这才放下心来,低头一看,入眼却是秋笙一张颇为倦怠的脸,顿时想起自己此行意欲何为:“你的伤?”
“吃了几天药好些,只是耳朵还不太好使,你说话的时候离我近点儿,不然我连猜都没法儿猜,”见他神色略有放松,秋笙眼珠子一转就开始冒坏水,手臂顺着后腰直溜溜往下一滑,“就是走不动路,这大半夜的,也回不去寝殿了。”
楚一看他脸上带笑便头皮发麻,连忙扣紧了腰后乱动的手,问道:“嗯?”
秋笙弯起眉眼邪邪一笑,开口就开始掉节操:“恐怕只能和小娘子同榻而眠、耳鬓厮磨,兼之上下其手浑水摸鱼…哎阿,疼!”
楚面红耳赤地忍了他这几句撩拨,不成想此人竟不知见好就的道理,还企图变本加厉,无可奈何之下劈手拿来一个桌上的糕饼塞了他一嘴,三步并两步地跑了。
“小娘子去哪儿啊!小娘子!”嬉皮笑脸地把人气走了,秋笙的面色渐渐沉下来,缓缓将视线移到桌上的几叠宣纸上,眯着眼睛看了半晌,轻手轻脚地就着烛火烧了个尸骨无存。
第43章毒骨
嘴上说的那几句玩笑纯属临时起意,秋笙从前混迹烟柳巷时一言不合便颠鸾倒凤的行为方式如今是再也捡不起来了,一方面是他这回动了真心便对香艳□□多多少少没那么心急,反倒更盼着两厢早日心神相付,另一方面,自那以后,但凡是见了个娇俏姑娘抑或公子,都要暗戳戳地在心里跟那人对比一番,越比越没趣,兴致全败坏光了,还不如回家当和尚。
这一觉睡得格外安稳,深夜子时凉风习习,迷糊间竟感觉到有人替他掖了掖被角,梦里都美的不知今夕何夕。
不要工钱的小仆从楚除了夜里出去一回,跟一路追来的周雍见了一面,听着那人将近期京城一番大小事件都交代清楚,便尽职尽责地回去守着,另一头还在御膳房借了个小砂锅煮上草药,靠在墙上数着远方湛山寺悠远的钟声便是一夜。
离魂时虽说时时刻刻被千奇百怪的梦靥纠缠,睡得并不安稳,到底是实打实的两天两夜,刚一起来脑子都是一片空白,竟连周雍那张标志性的方脸搁在眼前都认不得了。
体内的黑烟仍是贼心不死,时不时便跳出来骚扰一番,弄得他心中惶惶,甚至每时每刻都要集中神,生怕一个不留神便被钻了空子,只能拿了一根针灸备用的银针抵在阳白穴上,好险要戳到皮肉里去。
黎明时分,他矮下身子坐在床边,默不作声地看了秋笙一会儿,一向带笑的脸上渐渐弥漫起一层愁苦的阴云。
什么时候告诉他自己是崔嵬阁的人?什么时候是恰当时机?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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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的仇恨他放得下,他能么?
他像个傻子一样对着熟睡的万岁爷唉声叹气起来,兴许是周身气流倏然改变,秋笙微微皱起眉头,不多时,竟张开了眼睛。
他醒来时看到的场景,便是楚一如昨晚那般整个人撑在他的上方,长发未束,微卷的发梢柔软地搭在他的手肘,眉眼深邃,却是满面的凄怆难言,不像是要哭,倒像是无可奈何到极点,不知所措。
见他毫无征兆地醒了,楚一时间竟僵住没动,脸上的表情迅速退化成万分的惊恐,简直像是老鼠守着猫睡觉,见猫醒来后那种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的痴呆状。
他微张的双唇近在咫尺。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秋笙抓紧时间抬起双臂狠狠一,上身微抬,准地对上楚还有些干裂的嘴唇,像怕吓到对方似的,轻轻一触即放,随后迅速以一副俨然何事都未曾发生的表情老实躺了回去。
他躺平身子,轻笑着看了上头已被吓傻的楚一会儿,眼睁睁看着此人苍白的面孔快速晕染上一层均匀的微红,甚至不自觉地抿了抿嘴,一脸无辜地瞪着床上的罪魁祸首,双唇微颤了几下,愣是没说出一句连贯而有意义的句子。
秋笙看到他这个样儿心里简直喜欢的不行,手臂一撑彻底坐起来,轻薄似的在眼前人红透的脸上蹭了一下,低声道:“别闹了,起来说正事。”
楚整个神智已被烧的片甲不留,连揭穿大流氓干了坏事还想栽赃陷害的神都见鬼去了,一见秋笙坐直了,慌忙低下了头,眼神到处乱飘,弄得刚刚耍了流氓的人倒像是他一样。
秋笙目不转睛的凝视让他坐立不安,脑子在半空中飘了半天终于想起御膳房里还有煎好的药,前言不搭后语地支吾几句,就赶着投胎似的跑出去了。
他前脚走了,将万岁爷独自留在房内自我检讨,秋笙揉揉下巴认真琢磨了半天,默默想到:“回头去趟天渊寺仔细问问,想个招把这人的病治好,把底细摸摸清楚。看那样子该是初吻,这个便宜都占了,再不负责,简直丧尽天良。”
看样子他是决定不搭理醉花楼那帮哭着喊着求着要当秋爷小妾的小姑娘了。
他甚至想好了若是净然那老秃驴联合着楚一同打太极,该上何种刑罚逼开他的嘴,忧心忡忡等了大半天,怀疑着可别是把人气跑了,楚到底是端着药进来了。
他在御膳房抱着胳膊平静了好一会儿才敢出来,早已心不红气不喘了,将温热的药碗递给秋笙,打手势道:“好药,御医开的方子这两日暂且停停。”
秋笙挤眉弄眼:“你是不是可担心我了?嗯?”
楚老实点头:“嗯。”
刚才还像情窦初开似的亲一下都要手足无措,现在又八风不动周旋着调情,秋笙一愣,端着药一口闷了,冲楚腻腻歪歪地一笑:“好喝。”
楚:“我没放糖。”
“小娘子亲手熬药,黄连都甜,”后劲十足的苦味弥漫开来,他强装不甚在意地抹了抹嘴角,稍稍敛了不正经的神情正色道,“亲都亲了,阿你可要对我负责,这样,先说说你这将死之身的脉象是怎么来的?别拿武林高山装神弄鬼的那一套糊弄我,半疯的大傻子才信。”
楚一听这话就明白他绝不是一无所知了,又不敢贸然打开天窗说亮话,只好斟酌着语句挑三拣四地说道:“脉象凶险,却久久未死。我体内毒骨便是其中缘由,既致使我气血亏空,又暂保我性命不能速速就死。常年剧毒之物沉积入血脉之中,造就一身墨黑污血,饮此血者,不出半刻即丧失神智听凭使唤,不出三个时辰,必死无疑。”
他慢悠悠地将手势打完,本以为秋笙会大惊失色,至少目瞪口呆差不多,可他不知道万岁爷不久前刚刚接受了乌金蛊摧残锦衣卫的事实,一时间倒没表现得过于惊愕,只在听到最后时拧紧了眉头,上前握紧了楚搁在桌角的手:“审克斯时用的,是你的血?”
楚没想到他能记这么久,只好愣愣地点头承认。
“毒骨…是如何…”忽然想起楚似乎曾经对这个问题表现出显而易见的回避,秋笙连忙临时将话题一换,一面慢条斯理地揉捏楚的手指,“去的掉么…治的好么?”
楚低头看了他一眼,轻轻笑了起来:“自然,江湖高手远比秋爷想的多得多。”
一想到这个问题他就颇有些感慨万千,半年前还有许留山曾经因他斩钉截铁的赴死态度而愤愤不平,谁知在这条独木桥上,半路居然杀出一个秋笙来,时至今日,他已断然不可心甘情愿奔赴地狱。
想来人世间唯一点真情,最难钉是钉铆是铆地掰扯清楚。
“何时前去?”
闻言,楚经过短暂的犹豫,便当机立断将许留山叮嘱过的“越早越好,切勿耽搁”抛到九霄云外,兀自揣度后便答:“一年后。”
阁主装模作样耍无赖藏心思的本事可谓高超,撒谎骗人却是大短板,秋笙见他欲言又止便知他所说之言必不真切,狠掐了一下楚的指尖,见人疼的皱眉,一面安抚似的摩挲两下,一面沉声问:“说真话,人家郎中如何交代你的?”
楚一缩手。
他这般偶尔耍耍小孩子式赖皮的性格秋笙也是稀罕得不得了,一边笑一边无耻地一伸手抓起了楚另一只手继续摩挲:“以后别当着我的面瞒天过海,就你这水平,小太子你可能都耍不溜,还想糊弄我?”
他嘴上拿楚逗闷子,说来也是见这人病症突发不止一回,深知此事万万不容小觑的缘故。通常那帮一把胡子一副狗皮膏药横行天下的赤脚大夫都巴不得早些把病人放倒,不然便无论如何不肯安心似的。这人都要行将就木了,是个郎中就不能在控制范围之下让他满天乱蹦。
秋笙前些年在南大营跟着韩老将军专门练过审讯战俘时所用的眼神,此时虽说无意相逼,终究是无意间稍稍透露出了些许,对付本就心软的楚已是绰绰有余了。
他轻叹一声:“即刻。”
“这不行,”刚刚还声称要实事求是的万岁爷当下翻脸改口,“住一个月吧。”
他抬头看着楚,正要伸手揽过他的腰,只听外头风声倏然一变,手下一搂一个空,却见楚一个侧步闪身,便躲到内室去了。
秋笙用力揉了揉眼,起身向外走了几步,竟看到郑南猫着腰鬼鬼祟祟地钻进了御膳房,时间还早,他手脚又轻,里头竟没一个人发觉。
这人跟着秋笙平定天城叛乱时也受了些皮毛小伤,一面顶着有功忠臣的名号就混进了皇宫,平时这点磕磕碰碰自己胡乱抹一把草药就算完事,到了京城重地被御医院各位大爷一看,差点儿没扯着大布巾子将他现场包成木乃伊。他拼劲全力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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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躲去,最终还是被裹了一条大白裙子里里外外到处晃悠。
秋笙本是想一回来便给他封西南提督的官职,也好让他在京城中混得风生水起些,不至于被那些认钱认官不认理的刁民欺负了,可这一入京便先被刘安下了禁足令,连早朝都不让去了,何谈耗神封官。
眼下神好些,竟起了玩心,他悄悄跟在郑南后头尾随到厨房,还以为这人能偷摸干点什么大事出来。谁知片刻之后,他就目瞪口呆地看着堂堂一方亲军总帅竟神情猥琐地撕了两条鸡大腿,一面蹑手蹑脚往外跑,一面口水直流地撕咬住了鸡腿。
秋笙觉得自己的下巴和眼珠子要一起掉下来了。
“郑南!”
那半佝偻的猫腰统帅脊背顿时一僵,双目圆瞪地回头,却固执地死活不肯丢弃嘴里的作案证据。看到来人是秋笙后,他先是松了一口气,下一刻便拿稳了鸡腿嘟嘟囔囔地解释:“我饿了。”
秋笙哭笑不得,一巴掌拍在郑南的脑门上:“吩咐厨娘替你做就是了,还用得着偷鸡摸狗?”
“站主你可快别提了,”郑南将口中那一大块鸡肉囫囵吞下肚去,一脸哀怨,“御医院先是把我捆成了粽子禁了我的足不说,还特意嘱咐小厮说什么这两日饮食清淡,大鱼大肉入不得口,这倒好,愣是逼着老子当了这么久的和尚,头上都要长出蘑菇来了。”
秋笙轻笑一声,一把夺走郑南手里吃了一半的鸡腿,将人生拉硬拽出去:“走,上议政殿,召集文武百官!”
郑南:“干嘛去?”
左移右闪避开他夺鸡腿的手,秋笙大笑道:“升你的官!”
门外两人吵吵闹闹地走远了,楚靠在内室床柱翻阅医书,还没消停一会儿,周雍就见缝插针地跑来骚扰他了。
他一双长腿勾在房梁上,整个人在空中晃来晃去:“顾嵬醒了。”
“是该醒了,吓晕他的那个昆仑山鬼我都替他灭了,”楚头也不抬,“最近崔嵬那头有无要事?”
周雍皱皱眉:“你问我?番茄蛋呢?”
楚面不改色:“送给秋笙玩了,你那不是还有一只信鸟?”
“自从上回你回去,北崖便再没发生过诸如楠磺数目时多时少、大半夜见鬼的怪事了,倒也算是平静下来,估计最近是找不出那人了,”周雍飞身下梁,站在楚面前睨了他一眼,“昆仑山鸟是随便送出去好玩的么?阁主。”
阁主闻言抬眼笑笑,没说话。
周雍见他避而不答,冷哼一声,口出惊人:“动真心了?毒骨除干净了?你这是打算顺杆上打一棍子就跑啊,还是准备长久负责?”
楚针对这几个问题认真思索片刻,终究是一个都没想明白,转而摆摆手走向茶桌:“喝茶吧周兄,这些事现在忧心,未操之过急。”
“觉得我杞人忧天?”周雍冷冷道,“毒骨一事都说了,他也不是个傻子,长此以往崔嵬阁归在谁名下他会猜不出?你若是有心于此,趁早把这一团乱麻早些捣鼓明白。”
“…”
看来不仅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楚眼下简直是“既有远虑,又有近忧”。他苦思冥想半天,还是无法理解从前在崔嵬阁少言寡语的周雍,为何到京城呆了一阵之后就愈发向顾嵬的方向发展。
古人曾说,败家缺心眼的少年人背后都会有一个碎嘴子的管家公,如今看来,此言着实不虚。
他猛地就肝疼的很,将视线自周雍方正不阿的脸上移开,转向窗外古树抽绿的新芽,长叹一声,轻轻笑了起来。
总而言之,此后的一个月,过了一段太平日子。
南蛮强占了江南后便长时间内不再有异动,西洋水师无缘无故撤了军,前不久捣乱的北骊也在天城一事中见识了秋笙被赤血近距离一炸还能拍拍屁股没事的本领,加上族长拉图心力交瘁,极寒肃杀之地更是不利于伤病恢复,愣是被一阵小北风吹到了,至今没从床上爬起来。南北无患,沿海线平安无事,边境虽是小战不断,但短时间内开火大战是不太可能了。
战争一走,先前制定的那些条条令令几乎没有一个是不用动刀子的,关于半推半就让民间流通一文不值的纸币是否该在战后向各方兑现一事,文武重臣已在朝堂上面红耳赤地相互开炮很久了。秋笙基本每天的大事便是坐在龙椅上当个听之任之的壁画,等到他们吵到最后要个定论,因着他自己暂时也没拿定主意,只好遮遮掩掩地搪塞过去。时日一长,连陶清林都对万岁爷敷衍塞责的态度有了意见,眼看着自己将要成为新一轮的众矢之的,秋笙连忙拽上新官上任三把火的西南提督郑南天天陪着自个儿一道受刑。
刑部尚书王九斯:“陛下,先前推行以纸代金的措施时便引起了全国性的大规模不满,其中尤以豪奢人家为主。原先还可游说他们说是大战当前恐国库不安,而至于如今,却是太平年间河清海晏,若是此事再不出白银安抚下众人情绪,恐怕后患无穷。”
刑部的人不理财政,说要全放下去就全放下去,当真站着说话不腰疼,胡天都出列道:“王大人说的好生轻巧,敢问大人,额面五百万两的纸票,朝廷拿什么买回来?”
王九斯:“自然是国库中黄金白银,税、楼兰鬼觉及众多周边小国上供的例银。”
这话说的简直像是没有脑子,按察使赵彦声援胡天都道:“王大人,若是国库中有足够的黄金白银,那为何还要下放纸票换银?拿来的银子原封不动再发回去,恐怕国库现下并无此财力。至于税供银相对于如今的情形都是寥寥,杯水车薪罢了,这些都是要花年岁慢慢攒的东西。王大人有足不出户而将天下全局在握的魄力,着实令赵某佩服,只是万事求根溯源落在现实基础之上,大人切莫纸上谈兵。”
眼看着王九斯这个嘴拙的笨鸭被两人糊了一脸说不出话,左相陆允出列:“难道赵大人和胡大人是要一分不还?若是诸位心生将来以纸代金之意,倒也无妨,只是战时分派的纸票制作粗劣极易伪造,眼下大局初稳百废待兴,已不是人人自危、只保项上人头便万事大吉之时了,假冒伪劣将会如同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陛下,恕臣斗胆直言,京城中已经开始出现小额面的假纸票了,若是不抓紧换回白银,只怕任由发展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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