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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云深处帝王家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疏楼
还有些许时日,冯君终于在这前后两重天里头渐渐好起来了。她如今已经被抛弃一次,对吕家已经心死,唯一还存在的,不过是作为冯氏长女的一点尊严。
这时候看见吕夫人赔笑的嘴脸,当真觉得厌恶。
吕缭被她母亲摁着日日在她床头亲自喂药。冯君一看到他,忍不住便想吐,但却忍着把药都喝了。
夜里吕缭被勒令不得出来,还要对她嘘寒问暖。他上了她的床榻,睡在里面连动也不敢多动,生怕她见了公主说他什么坏话。
冯君知道,这吕缭原先以为她死定了,她永远也再开不了口了。她现在能活着,还得多亏这吕家没有直接将她杀了堵嘴的决心,好歹才让她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
黑暗中睡着,仰头望那房梁,冯君总觉得那里有个人似的,她的眼里也总能看到那人,即便都只是她盯着自己发懵幻象的,但也心里暖和。
还记得出嫁时扶着自己上轿的就是孔慈,坠入梦中时有时疯疯癫癫地想,如果这轿是抬往孔宅的多好。
到了入宫的日子,文氏也来了。文氏一到吕宅,就被吕夫人请入大堂上去坐,上好的茶水端出来,当着文氏的面,吕夫人对着冯君一阵猛夸。提及前些时日她得了“风寒”卧病一段时日,所以现在看上去身体孱弱。
冯君一句话没说,见她母亲让小厮抬了两个箱子上来,不用看都知道里面尽是金银之类,用来买通吕家,让他们照顾自己的。
冯君看文氏虽然气色好了些,但老态越来越重了。她明明不过五旬,却看上去要苍老许多,这样便更不能与母亲说自己的遭遇,母亲若是担心起来,哪里还能有好的时候。她连哭一鼻子都不敢,只是静静地听那吕夫人说恶心的话,在旁对着自己母亲笑个不停。
那吕缭便更是挽着他,给她母亲磕头,随后就带人将箱子抬去他房里不出来了。他不出来还好。
说了会子客气话,冯君便起身牵着文氏道:“咱们该入宫了。”
冯君陪着文氏坐上马车,文氏握住她的手,“你可瘦了太多。”
冯君笑,“风寒了好一阵,能不瘦么。”
文氏:“我瞧那吕缭不像是个出息的,好歹他娘是个见钱眼开的,还能对付。你可受气了?”
冯君道:“您还不知道我,谁敢给我气受?”
文氏嘴唇抖了抖,她素来知道自己女儿嘴硬,看得出她是强颜欢笑,这场婚姻显让她受委屈,这体虚了这么多,还能瞒得谁?文氏这把岁数,看什么看不出来,可也不说破她,女大不中留,她不说总有自己主意。尤其这回入宫,文氏想着赵顽顽和冯君年龄相近,冯君或许能跟她说个实话。
入了皇城里,眼望这威严宫殿,冯君一路愕然惊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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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将她在吕宅屋檐下那点寒意和孤苦一扫而光了。
文氏却目不斜视,她早些年便已经看遍,对这璀璨表皮早已经不屑一顾了。
入得太皇太后的长兴宫,文氏一眼便看见座上之人,那已逾古稀的王氏,如今显得竟然比她还年轻些。她心里震动,过去垂眸大拜,太皇太后道:“起来吧,起来。你如今这身子跪不得。”
一想到这许多年的遭遇,文氏忍不住掩面而泣,“这颓然样子,奴可怎么让太皇太后看见!”
太皇太后亦是伤心,让赵顽顽和冯君去扶了多次。被两人一感染,冯君与赵顽顽、还有一众宫女内监,都各个哽咽了。殿上唏嘘哭成一片。
赵顽顽趁着太皇太后拉文氏说话,将冯君叫到后面庭院里面,“孔大哥同我所写的,是他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冯君还有些放不开,“这有什么区别?”
“若是他的意思,他只是一腔好心,全不代表你的心意。你在吕家到底过得如何,他总不会是最清楚的。”
冯君低下头:“他已是最清楚不过了。”
赵顽顽道:“那么他的意思,就是你的意思?”
冯君咬着牙齿,“眼下有什么办法我能脱离那人,却又能不损冯家颜面,还能令我解恨?”
赵顽顽一听,她这想要的还真有点儿多。按理说仳离出妻,就要简单许多,但对文氏和冯家确如她所说。
赵顽顽转了转眼睛,“那吕缭平日里游手好闲,就没想着要个官当当么?”
冯君道:“听他下人说,他家准备让他去考解试,正巧的三年一次,明年春闱便轮上了,如今也快了,他不可能错过这一次。”
赵顽顽想了想,“那有机会了,咱们再等上数月,过了春闱,你便能名正言顺地离开他。”
冯君皱眉:“如何?这和他考试有何关系?”
赵顽顽:“依你看他能考过吗?”
冯君冷笑:“就凭他?”
赵顽顽:“那他家会让他考过吗?”
冯君:“……”
赵顽顽提点他了。既是让他去考,焉能不知道他考不过?这解试三年一次,他家哪能放过机会?但见如今也没让他读书的模样,便知道吕家也根本没让他真的读书。他家恐怕会在解试上动脑筋。
“你不会,是让我举报吧。”
“考场舞弊,轻则流放。”赵顽顽抬眼看她,冯君咽了一口唾沫。
☆、临行
霜小钻在她们后头听着,过得片刻绛绡跑出来在她肩膀一打,“在这儿愣着干啥?还不干活去?”
霜小抹了抹眼睛往外走,也不跟她说话,过不一阵儿也不知走哪去了。
绛绡很快又被凤霞叫到里面去看厨房饭,太皇太后那里不留文氏跟她吃斋饭,等聊过后还是到赵顽顽这里来吃。
忙到了下午没见霜小,有内侍过来传话说,内侍省的刚才把她叫走了,凤霞跟绛绡说了,绛绡问:“是什么事叫去了?”
“就说领冬日什么份例吧,前日里也叫我也去拿了一趟。”
绛绡遂放下心来没管了。
文氏与太皇太后见完,虽然是哭得脸上痕迹难消,但看起来气色是越发好了,到后头来由冯君和绛绡扶着迫不及待地见了赵顽顽,眼睛盯着她的肚皮一个劲儿地道:“好,好,真好,”然后劝慰赵顽顽,“我已经听说了,他此回外戍回来,就能卸了这一身担子,就这时日,好歹有这小家伙,你就只管将他养好,其余的莫多想,知道他心里是惦记你的。”赵顽顽点头答应。文氏心中高兴,又拉着冯君,“你也快些,生个孩儿便什么都好了。”
冯君与赵顽顽四目相对看了一眼,违心跟她娘答应。文氏心思但凡冯君嫁去,有了子嗣便是依靠,在夫家稳固。
到了不得不走的时候,文氏亦盯着赵顽顽肚子恋恋不舍,口里虽然没说话,但赵顽顽却见她鼻头渐渐酸楚,眼里有丝丝泪打转,后又握了握她的手。
赵顽顽少有见她这么感触,知道冯熙回西军后,这不对敌,毕竟他是家中顶梁,她这依靠都在他身上,眼下可能想得多了怕他也有闪失,那便又只剩赵顽顽肚里这个后继。
送走文氏与冯君,当晚上赵顽顽正在佛堂给太皇太后抄着经,赵煦又派程之海来相请,赵顽顽当着太皇太后的面,捂着肚子疼了一阵,细弱地声音问:“究竟什么事?”
“当真是须得公主在场的要紧事,是好事。官家说想给公主一个惊喜。”
太皇太后听完,这皇帝还跟她面前卖关子,自然也不好拂他的意,只皱眉训斥程之海道,“程之海,你怎么办事的?往后提前个一两日安排下来为好些,公主正有身孕,今日整好是操劳了一整天,这么晚了伤了胎气如何是好?”
程之海被太皇太后说了一顿,连连低头赔罪,赵顽顽起身笑,“程勾当诸事繁忙,太皇太后就饶了他吧,大哥和我们姊妹无拘束,怨不得程勾当。”
这时候程之海听她还替他说了句话,倒是心怀感激记在心里了,往后便知道遣人提早过来通知她准备。
行在路上程之海笑说,“今夜真的是好事,咱绝对没骗公主。”
“程勾当也当真不跟我透露一句么?”
“这真是官家说了要给您惊喜。”
赵顽顽心下了然他这是跟自己保持距离,当下也不再多说,就笑着跟他过去了。一看又是宣和殿,进去后却见冯熙也在,就坐在官家座下席间,望见她时眸光一柔,起身抱拳,称道“公主。”
在座还有几个未见过的御史大夫和宰执、尚书之类,赵煦并未着人给她介绍,显见她只是过来走个过场,就跟那跳舞的教坊女似的,拉出来遛一遛便要她退却的。
“今夜是给冯卿践行,不该当只有在座这些男人们,朕知道十四妹与冯卿日久不见,这今晚便是冯卿出城之日,朕也顾不得这等内外场合了,做主请你过来,是该来让你们相互道个别。在座的诸位便就不要拿什么礼法来说话啦。”
“陛下当真体恤人情,是臣等之幸。公主送冯帅离京,其情感天动地,明日坊间便能传为美名,更能彰显陛下爱惜臣子黎民之心啊。”
说话的是个白面调笑之人,眼皮因喝酒变得红润,眼眶里不知怎么的还带着泪。说她与冯熙送别之情感天动地,她自入这门,只与冯熙对视一眼,冯熙只对她说了两字,这人便能感动哭了。自然,他这一番话还是不为了拍赵煦的马屁,果然赵煦道:“赏酒,赏酒给张卿,朕不过让御史们手下留情,你就要洒泪,你要洒泪朕管不住,朕这好酒可别洒了。”
“谢陛下!”那姓张的抹一抹眼睛,还连带着朝冯熙与赵顽顽一敬,把内侍端过来的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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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
冯帅……称呼已经不是提举。赵顽顽已经让刘仙鹤打听过,官家现在给了冯熙个敬武军节度使之名,皇城司的职已经被赵煦交给了文臣与宦官,看似是擢升,实际是外放贬黜,一个虚崇罢了。赵煦让程之海在皇城司做提举,这程之海最近还真有了点以前管通的意思,但他却没那管通的能耐,皇城司的禁兵可不大服气,这赵煦亦同上皇一样,都相信这没把的比带把的忠诚。毕竟没了把,离开他又能怎么活呢。皇城司的都知似乎叫张文邦,是赵煦新宠,如今拜尚书右丞,兼任之,看来就是此人了。至于这个张文邦,原先是赵煦跟前的起居郎,有一手阿谀奉承之能,是赵煦心腹,建树倒是没听说有什么。
冯熙和赵顽顽都还站着,就好像这宴会与他们无关似的,事实上,确也与他们关系不大。冯熙有千言万语想对赵顽顽说,但也只是后头耸动与她相视,赵顽顽也静静朝他笑,越笑越觉自己变回数年前那天真烂漫的时候了。虽然她也记不清那时究竟自己是何模样,但想见也不能比此时更开怀。
但他们站在两侧边上,还是让赵煦感觉有些碍眼,“你们两人在朕面前还这么见外?还不入席坐下?”赵煦催促一声,赵顽顽坐在内侍摆着的与冯熙隔面相对的席间。虽然中间时不时跳舞的教坊女与给官家与冯熙敬酒的大臣将他们格挡,却丝毫没挡住两人心意相通,赵顽顽倒觉得心里极暖。
这时候那张文邦说,“冯帅丰神俊朗,听说冯帅当年在宫中做殿上班直时,可是吹得一手好萧笛,踢得一脚好蹴鞠,令上皇颇为欣赏,今夜官家为你践行,倒不如也请冯帅出来露一两手?”
赵顽顽面上微微一滞。这群臣皆在的场合,冯熙是军中重将,这姓张的竟然叫他像教坊似得上来表演?这是在辱他。他一个尚书右丞已是今日来的最高宰执,那尚书右仆射正丞相李昂都未列席,可以想见,这就是一个赵煦带着自己的宠臣们,特地羞辱冯熙的场子。
赵煦倒是喝得开怀,“说得也是,朕也稀罕着你的萧声,朕依稀记得你在钧容时,你总是与他人合吹,朕也没仔细听过你独个儿的声音呢。”说罢就让程之海拿上一支洞箫来。
冯熙对尊严这等东西,看得甚轻。他向赵顽顽投以一笑,示意她莫要做出动怒的表情,站出来道:“那臣便吹一首,《鹊桥仙》”。
赵顽顽心里一动,知道是秦观那首“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她亦是从来未听冯熙吹过,虽然眼下这是个他被折辱的时刻,但他极从容地望向她,将那萧放置嘴边,呜咽一声,萧声在殿中幽悠荡起。萧声和缓,含蓄深沉,恩爱凝深,吹完之后,那些不解风情之人立即鼓起掌来。
赵顽顽仰头盯着他,眼里早没有一切喧嚣了。
张文邦站起来,洋洋洒洒夸赞一遍,随即再敬酒,劝了赵煦数杯,然后又转头向程之海道:“程勾当,今夜还准备了什么?”
程之海道:“还有蹴鞠啊,左右军都在旁齐备了。”
张文邦便道:“快宣啊,这好端端的,冯帅的萧声颇得伤感了些。还是蹴鞠爽快些,更符合今日送冯帅走马上任这喜庆。”
程之海一挥手,蹴鞠左右军上来,随着乐人激昂的鼓点踢了一场,这群面红耳赤的文官和宦官都连连喊好,随后张文邦向赵煦瞧一眼,“臣在想,这些人的蹴鞠技艺,应该及不上冯帅万一吧?”
赵煦指一指,“那定然是,不过朕也没亲见过冯卿这蹴鞠场上的风姿,朕没这福分,当年在上皇身边儿却也不得见哪。”
冯熙轻轻哼一声,“那我便加入这队军中,给官家比一场。”
赵煦道:“这看也看过了,不如冯卿自己来耍一耍便是。”
冯熙苦笑,赵煦还真是不放过这羞辱他的机会,但他并非在乎这些之人,他反倒觉得赵煦还是个小儿,一个在上皇膝下憋屈久了,只想着如何与其他弟兄分宠的小儿,当真还不会做这个皇帝。
正拿了那猪皮蹴球,要往脚上颠时,赵顽顽突然站了起来,掀起大袖长裙走到他面前,眼睛不离他半分,话却向着赵煦道:“启禀官家,让我和冯帅一起来演武这蹴球,一定比他一个人耍得更加好看。”
☆、媒人
那张文邦道,“公主竟还会这男人花样儿?”
赵煦倚靠龙椅,脸皮红润,黄袍松散,指着赵顽顽,“张卿何话说来,上皇子女哪有样样儿不会的?”
张文邦道:“那臣今日真是一饱眼福了。”
“在朕这里还能饿着你眼不成?”
君臣笑作一团。
赵顽顽轻蔑看过去,面皮上却莞尔向他们一笑,做个万福回过身来。见冯熙倒是皱眉了。
赵顽顽也向他一万福,低低说,“妾身会保重自己,倒不过动动腿,伤不了筋骨……”隐了“腹中骨肉”这四个字,要他放心。
冯熙一向知道她性子,虽然目光带着责怪,但也没多顾虑。他自然知道她心思和他一样爱重这孩子。内侍将蹴球抛了上来,冯熙伸一只脚接住,那球就在他黑色靴子尖头上打转,好似吸了上去一样,转得越来越快,那脚尖处的支点却纹丝也不动,引得在场官员们一阵叫好。
张文邦立即又向赵煦敬酒:“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得冯帅这样多能多艺的一员猛将!”
哪有猛将是用多能多艺来形容的,这更是讽刺,倒冯熙不以为意,将球顶上自己肩膀、头顶,这在蹴鞠当中叫做“白打”,便是把这小小球儿玩出各种花样。
赵煦喝得昏昏沉沉,嘴里道:“赏!”竟是跟看教坊表演似的,“冯卿想要什么?
冯熙一时无语,只没什么表情地立着转那球玩。赵煦见他不答,颇有些冷场。冯熙冷了他这么片刻,才抱拳答,“官家赏什么,自然臣便接着什么,臣怎好问官家讨要。”
这问题抛回去,赵煦醉了,脑子便跟不上,显得颇有些尴尬,张文邦随即接口:“臣斗胆,揣度冯帅此回走马千里,良驹怕是少不了,官家您看?”
赵煦醉中得了帮腔,立即说,“张卿说得即使,便遣人为冯卿在天驷监择一良驹上路,快马至西军去,一显我禁中威严。”
冯熙两腿膝盖挑一挑球,嘴角微咧,“臣谢过陛下。”
赵顽顽抿了抿唇,见冯熙只是自己在他们面前把玩那球,丝毫不想抛给她让她动了胎气,便笑着大声说,“冯帅可玩上瘾了,都忘了还与我比较呢。”
冯熙挑眉,那球正从他左脚尖滚到又脚尖,就跟带线的陀螺从这头转到那头,不过看多了,底下赵煦也觉无聊,就像看赵顽顽这女子怎么把玩。
倒是那程之海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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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顽顽在太皇太后面前给他说了句求情的话,此时道了一句:“公主这身子娇柔矜贵……”
赵煦瞥他一眼,“冯帅还能不知道怜香惜玉?自然是当紧得很的,怎会伤得公主分毫,但看公主使出技艺来。”
赵顽顽对程之海报以一笑,心下想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这样的人值得结交。当下再跟赵煦笑道:“自家知道分寸,请官家与列位瞧好了。”
说着便伸一伸绣鞋,那绣鞋上的珠子便将冯熙靴尖上的球勾了过来。
赵顽顽与他脚尖一碰,冯熙心里微微一颤,瞧着她笑靥如花,和踢毽子一般轻巧地舞动起来,将那球扬起,随后裙摆旋转,身轻如燕,再后脚勾起接住,翻飞间动作不大,却身段柔美。
冯熙心中一动,将方才的洞箫放在嘴边。那萧声更加缓慢柔和,赵顽顽的舞步也慢了下来。
余音绕梁,而美人销魂。按着常理,冯熙被灌上再烈的酒也不会脸红上头,这时却是真的微醺了。他眼里再无其他,忍不住欺近上去,将她懒腰搂住,那球便从她脚尖又被他勾抢回去。
球又旋在他脚上,他手却搂着赵顽顽的腰背,灼热的酒气熏在她脸上,忍不住就像当着赵煦与群臣的面亲下去。这温湿的嘴唇刚要不顾一切地贴上去,赵顽顽偏头移开,笑说,“真的醉了,再醉如何上马?”
赵煦与众臣看得不亦乐乎,赵煦大声道:“赏心悦目,重重有赏,十四妹,葡萄美酒夜光杯,英雄美人,醉了上马才正配此夜此情此景,朕赏你与冯卿一对夜光杯!”
赵顽顽叹息一声,葡萄美酒夜光杯这诗最后一句是“古来征战几人回”,他这是咒冯熙归不得,但见他那模样,显然还没有这觉悟,还以为自己做了件多附庸风雅之事。怪不得他这大哥过去不得上皇喜欢。
一对夜光杯被拿了上来,那琢玉光粼粼,赵顽顽知道这种玉叫做“白玉”,不仅仅只是将琼浆玉液倒入时在月下才显得莹亮,而是天生便发着那夜里不寐的柔亮。
她从前未想过会牵挂什么人,眼下要与冯熙分别了,夜里他与自己睡不着时,眼睛便能望见那点点荧光之杯,便觉离人在身侧,突然心里倒涌上一股暖意。
这算是歪打正着。她当真是感激赵煦。
赵煦等人尽了兴,赵顽顽便请求去送别冯熙,那自然赵煦此时候也乐得成全。两人各执了赵煦赏赐的杯子拜过赵煦,这就从宴上出来,一出殿门,立即歌舞喧闹之声便被外面的静谧掩盖下去,夜里寒风呼啸,冯熙与她持重在前面走着,后面一堆侍卫内侍跟随,两人也未说什么话,但听内侍道:“咱们这就带着冯帅去天驷监择马,不知公主能否先等候……”
冯熙向内侍道:“既陛下允了公主送本官,那便让公主先送我去天驷监取马罢。”
内侍犹疑,“可陛下并未说公主也随同去天驷监……”
赵顽顽笑着拿下头上带珠的簪子递过去,“这真是有劳勾当了,天这么冷还得送咱们去那天驷监去。”
冯熙瞥一眼赵顽顽,她在宫中倒是游刃有余,忍不住眉头放松开来,这手也大了胆子地伸进去她大袖,先是用指头勾了勾她的手指,再又握住她,明目张胆地很。
这簪子也不是白给的嘛。
那内监了东西,自然在前面偷着笑,带着两人往天驷监去。径走了一路过去,到了天驷监门口,赵顽顽仰头看见那金字“天驷监”三个字,随后便听内侍跟后边随着的几个公主内侍和殿前侍卫道:“你们就且在外头等着罢。”这没有皇帝和长官命令,其他人当然是不得进天驷监的,便只能在外面等。
天驷监看门的内监得令,立即给他们开了门,那内侍便引着冯熙与赵顽顽进去。
赵顽顽一眼望去,马匹尽皆也不同寻常,虽然她得见的仪仗马们也皆是威风凛凛,但此时他们没有身上套着那金雕银鞍饰,只以马匹们最纯粹、自然之风姿站在一个个马厩里面,这才让人看出他们原先如此傲然的本色来。
赵顽顽禁不住赞叹:“真是俊美。”
冯熙牵着她手,笑着走到一匹黑得发亮的骏马面前,以手轻抚他的头颅,“这是上皇的小黑。”
小黑是上皇最爱之马,虽然上皇没给他取了个雅名,但也没妨碍了他在上皇心中的地位。赵顽顽道:“小黑我见过,只不过没见过他这光秃秃的模样,倒是比身上罩着一身销金要俊得多了。”
旁边内侍在后头插口,“公主说的是,虽然常人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但小黑却绝然不是如此,便是如美人,天然去雕饰。”这话里还带着夸的,可夸的也不对地方。冯熙笑:“用马比美人,这美人能高兴么。”
赵顽顽不悦,盯着那内侍道:“勾当可不是说本位吧?”
那内侍愕然一阵才反应过来,这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冷不丁被蹬一脚,登时鞠躬赔礼,“小的说错了,小的说错了!”
赵顽顽怒道:“那还不退下,在外边儿等罢!”
冯熙忍住笑意,“还请勾当在门前稍带,我们自择一匹出来,过门时给勾当勘验。”
那勾当摸一头冷汗,心道这下又得罪了贵女,当真是想打自己嘴,只好答应下来,退去门边等候了。
赵顽顽向后瞧一眼,指着前面那匹马故作询问,“敢问冯帅这一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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