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综合其他

唯言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年小初
来电的人,原来是黎唯哲的母亲,黎晏心。
黎唯哲一手轻抚上庄景玉的脸,沈默了好一阵,终於口中,也轻轻“嗯”了一声。
两边顿时都陷入一种无话可说的难堪安静里。
“……小哲,”最後是黎晏心率先打破,“那孩子……现在还在你这里?”
黎唯哲再次“嗯”了一声,顿了顿,道:“不过你暂时可以放心,我还没有对他做什麽。”
闻言,那一头黎晏心低低笑了:“还没有对他做什麽,暂时可以放心……呵呵,小哲,你说这句话的意思是,你现在之所以还没有对他做什麽,不是因为我的阻止,而是因为……”
“对,就是因为你想的那样,”黎唯哲一口打断黎晏心语速缓慢,听起来充满了调侃和揶揄,甚至是心机与y谋的,这一番著实令人不爽的话,“……因为我舍不得。”
黎唯哲这样说。
他的眼睛深深凝视著庄景玉天真无邪一如孩童的安静睡颜,修长的指尖一寸一寸小心翼翼地,缓慢流连过庄景玉的下颚,唇瓣,鼻骨,眉眼。那动作轻柔呵护得,仿佛是在对待这世界上最珍贵,最稀有,最价值连城,也最独一无二的,绝世宝物。
然後他嘴角微绽懒懒笑了。声音低沈沙哑,似有似无,仿若一句,悔恨交织的轻叹。
“现在还太早了。而我舍不得,再伤害他。”
另一头的黎晏心听完以後,沈默了很久,很久。
不知多少分秒白白流去,最後,她也终於只得轻轻叹息著,郑重反问回去了一句:“这一次,你是认真的吗?不想再……试试看了吗?”
黎唯哲心平气和地笑著回答说:“我无所谓试与不试,但你,可以选择等等看。”
一句隐晦含蓄,却又霸道直接的拒绝。
黎晏心应该是被黎唯哲的话给狠狠哽住了一下,电话那头很明显地顿了几顿。然而两人不愧是母子,黎晏心竟并没有生气,反倒很快也同黎唯哲一样,呵呵笑出了声来。
“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是会喜欢上林烟那孩子的,”她笑著,点点滴滴回忆往昔,娓娓道来,“那时候我还很苦恼很犯愁呢,觉得像林烟那样极端激烈,狠戾决绝的感x孩子,我无论用什麽方法,无论是威胁还是恳求,无论是服软还是来硬,应该都很难,说得动他。於是我想,大概只有小哲你本人主动先抛弃他──只有这一种可能,才能真正逼得他,含恨离开你去。”
“呵呵,可是那时候的我啊,竟然以为这种可能,应该是不大可能,会发生的。”
“概率几乎接近於零。”
“你知道,我为什麽对林烟那孩子,这麽有信心吗?”
黎晏心含笑反问黎唯哲。
黎唯哲随意把玩著庄景玉的一小撮头发,唇角往上轻蔑地撇了撇,回答得很快,也很漫不经心:“还能有什麽为什麽,毕竟林烟的确够特别,所以你不就是以为他,能够让我一直维持兴趣,产生征服欲,最後,迷住我的麽,”停顿片刻,黎唯哲的口气忽然变调,一如遭遇暴雪冰霜,沈沈降温变凉,“……就像当初,我那个从没见上过一面的,所谓的父亲,迷住了母亲你,一样。”
此话一出,尽管见不到面,但是黎唯哲猜也能猜得出来,另一头黎晏心的表情,一定是霎时铁青骤然大变。要麽怒极要麽僵硬──总之,一定离她平日在公众场合与各路媒体面前所曝光的,优雅知x的j英女x形象,相差甚远。
扭曲嘈杂的电波发出一阵强过一阵嘶嘶不断的难听噪鸣。而就是这样一条遥远漫长却又无处不在的可怕线路,冷酷机械而又万分忠诚地,将身处在大洋彼岸万里之遥的黎晏心,那一声声尽管极力压抑,但毕竟难以掩饰的惊悚抽气声,一字不漏地,传递进了黎唯哲的耳朵里。
不知怎麽他忽然就觉得很烦,也很累。其实他g本不想同她挑起争端的。而如果有商量谈判或和平解决的余地,他也g本无意於为了庄景玉的事情,而同黎晏心闹出矛盾,甚至於撕破脸皮的。
因为他们毕竟是母子。虽然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之於一般意义上的母子关系来说,实在是,有些不像。
但是他们毕竟是母子。是──母子。
此刻两人之间的沈默犹如一场烟雾重重的拔河拉锯战,虽然,谁都没有在最先说一声开始。正如世界上的很多事,你以为你还有重新选择掉头的机会,但一转眼你便会发现,其实你早已经行至中途,甚至是,走向了结束。
很多东西是不能够後退的,因为身後已然无可退了。假如当时出了差错──哪怕只是错一点点,那麽日後的万千岁月,无论多恨都悔,人们也只能,将错就错。
比如已经说出口的话,比如已经伤害过的人,再比如黎唯哲,已经决定要做的事情。
像是忽然放下了绳索,黎唯哲再也没有耐心去继续这一战,看似只有短短几分锺,但实则已在不知不觉中,进行了十多年光y的漫长拔河,对著手机另一头生养自己的那个女人,一字一句,低声道:“我猜我那个素未谋面可怜早逝的父亲,大概正是和林烟一样,喜欢热闹繁华,热爱喧嚣浮夸,为人放浪不羁疯狂激烈,而做事,也总是随心所欲不顾一切。呵呵,典型的艺术家,嗯……大概是位画家,我猜,对吗?并且还是电影里常常青睐的那一种类型──虽然模样英俊满腹才华,但可惜家境清贫怀才不遇,对吗?所以我猜,你们之间从开始到结束的一切,大概都像极了《泰坦尼克号》里的情节──所谓浪漫梦幻的富家女,同英俊魅力的穷小子之间,所有,能够想象发生的一切,对吗?”
黎晏心听得遍体生寒浑身发抖,仿佛心底最深最深,隐藏多年不愿为人所知的小秘密,被一点一点撕开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哪怕观看者明明就有她自己的儿子,这区区一个人而已。她想要冲著手机大声吼一句“住口”,但偏偏被空气中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死死掐住了喉咙。
於是黎唯哲仍旧有条不紊,用一种其实相较於平时的他来说已经很是友好,但之於此时此刻的黎晏心来说,却是显得异常危险,y狠可怕,简直犹如恶魔那般的低沈嗓音,缓缓道来著:
“当然我不是神,他到底是怎麽死的,就算我再聪明,也还原不出具体情景来。不过我想,虽然不至於和《泰坦尼克号》里的情节一模一样,但凭您这麽多年来都对我那早逝的父亲念念不忘,甚至疯狂可怕到用儿子来作为幻想对象──这两点来看,我猜,大概他也是像电影里的jcak为救rose而丧生一样,是在哪一次因为你的缘故,而不幸死去的吧。”
“哦对了,他的名字里应该是有一个哲字吧?呵呵,所以你才给我取名为‘唯’哲,才把自己创造的品牌取名为“wz”(唯哲的首字母缩写),当然还有‘wz’的那个打火机标志,我猜那东西,应该也是他当年很喜欢用的吧。嗯……或者,甚至它还承载著你们之间一些非常重要的美好回忆,类似於……定情信物,那一类的东西?”
“你以为我不知道,以为我看不出来,其实你设计的那些衣服,看似都是为我这个儿子专门设计的,但其实,应该都是为了我那可怜早逝来不及穿的父亲,而设计的吧。”
“我猜是在你们当初热恋的时候,大概你曾跟他说过,自己日後的梦想是想要做一名服装设计师,然後他开玩笑说,他要把你设计的衣服全都试穿个遍,嗯……大概应该是这样子没错,对吗?”
“呵,可是谁能想到天意弄人,他竟然没有来得及呢。”
“所以你像发了疯一样地设计衣服,而且从来都只有男装没有女装,应该都是在为了弥补,这一份痛苦和遗憾吧。”
“後来我出生长大,你发觉我长得越来越像曾经的恋人。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很多时候你看著我的眼神,哪里像是一个母亲在看儿子呢,那样的恍然爱慕,分明就是一个女人,在看著自己深爱的男人啊。”
“当然我知道你不会对我做什麽。母子畸恋什麽的,呵,那未免也太过离奇了。最重要的是我很清楚,你这一生爱过的男人,除了外公以外,就只有他,一个人罢了。”
黎唯哲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後深深往里吸进一口气。虽然现在表面上看起来的情况是,他无论是在事实还是在气势上,都已经彻底完胜了黎晏心。但这其实是一场,压g儿就分不出输赢胜败的无形战役──因为无论谁输谁赢,孰胜孰败,都只不过是一种,对彼此的伤害而已。
而接下来黎唯哲的语气,说不清辨不明,究竟是一种对黎晏心的讽刺讥笑,还是一种,对自己的苦笑自嘲:
“是的我很清楚,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哪怕我是你亲生亲养的儿子,是你跟你所深爱的男人,所生的儿子。”
“小时候我有想过,也许是因为我的出生与他的死有关?”
“哎,好吧,你别紧张,不用紧张。我不知道,我只是瞎猜的。”
“……但现在听你的呼吸,我想事实,大概也离此不远吧。”
“你只是把我当成那个人的影子。他说想要试穿由你设计的所有衣服,所以後来他来不及穿的衣服你全部都逼著我穿;他大概也很喜欢名车豪车,所以後来他来不及开的车子,你就像是疯了一样地全部都买来送我,然後非逼著我开;并且因为他的x格和林烟很像,所以尽管你非常不满同x恋爱,但是因为比起我来说,林烟却更加让你清晰地看到了他的影子的缘故,所以你暂时没有采取行动,而只是选择了观察和忍耐。”
黎唯哲一字一句说得温和无害,但於黎晏心听来,却像是一把把尖锐凌厉,泛著寒光的刀片,狠狠,刻凿在她的心间。
良久,黎唯哲发出一阵若有若无的叹息:
“你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我。原因很简单,因为你不想。”
“你无所谓我到底怎麽样,怎麽想,喜欢什麽,讨厌什麽。你唯一的目标只是想把我培养成一个,同父亲一模一样的男人。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就如同他的复制品一样。”
“可是我不是。无论怎麽样我也不可能天生就是他,更不可能後天,被培养成为他。”
“尽管我是他的儿子,但我一点也不喜欢他所喜欢的,那些,所谓疯狂激烈的东西。”
说到这里忽然黎唯哲微微笑了,看向庄景玉的眼神显得愈发温柔欲滴,如同在暗灰色的天空中悠悠飘荡著的,那一朵朵,蓄满水汽的绵云:
“其实我是一个喜欢安静的人,你相信吗?你知道吗?”
“你真的,有试图去观察,和了解过我吗?”
“我最喜欢的音乐,最喜欢的电影,最喜欢的作家,最喜欢的书籍,最喜欢的食物,乃至我最喜欢的人……这些, 一切的一切,你真的,都有试图去观察,和了解过吗?”
“你以为我为什麽会在十八岁,这个明明已经过了中学阶段的年龄,忽然心血来潮,想要去读一次高中呢?你该知道,我以前明明非常瞧不起学校──当然现在也是,觉得它们教授的东西都太简单,太敷衍,也太机械,太不符合我的审美标准的。”
“……那是因为我真的,太无聊了。”
“已经出生在这样的豪门家庭里,然後又还偏偏很不幸地,拥有了这样一颗聪明至极的脑袋──呵呵,不是我自恋,事实上我真的觉得,这其实是一种不幸──因为当一切都来得太轻而易举,当你发现,原来自己g本不需要付出多少努力,就可以轻易获得旁人或许拼搏了整整一辈子,也永远达不到的巨大成就时,你其实已经不会感到骄傲和快乐,而只会,觉得无聊透顶了。”
“是的,在遇见庄景玉之前,我的整段人生都显得相当无聊无趣。没有动力,没有目标,也许是有那麽一两个怀有兴趣,甚至想要为之努力一下的东西,但是它们偏偏,却又实现得太过容易了。
“把那段日子说成是浑浑噩噩,行尸走r都不过分。我什麽都尝试著去学一点,然後几乎是绝望地发现,g本不需要花费我多少工夫,便居然什麽都,手到擒来了。”
“那麽简单,那麽没有挑战。”
“所以我决定去学校。我唯一剩下的选择就只有去学校,毕竟我想,我还从来没有过尝试集体生活的经历。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最开始,我还算是感到了些许跃跃欲试的兴奋激动的。因为那时候我还满怀希望……呵呵,其实也是满怀天真地想著,也许在那里,我会找到点儿什麽新鲜乐趣;找到点儿,有难度,有挑战价值,和有奋斗意义的东西……然後,找到一个能让自己真正喜欢,并且为之付出感情和真心的人──也说不定。”
“不过当然了,最後,那种毫无美感的地方和那一群毫无美感的师生,没有给我带来任何希望。因此在彻底的绝望之後,我开始在那里放肆张狂,极尽荒唐。”
黎唯哲说到这里忽然停下来,空气里安静了,大概有两三秒锺的样子。
“……其实,我原本,天生并不是一个同x恋的。”
然後他这样说。
“甚至我以前g本连想都没有想到过这种可能x──我以後喜欢的,竟然会是男人。”
“在偶尔某些太绝望的时候,我甚至会这样悲观地安慰自己:算了,算了吧。你的人生,大概就只有永远无聊下去了。以後的生活不用想也能猜得出来,无非就是g据长辈们的建议,随意娶一个所谓门当户对的女人,生几个孩子,然後继承家业,在各种各样名流宴会里穿梭游荡,你来我往。脸上挂著最虚伪的微笑,心里骂著最恶毒的狠话,手中,沾满最肮脏的勾当。”
“很多人不都是这样过完一生的吗?最典型的例子不就是那个,前不久因为扳倒了自己的亲生父亲,而成功晋级为圈里人的,萧岚吗。”
接著黎唯哲仿佛叹息那般,苦涩而悠长地,缓缓笑了起来。
“是的,本来我是不排斥女人,也打算和女人结婚;甚至最开始在脑子里所勾勒想象出来的,以後我或许会喜欢的对象类型,原本,也只是一个女人的形象的。”
“我很清楚我绝对不是天生的同x恋。然而在高中,我却偏偏,开始玩起了男人。”
“因为我真的,实在是,太无聊了。”
不知道今夜已是第几次重复这一句话,黎唯哲的神情,露出些许悠远空茫。
“所以不如干脆什麽都去尝试一下,什麽都去玩一下好了。反正我看那儿的所有人,好像,也都差不多和我一样无聊的样子。那麽,彼此取乐彼此利用一下,又有什麽关系呢?……当然了,最开始,我还不能完全适应这种x取向的急遽转变,所以你看到,那时候我所找的玩乐对象,无一例外,全部都是清一色的美少年。毕竟他们身上或多或少,好歹还带了几分女x气质,不至於让我觉得恶心反感。不过要我上他们,那是不可能的。那时候,这种事,无论怎麽样,我都还是做不下去的。”
“……然後,後来,如你所知的那样,林烟,出现了。”
第四十章(下)
或许是因为,在黎唯哲过去的生命当中,林烟的角色毕竟不同於那些,虚伪麻木,自私冷酷,无论长了一张什麽样的脸,但於黎唯哲看来,却都同样只是一张没有五官,写满空白的脸的普通人的缘故,因此在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黎唯哲几乎是情不自禁毫无自觉地,微微往里,收敛了敛眉骨。他的眼角轻动,眸光一闪,一场本该畅通无阻,痛快淋漓的倾吐控诉,到底不大自然地微妙一顿,暧昧地,停在了此处。
“……我承认林烟和我之前遇到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他很有魅力。”
“甚至至今我也没能再遇到过,比他更有魅力的人。”
“是的……我承认,他差一点,就迷住了我。”
“但那毕竟是差一点。并且我很知道,就算我後来遇不上庄景玉,他林烟也做不到,比‘差一点’,更多,更远,更深──的地步去。”
“尽管我的人生很无聊,而我能看得出来,他的生活也很寂寞。可是并不是两个同样孤独的人就这麽简简单单相加靠拢在一起,便不会再孤单,再难捱了。”
“在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有唯一适合自己的那一个人,每一颗心都有唯一匹配自己的那一颗心。所以没有哪一个人可以只靠一己之力独自修成完满。人需要的,是相对的完满。”
“呵呵,这种感觉,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懂。否则也不会二十多年了,一路放弃掉那麽那麽多成功优秀而又深深爱慕著你的好男人,而宁愿就这麽,哪怕孤单寂寞,也要坚持一个人,过完余生。”
“因为这种感觉是不能复制,也没有人,可以假冒代替得了的。我们的心脏太敏感了,人潮中你想要找的那一个人,究竟是不是现在正站在你眼前的这一个人,如果你不幸犹豫迷惑了, 那麽它一定会用最剧烈疼痛的排斥感,来提醒你的。”
“所以,也许我会一时被林烟的独特气质所引诱,但是我最终,是注定了,不可能同他走到一起去的。毕竟那只是一种来自外界的吸引力,人类因为出於本能的新鲜和好奇,或许会被它一时蒙蔽住双眼和本x。但是当时间久了,最初吸引住你的那种东西并不能够在你的身体里找到与之契合的匹配物时,渐渐地,一直得不到营养和补给的它,也就枯萎凋零了,连带著由它所引起的新鲜与好奇,也就跟著,消失死去了。”
“可是,庄景玉,他不一样。”
黎唯哲讲了很长很长一段话,到这里终於再也按捺不住,弯腰低头,吻了吻庄景玉安然如一的脸颊。到今天他才发现,原来庄景玉的睡姿也和他这个人一样,安静,天真,可爱,乖巧,并且……干净。那股从他发尖幽幽飘出的清香,令黎唯哲难以抑制地悠然心痒,情不自禁地,怦然心动。
在此之前,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内心原来也可以涌出这麽这麽多,无处安放的柔情。
简直不知道要怎麽办才好。仿佛苦苦寻觅良久无果,在绝望太久以後,忽然毫无预兆地得到了珍宝──这样的目瞪口呆,手足无措。
当然要珍惜却又不清楚究竟应该如何珍惜,肯定要宠爱却又不懂得究竟应该如何宠爱,只恨不得将这世上一切一切的美好都赠与他,让自己身上全部全部的爱意融化了他──这样的深重浓烈,慌乱笨拙。
为什麽。为什麽庄景玉这个傻男人,竟有本事能让黎唯哲,做到这种程度呢。
“或许在世界上绝大部分人看来,林烟不知道要比庄景玉特别多少多少倍。可是在我眼中,只有庄景玉,才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林烟只是从外到内地吸引了我,尽管他努力试图迷住我,但是事实证明,这种进攻方式,对於人心,是永远行不通的。”
“然而庄景玉却是由内而外地撕裂了我。就像触电一样。毫无疑问他体内的某种东西和我体内的某种东西完完全全,一毫不差地契合了。或者就可以说是,其实我们俩的灵魂,在本质的最深处,是一模一样的。他能从我的体内得到补给,而我也能从他的体内获取营养。我们彼此都能感到一种,被填补和充实的拯救。”
“是的,尽管我可以为林烟列出许许多多优点,比起庄景玉,多出成千上万倍的优点──但是,在他的身上,之於我而言,始终缺少了一种,决定x的什麽。”
“不过那也不怪他。毕竟那种东西除了庄景玉和我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谁都没有。”
黎唯哲说著缓缓站起身来,接了一杯水走到巨大的落地窗边。俯瞰整座城市,恢弘壮阔的霓虹灯景,其实说来讽刺,其j细复杂程度,竟还远远比不过人类一颗,脆弱微小,百转千回的心。
大概,所谓千般易学,一窍难通,说的,就是这麽一个道理吧。
黎唯哲仰头喝了一口水,扬眉笑了:
“後来我想通了,曾经我之所以过得那麽无聊,那麽痛苦,甚至於那麽绝望,不仅是因为我的人生缺少了什麽,而恰恰是因为我太明白,我自己,到底缺少了什麽。缺的那部分总是如饥似渴,只有他能填补。”
“这世上只有庄景玉,能够填补。”
“只要和他在一起我就无比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缺少的那部分被实实在在地充盈了起来。而充盈之後我才真正意识到,在以前漫长的岁月中,我究竟是有多麽饥饿,和干渴。”
“我再也不能重回到那样的世界。那样,无聊到,足以令人发疯发狂的世界。”
黎唯哲抬起一g手指轻轻弹了弹水杯,微弱清脆的玻璃回响,仿佛荡过了一大片广袤的陆地和浩瀚的海洋,遥遥传到了电话另一头,黎晏心的耳旁。
“如果说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能够让我感觉到,他是为我而存在,而我也是为了他而存在的,那麽这个人,就是他了。”
“就是,庄景玉了。”
“迄今为止我的人生都相当无聊,只有庄景玉能够让我感觉到,原来自己,还是活著的。”
说完这句话後黎唯哲总算彻底停了下来,再也没有主动开口。沈默如同一条暗潮汹涌的河流,安静却也激烈地,冲击著电话两端,彼此的耳膜。
良久,在失声多时以後,黎晏心终於轻叹一句:“真难得。我从来,没有听你讲过这麽多话。”
声音慈祥温和,语气犹带笑意。
黎唯哲再次喝了口水,同样低低笑著:“是啊,我也觉得很纳闷,”顿了顿,“第一次,我觉得我和你……呵,和您之间的距离,没有那麽远。”
黎晏心想了想,最後,仿佛艰难下定决心那般,悠悠闭起眼睛,补充了一句:“因为这一次,我们之间没有隔著你的父亲。我没有,再把你当成是,他的影子。”
黎唯哲不置可否地耸耸肩,笑起来:“不得不说,这种感觉很奇怪,但好像……也还不坏。”
如果此刻他们能够看见彼此的脸,那麽就会发现,此时沈淀在两人眼角眉梢里的那一抹浅淡笑容,竟然可以完美无缺地交织契合在一起,丝毫不差地重叠覆盖。
1...3233343536...56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