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散雨齐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另一个甘木
几年后,我已经失去了唐霁的消息,夜里转机,走进24小时营业的肯德基,忽然想起那片汉堡里的菠萝,可惜,肯德基早已经下架了那一款口味,他只是很短暂的出现,又悄无声息的消失,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和我一样喜欢那片菠萝的滋味呢。
牵挂
五一假期一过,午休的时间更长了,天气也越来越热,唐霁中午有时也会去打篮球,我站在和球场隔着一条路的乒乓球桌边,远远的看着他打篮球,乒乓球桌都被来不及进教学楼的人占来写作业了,到处都是学业压力的气息。我和唐霁还是常常短信聊天,有时候打一个简短的电话,对对答案,有一天,唐霁忽然剪了很短的头发来学校,发短信问我:“怎么样,是不是头发这么短的人里最帅的。”
那天的天又蓝又亮,我抬头看看他,又看看窗外,心潮起起落落,过了一会儿,我回给他:“在所以人里,你也是最帅的。”
唐霁几乎立刻就发回信息:“够意思,你也是。”
我也是最帅的吗还是,他也觉得我好看呢,这个念头实在滑稽,我知道我是什么样子,宽大的校服,肥胖的直筒校裤,炸毛的头顶,单调的低马尾,尤其最近刷题的任务太重,每当遇到不会做的题,我都忍不住拔刘海,为了不变成秃子,我用一根细细的黑发箍把刘海儿撩了起来,露出了我的大脑门,自从我没了刘海,毛兔天天用嫌弃的语气念叨我,想到这儿,我又给唐霁发了信息:“你也是削发明志吗,像我掀起头帘一样”唐霁回信息:“并不是,太热了,我去理发,大哥安错卡尺了,一推子过来,我只能这样了。原来你戴那个发卡是为了自勉啊,我还以为你是为了睡懒觉。”
课间操的时候,我跟毛兔说:“唐霁真好看啊,头发被理坏了都能这么好看。”
毛兔不想搭理我,甩着袖子没说话。
填分科志愿的那天,我和毛兔一起去计算机教室,我提交了文科,她提交了理科,毛兔说:“纪云,有时候我真想不通你,你这么敏感,爱哭,又文艺,但是你居然能不顾形象戴着这个发卡在唐霁面前晃来晃去,还对报文科一点不动摇,你难道其实暗藏一颗理智的心吗”或许,我真的是一个理智的人吧。
那个学期很快就在紧张的学习中结束了,我被分去了2班,毛兔留在1班,出乎我意料的,唐霁去了7班,7班是理科实验班里最弱的班。放榜的那天,我左看右看也找不到唐霁,离开人群给他打了电话。唐霁没有来,他主动要求去7班,他说在1班过的太压抑了。
我问唐霁:“你心里一直很难受,心态一直不好对不对,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呢”
唐霁说:“你不是也一直很紧张吗,刷那么多题,而且,我和你说了,又能怎么样呢”
对啊,和我说了又能怎么样呢,这些事终究是自己的事,而我也并不是唐霁的“自己人”。我为此小小的失落了一下,又很快制止了自己,我怎么能在这种时候,还为这样的小心思感到难受呢,我为自己感到羞愧,我到底不是一个好朋友。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鼻子酸酸的,不知道是为自己,还是为唐霁。
“那没事我挂了对了,你肯定在2班吧,你那么努力,就是为了想去2班吧。”
我嗯了一声,带着点哭腔,唐霁说:“所以我在几班对你也无所谓了,反正我们都不是在一个班。”
我们只放了一个月的暑假,毛兔出国玩去了,唐霁去了厦门,我待在家里上补习班,每天上午数学,下午地理,晚上写作业,每天最开心的就是收到唐霁的短信了。唐霁出去玩的那几天很频繁的给我发短信,数学课上,我总把左手放在抽屉里,等着手机震动,我很快熟练了用左手打字回信息。唐霁说过,等他回来,我补习班也结课了,我们就可以一起去自习赶作业了,我便天天盼着他回来,每天摘抄他发给我的信息,写成纸条,塞进小肥狗里。
他也会冷不丁的打电话给我,有一天晚上,我正在写作业,唐霁打来电话:“你在干嘛,我现在在鼓浪屿,你听,海的声音。”还有一次是中午,我在补习学校旁边的小饭馆吃米线,唐霁又打来电话:“我在厦大的食堂,他们说这边的沙茶面很好吃非要来,我们在这儿借饭卡,太尴尬了,等你以后在这儿上学了,我就可以刷你的饭卡了,你在干嘛”
“我在吃蛋饺米线,唉,下午还有地理课。”
“那你赶快好好吃吧,我也没事,就想给你打个电话。”
听到这句话,我忽然慌张了起来,再看眼前的米线,都觉得变烫了。
唐霁每天都往qq空间的相册里传照片,有一天看的一张他朋友拍的照片,他坐在海滩边,周围的人都在穿鞋,他光脚踩着鞋面,拿着手机发信息。我看了看右下角的时间,赶紧拿出手机找他发给我的信息比对。我是那个他踩过水后迫不及待想要发信息的人吗
天呐!我是。
我把那张照片用qq发给毛兔,告诉她,唐霁是在给我发短信呢。
第二天起床,收到毛兔给我回复的信息:能想象到你花痴的样子。
我也逐渐习惯了每天学习的日子,万事开头难,这话果真是不错的,回想起初中的时候,凭借小聪明就可以拔尖的快乐时光,我慢慢的也不再感到遗憾,反而为自己的侥幸感到羞惭。
唐霁离开厦门的前一天,我的暑假班终于结课了,我关了闹钟,夜里看电影到很晚,打算第二天美美的睡个懒觉,却不想没睡下多久,就接到了唐霁的电话。
唐霁听到我迷迷糊糊的声音,抱歉的说:“我看你qq还在线,就想给你打个电话,我在去武夷山的火车上。”
听到他的声音,我也不困了,谎称我是看电影看得睡着了。
“什么电影这么无聊,都把你看睡着了”
听到唐霁又起了话头,我放心了,我喝了几口水,骗他是《呼喊与细语》,那的确是我看睡着过的一部电影。唐霁说,火车现在走在山里,窗外空气湿润,他忽然想到了青翠欲滴,第一次觉得这个形容是那么贴切。我想象着南方湿气重重下的繁茂的枝叶,和火车车窗形成的浪漫画框。
唐霁说:“可惜这里很安静,我唯一能分享给你的就是声音,可是这里没有声音。”
我和唐霁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唐霁正说着话,忽然大声“哎”了一声,他的手机被抢走了,听到那边杨洋和另外几个男生跟他起哄的声音,唐霁和他们抢手机,我小心翼翼的听着,忽然传来了语音提示:“您的通话已被保留。”随后传来了一阵等待音乐,就是很普通的钢琴曲,我却也舍不得挂断,等了一会儿,电话断了,我遗憾的拿起手机,还是半夜。
这会儿,毛兔正是晚上,我爬起来,给她打qq语音。
毛兔没接到,过了一会儿才给我拨回来,她在英国,刚吃完饭,她那边信号好差,声音断断续续的。毛兔抱怨:“还是社会主义好,起码wifi信号流畅。”毛兔问我,怎么这么晚还不睡,我于是告诉她,刚刚和唐霁打电话的事,她知道我和唐霁最近频繁联系,我已经很多次跟她犯花痴了。我告诉毛兔,我觉得好开心,好激动,又有点紧张,今天是睡不着了。
毛兔说,唐霁一定喜欢我,只是或许他自己还没意识到,在远方会想起的人,看到风景想分享的人,一定是心里牵挂的人。“你现在一定甜蜜的冒泡泡吧,好好享受这最好的一段时间吧,傻妞。”
为什么现在是最好的最好的时间不是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吗,我不明白。
白纸
我的暑假补习班一共12天,中间休一天,我每天早上起床坐公交车去上课,中午没课的三个小时在食堂写作业,或者趴着睡一会儿,等下了课,再回到家,就刚好吃晚饭了,因为都要坐公交车,我就从学校旁边的出租屋搬回家住了,眼看着补习就要结束,如果要和唐霁一起去自习,还是要搬回出租屋比较便,可是我爸妈却一直不提搬回去的事,我该怎么想个顺理成章的理由呢。每天吃午饭的时候,我都会想这个问题,这个问题令我烦恼又开心,唐霁终于要回来了。
地理课已经从地球运动、世界地理讲到了中国地理,我也在这个暑假熟练了在经纬线里盲画世界地图和中国地图,每次老师讲到一个区位,我在纸上挥笔画经纬线准备记笔记的时候,都是我觉得心里最爽快的时候,这种对学习技能得心应手的感觉,真的太令人开心了。
刚开始努力的时候总是最难的,后来就会慢慢觉得,越努力,越轻松,回想我上学的那些年,学的轻松的时候,也是我最会偷懒的时候,或许是因为情况乐观了,心态放松了,脑筋也变得更灵活了吧,等最后几天学到中国地理的时候,因为要不停的画地图,实在太麻烦,我就用硬卡纸剪了几张大小不同的中国地图,每次要记不同的笔记,就立刻选合适的大小描边,又用餐巾纸描了相应的省界线和河流线,纸巾半透明,需要的时候也可以蒙上去看画的对不对,还可以用来方便解题,越用越顺手。当然,这些小玩意在今天就完全不需要了,在校门口的书店里能找到各种各样的教辅资料,可是在当时,可是大大方便了我。
有一天,我正用画了河流分布的餐巾纸蒙在矿藏分布图上背笔记,忽然听见有人低头对我说:“哇!好聪明。”
我得意的抬起头,是个穿格子衬衫的男生,他应该和我不是同校,但我们刚好数学课和地理课都分在同一个班,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但我记得他。
有一回地理课还没上课的时候,我正在画图,也是他背着单肩书包从我旁边过,看了一眼我画的图说:“同学,你这图经线画不平,纬线又画的这么偏,还要强行穿定位点,这样画出来肯定不好看。”
我抬头看是谁,大热天,大家都单穿一件短袖,他短袖外面还套着一件短袖格子衬衫,虽然长了一张白净的脸,但这打扮,还是透露出一些轻狂气质,我默默地看着他,心里想着关你屁事,画图可是我每天所有的学习任务里最爽的事,被指指点点,虽然他说的是对的,我还是很不爽。
他看我没接话,指指我旁边的空位子:“同学,让我过一下呗”
环视一圈,除了第一排,的确是没空位置了,我只好站起来让他进去。还好他识趣,安安静静听了课,没再对我画的丑图指指点点。
谁想到,那件事之后,他居然还好意思来跟我说话,我看了他一眼,礼貌的冲他笑了笑,就继续低头背图。
格子衬衫男还不走,他跟我说:“哎同学,你有纸吗,能给我一张纸吗”
我从文件袋里抽出一张白纸递给他,他接过去看了看,就走了,也不说声谢谢,我懒得搭理他,继续低头背图,没想到我还没记下一个矿名,他又回来了。
“那个,不好意思同学,我的意思是,我是想要一张纸巾,谢谢啊。”
说着,他把白纸放在我眼前,我抬头看了看他,没想到他也看着我,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好吧,于是我又拿出抽纸来,他抽了几张,嘿嘿一笑,对我了声谢谢就转身走了。
我继续背图,过了一会儿,他又回来了,坐在我对面,也拿出书和纸笔来,我诧异地抬头看了看他,他冲我笑了笑,食堂的桌子宽宽大大,我也管不着他,于是就各学各的。
直到收东西去教室的时候,我拿起那张白纸,塞回文件袋,忽然想到,他刚才是要去厕所,那一开始拿了这张白纸走了,难道是打算,将就着用吗天呐,真是一个重口味的笑话,真想立刻讲给毛兔。想到这儿,我也不想收起这张白纸了,于是顺手把白纸放在了用过的几张草稿纸上面。等我收好东西,格子衬衫男跟我说:“一起去教室吧”
怎么会有这么不嫌尴尬的人啊我拿起那几张草稿纸,朝垃圾桶走,他看了一眼我手里的纸说:“哎,这不是没用过的吗,你好浪费啊,你不用给我吧。”
我于是抬起手递给他,他抽走了那张白纸,我忽然觉得好笑,一张白纸而已,我居然因为他的荒唐马虎,就觉得用不下去这张纸了,我也真是脑补过头了,想到这儿,我笑了一笑,想到喻清越啰啰嗦嗦的性格,又赶紧转头收起笑,但还是没躲过格子男的眼睛,果然,格子男问我:“你笑什么”
“没什么。”说完,我走到垃圾桶边把用过的几张草稿纸扔了,和衬衫男一起往教室走,他问我:“你是哪个学校的你是个学霸吧,实验的”
“不是,我是八中的,而且我也不是学霸,图画的那么差。”
“哦哦,我是铁路中学的,你别介意,我是美术生,专业病。”
这倒让我有点惊讶,我认识的美术生,很少有上大课补习班的,上小三科的就更少了。
到教室的时候,上一个班的人正陆陆续续往外走,我走进去占了个好位子,放下我的书包,没想到衬衫男也坐在我旁边,我问他,你要和我坐在一起吗
“不可以吗,我好不容易来这么早,还有这么好的位置。”衬衫男说着就坐下了。
衬衫男叫喻清越,我告诉他我叫纪云,那天下课后,我们又一起走到车站,喻清越问我:“能加你qq吗可不可以问你一些题,我在补习班没有认识的同学,你知道,我们美术生很少出来补小三科的。”
看着他很认真的样子,我告诉了他我的qq号码。
第二天数学课,喻清越居然早到给我留了位置,中午,他又问我吃什么,我说去吃米线,他也要去,“一起去吧!”他说:“我看你也没饭伴儿。”
就这样,一起吃了午饭,自然而然地又一起去自习,一起上了地理课,一起走到车站。从没想过我还能在补习班交到朋友,虽然第一次对话的时候,他有点讨厌,不过这种印象很快打消了,他长得白白净净,图画的也很规整,还积极好学,除了有时候感觉有点傲气,一点儿也不像我刻板印象里的美术生。
喻清越先上了车,我给毛兔发qq:今天认识了一个男生,可能是你喜欢的。
那段时间毛兔超迷暮光之城,虽然已经是我们初中时的老电影了,毛兔不知怎么,突发奇想翻了出来,又看了一遍,她超喜欢那个面白如雪的男主,喻清越也是那样毫无血色的白,也是骨骼分明的轮廓,也是宽宽双眼皮的大眼睛。我把喻清越的qq也发给毛兔,过了一会儿,毛兔回我信息:“幸好咱俩口味不一样。”
可乐
第二天上午,和我妈一起收拾了我的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中午吃过饭,爸爸就开车送我过去,他晚上还有事,还要很快回来,不过这正合我意。
我穿着我的麻布长裙子,准备出门,我妈却忽然开始吐槽我了,她不喜欢我的棉麻质地的衣服,虽然我只有几件,她也嫌不精神,平时穿在校服里她不管,今天终于逮着机会了,她催我换一件,我回到卧室,迅速把我的长裙塞进书包里,这件淡淡的亚麻色,我觉得最好看,显得我瘦又清淡,当时很喜欢杜甫的《佳人》:“摘花不插发,采柏动盈掬。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这件裙子我觉得最符合我理想中的气质,我就打算穿着它去和唐霁一起自习的。
我妈从衣柜里拿出来它买的黑白格子带衬衫领的裙子,她喜欢我穿这样的衣服,阿依莲,淑女屋,每一个青春期女孩都逃不过的妈妈的选择,妈妈看我不情愿,跟我说:“穿吧,你都不打算带走,今天穿着给我看看呗。”
好吧,我脱下我的t恤中裤,换上了这条裙子,我承认它不难看,但实在是太着痕迹了,我总觉得有点小气,当然,在我妈眼里,这就是她满意的小家碧玉的气质。
等我爸妈都走了,我一个人走到阳台打开窗户,楼下就是校训石,传来假瀑布哗啦哗啦的水声,每次早上要迟到的时候,我都幻想能从这个阳台直接飞身而下去教室,当然,是不可能的,我住在五楼,只能下楼绕一个大圈子,出小区,再进校门。
我给唐霁发短信:我已经在学校旁边啦~终于收拾完东西了,明天要一起去自习吗
唐霁秒回:我已经等了你一下午了。
看到唐霁的信息,我几乎要叫出来,但是真的呼气,又发现嗓子已经干的糊住了一样,像被点了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我从阳台走到卧室,又从卧室走回客厅,这时候,唐霁打来了电话。
我接起电话,喂了两声,才喂出声。
“你看到我给你发的短信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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