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宁殿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初可
孙家向来有思量,元皇后身子不好,便将还小的孙太后送进了宫中。在这宫中一待,便待到了元皇后过世,孙太后成了继后。
她册封为皇后的时候,才十五岁。
那也是她最好的年华,先帝虽大她许多,却十分疼宠她。而她既美丽,又知书达理。她在宫中长大,幼年时,先帝还曾亲自教导过她。她封后那一两年间,先帝甚至连最受宠的贵妃处都不再去。
元皇后没能生下皇子,孙家的宝都押在了她身上。
按照这个疼宠法,原本生下皇子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
但直到先帝过世,孙太后都未曾怀孕过。
最初,赵琮抱到她名下养着时。她虽不愿,却也知道,养好了对她有助力。更何况,安定郡王妃其实与她也是表姐妹,她的母亲,与安定郡王妃的母亲,是堂姐妹。
东京城的贵族圈子里,本就亲连着亲。
赵琮是她的表外甥,有着些微的血脉联系。她原本的确很喜爱赵琮,赵琮生得好,又乖巧,性子十分温顺。幼年的赵琮向她行礼时还站不稳,随着年岁的增长,赵琮行的礼越来越稳,也越来越标准。而赵琮也越长越优秀,文采斐然,太傅个个说他好。
最难能可贵的是,赵琮一直很尊重她,在她面前甚至只自称“我”。
孙太后本该为此自豪才是,但她的心却渐渐偏了。先帝去得太早,赵琮还太小,她还太年轻,她的心完完全全地偏向了自己。她从小就为父亲与姑母所用,早早入宫,又有何人问过她的想法?
没有。
她已经成了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她为何不能试着去成为真正的最尊贵的人?
心魔一旦存在,便难以驱赶。
她对赵琮的几分情,这六年间也早已散尽。
她甚至对孙家也无太多的感情,她的亲生父亲,亲手把她送进了这座活坟墓。但她为了控制赵琮,又不得不依靠娘家。原本计划得好好的,待孙筱毓十五及笄,她亲自赐婚,让孙筱毓当皇后,她也能继续捏着赵琮。即便生下皇子,那也有孙家血脉。
如今仅仅因为那样一件小事情,这些打算就已全作废。
更何况,昨日的大朝会上,辽国的使官竟问她赵琮何时亲政。西夏的使官更是直接言明,要留在京中,待到赵琮过完万寿并亲政,亲自向大宋皇帝行了礼后再离去。其他一些小国,居然还出声附和。
她有多难堪?她差点笑不出来,更是觉得台阶下的所有人都在笑她,笑她痴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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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就心气不顺,从朝会归来,听闻后苑发生的那些事,脸色便未晴过。
王姑姑到底是她的乳娘,打小便随她进宫来,比她母亲对她还要好,她即便怨王姑姑,也不忍心真的罚她。王姑姑自觉无颜面见她,正在房中自省。
青茗站在床边,轻声道:“娘娘,大娘子一早便在厅中候着。婢子瞧她眼睛红得很,也不说话,怕是哭了一夜。”
孙太后有些不耐地说:“大哥成日里宠着她,将她宠成了这般模样,怪谁?那可是魏郡王府的小郎君,尽管只是庶子,到底是魏郡王府的人!她也敢踹?这还是国公府嫡女应有的风范?我不求她贤良淑德,但她竟这般愚笨,该让她好好反省!”说到后头,孙太后也是怒上心头。
“娘娘别气,大娘子还小,好好教,总没事儿的。况且,性子娇才好呢,往后有人疼。”
“哼!”孙太后冷笑,“她这等性子,将来哪家的郎君受得住她?这个皇宫,她是进不来了!东京城就这么大,怕是人人都已知晓她将魏郡王气晕过去的事!你说她能耐不能耐?”
“娘娘……”青茗还要再说。
孙太后道:“罢了,伺候我起身。母亲今日要入宫,我有事要交代于她。”
“是。”青茗上前服侍她。
她坐在镜前,宫女为她梳妆时,突有小宫女急急走进来。
青茗不满道:“怎的这般毛躁?”
“娘娘!宝宁郡主进宫来了!”
“这般早?”原本闭着眼的孙太后,立刻睁开眼。
“据东华门处守门的小太监说,郡主进宫时,一脸不快,要哭的模样!”
孙太后再度皱眉,赵宗宁这个丫头并不好对付。
偏偏这时,又走进来一位宫女,更急地说:“娘娘,陛下与宝宁郡主正往咱们宝慈殿行来。郡主眼圈儿是红的,似是刚哭过一场!”
孙太后不由便伸手轻抚额头,可真疼。
作者有话要说:北宋时期,太后如果向皇帝上书,均是自称“妾”。平常自称,都是“老身”、“吾”、“我”。文中我用了“我”,因为文风没有走文言文路线,“老身”和“吾”有些拗口。
第10章孩子终究是长大了。
孙太后还未梳妆好,赵琮与赵宗宁已赶到宝慈殿。
孙筱毓胆颤心惊地坐在正厅中等太后,见赵琮兄妹俩乍然出现,她再不复昨日的跋扈,而是吓得立刻站起来,却又没有与赵琮行礼。
这一回,她不是故意的,她是真忘了。
赵琮自然不会在意,反倒笑着问了句:“表妹昨夜睡得还好?”
孙筱毓到底不如赵宗宁那般大方,也没有赵宗宁那般的资本,她这次被吓得着实不轻,她很怕被家中送到宋州去。此刻的她,再看赵琮的笑容,便觉得一点儿也不温润了。
赵宗宁是从来都瞧不上孙筱毓的,孙筱毓常常自称京中第一才女地带着许多小娘子办宴、写词,还要办什么词社,还真当自己是朝中词臣不成?偏偏他们孙家得势,当真有许多人捧着她。
但在赵宗宁这等身份的人眼中,那些都是笑话。赵宗宁也有相处得好的玩伴,她们没一个人瞧得上孙家。
赵宗宁瞟了她一眼,理都没理,藏在袖中的手指暗暗掐了自己的手心,眼泪说下来便下来。宝宁郡主一哭,一屋子的宫女全部吓得跪了下来,孙筱毓呆若木鸡,不知如何是好。
赵琮便叹道:“宝宁,你怎能在娘娘殿中这般!”
赵宗宁哭得越发悲切。
“宝宁!”赵琮眼看着便要训斥。
“谁敢吓我们宁娘!”孙太后从隔窗后头绕了出来,长裙曳地,她的身边簇拥着一群女官与宫女。赵宗宁一见她出来,便哭着朝她走去,伸出双手,委屈道:“娘娘!”
“哎哟!谁惹得我们宁娘哭成这样?”孙太后一脸心疼到底的模样,急急地搂住了赵宗宁,将她抱到怀中。
“娘娘”赵琮无奈。
“不许吓宁娘!”孙太后微瞪赵琮一眼,将赵宗宁扶到首座,她坐下,依然将赵宗宁搂在怀中,问道,“告诉娘娘,谁欺负你了?”
赵宗宁哭得说不出话来。
“琮儿,你来说,谁那么大胆,这般欺负我们宁娘!”孙太后抬头,灼灼地看向赵琮。
赵琮皱眉,没说话。
“跟我,琮儿还有什么话不能说?!”
“娘娘唉!宝宁真是被我给惯坏了。”
“你说便是!”孙太后轻柔地拍着赵宗宁的后背。
“这丫头,早早连个传话的人都没有,便急急地进了宫来,一点规矩都不知。娘娘您猜怎么着,她非说刘显对她不敬,她将刘显抽得皮开肉绽!先不说那刘显哪来的胆子对她一个郡主不敬,她才十三岁,哪家的小娘子似她这般?娘娘,我这是愁得不行!她还非要我为她做主,我说,这主我可做不了,她便跑来了您的宝慈殿。”赵琮说得满脸郁卒。
孙太后听到刘显被揍,手微微一顿,又继续拍着赵宗宁,并道:“宁娘是我瞧着长大的,最知礼,哪有你这般的兄长,竟这样说妹妹!”
“娘娘!刘显又有何错?被她抽成那般,爬都爬不起来。”
孙太后仔细瞧了赵琮一眼,见赵琮满脸的郁卒与着急并不似装出来的,她不禁也有些疑惑,却还是低头问道:“宁娘,你告诉娘娘,刘显如何对你不敬?娘娘帮你罚他。”
赵宗宁埋在她怀里只知哭,孙太后问了几回,她才抽噎着说:“哥哥让他给我送了些樱桃来,他背着我说这东西是南地进来的,稀罕得很,宫里都不够分,却还要送到我的郡主府!他这不是摆明了说我,说我不配吃那樱桃!”她说完,又是一阵大哭。
孙太后微微蹙眉,不说话。
赵宗宁在她怀中眨了眨眼睛,哭着继续说道:“娘娘,我不喜刘显,您快将他赶出宫去!”
“宝宁!”赵琮又是一声警告,“刘显伺候朕多年,你不可这般无礼。”
那声“朕”说得孙太后又是一怔,打赵琮登基以来,他还从未在她面前称过“朕”,无论何时。
赵琮上前:“娘娘别惯着她,我把她带回福宁殿好好教导。”
他又说成了“我”,孙太后的眉间一松,她搂抱着赵宗宁,说道:“这事儿定然是刘显不好,宁娘不会说谎话,刘显竟敢当宝宁郡主的面说那话?一定要罚!”
赵宗宁点头:“娘娘将他赶出去!赶他去淮南服盐役!”
“傻孩子,这服役哪能说服便服?得按律例条文来才是,都是祖宗定下的规矩。”
“那娘娘竟是要放过那刘显不成?!”赵宗宁抬头看她,一张俏脸都哭花了。
孙太后又是一阵心疼,亲自拿帕子给她擦眼泪,柔声道:“宁娘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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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娘娘自会帮你出这口气,谁都不能欺负我们宁娘青茗。”
“娘娘。”青茗行礼。
“这刘显太不知规矩!你这便去福宁殿,传我的口谕,除了刘显的五品‘都都知’。”
赵琮没想到孙太后竟也舍得,这官位说撸便撸,大太监说折便折。
赵宗宁不愿:“娘娘”
“宁娘,刘显好歹照顾琮儿一场,真要将他赶出去,恐令人心寒呢。”孙太后温柔,声音却坚决。
赵宗宁知道,也就这样了。不过能把刘显给踩下去已是很不错,她原以为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再罚刘显一顿板子罢了。刘显没了那个他唯一可瑟的官位,从此之后连最末等的小黄门都不如,看他还怎么通风报信!她见好就,哭着又钻进了孙太后的怀中。
孙太后好一阵哄,才将赵宗宁哄好。
赵琮也见好就,满脸羞愧地说:“娘娘,我这就将宝宁带走,宝宁实在任性!”
“唉,我们宁娘才小呢,很是不必如此。”
赵琮不忘补刀:“都是家中妹妹,我也是盼着她们好才这般。便是孙表妹,娘娘又何必”
孙太后面容一敛:“大娘子犯了错,便要承担这些。她又不比宁娘身份尊贵,琮儿不必为她求情。”
“娘娘”
“昨日之事,我已全部知晓,均是大娘子与王姑姑的错。琮儿不必担忧,万事都有我。魏郡王那处,我定会有交代。”
赵琮欣喜:“那便再好不过了!我可是愁了一夜!就怕王叔误会大娘子。”
孙太后笑了笑,未再说话。
赵琮兄妹俩再说了一番话,便告辞离去。
只是离去前,赵宗宁对孙筱毓道:“大娘子,得空了我命人给你送帖子,你来我府中玩。”
孙筱毓已如惊弓之鸟,竟然连她的话也不敢回。
孙太后替她回道:“宁娘一片好心,只怕大娘子无福消受。”
“啊?”
“大娘子不日便会去宋州。”
赵宗宁面露诧然,随后有些难过地上前拉住孙筱毓的手:“大娘子,我会去宋州瞧你的,你放心。我也会告诉世晴与叔安,我们一起去看你。”
说完这些,她与赵琮一起离开了宝慈殿。
做戏便要做全套,跨门槛出去时,赵宗宁的身子还歪了一歪,似乎刚刚一番痛哭用尽了全力,多亏她的女官扶住了她。
将他们送至殿门的大宫女暗想,大娘子何时能到达宝宁郡主这等境界。
宝慈殿正厅内,孙太后疲惫地靠在引枕上。
孙筱毓哭着跪在她脚边。
她平静道:“本还有转圜之地,可你也听见了,不消半日,赵世晴、赵叔安等人便都会知晓你要去宋州的事。她们知道了,整个宗室便都知道了。你不去,也得去。”
“姑母我不做皇后还不行吗?我不要离开家,我不要去宋州!”
孙太后低头看她:“瞧见刚刚的赵宗宁没?”
“姑母?”孙筱毓诧异地抬头看她。
“何时你哪怕能学到她的一分,我便派人去宋州接你回来。你若真成那般,再多人反对,我也会让你当皇后。”
“……”孙筱毓依然不解。
孙太后摇头:“可惜,难啊。”
“姑母,她是郡主,我又不是……”
“下去吧。”孙太后十分累,她挥了挥手,不愿再说。安定郡王府也不知怎么生的,一个赵宗宁聪明至此,唱作俱佳,度还把握得极好。一个赵琮运道好成这般,明明就是个病秧子,却熬过了那么多皇子,安然活到现在。
赵琮那声突然出现的“朕”,成了此刻她心间的一根刺。
孩子终究是长大了。
赵宗宁达到目的,心情极好,也不多待。与赵琮告别后,她便往东华门而去,出宫回府。赵琮派了染陶送她,他们一行人离开宝慈殿,从宣佑门拐弯出来,赵宗宁正要与染陶说萧棠的事。
却不防前方走来两列宫女。
为首的林姑姑见到赵宗宁,赶紧走来行礼:“婢子见过宝宁郡主,郡主万福。”她身后的宫女跟着行礼,齐声道:“郡主万福。”
“都起身吧。”赵宗宁原本并不在意,正要继续前行。林姑姑她们也早已让开了路,经过那群宫女时,赵宗宁闻到一阵香气。那明显就是大户人家用的香,小宫女决计用不了。她又往那宫女群中瞄了一眼,恰好其中也有一个宫女抬头看来,察觉到对视之后,那宫女吓得立刻又低下了头。
赵宗宁却笑了笑,抬脚离去。
远离她们后,赵宗宁直接问染陶:“染陶姐姐,那些是进宫选秀的宫女吧?”
“郡主好眼力。”
“我方才依稀瞄了眼,有几位我是认识的。”
进宫当秀女的,无疑均是些大家闺秀,赵宗宁不爱与这些闺阁小娘子一处玩,她们都太静了。但身在东京城中,总要出去参加些许大宴小宴,也总有几个眼熟的。
快到东华门时,赵宗宁说道:“染陶姐姐,其中有一位算是我最熟悉的。”
“哦?是哪位?”
“中书侍郎钱商家的二娘子,钱月默。”
“郡主?”染陶抬头看她。
赵宗宁笑着小声说:“告诉哥哥,这位小娘子,很好,处处好。哥哥会明白的。”
染陶还要再问,赵宗宁已经笑带着一群女官、丫鬟与太监走出东华门。她的车驾在外等候,她一出去,便有人扶她上了她的四驾八宝璎珞顶盖马车。
马蹄声与马车四角悬挂的铃铛响声渐渐远去。
染陶却皱眉,郡主那话,是何意思?
第11章这般说来,赵十一还挺像一颗福星。
刘显得知他的都都知被撸了之后,差点没直接翻眼晕过去。他本就被赵宗宁抽得皮开肉绽,疼得动弹不得,此刻身子变得更僵。
青茗公事公办:“太后口谕如此,刘大官便自求多福罢。”她转身要走。
“青茗姑姑!”刘显赶紧叫住她,“您给小的指条路!”
“你办错了事儿,理当受罚。”
刘显脸上也被鞭尾扫了好几下,脸也花了,他慌道:“小的甘愿受罚!只求姑姑给条路,小的定当为太后娘娘赴汤蹈火呀姑姑!”
“那就看你之后的表现了。”青茗不咸不淡地说完,直接出门离去。
刘显一个没忍住,痛哭出声。进宫当太监的,有几个不是可怜人?多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才愿意把儿子卖进宫来。太监堆里,一个比一个惨,刘显不巧,还真是那特别惨的。
他是被自己给卖进来的。
他家就在开封城外,家中原也有些许薄产。父亲是个秀才,他早年也读过书,还读得很不错,未来说不定也能考个举人当当。
只可惜他娘死得早,他爹娶了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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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后娘自然看他不痛快,偏偏他亲爹死得也早。这可好了,他后娘趁他去镇上买纸笔时,卷了家中所有财产,带上她的儿女们,二话不说,直接跑了。等刘显回到家中,原本还抱希望于宅子与田地还在。隔日他才知晓,他那继母连这些都直接卖了。
他无法,正好碰到宫中选太监,一咬牙,净身进宫做了太监。并发誓,他这辈子定要混出名堂来。
可宫中哪有好混的?赵琮一个皇帝也不过如此。
刘显渐渐也就变得胆小如鼠起来,他最在意的便是他的都都知,此刻倒好,一撸到底。他也不知,他何处得罪了宝宁郡主,郡主二话不说,上来便抽他,抽完还将他关在暗房里关了一夜。他哭得一片狼藉,他的徒弟刘进给他磕了个头,直接道:“师父,小的以后不能孝敬您了!”说罢,他倒是直接溜了!
刘显哭得更厉害,从小带到大的徒弟原来是个白眼狼!
正在这个当口,屋里进来一人,刘显哭得哪还有空去看那是谁。
直到那人开口:“刘大官,小的给你送些药来。”
刘显一惊,抬眼一看,竟是那小太监吉祥。
宝慈殿离福宁殿并不远,赵琮慢悠悠地走了一会儿便已回到殿中。
福禄问:“陛下今日可要去后苑?”
“不去。”赵琮迈过门槛,直接往正殿而去,他看了眼侧殿,说道,“你们将魏郡王府家的小郎君送回去罢,王叔他们怕是真的忘了。”
“是。”福禄应下,吩咐人去做。他则跟着赵琮走进正殿,伺候着赵琮换了衣裳,又给他倒了茶,也不离去。
赵琮知他有话要说,挥手令其他人都出去。
福禄这才道:“陛下,那位侍卫的身份,已是查了出来。”
其实这事儿并不难查,孙太后虽说每岁皆为他换侍卫,就是怕他结识这些贵族子弟。但他要真去过问,哪有不清楚的?只是从前的赵琮过于消极,从未打探过。如今既然要过问,自然是能问得清清楚楚。
“他是哪家的郎君?”
“他是武安侯家的六郎君,谢文睿。”
“武安侯。”赵琮又念了一遍。
“正是。他是武安侯家唯一的嫡子,陛下有所不知,武安侯年近四十才得了这么一个嫡子。本该捧在手心里地养着,武安侯偏从小就带着那位六郎君拿刀、习武、骑马。”
武安侯是太祖封的,他们家祖先原是跟着太祖打过江山的。太祖登基后,却极为忌惮这些武将,一一将兵权回,武将逐渐没落,武安侯府也逐渐没落。若不是福禄提及,赵琮其实也是不记得这位侯爷的。幸好他是跟着打天下的,太祖许他们家世袭罔替的爵位,是以武安侯也才能保得这个爵位。
如今听福禄这般说,谢家竟也不忘本,倒值得用一用。
赵琮道:“今日他可当值?”
“无,三日后有他的班。”
“待他进宫,便带来见朕。”
“是!”赵琮愿意主动见其他人,哪怕只是个侍卫,福禄也觉欣喜,甚至兴奋。
“刘显那处,就别让他搬了,好好养着。养好后,让他去侍弄殿中花草,找个小太监盯着他。”
“是。”
赵琮又吩咐了几件事,福禄一一应下,他便挥手让福禄下去。
福禄转身正要出正厅,一个小宫女急急走进来:“陛下!”
赵琮抬头看她:“何事?”
“陛下,魏郡王府的小郎君他,他”小宫女越急越说不出来。
“他如何?”
“婢子与茶喜姐姐得福大官的令,原本打算与几位侍卫一同送他回魏郡王府。他一听到魏郡王府便魇了般似的躲着婢子们,不让婢子碰他,茶喜姐姐稍稍碰到他,他竟然发起抖来!”
赵琮也没想到那可怜孩子竟然这般惧怕魏郡王府,他原本已经躺到了榻上,听闻此话,又穿上鞋,出门往侧殿去。
他甫一入侧殿,便听到了茶喜的哄劝声:“小郎君,婢子送您回家呀。”
他走进内室,茶喜见他来了,显然是松了口气,立刻行礼道:“陛下,小郎君不让婢子们近身。”
赵琮望向角落里缩着的赵十一。他原本是真不想多管这件闲事的,多一个人,便要多一分心。索性快刀斩乱麻,赶紧让福禄把人送走。
可此刻见到赵十一这般,他又有些不舍。
人长得好总归有好处,赵十一的眸子虽然死气沉沉,但真的是个很俊俏的孩子,即便是在遍出美人的赵氏皇室中,他也能排上前几。赵十一才十一岁,个子还未拔高,正介于孩童与少年之间。他躲在角落里,回头怯怯地看了赵琮一眼,赵琮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看到了赵十一眼中的一点光芒。
他上辈子资助了不少贫困山区的学生,当时有个公益广告最出名,里面一个小女孩拿着笔,抬头望向镜头。小女孩的脸是脏兮兮的,眼眸却极为清透。那一眼,当年惊艳了多少人?
赵琮反正是每次看到那张照片,都忍不住眼酸。
此刻的赵十一,便给赵琮这种感觉。
他暗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多个人而已。反正殿中宫女、太监多的是,也不用他来带孩子。
况且,在后苑多亏赵十一被孙筱毓踢了一脚,否则他如何打王姑姑的脸?又如何将孙筱毓推出去?再如何打太后的脸,顺而引起魏郡王的注意?这般说来,赵十一还挺像一颗福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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