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四世

    子晓也一脸茫然，根本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老者思忖片刻，问道：“你去的时候，有没有人阻拦或者追捕你”

    子晓摇头道：“没有，宅院看起来一切如常，也没有人在里面驻守，四周也没有什么异常。”

    老者一听到这回答，突然一屁股坐了下来，长叹了一口气：“子晓，你害了项氏啊！”

    子晓一头雾水：“老师，此话何解”

    老者恨铁不成钢的说：“你还没有明白吗，既然项庄他们被抓了，宅院怎么可能一点动静没有，别人就是等着你上门啊，只怕你回来的路上已经被人尾随了，项庄虽然被抓，但是庄子这里并没有出现情况，这说明他没有出卖我们，反而是你真正的把朝廷的人引过来了，现在我们只怕逃也来不及了！”

    子晓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都傻了。

    被老师一点拨，他一下子意识到自己犯得什么错了，在惊慌之下竟然没来得及吸想就匆匆跑回来了，实在是太蠢了！

    老者说道：“你赶紧号召全部人准备迎敌作战，逃已经来不及了，我去找主公！”

    子晓懊恼的一拍自己的脑袋，赶紧出去大叫把庄子人都聚拢起来。

    老者匆匆赶到项梁的屋子，这时候项羽也在里面。

    项梁一见老者，连忙起身迎了过来：“范增先生，你身体不好，如何擅自走动”

    项羽也连忙搀扶他坐了下来：“亚夫，您坐下歇息！”

    范增可没时间和他们客套，一脸慌乱的说：“主公，我等危矣，只怕这里已经暴露给朝廷了，你要赶紧组织庄丁迎敌作战，庄中尚有千余青壮，可堪一战！”

    两人顿时傻眼了，项梁惊得大喊道：“这是怎么回事！”

    范增叹道：“项庄已经被抓了，我那弟子无心之下暴露了行踪，只怕朝廷已经跟着他来了庄子了，现在已经没时间犹豫了，主公要立刻组织防御作战。”

    项梁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现在逃还来得及吗”

    范增摇头：“现在的天下还是大秦的天下，逃不出去的，此间事情暴露之后，我们唯剩死战一途，早知如此，我们还不如直接举旗反秦，可惜现在却已经没有时间了。”

    虽然事出突然，但是作为族长的项梁仍然很快做出决断：“朝廷的追剿我来应付，范增先生才高年重却不能陪项氏一起送死，羽儿，你送先生逃走！”

    范增深深的看了一眼项梁，他很清楚项梁真正的意图是想保住项羽，而非自己这个糟老头子。

    项羽性子刚猛赤诚，若不用这种借口，他绝对不愿意逃走独活，不论是项梁还是范增都很清楚，项羽才是项氏中兴的真正希望，谁都可以死，项羽不能死！

    果然，项羽一听到这话眼睛瞪的像铜铃一样：“叔父，可让他人送亚父安走，项氏如今面临生死大劫，羽不能独走苟活，我要带着项氏置死地而后生，杀破朝廷大军！”

    项梁一声呵斥：“你说的是什么话，范增先生是你的亚父，将之生死置于他人之手我怎敢放心，你个人之力纵然再神勇，就算能以一敌百又能如何呢，项氏不能在这里死绝了，以后你就是项氏的火种，明白吗！”

    项羽仍然不愿，只见他抽出腰中长剑，眉眼之间杀气腾腾：“羽不会独自苟活，若非我擅作主张刺杀二世，却也不会给氏族招来灾祸，此事因我而起，也要因我而终，叔父可携亚父安走，羽留下领庄丁抗敌。”

    项梁怒声道：“怎么，你现在连叔父的话都不听了吗，这件事情没有商量，你必须马上携范增先生逃离此地！”

    范增也劝说道：“羽儿，现在情势紧急，容不得多说了，你再不走的话，项氏真的要亡在这里了！”

    项羽似乎很难理解他们的想法，为什么到了这种关头反而要拼命送走自己，这是他无法接受的事情。

    项羽：“叔父，亚父，为何就不能让我留下了与朝廷死战，哀兵必胜，我们未必没有赢得机会啊！”

    项梁沉声道：“愚蠢，就算这一次我们能赢又有什么用呢，现在这天下还是暴秦的，能杀退他们一次，但是无法杀退他们十次百次，现在我们已经陷入了必死之局，没有地方可逃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保留下项氏的火种，这个火种就是你啊！

    项虽一丁，大楚必兴，这句话你给我牢牢记在脑子里，只要你还活着，项氏就没有倒，叔父把项氏的未来交到你的手上了，等到将来时局变化的时候，就是我项氏复起之时！”

    项羽站的笔直，半晌说不出话来，眼眶都红了。

    “可是叔父，我不想抛下你们独活，羽年少习百人敌，万人敌，为的就是上阵杀敌建立功业，如今真的到了这种时候如果我逃走了，这些东西学来又有何用！”

    项梁轻叹一口，宽厚的手掌搭在项羽肩膀。

    “羽儿啊，现在不是建立功业的事情了，你留下来也只是白白送死而已，你年少时叔父教你百人敌，教你万人敌，但是这些东西都不能入你眼，那时候叔父就明白了，将来天下英豪，无能出羽之右者，这天下以后是你的，所以你不能死在这里！”

    项羽怔怔的站着，过了好一会，他盯着项梁道：“既然这样，叔父随羽一同离开。”

    项梁摇头道：“不行的，这里如果没有我坐镇，根本就撑不了多久，那我们跑不了多远就会被朝廷抓住，而且这些人为我项氏厮杀，叔父又怎能抛弃他们逃走呢，如此岂不让他们心寒！”

    项羽一脸愤恨，几乎要咬碎钢牙：“真的没有办法吗！”

    项梁淡笑道：“没时间了，带着你亚父赶紧走吧，不要让我分心，记住我的话，楚虽三户亡秦必楚，项虽一丁大楚必兴！”

    项羽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可以想象他心里是如何剧烈斗争的。

    “叔父，我已经记住了，羽必定为我项氏报仇，大秦不灭，羽誓死不休！”

    项羽说完，不敢再多看项梁了，若说当世他最敬重的人出了项梁再无其他了，可是现在他却感觉到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项梁等死。

    转身又出去，迎面来了一位风华绰约的婉约女子，其容颜清秀，但是脸上却有几分慌乱，庄子里人声马动的气氛很紧张，她似乎感觉到要有不好的事情了。

    “羽郎，庄子里发生何事了”

    “虞姬，时间紧急莫要多言，你且随我乘乌骓离开这里！”

    项羽一声口哨响起，一匹骏马希律律的冲了过来，此马极为高大，纯黑色毛发锦绸一般光滑，这就是项羽的神驹乌骓，夜行千里神骏宝马！

    项羽把虞姬送上马背之后，自己也翻身上去，两人共骑一骑，这时候范增也乘上一马，虽然他年龄颇高，但是身体尚算健硕，骑马也不会太过吃力。

    项羽最后再看了一眼项梁，叔侄两人相顾无言，到了这个时候任何话语都是多余的。

    项梁只对范增说了一句话：“先生，往后之事，要托你辅佐羽儿了！”

    范增默默的点了点头。

    这一刻项羽的心里几欲癫狂，他背负着沉沉的负罪感，如果自己没有一时冲动刺杀胡亥，就不会引起现在的灾祸，但是更多的是他对大秦刻骨的仇恨。

    他知道，自己逃走了，但是这里的人都活不了了。

    范增叹气道：“羽儿，勾践卧薪尝胆方能成大业，而你将来的命势是勾践也不能比的，这天下将来也必定是你的，你是不能留下来送死，我们走吧！”

    项羽猛地一夹马腹，扬长而去。

    而另一头的青阳一听到消息，整个人都提起劲了，连忙让宗首聚集五千县卒出城而去，这一次面对的十有就是整个项氏了，里边不仅有项梁这个顶梁柱，还有项羽这个大凶人，肯定是一场硬仗，他们必须要严肃对待。

    一路上沿着侍卫留下的记号，他们追到了一处山林外边，进入山林之后，他们很快就碰到等候的那个侍卫了。

    侍卫立刻过来禀报：“统领，前面有一个大庄子，我见那男人进了庄子就没有深追了，这里大概就是项氏的聚集地了。”

    青阳心中猛地一跳，总算是找到正主了！

    这时候旁边的陈平却发现不对劲：“公子，项氏的人似乎已经察觉到危险了，你看这村庄中人已经开始聚集，皆手持兵器，恐怕是已经准备好作战了！”

    在外人面前陈平还是不会称呼青阳主公的，不然的话就犯了大忌讳了。

    青阳定睛一看，村庄的人果然开始聚集了，他心中暗自咋舌：“他们反应这么快，我们还没有动手，他们却已经意识到危险了，只怕其中也有高人。”

    陈平说道：“该动手了，既然他们已经察觉到了，就在他们准备好之前进攻，我们兵力数倍于他们，乱战之中更有优势！”

    青阳点头，看着宗首说：“郡尉，动手吧！”




第60章，一头两臂也很恐怖
    宗首大声命令：“所有人，进攻！”

    数千甲士从丛林中显露出来，举起手中的长戟往村庄冲去，虽然兵力不及万，但是遍布在丛林的士卒们看起来仍然密密麻麻的，如同黑色的潮水涌向村庄，而他们往天空卸举的长戟锋刃泛出的寒光，意味着的是冰冷的死亡。

    他们没有嘶吼声，冰冷的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十几年前的秦兵是一个个冰冷的刽子手。十几年后的今天，他们依然如此。

    纵然这些县卒不如蒙恬手中的集团军精锐，但是仍然比村庄里那些乡勇更加可怕，或许以后项羽麾下的楚军是一支悍勇无敌的军队，但是此时的这些人，还差的太远了。

    项梁算是勉强聚集起了大部分乡勇，这些人是他在会稽这几年来经营的所有力量，虽然仅仅只有千余人，但已经很不容易了。

    就算殷通对他很放纵，但是项梁也无法做的太过火，但是今天之后，不仅几年来的心血将要付诸东流，自己恐怕也要交代在这里了。

    他出身将门，非常清楚目前自己的这些乡勇完全不是秦兵对手，不要说装备和人数，光是战斗力就不能同日而语。

    他甚至能看到乡勇脸上恐惧的表情和颤抖的身体，严格来说这些人算不上什么士兵，只是一群被项梁招纳的农民而已，其中真正上过战场的人少得可怜。

    在这样的人眼里，秦兵和死神没有任何区别。

    项梁心中凉了半截，照这样的情况在秦兵的进攻下根本就撑不了多久，他倒是很想激励一下乡勇们的士气，但是秦兵并不给他这个时间了。

    一会的功夫，秦兵已经冲到百步之内了，这时候没有任何多余的时间给他们准备了，唯一能做的只剩下死战而已！

    项梁拔剑长喝：“事至如此，我们已是逆反死罪，尔等惧亦无用，兵戈交锋唯你死我活尔，随我迎敌厮杀！”

    或许是项梁的话起了那么一点作用，又或者是死亡的威胁绷到了极致，乡勇们或多或少都打死了几分精神，至少他们明白一件事，投降是没用的，现在唯一能做的只能是尽力杀敌而已。

    仓促之间，他们甚至来不及结出一个规整的阵列，秦兵的长戟已经迎面而来，他们只能怒吼着冲进去厮杀，就这么零散的冲了上去。

    而秦兵进攻之时却行伍严密，那股气势就像一个攥紧的拳头砸向了一团散沙一样，瞬间把乡勇们冲散的七零八落，然后血溅长空，宛如一朵朵盛开的鲜艳的花骨朵。

    伴随着的，是无数的惨叫声，和一具具躺下的尸体。

    乡勇们冲上去，还没有冲到秦兵跟前，一支甚至几支长戟已经刺透他们的躯体，而这样的场景在各个地方不断上演，在秦兵严密有致的阵列之下，他们的血肉之躯不堪一击。

    那一排排的长戟让人感到绝望，不知道要填上几个人的生命，后面的乡勇才能有机会冲进阵列。

    然而就算他们冲进去，迎接他们的也是更多的兵锋和更残酷的环境，一排一排的乡勇前赴后继的冲向前去，但是秦兵的阵列就像一个冰冷的绞肉场，不带任何感情收割着他们的生命。

    也不知道在付出多少生命的代价之后，秦兵和乡勇们才逐渐混战到了一起，这个时候是真正的短兵相接了，然而即使是混战，秦兵素质仍然比大多数乡勇优秀太多了。

    只有一些秦兵倒霉蛋顾及不到身后和侧面的攻击，才会在乡勇合击之中倒下，但是往往一个秦兵倒下去，却要死掉三个四个的乡勇。

    乡勇们在厮杀之中飞速败亡，才将将过去半个多时辰而已，他们就已经死了大半了，剩下还在苦苦支撑的也逃不过在越来越多秦兵包围下被刺死的命运。

    这场战斗简直就是一面倒的屠杀。

    青阳在远处和陈平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看着战场厮杀，他们两人都是第一次真正看到战场厮杀，战场的冷酷和惨烈让他们有一种深深的震撼。

    在这种情况下，生命简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成片成片的乡勇倒在秦兵长戟之下，那种感觉就像是割草一样。

    不过虽然青阳震撼于战场的残酷，但是他对现在的结果并不意外，至少在目前为止，秦兵仍然算得上是地表最强的军队，不管军功爵制有这样或者那样的弊端，但是在推行这么多年之后，秦兵真正变成了战争机器，足以碾碎面前的所有敌人。

    大秦的灭亡，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帝国内部的崩溃，在反秦暴乱之后，反军之所以能一路高歌猛进，是因为各地地方郡治变节投敌，但这不意味秦兵丧失战斗力，大秦灭亡真正的原因是凝聚力的缺失。

    天下百姓在大秦酷法的压迫下几近崩溃，秦兵不愿意再为大秦征战，各地方长官与朝廷离心离德，最终才导致大秦的灭亡。

    但是秦兵的战斗能力还是毋庸置疑的，章邯能凭借着一句战者免刑罚，带着二十万骊山刑徒就能把反军打的节节败退，这就足以这些反军其实还是不太够看的。

    眼看秦兵就要大获全胜，这时候青阳却发现了一个问题：“不对，为什么没有看到项羽”

    陈平有点不解，这几天他发现青阳十分在意这个叫做项羽的人，他也不知道此人到底有什么值得如此关注的，直到这个时候青阳还对他念念不忘，这模样就像是把项羽当做生死大敌一般。

    陈平指着远处一个厮杀甚为勇猛的人问：“公子且看那人不仅颇为勇猛，且能号令贼众，是否是那项羽呢”

    青阳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看到一个中年男人在战场上纵横厮杀，虽然身上伤痕累累，但是仍然勇猛非常，寻常几个人根本无法近他的身，不过看他的样子独木难支，也撑不了多久了。

    青阳却认出那不是项羽：“项羽是项氏年轻子弟，只是二十岁出头而已，而这个人年龄颇大，我觉得只怕是项羽的叔父项梁了。”

    陈平问道：“公子何故如此在意这个项羽”

    青阳看了一眼陈平，很认真的说：“项羽此人勇猛无双举世无匹，我敢肯定将来必定是大秦最大的敌人，如果能在这里就杀掉他是最好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