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龙算命的日子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谢樨
花珏伸手摸了摸花大宝的肚子,感觉出其下有什么纠集成团的硬块,把它毛绒绒的肚子撑起了一块。玄龙站在他身边,随手又摸出一片龙鳞,轻而易举地掰碎了,放在花大宝鼻子前让它嗅。很快,胖头猫动了一下,忽而从花珏怀里跳了出去,抽搐着趴在地上,吐出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一阵恶臭的气味传来,花珏强忍着恶心,看清了花大宝吐出来的是什么:两个被咬得残缺不全的根雕人偶,一男一女,眉眼模糊。
下人们很快将这些污秽清扫干净了。玄龙再找人要来一个小盘,把龙鳞碾碎了兑入水中,喂花大宝喝了下去。花大宝睁开了眼睛,将玄龙喂给它的喝得一滴都不剩,接着又蹭到花珏脚边,趴了下来。
这是要花珏抱它的意思。此时,花珏悬着的心已经放下大半,俯身把狸花猫抱了起来。玄龙瞟了花大宝一眼,没说什么,只伸手摸了摸花珏的脑袋:“那边人在叫你。”
花珏回头看过去,却发现是江陵城主站在屋檐底下,冲他点了点头,示意他过去。
“你在这里等等我?”花珏望着玄龙。
玄龙点头:“你去吧。”
他找了个角落坐下,静静望着花珏往另一边走去的身影,随手拔了根草在手中一晃一晃地摇。
屋檐下陈列着许多箱子,统一盖着红布,像是哪家姑娘要出嫁的嫁礼,但里面的东西显然不会是嫁礼。花珏靠近的时候便感觉到头皮隐隐发麻,大致明白了这便是城主和桑先生他们从那道观中搜罗出来的物件。
“我们不知道这些是干什么用的,能留的,作为证据给那些人定罪,不能留的,你告诉我们,我们便将它们毁弃了。”江陵城主道。
花珏答应下来,逐一掀开了红布,慢慢地看了起来。这里面有一箱是尸油,夹带年代非常久远的舍利子,上面铭刻着什么字。花珏只看了一眼,一阵极度不舒服的感觉便在他心头炸开,让人不寒而栗,甚而不敢多看。
仿佛里面……藏了一双眼睛,怨毒地瞪了他一眼。
这东西仿佛会把他的意识吸进去似的。花珏赶紧移开视线,借了双筷子夹出来一看,却发现那上面写的并不像普通的符文,但再凑近了,也看不清那究竟是什么种类的文字。
他隐约觉得这是个十分重要的问题。花珏通常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因为它们十有八九是别人造出来的灵媒法物,是认主的,轻易招惹不得。但此时此刻,他却觉得面前这东西给了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是他很久以前见过东西一般,甚至,那像是他自己的东西。
花珏看过剩下的几箱后,对江陵城主道:“城主,这些都不能留,要沉入江里,沉江前用黄酒浇一遍锁扣。”
“好,多谢你。”江陵城主吩咐了手下人去办事,又看见花珏对他亮了亮手里的一颗青灰的小圆球:“城主,这个我想带回去,可以吗?”
“可以。”江陵城主看着他,“身体好些了么?”
“好了。”花珏挠挠头。江陵城主点了点头:“回去休息好,过几天记得过来喝茶。”
桑先生隔半个月便会在城主府上设一次茶局,通常只有他和江陵城主两人,花珏有时去,有时不去。他想着近期没有什么事情要忙,便答应了下来,随即一溜烟跑去了玄龙边上,拉着他回家。
两人几步踏出,背影消失在府邸之后。
“青宫道派……”
看着花珏指点了要沉江的那几个箱子,江陵城主缓缓将这四个字念了一遍,若有所思。桑先生站在他身边,问道:“这回没有抓到他们的那个道长,是吗?”
“对,那个如意道人跑了。”江陵城主沉吟片刻,最后道:“我总像是在早先什么时候听说过这个名字,但想不起来。”
“老了老了。”桑意伸手按他的太阳穴,微微笑着:“总算小花儿也没事,此事结束,别想这么多了。”
“也是。”他把那只在自己太阳穴上胡乱揉着的手拿下来,握在手心。他看着身边眼神明亮的人,最后也轻轻笑了笑。
另一边,花大宝吐完了不该吃的东西,神清气爽地吃掉了两盘炸小鱼。由于花大宝“护驾有功”,又是刚刚才被半死不活地救回来的,花珏很纵容它,忍受了它蹬鼻子上脸的行为,甚而允许它占用了自己房中最软的那个枕头。
胖头狸花猫睡了,直打呼噜。玄龙继续洗他的碗,花珏却坐在书案前,举灯仔仔细细地照着他拿回来的那颗舍利子。他还是认不出上面的刻字,写得太小了,全部糊在了一起,最后他决定往里面填些丹砂,倒过来拓在纸张上,慢慢描着上面的线条,试图找出一些线索。
“你在干什么?”另一边,玄龙问。
“拓字。”花珏道。
“哦。”玄龙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问道:“你和那只猫,怎么认识的?”
花珏磨着丹砂磨,不太明白玄龙的意思:“大宝……是奶奶捡回来的,流浪猫。”
玄龙又没声音了。
花珏耐心地将舍利子上面的纹路悉数拓印下来,用小楷又勾了一遍,仔仔细细从字形上揣度着那些方块字的而本来面貌。等他拓完,天也黑了,花珏将那几张纸扔到一边,准备明天再研究;他有些困了。
他打了水洗漱,解下缠在发间的红绳。玄龙见他要睡了,立刻也跟了过来,在他的床上坐了下来。
花珏接着耐心地给他指了个方向:“你的房间在那边。”
玄龙一动不动,花珏见状,认命地叹了口气,准备自己去睡奶奶原来的房间,却被玄龙一把拉了回来。
男人面无表情,声音低低的,似乎对他这样不患寡而患不均的行为感到有些委屈:“你的猫都可以去床上。”
花珏又叹了口气:“大宝是我养的猫,它刚刚生了病,不太舒服。”
玄龙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我是你养的龙,我拔了鳞片,也很疼,不太舒服。”
花珏:“……”
似乎是为了让他放心,玄龙又变回了龙身,哧溜一下地滚去了床上,用爪子掀开一个被角,再拍了拍那下面的床褥,眼神似乎……有些期待。
花珏深吸一口气,忽然间有些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留这条龙的做法是不是太冲动了点?
他爬去了床上,放轻了动作以吵醒花大宝。胖头猫趴在靠墙处睡着,在他的左手边,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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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变的小黑龙靠着他的肩膀,位于他的右手边。玄龙用爪子抱住他一只胳膊,将大脑袋搁在他肩膀上。
玄龙继续宣布:“我要和你一起睡觉了,花珏。”
花珏有气无力地道:“好了,不要说话了,要睡就赶快睡罢。”
这条龙挨着他时倒也很温暖,并不像蛇虫那样冰冷。花珏慢慢地也撑不住,睡了过去,玄龙一见他睡着了,立刻又化了人形,不动声色地将他揽在了自己怀中。睡梦里,花珏隐约有了感觉,却实在懒得再跟他计较,只在他怀里动了动:“你……真的是很不讲道理。”
玄龙道:“换汤不换药,只是一副躯壳而已,我是你的龙,没有不讲道理。”
作者有话要说:2018年啦!新年快乐呀(*)~
第24章魅-凤篁
渐渐地,花珏适应了玄龙一定要抱着他入睡的这个习惯。这条龙不懂人情世故,不知道自己的行径要算作轻薄;花珏试图跟他讲道理,但玄龙对着他列出来的条例,干脆果断地在上面画了叉:“你说不准亲……已经亲过了,不算,而且我当时是在给你渡气。至于这一条,不准抱……”玄龙伸手摸了摸怀里人的脑袋,把花珏圈在怀中动弹不得:“已经抱过了,也不算。”
花珏:“……”
玄龙把花珏辛苦陈列的入住准则扔去了一边:“只有洞房一条,你忘了写。不过没有关系,我可以等你,等到你想起我的那一天,我就和你成亲。”
花珏怒道:“谁要和你成亲!”
玄龙抱着他一把翻了个身,用被子把他裹好,不说话。花珏跟他理论不清,就这样憋屈地睡了好几天,竟然接受了这样的生活。起初,玄龙总是先变成龙哄过他,然后在夜里变回人身将他抱着,他看见玄龙爬上床时还会呵斥几句,但这条龙没皮没脸的,后来更是连龙身都不化了,直接扑上来把他往怀里塞,好似他是抱枕一般。
花珏接着有气无力地道:“你还是……先象征性地变个龙吧。我可以假装不知道。”
玄龙一动不动,十分安然:“懒得变。”
花珏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以往他还有时间给那些个好看的公子哥儿们算命看相,不钱权当饱眼福,自从玄龙来了之后,花珏脑海里整天就是他那张脸,和玄龙本人一样如影随形,帮他赶走了一段又一段桃花运。更有甚者,他去城主府中赴茶会,见到桑先生时都能做到心如止水了。
他这朵断袖花,还没来得及开放,便要被掐灭在萌芽之中了么?
花珏很有些惆怅。这天他照旧琢磨着那个瞧不清刻字的舍利子,看得头晕眼花。另一边玄龙洗了碗筷和衣服,把衣服晾在院中晒干,随后又帮他拾起院落起来,折腾出一通哐啷声响。
花珏揉着眼睛跑出去,看见玄龙袖子挽起,露出线条清晰的手臂,正卖力地在他们家引水的小水渠背后鼓捣些什么。
“你在干嘛?”
“修整家里的风水。”玄龙已经十分自然地把花珏的小院子视为他们共同的“家”,他探手进去,牵出一串用银线串起来的鸡血石:“你家中有一个留了十九年的法阵,护佑平安的,但是年久失修,有些地方出了缺漏,容易让有些东西趁虚而入。我最近学了一些这些东西,帮你修补一下。”
花珏“哦”了一声。玄龙给他指出的那些地方,他以往还真没发现那里藏着刻字符咒与阵法,这些都应当是奶奶留下来的。花奶奶过世前,曾特意叮嘱过他,切不可轻易移动家中陈设,花珏便老老实实遵守了。他自小便被培养出一个“用过的东西马上放回原处”的好习惯,原因就是奶奶时刻盯着他,一旦有犯懒粗心的时候便罚他背《心经》。
他有点好奇:“有什么东西会进来呢?”
玄龙想了想:“黄鼠狼,花妖之类。”说着,他接着敲打那水渠后面的砖瓦,没留神直接扯出了……一个脑袋,那东西抬头龇牙咧嘴地瞪着他,露出一个扭曲诡异的笑容,玄龙楞了一下,接着飞快地把它塞了回去。
“怎么了?”花珏听到声响,想跟过来看。玄龙一面手忙脚乱地把挖出来的“人”堵在墙后不让它出来,一面道:“没什么,花珏,我饿了。”
“饿了?”花珏有点纳闷。玄龙和他刚刚吃过饭,照说不会饿得这么快,但他还是询问道:“烧果子吃吗?我给你蒸烧果子?”
玄龙应了声。花珏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还是回屋和起了面。
屋外,玄龙捏死了几个不怀好意的怪,疏浚了门外的排水道,赶走了几只老鼠,这才完成了他的修屋大业。他敏锐地发现这里每一寸土地上都带有护法的痕迹,连屋顶的砖瓦背后都刻了字。其实他当初刚刚过来的时候便有所察觉,这处凡人的房屋竟然能压制他的修为,惑乱他的视线。如若不是花大宝带路,他在这窄小的房屋中也会寸步难行。
至于那天想要害花珏性命的黄鼠狼,是因为花珏卧房的书桌下破了一个洞,它得以侥幸潜入。那房梁与砖瓦上描的字迹虽繁杂人,但求的也不过是一件事,花珏平安。
是花珏常提到的那个叫“奶奶”的人么?
玄龙抬眼看了一眼天空,深空中展开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甚至连鸟雀都无法进入。在这一瞬间,他仿佛与过世的人对视了一眼,明白了那眼神后的寄托。
“我会保护好你的。”玄龙道。
花珏坐在灶台前,“啊?”了一声。
玄龙又认认真真地说了一遍:“我会保护好你的,花珏。”
花珏不知道这条龙又在抽什么风,他不习惯这样直白的陈情,只以为这条格外皮的龙在忧心归宿,憋了半天后憋出几个字:“我……会给你饭吃的。”
玄龙:“……”
玄龙忙活完,一动不动地坐在桌前等他的饭后甜点。片刻后,烧果子上桌,柔软香甜的面团躺倒在土瓷碗中,被捏成了几只肥嘟嘟的兔子的形象。花珏蒸得有点多,同玄龙一起吃了一半,给花大宝喂了一个,还剩下一屉热乎的,最后决定送去城主府中。
花珏打包了食盒,听见玄龙问他:“你要去的地方与我们隔一条街,是吧?”
花珏眼看着玄龙准备化龙形卷到他身上来,赶紧切断了他的话头:“对,只隔一条街,很安全的,我一炷香的时间都不用就能回来了,你可以在家里等我。”
玄龙似乎是思考了一会儿:“那么,把那支笔带着。”
花珏有点踌躇。
玄龙并不是一昧地粘着他,最近也在要求他练习使用判官笔,理由是“防止我们吵架的时候你一个人跑出去哭会出事”,花珏想象了一下自己如同一个深闺少女般哀怨哭泣的样子后……用手里的书敲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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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一记,而后没怎么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他本能地觉得那支笔能少用就少用,唯独玄龙一事破例,他当时清楚地感觉到,判玄龙“命不当绝”的不是自己,而是那支笔。他的意志并不能左右这个神物的意志。但玄龙不这么认为,他让花珏试验了“破”、“禁”、“守”、“御”、“祝”等单字的效果,并召来一些无害的小怪,让花珏去试着接触和驱使。然而花珏胆小如兔,每每这个时候都会被吓得抖如筛糠,连连惨叫,最后由玄龙拖着回屋。
花珏认命地叹了口气,把判官笔放进袖袋中,顺带着把那颗舍利子也揣在了身上,预备问桑先生认不认得那上面的字。
玄龙站在门口送他:“早点回来。”
花珏又被他脸上的微笑晃了眼睛,不知为什么心跳得有点快,慌忙便窜去了街对面。
时近傍晚,家家户户都吃过了晚饭,回屋休息了,城主府中也到了一天中最寂静的时候。庭院和外室中,他并未寻到桑先生。
有下人告诉他:“桑先生同城主在书房,已经通报过了,您直接过去罢。”
花珏谢过了那人,轻手轻脚地寻到书房,敲了敲门。里面的人轻轻咳嗽了一声,示意他进来,花珏走进来带上门,抬眼便见到桑先生了望过来,对他比了跟手指,示意他不要出声。
房里燃着炉火,十分温暖。桑先生坐在坐榻上,肩膀上靠着一个人。江陵城主阖眼睡在他身边,因为他的账房先生身量要比他矮一些,桑意不得不绷直身体,挺直脊背,尽可能地让他靠得不那么累,手里的动作也十分平缓,翻动书页时几乎不发出声音。
他对花珏比了口型:“有什么事情纸上说。”
花珏对眼前这一幕感到有些讶异,但还是老实闭了嘴,坐下来在纸上写明了自己的来意,再将那颗舍利子推到桑先生面前。
桑意垂眼看了片刻,提笔写道:“是北诏文,边境与番邦接壤的一个小国中的文字。这种文字发源于雪山,传说中凤凰之子迦楼罗栖息的地方。难怪你不认识,洱海六诏早在十五年前便被打散了,现在的人甚少听说过他们。”
花珏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在私塾中听课的时光,不由得肃然起敬,认真看着。桑意继续写道:“这上面的字,正是‘凤篁’二字,不知是否刻字有误,写成了竹-皇篁。”
他将译过来的字交给花珏看:
“凤篁:焉有皮骨。”
“一只凤凰,哪里来的皮肉骨相呢?这话听着有些奇怪,你们这些玄之又玄的知识我不了解,但我想,这与佛门箴言有一些相近之处……它有些像是判词。”
判词?
花珏猛然反应过来,他终于知道了这枚舍利给他的熟悉感该归于何处它与他的判官笔是一类的,里面蕴藏着不容置疑、不容更改的意图,是凌驾于命盘与星仪之上的东西。平常的经文符咒,起首无一例外,需要参拜法王天人,请求上天庇佑。唯有这种不请神灵、不敬神灵的符咒,和他的信笔涂鸦是同一类的,不需要向外界借势。
花珏盯着眼前这颗在尸油中浸泡成金色的舍利,有些茫然。
有什么人,同他一样拥有一支判官笔吗?
他把那颗舍利子回袖子里,向桑先生道了谢,随后又轻手轻脚地出去了。屋外的冷风吹得他灵台通透,他一边走一边想着这回事,提灯拐过城主府的亭台楼阁,准备回家。
就在他拐过一道弯时,他忽而瞥见墙头有什么影子动了动,接着,哗啦一声闪到了他面前。
花珏举灯看去,险些吓得魂飞魄散灯影中显出一张惨白畸形的脸,依稀见得是个人的样子,眼仁却大且黑,竟然看不见眼白部分,只是如同两个黑洞戳在面皮上。那人鼻梁是歪的,鼻尖尤其长,还带出一张歪斜的嘴来,那张嘴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出一般,直愣愣地凸起一片白骨。
这个“人”歪着头,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这张脸几乎要贴到他面前,花珏长这么大从没跟这种东西贴得这么近过,他几乎嗅见了一丝腥臭的气味。哗啦一声,他手里的风灯碎裂,他浑身汗毛倒竖起,没了命地撒腿往前冲去。
那东西就挡在他眼前,花珏险些吓哭,所幸还记得自己家就在不远处,家里有条龙。惊慌失措中,他感觉自己撞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他不敢想那是什么,只能拼命往家里跑,让他更加害怕的是,他感觉那东西并没有走,它跟了上来。
“嘲风!嘲风,嘲……”
花珏还没喊完,便被一个人拉进了怀里。熟悉的草木香扑面而来,玄龙被他撞得后退了几步,一直推到庭院中,轻轻问他:“怎么了?”
花珏有点语无伦次:“我见到,我见到……”还没说完的时候,他便听见身后乍起一阵异响,仿佛秋天落叶被扫到地面上的响动,直冲他而来。他立刻又吓得不敢动了,声音听起来几近崩溃:“它就在我后面!它它它……”
玄龙往院外看了一眼,接着低下头,慢慢给他拍着背:“好了,没事了,它进不来的。”
他像是哄一个孩子一样:“别怕,没事了,我在这里。”
花珏在他的安抚下慢慢平静下来,终于把气捋顺了。他觉得有些丢脸,其实若是放在平常,他不会被吓成这样,只是这回,那东西是突然窜出来跟他来了个脸贴脸,换了谁都会被吓出病来。
玄龙见他没事了,接着低声道:“别害怕,它被挡在院子外面,我把它定住了,你要不要回头看一看?”
花珏刚准备离开他的怀抱,立时又抓紧了他的袖子:“不……不要。”
身边传来花大宝几声猫叫,花珏用余光瞥见了自家的胖头猫优哉游哉地从他脚边走了过去,去院子外把什么东西拖了进来。玄龙趁着他走神,轻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你看,你的猫都不怕。”
听他这么说了,花珏慢慢镇静下来,慢慢回头看了一眼把自己吓了个半死的东西那是一只鸟。
说是鸟并不准确,花珏刚刚见到的应当是它化形失败的样子,那张丑陋畸形的人脸与地上躺着的鸟对应了起来。它大约有二尺长,雪白的羽毛沾了泥土与灰尘,变得脏兮兮的。只看原型,它甚而还有几分乖巧漂亮,只是从鸟喙边缘起带上寸许长的伤口,将它的头毁得不成样子。
玄龙道:“是妖。”
花珏胆子大了,蹲下去仔细看,边看边问玄龙道:“什么妖?孔雀吗?”
花珏没见过孔雀,只听说过有这么大的鸟类存在,也不清楚孔雀到底长什么样子。玄龙咳嗽了一声,声音听起来有些不自然:“这个么,大约不是孔雀,而是……凤凰。”
花珏陡然想起那颗舍利子,睁大眼睛:“凤凰?龙凤呈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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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那个凤凰吗?”
玄龙严肃地道:“不是,是凤毛麟角的那个凤。”说完,他生怕花珏误会,又补充了一句:“我跟他们凤凰族不熟,我只跟你熟。”
第25章魅-故人
花珏没听出玄龙的弦外之音,有点意外:“你还学了成语?这两个词里的是同一个字。”
玄龙保持沉默,走过去像提一块腊肉一样把雪白的大|鸟丢回了房中,顺手把花珏也牵了回去,拿了一块用热水温过的帕子给他擦脸:“我看你们人都要上私塾习字。”
花珏的眼神有些怀疑,他还记得上次玄龙拿了一个“蠢”字来问他,不知道是否与这件事有关系。玄龙自从跟着他住下后,把花珏的书差不多看完了一遍,遇到不懂的便凑过来问他,倒真像是个好学生模样。
玄龙一本正经地道:“我爱学习。”
花珏:“……”
“你难道不想表扬我吗?”玄龙继续问。
花珏的眼角抽搐了一下,想了半天后,终于勉强点了点头:“嗯……你很用功。”
花老师胡乱敷衍了自己这个唯一的学生,开始蹲下来研究玄龙拎进来的那只凤凰。它的翅羽乱七八糟、残缺不全,抛却了起初给他的恐惧印象之后,看起来反倒有些可怜兮兮的。
“他是来找你的。”玄龙道。
“找我?”
花珏强忍着心里的害怕,小心地将凤凰抱起来放在桌上,拿了一盏灯,慢慢地观察着它。传说中凤凰毛色应当上下为赤金色,有极长的尾羽,目如丹砂,但眼前这只却是素到极致的惨白色,鸟头被伤痕划拉得惨不忍睹。花珏摸了摸它的羽毛,是冰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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