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龙算命的日子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谢樨
实在太古怪了些。
无眉再不动声色地道:“公子说说话罢,身体感觉如何,有无多梦,有无盗汗?”
无眉此前听过他的声音,花珏一说话铁定穿帮,便指了指自己的喉咙,轻微一摇头,接着找来纸张,往上面接连写了两个“无”字。
玄龙这回却没说什么,只在一边轻轻皱起了眉头。
是真说不出话来还是欲盖弥彰?无眉仔细推想着,忽而起身对周围人拜道:“不知各位可否让某与花公子单独一叙?”
他往花珏那边看了一眼,慢条斯理地道:“公子像是……不太愿意配合。容某劝劝罢。”
如他所愿,众人对三青派来的人十分信服,玄龙替他们关了门,而后守在门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与花珏冷战好多天了,是花珏单方面的。这段日子他并不好过,一是花珏不肯好好看病,仿佛一心求死一般地冷眼面对自己的病情,每每他过去劝时都要吵一次架;另一方面,他听闻了消息,林和渊因兵败而被圣上问罪,削为庶人。有风声说,支持二皇子林裕的那一脉听闻储君之事将定,想要疯狂地反咬一口,目的便是要玄龙他们这些人一并落马。有人已经上奏,弹劾玄龙勾结江陵城主一并弄权,似有不轨之意。
江陵不能多待了,但花珏愿不愿意跟他回京呢?
以前他觉得他是愿意的,现在却不知道了,也……不知道,他的心上人能不能撑过这个严冬。
如今这种风声鹤唳的情况下,或许他不跟着他才算好事,得受到牵连。
玄龙轻轻叹息一声。他刚出门不久,过后却走来一个属下,跪地呈上一份名册:“王爷,这是您要的花公子以往在乐坊中的名册记录。”
“销毁,同他父母那边也说一声,他改名换姓,就叫花珏。”玄龙道。
“明白了。”属下点了点头,忽而又有几分迟疑地递上来另一个东西,“还有就是……花公子在乐坊中的旧物,王爷您看……”
玄龙听得他语气奇怪,有点诧异,接来一看,却是一张叠得皱皱巴巴的纸条:“我走了,这次出了问题,下次再试。”末尾画着一朵迎春花。
那是花珏逃出乐坊之前,防止小凤凰回来找不到人而留的字条。当时他打算直接离开这个幻境,没想到始终没有寻到方法,这才作罢。小凤凰后来也找到了,花珏便忘了这回事,入王府之前亦没有来得及拾。
然而这样短短几个字,在旁人看来尤其可疑。玄龙的属下这次本是去给凤篁销名,按王爷的意思,是要让花公子改名换姓,一洗前尘。
这次出了问题,什么问题?
他是要做什么呢?
玄龙终于不得不再次面临这个问题:他的心上人来路不明,至今没有查到他的背景和目的。玄龙起初装作不知道,等着花珏主动给他解释的一天,然而等来等去也没等到,花珏反而离他越来越远。
玄龙将那张纸进袖中,不动声色地单手撕了:“我知道了。你做你的事去吧。”
房中,无眉敞开了与花珏说话,直接了当地问道:“花公子,那天卖我凤凰泪的人便是你罢?”
花珏眨巴着眼睛,继续装聋作哑。
无眉把声音调整得软乎了一点,好奇道:“那么,那天写八字交给我的人,也是你喽?你不必担心,我只是问一问,总觉得这事有几分巧合。同时是算命先生和乐坊头牌……公子当真好雅趣。”
花珏不为所动,他在现实中早已知道了无眉是个什么性格,这小家伙露出天真无邪的一面时肯定在盘算着什么事。晓得他在套话,花珏笑着摇了摇头,仍然指了指自己的喉咙,表示自己嗓子哑了。
无眉叹了口气,循循善诱道:“公子既然不说,我也不勉强。只是你病得这么重了,难道不想让国师替你看一看么?”
花珏歪头一笑,持笔写了几个字推到他面前,无眉见了,却突然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花珏写的是:“但求一死。”
花珏挑了挑眉,看见无眉一副明显吃瘪的样子,暗地里却感到有点有趣。话讲到这一步便没有再继续下去的理由了,他厚着脸皮抵死不认,无眉也拿他没办法,便起身告了辞。
花珏看着无眉出了门,咳嗽了几声,爬上床把自己裹了起来,随手拿了本小人书放在眼前。没过多久,他听见门又被人推开了,手里的小人书也被刷拉一声抽走了,放去一边。
花珏抬眼一看,是玄龙。
“你非要这样吗?”玄龙冷冰冰地问。
得,又是这种开场。花珏这几天跟他不冷不热地噎了好几次,越讲越疲惫,索性就不理了。他把自己裹紧了一些,闷着没说话,玄龙却掀了他的被子,强行将他扯了起来。
这下他也没管花珏痛不痛,花珏被拉得猝不及防,小声“啊”了一声,刚张开嘴便被玄龙的唇舌堵住了。
那是阔别已久的一个吻。玄龙手里的动作有些粗暴,吻却温柔而小心,抓着他手臂的手慢慢放松,扶住了他的脊背,护着他的后脑勺。花珏偏头想躲,玄龙却连一丝一毫的机会都不给,只管深深地占有他。完全被对方占据主动的一个吻,花珏却似乎从中嗅到了一丝慌张,仿佛确认他存在似的,离不得,放不得。
气息很熟悉,怀抱仍然温暖。花珏又有点想哭,待到玄龙松开他时,一时竟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玄龙低声道:“花珏。”
花珏“嗯”了一声。
“别跟我生气了好不好?”玄龙抱着他,轻轻擦着他的眼角,“你告诉我实话,到底怎么了?”
花珏沉默了一会儿:“我……没怎么,就是病了。”
“病了,那便好好治。”玄龙努力稳着声音,“你听话。”
花珏没吭声。
“死字不要随便说。”玄龙又重复了一遍,“你听话,我以后再也不凶你了,不能拿自己的命来开玩笑,知道吗?你好好的,自己把自己照顾好,别老等着别人来操心。”
花珏被他一个吻搅和得七荤八素,心里难受,只想快点让他走:“我知道了。您放心,以后我都用不着你们操心。”
“花珏。”玄龙定定地叫了他一声,而后没有声音了。过了一会儿,花珏抬头看了一眼,却赶紧回了目光。
玄龙脸上淡得近于无的的笑看得他心里发堵:“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花珏怔怔地听着。
玄龙深深吸了一口气:“真正的凤篁在哪里?你杀了人没有?”
寂静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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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整个房间。
花珏勉强道:“我就是凤篁,你在说什么。”
“你不是。”玄龙笃定地望着他的眼睛,神色依然温柔,只仿佛有些微不可查的细小情绪,一下子便被略过了。“我本想等你主动告诉我的那一天。”
花珏深吸了一口气,也慌乱了起来:“我……我没有……”
“那你告诉我,你原来的姓名是什么?不是花珏这两个字,是你进欢馆之前,随着父姓的原本姓名。”玄龙问,“是什么?”
花珏哑了声。小凤凰没有告诉过他自己的原名,花珏此前也不曾听说,自然答不上来。
若是按照命格逆推,小凤凰原来不是姓李便是姓柳。花珏咬了咬牙,慢慢答道:“李……”
玄龙抬起头,静静听着,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眉目间带着些许希望:“李什么?”
花珏却静默了良久,没给他回答。
最终,他放弃了。
“我不知道。”花珏道,“你说得对,我不是凤篁,我原本只是一个小算命的。”
第63章幻-不见
花珏话音刚落,房间内再次陷入一片沉默。
花珏看着玄龙阴晴不定的脸色,忽而想到,他会不会就此事处死他呢?要是他这么死了,要怎么解释小凤凰的死因却成了谜,小凤凰原本总不会是因为不记得自己的名字而被杀死了罢?
“我知道了。”玄龙道,“你是哪一边的人?”
花珏忽而觉得有点累,他低声说:“……哪一边的人都不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既然来我身边,总该有目的。”玄龙的声音反而越来越冷静。
花珏咬牙道:“有。”
他抬眼看着玄龙冷静自持的脸,慢慢说道:“我想……让你喜欢上我。”
玄龙静静地望着他:“然后呢?”
花珏开始觉得头有点晕,但他强撑着开了口,再放缓了声音说道:“我和你……本来是认识的,但是你现在不记得我。我要帮我的一位朋友……一个忙,便要让你喜欢上我,带……带我回家。”
“嗯,原来认识,现在不记得。”玄龙声音仍然很温柔,“花珏,你知道我来江陵尚且不足一年,此前一直在江浙一带,小时候生长在长安。”
花珏“嗯”了一声。
“所以,你什么时候认识的我?”玄龙轻声问,“你说的话,我还能信几成?”
花珏胡乱擦了把眼睛:“你不用信,我就跟你说一说。”
“那好。”玄龙点点头,站起身来,“我马上要回长安了,你不必跟着去。江陵这处宅邸留给你,有什么需要也可以传信给我,但我建议你最好将这里变卖,带着钱去另一个地方。我不追究你,不代表别人不会追究,你知道顶替他人、混入王府中的罪名会是什么。”
花珏抿着嘴唇,脸色苍白:“嗯。”
玄龙摸了摸他的头:“帝命尚且可以朝令夕改,感情亦算不得数。花珏,我不喜欢你了,你另谋他路罢。你掂量着这点情分,切莫自寻死路。”
说罢,他松开了他,转身往房门边走去。花珏怔怔看着他,只觉得胸腹疼痛,有什么东西像是灼烧起来一般,一跳一跳地疼:“我不……我不掂量,我很快就死了。”
他垂下眼,看起来和往常一样乖巧:“我知道了,我也不喜欢你了。”
玄龙的脚步顿了一顿。
这一瞬间,花珏猛地捂住嘴,剧烈咳嗽了起来。一口浓血被掩住了,第二口却反呛进了器官中,呛得他浑身都开始痉挛,玄龙回头看了一眼,急忙过来扶住他,给他拍背顺气,用袖子急切地擦着他嘴角的血迹。花珏喘了几口气,勉强恢复过来,再看了他一眼:“您走吧。这段时日打扰了。”
玄龙整个人僵了一僵,而后慢慢地道了一声:“……好。我让……郎中过来看你。”
花珏道:“不用。”
玄龙却没再回答他,径直出去了。
花珏将自己摔回床上,空茫地瞪了漆黑的帐顶半晌,终于慢慢地、慢慢地流下了眼泪。他翻了个身,抱紧手中的被子,终于哭出了微末的声音。
玄龙出了门,随手找了个人让叫郎中来,而后浑浑噩噩地走了出去。他没想好要去哪儿,等到部下连声唤他时,他才发现自己徒步走了大半个王府,去到了府兵操练的训练场中。
“王爷?”属下看他脸色不对,小心翼翼地问道。
“准备一下,所有人五日后跟我回长安,诸事交接给江陵少城主。”玄龙道。“所有人着轻骑,务必早日赶回,不要在途中逗留。”
“回长安?”属下愣了,“这样赶的话,那……花公子的病,受得起这样的折腾吗?”
玄龙冷静了一下:“他不跟我们一道,你只管吩咐下去。”
属下看他脸色不是一般的阴沉,当即也不敢再问别的,着手去办事了。玄龙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吹着夜晚的冷风,只觉得心凉。
有一刻,他甚而在心中给花珏找了理由:他初见他时便觉得有熟悉之感,说不定以前真的认识呢?但想一想,这又太过荒谬了,他在脑海中清楚地将自己这二十四年的人生过了一遍,并无花珏的影子。
要是有便好了,他想,早点遇见他,结果可能不同些。偏巧是在形势最为紧张、战乱频繁的时候遇见他,玄龙自己尚且在权力中心的旋涡中摇摆不定,又怎么能确保这把火不会殃及池鱼呢?
更何况他一直在骗他。
夜深时,玄龙回到自己的卧房,听下人报告:“花公子睡了,也没呕血了,郎中已经煎了药。”玄龙淡淡应了声,开窗望见远处小房间中暗淡的烛光,忍了忍,终于还是走了过去,兜兜转转,立在房门外面静听。
里面没有动静,大概是睡了。
玄龙深深吸了几口气,擦了把脸,回头撞见端了一盆水的花大宝。
花大宝见到他神色,吓了一跳:“王爷?”
玄龙摇摇头,示意他噤声:“你进去罢。”
花大宝战战兢兢地进去了,给花珏擦了手脸,出来换水时却发现玄龙还站在那儿。
“王爷,你和我哥……吵架了吗?”花大宝小心翼翼地问,“我哥他今天……也不太好的样子。”
玄龙学着花珏以前的样子,伸手揉了揉这少年的头:“没有。”
他重复了一遍:“……没有。”
玄龙在军中定下的日期是初九,离离开的日子还有三四天。无眉在花珏这儿碰了钉子,倒是不厌其烦地跟着他,每天都要假模假样地把一回脉,诸事都跟着他。
花珏也不赶他,安安静静地听着话。小凤凰最近会说的词越来越多,连说带写地告诉他:“不要难过,当初我和我相公也吵了一架,他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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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了别人的话,问我是不是用美人计的奸细。”
花珏讶然一笑:“那还真是……正巧。”
小凤凰瞅瞅他,用翅尖轻轻摸了摸他的脸。
这几天,他与玄龙彻底没见过面了。出乎花珏意料的是,反而另一个人找上了门,直言寻的便是他。
“谁要见我?”花珏问花大宝。
花大宝还没来得及说话,无眉却在一旁答道:“林和渊。”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大家,马上就虐完了
第64章幻-正阴命的破法
花珏并没有听说过林和渊被贬为庶人的事,他见人上门,林和渊穿着一身布衣,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低迷颓废的气质,与之前作弄花珏时的跋扈截然不同,态度也恭顺了很多:“我想见您,有一事相求。”
花珏还记得这人之前要对他下死手,也不想再跟与玄龙有交集的人扯上关系,吩咐花大宝送客。花大宝出去后,老实不客气地道:“我哥生病了,才没工夫管你,你走罢。”
林和渊闻言却不为所动,铁了心一般地要见花珏一面,甚而在他屋前跪下了。花珏本来不准备理会这个人,想了想又怕这事闹得太大,会传到玄龙那里,百般无奈之下,这才让人将林和渊请进屋。
花珏披了一件袍子,就坐在床前见客。
林和渊望见他时却是一愣:“……凤篁公子气色不太好。”
花珏扯起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我叫花珏,你这么叫我好了。不知殿下有何事找我?我如今生了病,再落一回水便真上不来了。”
林和渊却再度跪倒在地:“鄙人当不起‘殿下’这个称呼,如今只是一个庶人。以往种种,花公子尽管追究我,我千杀不足以正其过,唯独想公子听一听我的话,救我一命。”
“救你?”花珏睁大眼睛。
林和渊缓缓点头,开口道:“我听闻您……似与三青国师有些缘分。”
花珏坐在床上,听这人一同倒腾,终于听明白了:林和渊因为打了败仗,被以往看不惯他的人咬住了伤处不放,最终落得一个贬为庶人的下场。林和渊本来心性便孤高,受了如此不公正的待遇后难以置信,不料祸不单行,这人最近就像是犯了水逆一般接连遇到坏事错事,近来甚而有人传言,陛下将取他性命。
林和渊道:“我以往在国师那儿求了一卦,他道我‘切莫欺人,不可越过’,我处处刁难他人,果然落得如此地步。只是我这回再去求见国师时,他却不肯见我。有人说,那回秋狩,有个少年人卜方位风水,与三请大师卜得一模一样,我这才想来试试,打听过后便知道是公子。”
无眉在一边旁听,闲闲地道:“是这样,三青他见不见人全看脾气和心情,你没见到他也不算什么稀奇事。照我看,你就把自己的王位作没的。”
林和渊脸色铁青,却并未反驳。
花珏的声音很微弱:“我尚且自身难保,即便是给你算了,也不见得有什么办法。命已定,但运可改,要改约莫也困难,这件事……”
他忽而住了口,心里隐约浮现出完全相反的一句话,是那回小凤凰告给他的:“……运可改,但命已定。”
不过是掉换个顺序,侧重点却不同。他从少年时学的便是人定胜天的说法,从未听人讲过命运是焊死的,否则人世间该少多少希望。
命已定……但有人可以改命。
想到这里,花珏心跳了一下。一样奇怪的想法在他心中逐渐萌生,他力开口道:“把你的八字写给我。”
林和渊还没反应过来,在花大宝不耐烦的催促下才匆匆拿起笔,诚惶诚恐地写了送上。花珏看过他的八字后,良久道:“你……是富贵命。少时家散亲离,命悬一线,却遇到贵人救助。”
林和渊赶紧点头:“是这样,花公子算得对,我便是十五岁那年被圣上捡回去,当了异姓皇子。之后呢?”
花珏顿了顿,再缓缓念道:“此后……平安顺利,一世无忧。”
林和渊愣了愣,一旁的无眉也愣了愣。
前几天花珏在他面前装哑巴,后来他不再追着花珏逼问,花珏便当他不存在,这次更是毫不避讳地当着他的面给林和渊算起了命。无眉此前跟随三青做事,虽然三青拒绝教给他玄学相术,但他偷偷摸摸自学过一点,凭着那点模糊的印象,也知道花珏算得没错。
“花公子……”林和渊讪讪地道,似乎不解其意。
花珏却闭上了眼睛,用力按了按太阳穴:“你……给我一点时间,我要想一想。”
林和渊本来就有求于他,哪里敢说半个不字,急忙告退了。
花珏等他走后,一反常态地没有睡觉,反而穿衣起身,告诉花大宝:“我想出门走一走。”
花大宝听说他想出去,以为他病快好了,当即喜不自胜地让人备好了车马,还把小凤凰装进了一个荷包里,系在花珏的腰上:“你乖,说点好听的给我哥,让他高兴一下。”
小肥鸟瞪了他一眼,回头扯着嗓子喊:“花珏,开心。花珏,开心。”
花珏力不太集中,没花太大力气去理会这件事。林和渊的命格引起了他的高度重视,花珏终于意识到,这二十年的幻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是被他忽略掉的。
花珏想着事,走出远门,迎面却撞到了一个人怀里,险些栽倒在地。花珏下意识道了声抱歉,抬眼一看却是玄龙。
玄龙垂眼望着他,没说什么。花珏往后退了退,回头走了,绕了条远路出门。
花珏是要去城隍庙,但二十年前的江陵城隍庙此时正在修建,花珏无法,只能转头去了僧院。他是要求问神灵。
花奶奶常说,善人是有神灵庇佑的,花珏虽然小时候皮了一点,但心是好的,故而他能作为偏阴命活过这么多年,神灵喜欢他。无眉没事儿干,跟在他身后一并进了寺庙,看着花珏抽了签,默默跪地请愿。
“抽签罢。”无眉转了一圈儿,打量了一下附近的人,直接把签筒递去了花珏眼前。小凤凰从花珏的荷包里探出了头,“啾”了一声。这里人不多,香台前供的是高僧舍利,并列的十多个蒲团上只跪了四五个人,大多数都静默不语,在心中默念,唯有一个面黄肌瘦的男子念的声音很大,似乎有些神经质,更不时地打扰周围的人,十分惹人厌。
花珏一心一意专注着自己的事,没管旁侧,抽了签后,无眉凑过来问:“是什么签?”
花珏将长签翻过来一看,楞了一下,无眉也跟着楞了一下。
他抽到的是大凶,签词唯有几个字而已:“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花珏撑着从蒲团上站起来,熬过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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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剧烈的眩晕,反复念道,有些茫然:“我求问的东西,就在我眼前?”
他看了看自己周围,毫无特别之处。小凤凰在他身上拱来拱去,似乎是花大宝给他系得太紧,它有些不舒服。花珏一面想着,一面伸手去给小凤凰松绑,抬手却瞥见了自己袖中支棱起一角尖锐的弧度。
……是他的笔,陈旧的琢玉笔,泛着象牙一样的光泽。
判官笔。
正在此刻,庙里陡然爆发出一阵骚动。花珏顺着骚动的源头看过去,见到一个黄衣僧匆匆步入堂中,却被之前那个面黄肌瘦的男子拽住了衣角不放。那男子抖动着嘴唇,咬死了不放手,只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不该是这样!之前我一直赢钱,我邻家一直输,而今反了过来,我也得了病……那回我去他们家吃饭,他冲我敬酒时吹了几口气,他是不是给我换了命,大师你告诉我,我一定是被那狗娘养的小子换了命!”
话音刚落,花珏犹如被雷劈中一般,心中此前那个不甚明确的推断,终于有了隐约的结果。
林和渊被人改了命。
如同他给玄龙改过命一样,二十年前花珏没有出世,判官笔却仍然流落人间。花珏清楚地记得,判官笔当初是由他人转手送来的。
而他在青宫道派的那几个箱子中找到的白骨舍利,上面刻的是小凤凰这一生的判词,用的是判官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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