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龙算命的日子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谢樨
花珏还在担忧会不会是城主府上死了人,又见那人并没有跟着城主他们进府,迷惑了起来。不多时,城主和桑先生都出来了,此时却换了装扮,皆着一身白。
玄龙道:“是要给逝者入殓了,先睡吧,明早我们去问。”他伸手揉了揉花珏的脑袋。
花珏有点累了,现下宵禁,城主同桑先生他们显然有重要的客人,他跑出去问也过于突兀了一点。想明白这点后,他便跟着玄龙睡了。
只是这一夜睡得不太踏实,兴许还是打雪仗时受了凉,花珏在朦胧中梦见一副惨白景象。
有雪,是扎眼的白色,踏上去才知晓是一模一样的白纸钱,这整条街都被白色覆盖。
花珏走在梦里的街上,忽而见到身边起风,风呜呜吹过空荡荡的树木枝丫,将天地上下、整个江陵的雪都震动了一下,江陵城仿佛凭空被人覆盖了一层白布,而后在风中稍稍飘起,随后又沉降了下去。
他陡然发现,不单这条街,整个江陵都没有雪了。水天一色,上下一白,覆盖了江陵的全是那样平整洁白的纸钱,盖成一块裹尸布,而周围几无人声。
如同在鬼市被玄龙捉弄时那样,他害怕地叫道:“嘲风?”不见回音。
“小凤凰?大宝?”不见回音。
“桑先生?城主?”
不见回音。
他慌慌张张地回过头去找,突然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那声音很模糊,模糊却温暖,让他觉得安心了一些。
那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花珏转过身去,看见了一个容貌秀丽的女子,无比年轻,无比眼熟。
他的喉咙被哽住了,仿佛有一块冰在压迫那里:“……奶奶。”
花奶奶微笑着望着他:“阿囡,你在找什么呢?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在这一瞬间,花珏感到自己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剥离了,他痛苦地闭上眼睛,细细回想:“我……在找什么?”
“是呀,找什么呢?”奶奶牵起他的手,慢慢往回走去。花珏被她牵着,发觉自己越走越低,慢慢回到了八九岁的样子,红绳扎着傻气的小发髻,和普通人家的小姑娘无异。
奶奶将他带去了一片河岸上。
这处河岸独与周围的景色不同一些,像是分裂出来的另一方天地:整个江陵都是雪白的,唯独这里是深红的,花珏踩过去,发觉那是密集排在一起的花朵,深红的石蒜花。眼前的那条河,也不是他从小便熟悉的竟江,竟江河水奔流不息,波澜壮阔,眼前这条河缓缓流动,无比宁静,上面也漂浮着数不清的花朵。
这是哪里?
花珏手里一空,望见奶奶忽而也不见了;这里终于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恐惧慢慢浮上他心头,他想开口叫叫自己熟悉的那些名字,却发现自己想不起来了。
他养过……一条龙,一只猫,一只凤凰。
遇见过……一个账房先生,一个城主,一个小孩子,还有数不清的面孔。
他们长什么样子?
他绞尽脑汁地回忆着,却始终想不起来。但慢慢的,他想了起来这里是哪里。这里是阴司地府,是忘川河畔,往东走九百九十九步便是阴司兔儿神的太阴殿,往西走九百九十九步便是判官所在之地。没有南北,南是无尽忘川水,北是十方罗刹鬼地。
原来这里是阴间,他身边的人和事,整个江陵,都已经死去。
作者有话要说:北齐的城主官衔和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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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提刑官齐聚一堂,请大家无视吧……没文化的作者真的很喜欢这两个名称。(捂脸)
第89章真-二选一是三选一
花珏自梦中惊醒时,发觉自己枕边洇湿一片,玄龙不在身边。房内寂静,浅薄冷淡的日光透过窗棂透进来。
他急急忙忙地披衣起身,下床出去找人,连鞋子踏错了一只都没发现。
走过饭堂、正厅,踏入院中后,花珏方在庭院中发现了玄龙以及小凤凰一干人等。无眉不知去向,想必又是端着罗盘出去四处搜寻了,家里的这一群小动物在庭院中堆了个雪人出来,用石子拼出眉眼口鼻,插了几条枯树枝杈当做手臂,最后在那雪人头顶堆了些红色的线头。
小凤凰瞅见他来了,拍了拍翅膀:“呀,花珏,你来了,快过来看,我们堆了一个你。”
花珏心神不宁,勉强笑了笑,又听小凤凰煞有介事地跟自己邀功:“石子是我叼回来的,线头和树枝是花大宝仁兄找来的,这两个大雪球是嘲风滚出来的,你看看,好看吗?”
听得他这样说,花珏心下的躁动被抚慰了一番,笑了:“好看,可我哪有这么胖?”
小凤凰瞅瞅他:“就是要胖才好呢!你看花大宝仁兄多有活力,你要像他才好。”
地上的狸花猫骄傲地昂了昂脑袋,又扭了扭屁股。
他们都以为花珏是还没睡醒,所以气色差,却是玄龙首先发现了异常,不动声色地将他揽去了房中,用手轻轻抚过他眼角,询问道:“怎么了?”
花珏想了想,不知如何描述,只告诉他:“我做了个噩梦。”
玄龙微有诧异:“噩梦?”
花珏自幼多梦,也是体弱的缘故,容易被潜藏在空气中的食梦貘偷得空子,这种怪无害,却惹人烦,经常招致噩梦与浅眠。自从玄龙睡在他身边以后,花珏的睡眠状况一日比一日好,噩梦与惊厥已经很久没发作过了。
“我梦见你们都走了,谁也没留下,就剩我一个人。”花珏想起那梦境中空茫失措的感觉便难过起来,声音也低低的。
玄龙将他抱进怀里,温柔地拍着他的背:“是不是我们昨天玩得太疯,你受了凉,又累到了,这才做了噩梦?”
花珏嘀咕:“……可能是吧。”
玄龙捧起他的脸,认真注视了他一会儿:“那你会担心我们有一天分离吗?我看那些凡人间的诗词小传,常有脆弱之人咏叹好物不长久,美好时光容易逝去,起初我觉得你不太像这样的人,花珏,你认真告诉我,你会这样想吗?”
花珏摇摇头:“不会。”
“那便好。”玄龙似乎松了口气,继而摇了摇他,“如此你便要相信,噩梦也没什么。是我今天起得太早了,没有等你,没能让你睡个好觉。”
花珏小声道:“谁怪你了……谁要你认错了,你这蠢龙。”
“我愿意。”玄龙笑,“你这么聪明,不也喜欢我这条蠢龙吗?还骂我,便把你也塞进面粉袋里。”
花珏被他逗笑了:“你不讲道理,我这么大个人,你要怎么将我塞进面粉袋?”
玄龙仍抱着他:“我不管。”
花珏醒来片刻,梦里那种感觉慢慢离他远去了,像是在逐渐在梦醒与现实中隔起一面看不见的墙。听了玄龙一番话,花珏不再像之前那样心慌,只是心头还有一点压不下的隐忧。
他甚少梦见雪,也甚少在梦里感到昨夜那样的寒凉。唯有两次,一次是他七八岁时,梦见漫天鹅毛大雪,醒来后发了一场高烧;第二次,便是在奶奶去世之前夜,他梦见自己在雪山中踽踽行走,迟迟找不到下山的路。
后来知道十几年前兴州发大水的事,花珏也慢慢想了过来,七八岁那天,大约正是自己的长辈们逝去的一个预兆。他不在他们身边长大,却还能透过血缘感知到彼此的消长和衰亡。
那么,昨夜的那个梦又是怎么回事?
花珏不敢深想,他只能慢慢宽慰自己,昨夜梦中他梦到的不过是纸钱与红花,并不是雪,与死亡并无关系。
到了天色大亮的时候,花珏在院中扫雪,清理昨天弄出的一摊乱。扫到一半,他听见对门有声响,见到是城主同桑先生他们回来了,形色匆匆,面容疲惫的样子。他们身后跟着的正是昨晚那个提刑官。
花珏想了想,思及之前的梦境,同样有点放心不下那两人,便将手里的笤帚交给了玄龙,自己奔去对面瞧了瞧。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进去,而是先问了门房:“桑先生和城主有空吗?”
门房是个老大爷,早认得他了:“这几天忙呢,花小公子,你不肯进去,我替您通报一声罢?”
花珏点了点头,便等在门房处,低头去瞧自己的鞋尖。过了一会儿,他忽而想到什么,又奔回街对面一把抓住扫雪的玄龙:“无眉呢?”
玄龙想了想:“小屁孩儿打早便出去了,怎么了?”
“我一会儿找桑先生和城主,过后要是我还没回来,而他来了的话,你告给他,让他来城主府上找我,我们去城主那边,再把上回商议国师的事讲一讲。”
玄龙应了,仔细叮嘱道:“早点回来。”
花珏踮脚往他脸颊边吧唧亲了一口,而后一溜烟又跑了回去。他一来,正好碰见门房往回走:“桑先生要您直接过去呢,说不妨事,您以后有事都直接来。我也是说,这么多年了,您客套个什么劲儿呢。”
花珏道了谢,再留了话,说过会儿可能会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过来找,门房应了:“行,十一二岁,看着有点欠打?一来就放人,我记着。”
花珏缓步往里面走,四下看了几圈儿,见城主府上与平常确实没什么不同;至少府上人的确是没有出事的了,这便松了一口气。
他刚想顺着一贯的路线,从后园绕过去奔往书房,料想桑先生他们想必在那里的时候,半路却被一个人截住了。花珏被一个人轻轻握住了手臂,往后拉了拉,抬眼一看,桑意抿着一点笑意,眉眼淡静,示意他不要出声。
花珏乖乖跟着他走。
他偏头瞥了瞥这位账房先生:桑意昨天熬了夜,眼下浮出一点淡青色,人看着有一点憔悴,气色却和往常一样,一点异常都没有。
“嘘,先别进去……小花儿,你跟我在这里听一听。”桑意推着他在书房前停住了,四下打量一圈儿,似乎起了风,又不知从哪里摸出个温热的汤婆子,递到他手中。
花珏小声问:“桑先生,怎么了?”
“你来得正好,过会儿借你名号一用,你不必担心,此事过后我们会同你解释一番,只要现在能把那个人赶走便好。”桑意轻轻扒开一条门缝,让花珏顺着自己手指的方向看去。
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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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燃着香,谢然背对房门坐,故而花珏看不清楚。但门后能清楚看见,谢然对面坐着两个人,一个是那个长了一张阎王脸的提刑官,另一个是一个熟人。
花珏睁大眼睛,望见了那人须发雪白,手执一根拂尘,正是不久前被弹劾下去的青宫道长。如意道人。
“他为什么会……”花珏刚要出生,却被桑意捂住了嘴。
“听罢,小花儿。”桑意道,“近日江陵出了事,此人想借此事趁机恢复国师位,我们定然不能给他这个机会。”
花珏便仔细听。
里面传来谢然低沉的声音:“此事不妥,这案子如要相师道人协助,也绝不该由如意道长来。典刑司的案子不能由庶民插手,这是规矩,若是要道长去了,也要算作逼着陛下朝令夕改,不合身份。”
如意的手在桌下狠狠攥了一下,面上却笑吟吟地道:“城主自然觉得贫道不合适,因为贫道便是被您弹下来的,然而就此事而言,全国上下的道士那么多,却未必比贫道一个人有用。人命关天的事,城主便要如此草率了之吗?”
那提刑官面色板正,虽然带了这么个老道来,却没有一点要和稀泥的样子:“他说得对,我此次自长安来江陵,听闻了案情后,肯跟着过来、一直带到现在的道人也只得如意一个。城主若是有其他人选,不妨早些推出来,我们也好快些着手做事。”
听到这里,花珏感到桑意动了动,俯身又问了他一遍:“小花儿,为我们当个拖,如何?”
花珏已经听懂了这是怎么回事,点点头答应了。桑意便敲了敲门,等到谢然说了声“进来罢”后,便带着他走了过去。
虽然不知是哪里,但江陵想必出了人命案子,情节还十分严重。花珏知道,如今举国奉道,提刑官这类官职在办事时,少不了找些道人术士开路,就如同昨日在府门口踏着纸钱走过一回一样。
只是是发生了多可怕的事情,才会让两个正四品以上的朝廷命官,为了一个道士的人选而争执起来呢?
花珏没有时间接着想了。他踏入这房中的第一瞬,如意道人便慌忙站了起来,紧紧盯住了他:“你怎么是你?”
那口吻虽然强压下去,却仍然如同见到了怪物一般,想必是让他忆及了十分难堪的过往。
花珏对着他点了点头。桑意在旁介绍道:“这位便是我们的江陵第一神算,花珏。我们推举的便是这位少年,提刑大人觉得如何?”
提刑官仍然板板整整地坐着,滴水不漏地道:“我仍然坚持如意道长是适合的人选,但如果二位有什么理由,证明这位年轻人有更加过人之处的话,我也会听从二位的说法。”
桑意一笑:“大人可能有所不知,如意道长上回来江陵养药人小鬼,正是被这位年轻人发现的。城主上奏表明后,陛下还曾点名夸赞他,为术为法便要心术端正,您以为呢?这位花小先生,心术是再端正不过了。”
如意道人捋着胡须,不紧不慢地道:“桑大人,此事贫道也解释过,是贫道教养弟子无方,养出几个狼虎心的废物,我自请罪,辞去了紫薇台掌事一位,陛下几番挽留,但我心意已决,这才开始云游四海。”
桑意笑眯眯的,不动声色。
提刑官道:“心术一事不予置评。单论勘天测阴阳的本事,二位可一较高下?我看道长年长,经验想必要比这个年轻人丰富。”
谢然道:“这个年轻人却也有不少作为,前些天鹤脊山神作乱,断我江陵八方水道,正是他亲自前去,不吹灰之力地将此事解决了,造福一方水土。再一个月前……”
花珏听城主滔滔不绝地说着,有些傻眼:谢然口中的事,有些是他做过的,但不有夸大之嫌;有些事他根本没有做过,听着却像哪些武侠小传中斩妖除魔的传说,威风凛凛,四海无敌。
估计为了替他吹牛皮,城主把这些年看闲书的功底全拿出来了。
花珏自惭,只能乖乖不说话,配合着桑先生与城主。这些事,他心知是假,如意道人是行内人,自然也知道是假的,不好直接驳谢然面子,亦冷笑了几声,开始找花珏的缺点:“据我说知,花小先生年纪轻轻便有神算之称,更是自学成才,其心可嘉。但我们要说,南有诛邪、白虎、存异等名门道派,北有我青宫,皆是正道。花小先生这么年轻,野心看着却不小的样子,能这么早参透我们数十年研究的东西,不知走的是什么道呢?”
花珏一听他这话,险些气笑了:这明摆着是在他没有师门一事上摆谱,明里暗里说他走的不是正道。没有派系渊源,没有派系,一身清正,反而成了把柄。
如意道人继续道:“且据我所知,花小先生是偏阴命,一生只能作女子打扮,身体柔弱不说,单是这一点便不能登大雅之堂。”
他侧身给提刑官指了指。提刑官面无表情地望过来,见花珏一身红衣,长发披散,长的也是一副清秀模样,也有些迟疑。
花珏这次是真被气到了:“我是什么命,偏阴命也好,正阴命也罢,我怎么过怎么打扮,不劳旁人置喙。”
如意道人甩一甩拂尘,淡声道:“性情躁动不安,同样需要修习。年轻人,行事切莫急躁。”
桑意把花珏往身后挡了挡,微笑道:“比不得老人垂暮,死气沉沉,年轻人活泼些,自有他的好处。”
如意仍是微笑:“看来桑大人对贫道误解很深。贫道如今也把话放在这儿:照我看,花小先生一是出身无门,二是面相与气度不好,没有福相,若要换人,单凭这两点,贫道是不服气的。”
“那你看换成我,服不服气?”
一道清冽的声音忽而从门外传来。
门内,踏入一个矮小的少年,目光如刀。他一来,这室内却像是变得冷了几分,处处都透出一股逼人的迫势来。
无眉这孩子便是这样,虽然矮,也是十一二岁样的稚嫩面孔,但他眼里始终有野狼般的桀骜与不驯,这样坦荡的从容气度甚而能将许多成人踏在脚下。
他一进门,如意道人脸色便立刻变为了青色:“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便是为此事而来。”无眉整了整自己的新衣服,那是他催着玄龙花重金从附近一户人家中买来的,刚刚做成,身量也与他合适,穿上无比贵气,不比鹤氅大衣的效果差。
他歪头问道:“如意,你认得我,整个青宫也都认得我,前月你们还花钱让我请动天雷,画阴阳法阵。我是从三青、护花、草鬼人那时候跟过来的,我入门早,你入青宫时已经五十多了,若是按照门下弟子的辈分来排,你要算是我师侄。你说,是不是这样?”
如意道人白着一张脸,道:“是。”
无眉拍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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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那好,我再同你说道几分,我修童子命,开得天眼,至今时常有人问我是否修得了长生之术,身体康健,至今未曾病过。你要按面相看福缘,我中庭开阔,伏犀隐贯,唇齿丰润,至少比您尖嘴猴腮来得有福相。你说,是不是这样?”
如意道人却没说话。无眉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还有问题吗?这姓花的小先生才能不在我下,岂能容忍你这般污蔑?做人须知自己斤两,如意,我看你还是回去多看几年书,到时候再来这摆谱罢!”
第90章真-迷雾
如意万万没有想到,几乎板上钉钉的事,半路却突然杀出了这么个程咬金来。
花珏虽被他一番话说得有些生气,但知道在场人都心向着自己,心态很快便放平和了,只小声笑无眉:“哪有这样自己夸自己的,当是我来说,你双眼有神,唇红齿白,容光焕发,是个好看饱满的少年郎呢。好看便是有福气了。”
无眉瞥他,扁扁嘴,摸去一边坐下了,场上被他打断的话题继续。他低垂着头,忽而抬眼往身边望了一眼,露出一个微笑。
花珏没有注意到,城主和桑先生皆往无眉那边看了一眼,眼带震惊,过后放有所缓和,将方才议论的事再摆到面前来。另一边的提刑官浑然不觉,如意道人却狐疑地望了他们一眼,似乎对怪异的气氛有所察觉。
无眉低眉顺眼地道:“那么我便把话讲明。我受花小先生引荐,准备托江陵城主向紫薇台谋定国师一事,你想复位,我也想要这个位置,如今大家是竞争关系,有什么事也便摊开来讨论。还是说……您一心做个逍遥散人,根本不屑于朝堂上这些事呢?哦,提前说好,我这个人浑身都是铜臭气,没多大出息,能成为国师,为陛下分忧,便是我此生最大的愿望了。”
花珏看到如意道人脸都绿了,险些笑出声来。无眉肯定与此前他们一样,呆在外面听了片刻的墙角,这才专来呛声。如意片刻前才说自己一心寻仙,不问外事,如果此时明确承认有复位之心,无异于自己打自己的脸。
但花珏显然低估了眼前这位老人的厚脸皮程度,如意反而承认了:“是如此,要如何?”
却是提刑官打量了在场众人几眼,沉声道:“既然难以决定,不妨我们分两边行事。我同如意道长一起,江陵本地也有县衙司案,可与座上两位小先生并行。江陵能人不少,不比我们京中人来的差。如此便能减少在此等不重要的事上做文章,真正办实事了。”
“至于国师之位,恕在下直言,我是小小一个提刑,对这些事也不关心。两位各凭本事争取罢,希望能在此事上各展雄风。”
说着,这位提刑站起来,移案至墙,使唤随从将他们前一日带来的东西都搬了进来,仔仔细细将江陵近日的案情说了一遍。基本情况讲完后已是一个时辰之后,花珏认真听过一遍,终于晓得了近日江陵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非要找个能力绝上的相师道人,此事的起因竟然在皇帝本人那里。
少帝林裕近来奉仙道,每天要花上许多时间炼丹讲经,还号召大臣撰写藤纸青词。原来是有一日午睡后,少帝醒后突然发疯般地询问身边人:“江陵有事?江陵有事?”神色十分恐怖,若不是周围人劝阻,这个皇帝险些要立刻召谢然进京陈情。
一贯服侍他的太监们本来没当回事,只当他嗑仙药嗑得发了疯,准备召太医进来看看。少帝鞋也不穿,却是径直奔去了御史台,找到了自己一贯信任依赖的御史阁臣张此川,向他急急询问了一番。那阁臣也是一头雾水,翻来覆去问了,这才晓得少帝做了个梦。
“据说是神灵降至圣上梦境中,提前预示了江陵将发生一桩大案,如若不妥当处置则会成为国祸,此事蹊跷,注定要一半人判一半鬼定,须由京城大理寺与懂行的风水相师各自出面,人的罪孽交给提刑官,非人的事端则由半仙终结。这个半仙,也可成他日紫薇台主人。”
少帝问,此事要如何?可能当真?
那阁臣一面安抚了皇帝,一面令人切查江陵动向,本以为是圣上年少,气血方刚才做了迷梦,不想第二天江陵城主果真来报,江陵城郊凌晨时发现三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死状极其狰狞可怖,难以辨认,家属人尸时亦有承受不住,呕吐晕死过去的人。
场上情形也让好些个三尺大汉承受不住,经仵作验尸、地方刑狱司查验,除开他们攀爬、挣扎在雪与泥水中抓出的痕迹,尸身周围连个脚印都没有,仿佛是被凭空移到这里的。
一连死三个人,死状还凄惨可怖,这对于向来安定的江陵已是大案,恰巧又撞上少帝的梦境,此事便不再简单。江陵城主连夜封锁城池,将消息瞒下来,以引发民众恐慌,同时下令江陵进入暂不限期的宵禁,调动了所有府兵每日巡逻,三班交替,昼夜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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