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女博士重生到民国守旧家庭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唯刀百辟
在这个时代,道德伦理并未进行过认真讨论:神病人以铁钉穿破头颅治疗,同性恋被注射激素治疗……在缺少科学家的中国,她小心翼翼的尚且能躲藏一些时日。她也试想过,若是现在在欧洲出了什么纰漏,她很可能要么被当神病人捉去穿刺治疗,要么糟糕一些,也许就被抓上试验台解剖分析了当然,这也只是个概率问题。
最担心的一点,却只来自于她对原本的林楚望那一点点的了解。书上对她独自前往欧洲只寥寥提了几句:1929,辞别姑母,坐上了前往法国马赛的邮轮。
她不知历史哪一段发生了变化,使得1929这一天在1927提早到来了,或是1927这一年被原本的历史略去了。
她亦不知这个姑母指的是哪一位姑母,也不知从前的林楚望离开之前,小姑妈是否也曾劝阻过她。只是从前那个林楚望,依旧去了欧洲,最后却在巴黎孤单过世。
隔了阵,葛太太说道:“姑妈话是带到了。你是林俞的女儿,若你仍执意要去,我也拦不住你。但若你不肯同去,我自然高兴。你大姑妈不肯留你在香港,便来住在我这里。也别怕对你名声不好什么的,姑妈这两年公馆里不入流的下级官来的也少了,再不济,为了你,将那一竿子场面上的人都打发了就是。姑妈供你这些年好吃好玩,好好在香港大学念毕业,到时候你要去留学也罢,要留在姑妈身边也罢你自己好好考虑罢!”
思索之间,船靠岸了。她千万谢过小姑妈,只说,她会认真忖度这一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当然要征求一下徐教授意见啦。
*关于这文中的女博士,就是一个普通人而已,而不是往常小说电视剧演烂了的走位浮夸的女博士。如今女博士不是什么小众人群了,只是一群女士,认为比起工作,继续念书是更为好的选择,只是一种选择。
而在民国那个年代,“归国博士”身上有巨大的殊荣,甚至是要登报广而告之的:“某某在某国某校学成归来”,还要被学校请去讲课。所以那时候许多才华横溢的年轻人,为了这层光环,在没有政府公派资金、家中又不宽裕的情况下,也要节衣缩食去留学。比如著名的巴金,其实我非常不齿他当时为了留学不体谅兄嫂的行为。
所以这文里的女博士21世纪来说并不小众的普通人群之一的高学历女性对应20世纪初页带有绝对至高无上光环的“博士”二字,会有格外的意思。我觉得如今大众对于女博士有种误解和不解。要我总结,也就是略有点头脑、略有些耐性、不浮躁的一群人。
第45章四五 徐少谦的信
葛太太提出要送她回乔公馆被楚望拒绝后,倒也不坚持。与葛太太与谢择益码头作别,楚望在路边电话亭先往徐宅打了个电话过去,正是徐少谦接的电话。她将父亲也许要携带她去欧洲一事三两句阐明,并表示想要登门拜访,请教一下徐教授的意见。
徐少谦听完,嗯了一声,只说了句“有空的话,现在来荃湾一趟”便挂断电话。
怎的这通电话里往日风度斯文竟全无?
楚望抓着嘟嘟作响的电话楞了两秒,转身过街踏上了前往荃湾区的巴士。
等到了莲花路的徐宅,文妈扶着徐太太来开了门,将她引进屋,却说徐少谦接了电话,只留下一封信便匆匆出门了。
她将昆布分了一半出来给文妈,算是旅行礼物。文妈走后,徐太太便拉着她在床边坐下来,问道:“听说将要去欧洲,是不是?”
楚望笑道:“正因为不大确定,所以来请徐教授指点一二。”
“从前的人,说起留学,总当外面都是些吃人的妖魔鬼怪。虽说这两年也都明白大都是些文明人,但终究不是自己熟悉的环境。不过,倘使有慈爱的父亲一路带着,总好过自己一人独行,”太太叹了口气,“说起来,当年我那第一个孩子,就是在前去欧洲的邮轮上掉的……”
楚望不愿触及她的伤心事,便只说“等身体养好了,以后想生多少个生多少个,跟徐教授抱着玩儿”或是“即便没有,徐文钧将来也能如徐教授一般大有出息”等等来宽慰着。
却哪知徐太太认定了她必是要去欧洲的,开闸放水一般,絮絮叨叨的给予她临别赠言:
“我大字不识几个,英文更是不会讲,成婚之后的六月,便冒冒失失的跟着你徐教授上了去欧洲的船。那时大抵年纪尚浅,也都没什么经验,哪知已有孕在身?这船一坐就是一月,船上风浪又大,又是初孕,胎相不好,晕了几日船这孩子就在船上流掉了……”
“幸得船上有几位医学生,我这命才算勉强保住了。当时也伤心难受了几日,只觉得往后再生就好了,只可怜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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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教授,那时他还不到十六岁,以为将要一下子失去两位亲人,绝望的满船里寻求旁人救救我的命。后来命是保住了,但船上前后不靠岸,他便几日几日的不睡觉,守在我旁边照料着。这事也逼得他经历生死剧变,一夜之间就要顶天立地起来。
“但终究旅途颠簸,待到了英国,英国医生又不兴小月将养,在医院里又是开窗吹风又是喝凉水的,要是有些抱怨,便说‘英国女人生完孩子便能下床回家了’甚至还能直接去海里游泳的都有,”徐太太叹了口气,“中国女人总要娇弱一些,中国与国外终究风俗不一样。后来怎么都怀不上了,再去问医生,才知道身体上也出了大问题,以后也都不能再有了。”
看楚望神情肃穆,又兀自安慰她道:“后来看到文钧这孩子,聪慧、执拗也是恪守信义之人,倒颇有些许你徐教授当年的模样。他虽傲慢偏激一些,但在人后,亦难得常常夸赞你。他很少能喜欢什么人,若你决意要去欧洲了,临别之前,请万万同他道个别。”
她深知徐太太这番话是在向她讲自己从前的悲惨事,拿话吓唬她,让她知道畏难,其实是想要挽留她。
楚望便又莞尔,点头说:“一定。”
徐太太讲完,这才命仆妇将书案上用镇纸搁着的信取来给楚望。统共三四页崭新素笺,遒劲字体一挥而就、一气呵成,正应了徐太太那句“匆匆写就出门而去”的话。
辞别徐太太出门上车,楚望在巴士上读起了信。
林致谨启,
我时常多建议香港学生出洋留学:在如今香港这殖民土地,家国尚且说不清楚,自然个人利益高于一切。发展无前后,以达者为先。
先有先驱,后有来者,伏涌绵延,越代相师。西方列强东征西讨,国家积弱,便有了西风东渐。向西方取经,最大的桥梁自然是留学生。归国后,常听说留日学生诸多苦处。自打前清起,中国人因“异族治下”,而在日本人口中成为“亡国奴”。中国学生去了军国主义教育下的日本,于街头尝被日本孩童以“支那猪”“亡国奴”辱骂。诸多留日学生因故不堪其辱,辗转归国。欧洲要文明许多,虽不似日本,但也常思及:“我究竟为何要来英国留学?”
“为甚么你们不在国内读书,要远涉重洋来我们的大学,到底你们的教育是怎么一回事?”这实在是个使人颜面无存的问题,幸而从未有人问及。我始终认为,留学是一件不得已之事,尤其不是一件体面之事。想深切一点,这何尝不是一种国家之耻。
国是日非,战乱频仍,教育不兴。求学之路难关千百,读学尚且畏难,留学更踌躇。这是一条孤独狭窄之路,如若你是我的子女,我必会向你保证:中国未来有一日终将会有几个真正能求学问的学校,使你不再受晕船思乡之苦。但你终究不是。名义上你我是师生,但实则,你是思想自由独立的,甚至更为超前自由、需要更多尊敬的个人。
若我不曾留学,便不能讲出此番肺腑之言,更无资格作此批评。我深知无法左右你的意志,只将诸多感想讲与你听,万望于你选择之时,且略能有三分助益。
决意之前,我亦有一个困扰多年的问题,希望你也能稍加思虑。如今,西化与中化,革新与守旧之间论战愈烈,中国此刻急需有识之士,不卑不亢为国家指出前途。若此去欧洲,我深信你定不会虚度光阴,碌碌无为。那么最后请允许我以老师的身份请你明白这唯一一个问题:一位物理学家,当如何为国效力?
徐少谦字
于五月十五日
此外,如你决意前去欧洲,倘若遇到吹毛求疵的科学怪人,请像最初防备我一样防备着他们,千万保护好自己。
切记切记。
三页信纸,最后一页附着一封用钢笔写就的牛津大学推荐信。虽然推荐信是写给英国的教授看的,但每一封信上都写着一行话:若林致于香港完成大学学业,仅需两年时光而已。若她辗转携信前往英国您的足下读完大学,非得四年有余不可。
推荐信上的内容,她心中也早已权衡过了,自不必提。但是徐少谦那封信的内容却如醒世警钟一般,在她脑中嗡嗡作响。
她承认,她从未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在从前的二十一世纪,她读博的唯一理由就是逃避工作。那个和平年代里,国仇家恨、救亡图存只是虚无缥缈的字眼。在生存选择时,个人利益于个人看来,自然要优于国家利益。这也是为什么在百年以后,国家科研经短缺、实验设备器材落后的情形下,大批量优秀科研人员被国外研究室挖走。
这无非是一个择优的过程。只是在择优的思辨过程中,或许少了“家国”这一选项。
在来到这个世界至今,她也只以小市民的思维方式,想着攒够立足资本,从林家那个龙潭虎穴中脱身出去。也许某一天靠着一点点未卜先知,做一个整日游手好闲的包租婆。但却从未有人问过她:你认为,一位科学家,该如何为国效力?
她想起上一世第一次去申请留学签证时的情形。签证官问了她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来英国留学?”她那时以为签证官是想从她对英国文化的了解、喜爱程度来发问,却并未往更深处去想。
她又想起第一天去学校报到时的情形。报到处有许多第三世界国家的学生:非洲、拉美、中东和中国。对于第三世界的国家来说,留学潮至今没有结束。在她那个年代,中国是输出留学生第一人口大国,每年留学人数比这个“留学潮”年代输出留学生总人数还要多。从另一方面讲,留学潮直到二十一世纪,都未完。原因也如徐少谦所说:发展无前后,以达者为先。故而,留学留学,国家积弱,必要急着输出学生,补己之短留学与归国,又何尝不能称之为救国?
巴士沿着山道缓缓行驶。从山上看到的香港风光是最为出众的:背靠着整个中国的山水,夜里灯光璀璨。美是美,可这里是殖民地。香港是中国的么?他们讲着粤语,中国内地学生来了香港要交流,必然是英文掺杂着混乱的手语这令中国学生时常不自在,也常说:都是炎黄子孙,都学着汉字,怎么不是中国的?佃农为地主耕地,诗歌里却歌颂挥洒辛勤血汗的土地是农民的。可土地终究是农民的么?楚望大为可悲。
伯爵路摇铃下了车,匆匆上了乔公馆前的山阶。正是晚餐时分,乔太太惊叹道:“怎回来的这么早?”
允焉见她神色忧虑,便笑道:“怎的玩的不开心了?”
真真抬抬眉:“大约是忘了带礼物,无颜面对了。”
她随意应了一声,将外套脱下,昆布交给赵妈。正要上楼时,乔太太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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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日也趁早将东西拾一下。过两日去了上海,兴许就要直接去法国了可有得拾呢。”
楚望心思全在别处,匆匆上楼将衬衫白裤换下,这才突然回味起乔太太的话来。换上晚餐服下楼来,她在阑干处立了一阵,说道,“那么,我的东西就不用拾了。”
“怎的?”乔太太一愣,“虽说东西不算得值钱,但也是出门在外,再去一应置办用度,既麻烦,这几日也不大来得及了。难不成你指望你父亲那个榆木脑袋,能想到你们这些女儿家的小玩意?还是说,跟着徐太太出门一趟,就不大看得上乔公馆里的东西了?”
楚望向来觉得搭理无关紧要的事是一件十分掉价的事,因而乔太太的阴阳怪气,她倒也没往心里去。只开门见山的说:“我没打算去欧洲。”
作者有话要说:*信件略略参考了《严济慈:法兰西情书》、《沈怡自述》与《我两年来旅法的痛苦》。
女主对未婚夫态度有些奇怪,缘由我不能讲,因为剧透会使你们失去看文乐趣。如果觉得等不了,可以攒上一些时候,养肥了再来看。
在努力攒存稿中,最近在尽量为日更定点更作保证,存稿攒多一些,还会有加更。
只想看事业线的,请从这章结束直接跳到57章。
第46章四六 公共租界之一
过后三天允焉与乔太太都忙碌了起来。要将允焉的一应行李拾入箱中,竟劳动乔公馆一半以上的人力。允焉有自己的偏执什么都想带走,什么都舍不得留下、或者扔掉。楚望不由感慨,看来这种恋物癖也许是天生的,再活多少年都拗不过来的。
此去上海,林俞邀请了诸多亲友于公共租界林公馆会面,也算是颇具规模的家宴。故而,乔玛玲与黄先生自然也是要同去的。不过上月她与黄先生去了一趟英属新加坡,便直接从新加坡乘船至上海,到那时再碰头。
这次的子爵号是英国船,依旧还是头等舱,不过比日本船要宽敞得多了。依旧乔太太带着允焉一间屋子,楚望与真真另一处,另一间屋子住着仆妇。这一次海上风浪比上次要小很多了,允焉仍旧吐了个稀里哗啦。一吐三日,连乔太太都看不下去了,“往后一气儿穿过印度洋和红海,可是要耗上近一月的。那边风浪又不用说,到时可怎么办好?”
薛真真看了一阵允焉,转头来对楚望进行连珠炮似的轰炸“国外那么多好吃好玩的,还有法兰西帅哥,你为什么不去?你不去留在这里做什么?享受香港一年二季分明么?”
楚望叹了口气,先说:“我留在这里陪你啊。”
随后,“到了英国也没什么显著的四季。”
最后淡淡道,“法兰西帅哥就算了,不还有未婚夫在旁边么?”
少了允焉在一旁腻腻歪歪,这三日在邮轮上的日子还是过得颇为舒坦,只不过是不是要承受一番薛真真发自灵魂的拷问。
最后到港时,真真才终于吐露心声,“你是特意留下来陪我,怕我在乔公馆孤单一人么?”
楚望颇遗憾道:“不是专诚为了你。”
真真叹了口气,“那我也挺开心的。”
港口请的帮工来将一应行李搬下船,仆妇扶着允焉走在乔太太身边,楚望则和真真慢悠悠溜达到最后。船上的人往码头上卸货下人,码头上接驳的人与车也都不疾不徐的驶进来交通一度陷入混乱。薛真真一眼就看到了薛老爷,在楼梯上一蹦老高:“薛老爹!”
楚望往那边望去:薛老爷竟是与林俞结伴而来的。林俞清瘦而高,神情肃穆,戴一副眼镜,穿着一身驼色中山装俨然老学究的模样,反衬得他身旁的薛老爷生动活泼得别具一格西装革履大礼帽的洋派作风,油光满面的大脸,微秃的脑袋,圆滚滚的大肚皮几乎撑开马甲纽扣。
两人身边停着福特和别克,另还有两辆接驳车。虽然与乔太太事先沟通过了,两位父亲亲眼见到允焉别具规模的行李们还是吓了一跳。薛真真非要和楚望坐同一辆车,但林家的车里要坐乔太太、允焉与楚望,几位仆妇跟着接驳车在后头,自然是坐不下真真的。薛老爷好劝歹劝,终于劝得她先坐自家车回家,答应晚点再携她上林公馆拜访。
几个人坐在一部车里,车从怡和码头过了大桥,从一条宽广马路缓缓驶入公共租界。楚望留神看了一眼,之前那条大道写着“kiukiangroad”。林俞难得格外注意了一下她的目光,解释道:“这条是二马路。”
这时林允焉不知怎的问了句:“那四马路呢?”
林俞突然的看了乔太太一眼:“从谁那里听来的?”
乔太太面上也不好看:“我那外甥女上海长大,从小就鬼灵,大约是刚去香港时从她那里听来的……”
楚望自然也不知道四马路是条什么马路,却又不能问,只惊叹于允焉惊人的记忆力三年前晕船时薛真真一句戏谑之言,她竟记到了今天。
林俞这才又转移话题道:“楚望,你不打算同我去欧洲,能跟爹爹说说你的想法吗?”
楚望微笑道:“没什么的,只是不想徒然多耽搁两年学业。去欧洲,以后机会还很多。”
林俞听闻嗯了一声,赞赏道,“有自己的主意与想法是不错的。”
楚望听完便不再说话了,转头从车窗外看去林立的大楼消失了,车已渐渐开入住宅区的一条马路。因下着细雨,她看不太清楚路牌。一栋一栋的小洋楼整齐的排列着,突然中间凹进去一块空地是一片宽广草坪,草坪后有一栋灰黑色洋房,洋房上嵌着淡绿的百叶窗。仿佛这里不是在中国,而是国外,维也纳大剧院外面约莫也是这样的。
恍惚之间,车在灰黑小洋房下一间普普通通乳白色小楼外停了。两位佣人出门来指挥着驳车卸行李,乔太太将允焉扶下车来。她也盯着那灰黑洋房看了一阵,问道:“爹爹,那里是斯公馆么?”
林俞道:“就是了。斯少爷昨日回来,在船上生了场病,今天听说你们回来,说什么也要去码头接,我好歹劝住了。让他好好养病,过两天再一同来家里吃饭。”
楚望听在耳朵里,跟着乔太太进了林公馆大门。现下是下午四点,里面已经开了灯。林家没什么女眷,故而在这里是看不到几位太太们穿着旗袍聚头打麻将的场景了。林俞虽出洋留过学,但作风却是旧派的家中家具一应是黑漆漆的木制家具,也不多,像是将从前冷寂寂的绍兴林宅依葫芦画瓢搬进了这个半现代化的地方。
楼上两间阳台对着草坪的房间用作楚望与允焉的临时性卧房。楚望也就几件贴身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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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进屋便懒散的大字形躺了床,听着隔壁搬行李上下楼的声响,丁儿桄榔的,她倒发起呆来。
等隔壁的家伙什差不多拾好,也到了饭点。在香港被西餐摧残了三年,莲藕骨汤熬好的一瞬间,楚望循着香味摸下了楼,允焉也紧随其后。隔两日林家要设宴款待一众亲朋,因而家中还缺了许多东西,林俞正委托乔太太代为买办。楚望与允焉喝着骨汤,乔太太则在一旁吩咐仆妇拿笔与纸罗列采买清单。
隔了一阵电话机铃铃响了。女佣去接起来,说,“薛家小姐请两位小姐晚点同去大世界玩。”
乔太太道:“这下可好,不愁没人带你们玩了。”
林俞笑道:“这三个丫头倒是玩得到一出去。”
隔了阵,他又想起了什么:“哦,刚才斯伯父来电说,一会儿与斯少爷一同前来拜访。哎,年纪大了,忘性大。”
他话音一毕,门铃便响了起来。女佣去开门时,允焉突然说道:“我不去大世界。”
门口那位女佣果然说:“斯老爷和斯少爷来了。”
林俞与乔太太起身出来迎,楚望嚼完最后一块藕,跟在允焉身后走出来。斯应面容瘦削俊挺,年近四十,也还能称得上是一位美男子,而一举一动皆是他行事作风中雷厉风行。听说他去年新结了一位日本伉俪,有美人在侧,故而越发的红光满面。
两位友人先在玄关处寒暄一番,这才看到斯应身后站着的斯言桑依旧着了衬衫和灰马甲,因下雨气温骤降,故而又披了件黑色双排扣西装。因病了一场,起色并不显得太好,只站在斯应背后冲楚望笑。
斯应也发现了,扭头看了自己儿子一眼,嗔怪笑道:“这小子,昨天病着回来,今天就吵着要来码头接林家妹妹。”
斯言桑这才敛一些,同林俞俞乔太太问了好,便又说:“二妹妹,三妹妹”说着,他又目光如炬的盯着楚望笑道:“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楚望无奈的笑望着天。
“言桑哥哥,听说你在回国的船上病了?现在如何,好些了没?”
“好多了,谢谢二妹妹记挂。”他淡淡说着,却笑盈盈来看楚望。
允焉又关切的问道:“你我倒是病到一处去了,我前些天也在轮船上吐一阵,故而今天气色也不大好。”
“不大好么?”斯言桑这才佯装认真去看了阵允焉的脸,“嗯?我看气色挺好的,似乎黑了不少?”旋即他噗嗤一声,笑问道,“怎么黑成了这样?”
他话一说完,允焉的脸更黑了。
乔太太笑道:“香港女孩儿时兴将皮肤晒黑一些,好看。斯少爷这是夸你呢。”
“哦?是这样么,”斯言桑笑得礼貌客气,“从前二妹妹寄来的信上兴许提到了?我该看看的,抱歉抱歉。”
斯应听闻,便问道:“只听说三丫头与这小子时常书信往来。他同我写信,也常夸赞三丫头聪明好学。二丫头也写过信?”他拿眼神去询问言桑,“怎没听你提起?”
林俞听闻,这才去看乔太太与允焉。乔太太不则声,允焉则低垂着脑袋,手紧紧的绞着旗袍下摆。
第47章四七 公共租界之二
斯应同林俞去书房聊天,乔太太坐在餐厅角落里罗列清单。楚望心里惦记着那碗大骨汤,得了空子便坐下来大口喝着。斯言桑坐在她一旁看得直乐:“喝这么急做什么?”
允焉先于她说道:“三妹妹一会儿要同朋友去大世界,眼见就要来了,当然急着要吃完。”
“一会儿就要出门去?”
楚望唔了一声,“刚才别人来电话请的在你们来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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