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女博士重生到民国守旧家庭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唯刀百辟
即使他愿意卑微的追求一位东方的女孩子,她与她的家人仍旧是白人口中的“支那猪”,是亡国奴。
她想,真真十八载人生里从前无数次在外滩看见外国警察殴打人力车夫,她却无权上前替车夫还击,她只能愤愤不平;而今她也无法向切尔斯诉不平甚至她也不知切尔斯是否曾经剁掉过闹事工人的拇指,又是否朝哪一位苦力胸口开过枪。这些她都无法过问,求告无门。假使真的做了这一切,切尔斯又会认为自己有罪吗?他不过也是千千万来到英国殖民地后被同化的军人其中之一,他们早已见怪不怪。
兴许他立在那里,立刻化身“侵略者”三个大字。
八十年前他们闯入我们的家,占据我家院子,在那里进行一番改造,派人镇守这方安定。接着说,这里比你们住的要好多了,如果你愿意享受这里的文明,欢迎来住。
可是文明不是我们的,军人不是我们的,甚至你告诉他们,这里是我家,他们也会愕然反问:“谁告诉你的?”
这一类屈辱,没有任何一个生而自尊且骄傲成长的人能自然而然接受这等不公平;切尔斯更不能懂得。
除非有天真将他们赶出这里,然后面对面坐下,平起平坐。你来我处,以礼相待;我去你处,再无尊卑贵贱之分。
她想起佐久间,偶尔也会感觉誓死效忠的情怀与大义未必不是一场洗脑,大多数人捍卫吾生之地的心情非他人不能明了。
她想起鲁迅答大学生:“我们应当先争取言论自由,然后我才告诉你们,我们应当争取什么。”
“贪安稳就没有自由,要自由就要历些危险。”
如今自由与危险都在公路那头。她独自立在英国人在东方大陆修筑的马路这一头,只听见大时代在公路那头朝她碾压过来时隆隆作响,仿佛是崩塌,也像盛大序幕缓缓拉开。
然后人群里,喧闹声中,一个高大身影穿过人群,缓缓朝她走过来。
她抬起头看到他黑色领带,想起自己今天来到这里的目的,仅仅想要替他系一个熬夜学来的温莎结。
无比混乱的思绪里,她偶然间捕捉到一个细小的、困顿声音在问她自己:“他在誓死捍卫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不出所料,这个系列大约就是正文的最后一个片段吧,到底有多少章,大概7-8章,争取年内搞完。……当然正文没交代完的都在番外里,番外特别多
另,前面那个四万人,是我偏信资料忘了思考的锅。那句话想写的四万万中国人,结果少打个万,使我误以为是租界内4万人口。
万人,包括了租界内、吴淞、闸北与沪南。
第130章五四 聚散之二
看他步伐悠闲,想是在马路对面蛰伏良久,等他两人聊罢才走过街对面来。
“聊过了?”他问。
“嗯。”
“那就好。”
她抬头来,还未开口发问,葛家司机的别克车与一位英国军官驾驶的福特车一齐停在两人身旁。
福特车先停下,下来一个黄棕瞳孔、面容普通、身材茁壮的中尉。语速很快的同谢择益说:“长官,领事请你立刻回到领馆一趟。”然后补充道:“脸色很不好。”
谢择益反倒微笑道:“让他等。”又颇为贴心的替他找好理由,“告诉他无人送我太太回家。”
中尉看了眼楚望身旁被他直接无视掉的葛家司机,左右为难一阵。
葛家司机终于忍不住,探出头说:“谢少,葛太太命我午餐时间按时送少奶回家。”
谢择益道,“我送不一样?难不成葛太禁止我与我太太约会。”
司机微弱挣扎:“谢少,你这……”
谢择益又说:“否则就要劳驾你一会儿开车将我再从葛公馆送返英领事馆。”
司机噤声。
楚望想起葛太太同自己说:“谢家新娘在婚礼上挺着大肚子出现,然后婚礼结束,五个月内继续来喝满月酒。满世界不知多少人等着看你笑话。”
不过她想,葛太太自己就是这时代最新潮的女性,若是放在她自己身上,绝不会介意这类小事;但是放在她身上,葛太太身为家长,必定要古板严格一点,小心翼翼防范着谢择益同她哪一次克制不住擦枪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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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每每想起这句话她都暗自好笑。
他从副官手头接过车匙,她钻进福特时,猝不及防的被驾驶座上的人亲了一下。
她回过神来时,谢择益已经心情颇好将汽车发动,葛家司机跟在后头。她昨夜没睡好,气色差了点,出门时随手抹了西瓜色口红。早餐没被吃掉,反倒被他亲掉一口。
她笑着指出来,他手握轮盘懒得放开,试图舔掉。
这支是她从商城买来的。这时期口红成分不可考,她慌忙用指头替他抹掉,笑着说:“口红好吃是吗?”
“因为是谢太太,方才显得可口。”
她这才明了:当初那类话果然是他指示的。心头一动,问道:“汴杰明呢。”
“回英国了。”
“公假,还是上海任期满了?”
“不再做老番。”
老番便是殖民主义侵略者的俗称。
他用了比较委婉的措辞,楚望还是大略听出来,数月前公审革职服刑的百余替罪低级军官,汴杰明也在其列。
见她低头沉默,谢择益说,“不必可惜。来上海第三月,执行任务误伤一个锅炉工,二十三个弹孔穿身当场死在他面前,上海官员摆摆手说‘是他运气不好’。不口舌,轻轻松松,此生第一桩命案就此抹去,连半点心理负担的余地也不留给他。因此,后来陆陆续续不再将这当回事,稍不满意当街殴打贫民的事做过不少,手头枉死的中国人也绝不止一两个。再后来,包养临时政府送到宴会上的欢场女人,轻轻松松将他一百镑薪水花个光。他多的是排场,钱从哪里来,我从未打听过。走私大烟,从流落上海街头白俄贵族手头买卖人口想必也有过。”
楚望听得感慨。这番话和谢择益在红十字医院同自己剖白时多么相似。
尔后他又说,“同校三年,毕业与我一同从美国来租界。来上海之前,在金山与温哥华被罢工苦力扔石头砸,也从未看低过任何一个华人。在纽约哈德逊时,连同女孩多说两句话都会脸红。租界真是厉害。”
最可怕的不是歧视,而是中国人自己也认同自己应低人一等,将尊严拱手送人,茫眼看自己与同胞任人践踏。
所以他才这么仇恨租界,冒着被冠以间谍罪名的危险,也要奋力一搏,让它早日消失?
他突如其来又无比强烈的正义感究竟从何而来,楚望仍旧想不明白。
火油炉子无线电里播报着上海即时新闻,“……所有自道光二十三年及二十六年起、五口通商开放以后在上海购置的土地,将在八年以内归还上海市政府……”
她“啪”一声将开关摁上,骤然问道:“谢先生,你究竟效忠哪一国?”
谢择益笑道,“我记得我同你说过。我从不当自己是英国人,也不认为自己是中国人。”
她将他死死盯着,“所以你这么做,仅仅是为你自己,及你文化认同的国度减轻负罪感?”
“一小部分。”
“另一大部分呢?”
他转头,微微眯起眼:“是你告诉我应当怎么做的。”
她愣住,“几时告诉过你这种事?”
这时车已驶入派克弄,在离葛公馆不远处停下。
“到家了,快下车去。”
见她不为所动,坐在副驾驶室里求知若渴的盯着自己,谢择益无奈道,“这个问题我无法在这里回答你。请回家去好好想一想。”
她终于不再追问,长叹口气拉动车门,一脚踏出去了,又回头问:“最近仍很忙么?”
“有一些。一群英国人等着拿我是问。”
“不会太为难你吧?”
“倒不会,请太太放心,整个上海,军衔没人再高过谢先生,英领事都须看我脸色做事。”他微笑。
太好了。将在外军令不受,第二个可以肆无忌惮在远东属地里横行霸道的朱尔查。
当初连朱尔查都敢违拗的这名上尉,如今亲手将他从这个位置上撬掉,自己坐了上去。
她单脚半跪副驾驶座,俯身,揪着他的军装领带,扯过来,将他嘴唇与脸颊亲得花里胡哨。
亲完替他将领带与纽扣重新整理一次,盯着他问道,“谢先生,下次约会是在什么时候?”
他笑道:“下回,将你自娘家接去新房。”
她点点头,关上车门大步离开。
葛太太果然在餐桌上等着她,问,“谢择益送你回来?”
她如实禀报,“见面时间统共十分钟。”
葛太太斜睨她一眼,一副懒待理她的表情。
又问,“那小子有无告诉你,林俞那外室上谢鸿跟前去闹过?”
楚望坐下来同她一道吃玉环柚,“闹什么?”
“要钱。”
她抬眼一想,得出结论:“聘礼。”
“我还真小看了她。”葛太太哼笑。
“谢爵士有没有被女人梨花带雨打动?”
葛太太白她一眼,“她想从谢鸿那里捞半点油水,比从我这里不知难多少倍。简直白日做梦,直给家仆扛起来扔出门去。”
一个女人孤身闯贼窝,不仅钱没捞着,还不知遭了多少奚落。啊,那可真惨。她边吃边想。
葛太太又说,“郑家人亲眼见到她女儿夜里十点同英国军官手挽手从跳舞场离开,上门询问她是否要退婚,她答应的太爽快,根本不知林俞为凑你嫁妆已经山穷水尽,根本贴补不出这笔聘礼钱,为此大发雷霆说她教坏女儿。”
楚望撇撇嘴,“怪他自己,眼光太差。”
“蛇鼠一窝。”葛太太又说,“这几日少出门,谨防林俞走投无路,问你讨钱补贴郑家礼金。”
楚望想起林俞平日的正直模样,清高起来不知有多不符合史实。于是嘴里揶揄道,“哪至于落魄成这样?”
不过葛太太既然下令不许她出门去,她也只好乖乖听令呆在家里听。
修改条约并不是最好结果,八年之约,海天两隔,不论切尔斯或真真恐怕都没有那个耐性。她也懒怠亲眼去码头上目睹切尔斯送别真真,再徒耗她这旁观者的眼泪。
到了晚餐时分,弥雅的电话即时拨往葛公馆,绘声绘色描述了切尔斯如何驾车飞奔至码头上,趁艾森贝克号准备起航跳上客梯,随客梯拢入船身以后,直奔甲板。众目睽睽下,热吻正在甲板上同父亲与亲朋好友挥泪作别的真真。
薛老爷子大约会气的当场吐血三升。
想起这画面,楚望直乐个不停。
“之后呢?”楚望问。切尔斯公务在身,总不至于两手空空同真真一道坐船回不列颠去。
“一路停靠皆是英属地,切尔斯当然可以随时回来。至于那时候有没有厚着脸皮劝动真真一道返回,还真说不好。”
真真短时间内会不会回到上海她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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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不过另一个人自今天起,便要离开很长时间了。
晚餐过后律师上门拜访,葛太太叫上她一道去仓库清点嫁妆,一部分划在她名下存入香港汇丰银行;另一部分小物件小首饰便让她贴身带着。
那些个什么字啊画的一一放进箱笼亟待存入银行,每搬一样,律师便划掉一行。
葛太太甚为诧异,只因她发现嫁妆所估总额与律师函相差不离,却只差一样东西,林俞忘记从他姐姐处讨要,故才落得这般下场。
她喃喃道,“他这样重亲情,为何偏偏对她与你这样坏?”
搬得差不离了,葛太太拉开一只首饰柜,让她挑好看的首饰贴身带着。
她一眼便见着一只十分眼熟的金锁。含金量并不高,也并非出自名匠之手,这屋子里任何一样东西都可轻易将它价值比下去。可是楚望却背的出它的来历:“值故友大婚,虽贫病,斯应仍携妻访友。妻见新妇貌美柔和,甚喜,即脱金锁赠之缔婚约。是年,乃光绪三十四(一九零八年)三月初四也。”
那年年底斯应举家流离日本,第二年言桑出生,五年后有了林楚望。
于是便开始这一段让后世众人啼笑皆非的故事。
她将金锁至怀中,别的东西再不看一眼。
他也有一样她所赠的独一无二的东西。她也讨要一样于她而言当今世上举世无双的物件,不算过分吧?
至此将这段两家恩怨、二人往事也划上完整句号。
第131章五五 聚散之三
第二日不过四点,穗细带着一封加急电报上楼来。
她拆开一看,叫她即刻去越界筑路清点资料,今夜第一架军用飞机将这批资料带往建成第一间工程师基地。
匆匆洗漱毕,下楼时,妆奁已大多送至银行,葛太太仍在起座间同律师商谈。见她下来,只问一句:“几时回来?”
她摇摇头。
又说:“若是超过七点,我致电叫医生改天再来。”
她点头,披上外套出门时,葛家司机已经等在外面。
之前陆陆续续从研究院离开的,会有自美国来的相应科学家填补缺漏。
i组人员几乎都在,因为各自都知道自己掌握秘密于全人类都是致命的,无人敢轻举妄动抑或轻易放弃至今的研究进度。
资料无需整理,i组自最初起就有一套自己的资料分类系统,各人都拥有独立保险柜。哪一项出了问题,也方便知道由谁负责。
美国大兵同英国陆军一列一列上楼来替众人将资料搬下楼,她抱着一小沓尚未装帧的资料纸小跑
着跟在后头,便有人上前来替她拿资料。
是一位从前待她并不友好的数学博士。她回头,向他绅士风度致以微笑。
此人竟有些不好意思,支吾半天,终于找到话题:“有人预测今年诺奖得住可能颁给波动原理。”
她侧头笑道:“那可真是遗憾。意味着你们仍旧拥有一位平平无奇的同事拉低整组头衔水准。”
这人更不知怎么接话了。
奥本大步前来,“他兴许只想给你一点新婚祝福,是不是,约翰?”
她在他祝福之前立刻笑着说:“谢谢。”
三人一列站在草坪中央,盯着资料一箱箱递入球场军用飞机当中。
楚望大约知道为什么要他们趁夜赶来。英美两国联手将日本人核心势力趁昨夜迁走,避夜长梦多,所以以最快速度转移资料,以越往后,他国耳目眼线越多。
有阴谋论者说:“美国人是否会独吞这笔资料?”
奥本插着腰,眯眼笑道:“除非他们将我们这群人类的脑子一齐独吞。”
楚望大笑:“那么我们几时和我们的资料会和?”
“四个月左右。”玻尔的声音从一架b-25里传来,“我与米早一些过去,使那日尽早到来。”
楚望笑道:“但愿那时我的婚礼已经顺利结束。”
玻尔也大笑,“那么我们只好在e基地为你们举办一场简陋的婚礼会。”
“我希望e基地越早建成越好,最好下周。那么她的婚礼上只会有一张桌子,至多一箱淡果酒,喝完酒,放两个烟花,就能把她与他的军官送入简易棚屋。”奥本撇嘴,“因为她并未邀请我参加她的婚礼。”
i组众人一齐大笑。
“婚宴贴都没赶制出来,”楚望被他搞得很窘迫,摸了摸大衣袋,“我现在口头邀请可好?”
米从玻尔身后探身,扔给她一支钢笔一张纸:“现在去抄写众人通信地址,婚宴帖送至信箱,还来得及。快。”
她鞠躬慌忙致谢,四处飞奔向熟人与组员询问信箱地址,忙的不亦乐乎。
其间几个接线员女孩也来向她请问是否可以参加婚礼,她立马请几人将地址写下。
清点完毕,关上舱门前,玻尔突然说:“我与米就没这个荣幸了。不论如何,e基地也要再为你庆祝一次。”
她点头答应时,突然觉得格外有面子。
她大呼一口气,心想:到世纪末时再来看这婚礼,不知究竟囊括了多少诺贝尔奖,满世界名人都来参加她这顶无用之人的婚礼,到晚年不知可以向多少小朋友吹嘘。
在听到那一类预计中子存在无缘诺奖的报道时,她不知有多轻松:至少这一整年都不担心会在某个地方见到德布罗意时,会羞愧的无地自容。
天蒙蒙亮,几架军机启动时,二层的接线员小姐扯了扯她衣袖,告知到一封她的电报。
抵达二楼,法国姑娘将已拆卸电报递至她手中,告知她阅完再走。
她诧异的接过几页电报。
第一页上写着一句话:“二十六日凌晨四时福井四点一地震过程日科学家发现反应堆无法有效停机预测二十年内更大规模地震引发恐慌。”来自太平山长波电台。
她心里一动,想起日本垂死挣扎仍未放弃的满洲铁路,心想,真是报应不爽。
第二页上写着问句:“请问薄胶皮袋套住梅花鹿头部多久可以致死?你忠实的徐。”
读过以后,接线员飞快从她手中接过两页纸,见她神情有异,于是问道:“怎么回事?”
她笑道:“被老师责难了。”
法国姑娘用碎纸机打碎时瞥见第二句话,不禁问道:“为什么要用薄胶袋套住梅花鹿头部?多残忍。”
她说:“窒息致死,能使呼吸作用停下。”
她轻描淡写的说完,在白人姑娘讶异的目光中转身出门,拉上长波发室的大门转身离开。
哺乳动物呼吸作用产生二氧化碳大量积累导致自身窒息灭亡。
同理,镭蜕变释放的氡大量积累吸中子,使链式反应停止。
这就是窒息。
徐少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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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厉害,每一次都能从细枝末节里窥见全局,在四点接受到消息时,用三个小时时间立刻就想到来质问她:“你的窒息效应,结论是什么?”
接下来她都能想到:“你手上有割破薄胶袋的刀,仍要选择目睹它死亡吗?”
残忍吗?
独自藏着这个秘密近一年,她总想着有人能从道德的角度来责问她。即使头头是道的罗列她几宗应得罪状,也好过她这八个月来每晚都折磨煎熬的用一篇英国游记的故事责问自己:幼时曾袭击过人,在家养长大以后的老虎袭击主人发生之前,主人便开枪将它杀死,错没有错?
这个问题竟比祖母定律更难分析。
可当徐少谦亲口来问了,她却更加答不上来。
到家不过十点,葛太太已去睡早觉,穗细见她回来,立刻致电去请医生。
她脱掉外套,睡袍都不及换,一头栽倒床上蒙头大睡。
不时大夫过来了,她便懒懒散散自被子里伸出右手给他把脉。大夫问了她一些常见问题,诸如月事周期是多久,是否吸烟,体重多少等等,便不再多话。
她心想,这一位能听懂体重几磅、新潮医学术语信手捻来的恐怕是学过中医,又出洋学过西医的中西结合的妇科老医生。因此也懒得问他,葛太太请他来究竟给她调理身子方便健康受孕,抑或是给她调配每日口服的短效避孕药,全程消极怠工,也提不起半分兴致。
大抵是后者吧。经验来自于她从前的一位白人室友妹子有一次请林致陪同她去医院开口服短效避孕药,医生在各种注意事项里再提醒她:勿吸烟,多运动,可能轻微发胖。
那位室友后来一度很好奇为什么从未见她吃短效避孕药。“不嫌安全套麻烦吗?”她这么问林致。“不麻烦啊,因为没有男友。”室友妹子听闻以后十分讶异,并友好的表示愿意送她一支按摩棒作为安慰,但是被她婉拒了。
隔日药送上门来,仿佛令她嗜睡似的;也兴许是因为她不想思考徐少谦的问题,索性蒙头睡大觉,在床上一躺,缩头乌龟似的躲起来,一躺数几天。
葛太太忙过这一阵也睡醒转过来,裹着头巾来她屋里。
“你心情不大好。”
她露出半颗脑袋,违心的说,“就是有点困。”
葛太太也不多问,将她妆奁单子取了来让她从头至尾看一遍。
“姑妈看过就好。”
“自己婚礼大小事情也不肯管?”
“姑妈比我懂。”
葛太太无奈,“现在做人媳妇,日后为人主母,不懂得理财理琐事,再多钱也不知如何抬头。”
她眯眼直乐。
隔一阵葛太太又道,“算了,我还活着一日,谅那几位八国联军也无人敢欺侮你。”
楚望笑出声:“真的凑齐八个国家?”
“原本缺个日本女人。如今虹口居民集体乘船回国,总不至于少个人愿意留下来同这位情场老手去香港享太平富贵。看在他儿子份上,才没动声色。”
楚望对谢爵士风流艳史颇感兴趣,“有八个姨太太,却没正室,因为没人为他生儿子么?”
葛太太却不正面回答,“没正室恰好,你去了谢家怕谁欺负你?”
楚望笑道:“姑妈才说过,八国联军不敢动我,那是因为你在。”
葛太太白她一眼:“如今越发厉害了。”
她今天心里头对谢择益正好诸多疑惑,翻身坐起,“姑妈,为什么是谢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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