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土不重来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天痕壹月
“元白,元白?”江顾白眩晕中听见江元白的名字,吃力地动了动身体想往他那边看,然而他的视线完全被挡住,这如何看得见?江元白站在那处半晌,道:“我应承师父师兄不会为祸江湖,然而,杀你却不是为祸江湖。”
“你武功被废,无为道长虽怕你重蹈无心道长的覆辙,无武功被害,但你现下留下的武功,不过可自保而已。”
“是可自保。”江元白淡淡道,“但你重伤未愈,且心系大哥。”
江楚生与江顾白的面色都变了,江元白的意思是,他会攻击江顾白。这处山道窄浅,并不适合动武,若江元白要攻击江顾白,江楚生要避,只能跳下崖去!
“我早该想到的……”江楚生微微一叹,“我在这武当山上藏了这许久,饿捕鸟兽渴饮山泉,有时武当弟子巡逻得临近连火也不敢生,只能黑暗度日,茹毛饮血,你本是我的骨肉,所思所想,便会与我差不多。”
“你倒是个痴情种子,可惜大哥是不会看上你的……若他看上……”咬了咬牙,江元白似乎觉得此事深恶痛绝,“你死了,他也便不会觉得你值得了!”提起剑来,横剑当胸,江元白一剑刺过去,刺得不是江楚生,而是江顾白的脊背。
这些日子他早看出江楚生对江顾白的情意深厚,否则不会为了他潜伏武当山这么久,连睡也睡不到几个时辰。他刺江顾白,却是为了逼得江楚生手忙脚乱。
江楚生抱着人,面积已是极大,待要后退,却是避不开江元白的剑势,必得让江元白刺到他身上不可,左手扶着肩上的江顾白,右手却与江元白对招,铁剑乃是长兵,常言道兵器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江楚生以肉掌对铁剑,腾挪纵跃皆不能用,左肩上又挂了个人,无法动左手,期间拆招卸招的功夫完全无法施展,若是施展,他们俩登时便给江元白挤落山道,陡坡倾斜,无处落脚,一不小心便要摔下去摔死。
眼看江元白的剑要刺入江顾白背心,江楚生大惊,连忙旋身避开,本预料到刺入肩背的疼痛却未传来,避开这一招,江楚生回头,却见江元白提着剑,面上阴晴不定。
江楚生心念一转便知怎么回事,江元白恨他恨得要命,怪他拆散他和他师兄,现下手,绝不会是为了他,想必是剑刺到江顾白临近,心中软了,无论如何也刺不下去,因而招。
黑夜中江元白的面色微红,自是知道江楚生也看出自己心软,咬咬牙,提起长剑道:“你把大哥放下,与我打过!”
“不好。”江楚生道。
江元白怒极:“你不是爱他么?既然爱他,怎么会让他冒这样的风险?”
江楚生摇头,道:“若你刺死了我,我便要拖着顾白一起下地狱,这样我才不会寂寞。”
“你……你!你好狠心!”
江楚生冷笑道:“你难道不是么?你敢说你若死了,不想拉陆玉弘陪葬?”
江元白抿着唇,半晌也不说话。
“我好歹是你生父,你对我,倒还没对顾白的情义重。”
江元白冷冷道:“你信不信,若我和你之中只能活一个,大哥会选我,而若我和大哥只能活一个,你眼睛眨也不眨便会选大哥!”
他这话诛心,而且还戳了江楚生的痛脚,江顾白对江元白这个弟弟一向不错,否则以江元白的性子定会把知他迫了陆玉弘的人杀光,根本不会留江顾白存活,他肯把中元教教主之位让给江顾白,自然是极其信任他,而他……若在江元白和江顾白中选一个,他的确很有可能选江顾白,只是,不会眼睛眨也不眨。
此番话,他却是不说出口,只是沉默。
江元白冷笑道:“你若真对我有父子之情,便不会一生下我就让我做个孤儿,你若真对我有父子之情,便不会接我到中元教几年便又将我送去武当!你若真对我有父子之情,不会我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人,你就要杀了他!!”提剑向前,“杀了我母亲,逼疯我舅舅,我与你之间,恩义本来就两清了。”
江顾白吃力在江楚生肩上挣扎,想要下来。
江楚生只道他被扛得太久,难受,因而放下了他,然而却把他紧紧拉在咫尺的范围之内。
“元白,他若对你没有父子之情,你以为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吗?”
江楚生那么记仇的人,没有把打折他四肢囚他在暗牢里的江元白碎尸万段,自然是因为父子之情。“你现下是想杀他,然后呢?你杀了他内心就能好过吗?我当初阻止你杀他,不会因为他,是因为你!若旁人杀他,我护不住,也仁至义尽,可是你不行!你现在言之凿凿,仇恨满满,等你年岁大了,晓事了,就知道后悔,到时候你却悔之晚矣,日日噩梦也无法脱逃这梦靥!”
“大哥,你爱上他了,所以为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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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江元白眼含热泪,怒道,“我不管以后会不会后悔,我现在杀了他,现在心里好过!”
“元白……”江顾白目中流露出心疼的神色,忍不住想要上前。
江楚生拦住了他,道:“他要杀便杀,何况,我现在虽是重伤,这里又施展不开,但也未必打不过他。”
“大哥,你看,他到这关头还是要嘴硬,你应该也知道,他受了伤,无法动太多内力,现下我有兵器在手,无论如何,终究是我站上风!而他若要被我杀死,则会拉你垫背,你……”江元白抿唇道,“你还要向着他?”
江顾白道:“我不向着他。”
江楚生握他手腕的手用力了一些。
江顾白微微皱眉,自是感觉到那痛意,“元白,你杀了他,以后会后悔的……”
“我不后悔!上一次我看见你们两个掉落悬崖,我很难过,但是,难过之中,又觉得痛快,我为你之死觉得难过,为他之死觉得痛快!大哥,你相信我么?我有办法杀了他,却又叫他没机会拉你当垫背。”
江顾白半晌不说话,也不知是意动还是疑惑。
江楚生却是笑道:“元白,你话说这么多,却还是不动手,只怕你现下根本不敢动手。”
江元白面色一变,“你拉大哥当挡箭牌,本就是无耻!”
“我拿顾白当挡箭牌?方才你一剑刺过来的时候,我不是替他挡了吗?反倒是你,一直往顾白身上招呼。”
江元白怒道:“闭嘴!”
“为什么叫我闭嘴?你做的出,自然也不怕别人说,你说我杀你母亲,逼疯你舅舅,你母亲害死了教中兄弟,我也没处死他,她会死,是自己作出来的,你舅舅弘毅太过偏执,心恋你母……”说着,他想到自己爱上顾白也算不合礼数,并且那人与弘毅本不过表兄妹,顿了顿,才道,“才逼疯了他自己,若非你母亲利用他,他会逼疯他自己么?”
江顾白一愣,其实往日的事情许多蹊跷,但他一直没想到一处去,现下一想,那元白的舅舅弘毅长老无缘无故疯了,无缘无故潜伏在武当山,无缘无故将他母亲洛阑珊玷污,而此后,将他抚养,又遇到江楚生,“……不对,当初本教弘毅长老没疯,是不是?”
他之所以认定江楚生是自己的杀父仇人,是因为那时候见到江楚生给了那渔夫金子,渔夫又对自己恋恋不舍,满含热泪……江楚生一剑杀了他,当然是杀人灭口。可是,若弘毅疯了,他遇见本教教主何以能那般不动声色,装作自己就是个普通渔夫?而且江楚生曾经直言,那时并不知道他襁褓中孩儿的身份,只是起疑,所以……
江元白闻言愣住了,江楚生也是一怔,“你猜得倒准……”沉吟片刻,江楚生还是决定解释,否则此事绕来绕去说不清楚,事关江顾白身世,江顾白一定也很关心这个。与其让他猜来猜去,不如直说。“当初元白的母亲是想要报复我,所以才想挑起中元教与中原武林的仇恨,只是,少林僧人不近女色,轻易不允女子上山,所以他们把注意打到了武当,少林武当均为武林泰山北斗,只要武当与我中元教有仇,那么一呼百应,正道武林群起而攻之,也是你……你父母那时候刚好被废了功力,下了山,于是被盯上……”
“武当发现了那尸体是弘毅长老,知道此事与我中元教有关,只是我先前便知道他们预谋,恰好在追查他,杀了他,因而未和武当起太多嫌隙……”自然,嫌隙还是有的。到后来江元白上了武当山,两派之中的矛盾才缓和了一些,江元白冒充他对陆玉弘不轨,一下子又激起了两派仇恨。
江顾白闻言,心中却是一痛,江元白厉声道:“不可能!如果我母亲是害死大哥母亲的凶手,你先前为何不说?偏要在这个时候说,你分明蓄意挑拨!”
江顾白浑身一震,这才发现自己与江元白竟也有血海深仇。然而,看向江楚生,发现他目中竟有一丝忐忑,说起来,此事因他而起,江楚生在武当众人面前说弘毅长老已疯,所以错认洛阑珊为自己心爱女子,那是不希望与武当再起嫌隙,或者,更直白一点地说,不希望与他再起嫌隙。
“大哥……”江元白似有些手足无措,连剑尖也垂了下去。
“他说的,应该是真的。”江顾白低低一叹,闭目道,“可是,长辈的事,原也怪不到你……”
“……闭嘴,闭嘴!”江元白沉默了几瞬,忽地含泪大喊,挥手一掷,将长剑掷出,转身下山,头也不回地奔逃。夜风中似有似无,传来几声悲鸣。
“元白!”江顾白吃了一惊,只觉得他那般心神不定地在山道上奔逃,稍有不慎便要滑下万丈深渊,虽然武当山上山的道路已算安全,可是江楚生带他下山走的是小道,根本不是经人修葺的大道。
“不要追他,我现在的确打他不过……”衣袖被扯,江顾白回头,这才看见江楚生唇色苍白,嘴角似有血迹。
“你……”江顾白睁大眼睛,似是没想到他的伤这么重。江楚生往江顾白的身上倒,江顾白连忙扶住了他。
江楚生靠在他的肩膀上,虚弱地道:“本来这伤,就没办法动太多内力,方才与他动手,伤到心脉……”
“顾白啊顾白,你若是,不带我去找神医,只怕我也,我也没多少日子好活了……”
“怎,怎么可能?”
江楚生微微抬眼,虽是虚弱,但目中凝然,“你愿意我死么?”
江顾白张了张口,闭上嘴,没有说话,但是,他沉默着,没有丢下他去寻江元白。
第十八章
将江楚生背在身上,江顾白下了武当山,往当初的深谷找去,他只知道蔺钦澜在武当附近所住之处,别的地方一概不知。若蔺钦澜为他友人治伤要花十天半个月,只怕……
一路上没有看见滑落的痕迹,想必江元白也已安全。
江顾白暗松了口气,将人带到了竹屋,江顾白依着记忆把当初蔺钦澜提到的药材回忆出来,江楚生本通医理,因而一番调整添加,他把江楚生留在竹屋,自己去抓药熬药,等清晨后去武当山脚集市找到了采办的小童,让他上武当山上向师伯师叔报备。
江楚生的情况很不好,唇色苍白,躺在床上也不起身。江顾白懂些医理,然而把脉时听他脉搏时强时弱,的确是伤到了心脉。更多的,却是诊断不出,大概他所学知识都是来源于书上,实践地却不多,遇到个难的便心慌意乱什么也诊断不出,蔺钦澜又不知去哪里找。
“顾白,你没有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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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元白去,说明你心里还是有我,对不对?”
熬了药端到江楚生面前,江楚生盯着他,半晌也不错眼。
江顾白抿了抿唇,道:“我现在是武当弟子,不可见死不救。”
“顾白心软,偏又害羞。”江楚生了然一笑,顺从地喝了药。
一连几天,江顾白都在他身边看护,江楚生除却三急与净身外起也不起,就躺在床边等他伺候然后喝药,有的时候觉得无聊,还让江顾白和他聊天,江顾白开始不愿意,后来还是心软,觉得江楚生都已这般,他还和他实在是不应该。因而对待他温柔了一些,说话也不似从前那么重。江楚生所识渊博,见多识广,还与他说起当年蔺钦澜师父追桃花公子时的笑谈,其中将女儿香、指尖茶这类旖旎的物事说得引人入胜。往往江顾白听得入迷,反而忘了不能被他吸引。
他暗想着,这是最后一遭帮他,毕竟他无法眼睁睁地看他死,然而,等他伤势痊愈后,他就要回到武当山上,不再见他。心念一定,行动间便没有顾忌,许是因为以后不会再和他见面,江顾白对他反而更好了一些。
然而,哪怕他天天抓药,日日熬汤,不知为何,江楚生的伤却一天比一天重。
把到他脉搏弱下那么多时,江顾白几乎颤抖,“你……你……”沉默不语,走出房门,半晌也没走回去,等他走回去时,江楚生却已昏迷。
如果江楚生死了……
不知道为什么,江顾白能十分坚决地不同他在一起,却不希望他死。
他死了,于江湖应有好处,何况他当初言之凿凿要对付武当,死了说不定还保存了武当许多人命……
可是,他对我的心意毕竟是真的,难道我便这么心狠?
说不定就是他前世负了我,所以今世这般对我,让我也负了他,这本是公平之事,何必焦虑?
可他受这掌力本也是为我,他既不是我杀父仇人,对我便没有杀父之仇,反而有养育深恩,此后他虽迫我,然而肯为我重伤,自是情深了,这么想来,终究是恩大于过。
江顾白长这么大,描述姻缘的书却只看了西厢记与牡丹亭,牡丹亭的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他向来不敢深想,而西厢记的却不多加揣摩。他不知西厢记真实的结局是张生负了莺莺,只道莺莺感念张生情重,尚且可以以身相许,难道我便这样坐视不理,由他伤逝?纵然我未对他心动,这本也会让我良心难安,何况我对他是有一点,有一点点……
这么想着,江顾白却是扶起江楚生,为他输了些内力,江楚生似乎好受了一些,醒转过来,江顾白扶他躺回去,半晌后,迟疑道:“我……带你去找神医,如何?”
“只怕路途遥远,还没走到,我便已死了……”
江顾白眼角一热,“不会……”
江楚生盯着他,道:“我若是死了,却还有一件心愿没有达成。”
“什么心愿?”
“顾白,你明明对我动心,却不肯与我在一起,想必你是恼我先前不顾你的意愿,我一直为此耿耿于怀,然而,我若放手,你又不肯从我,我也只好继续不顾你的意愿下去,这样……这样你总还有机会能和我在一起。”
江顾白低叹一声:“罢了,你,你都已这样了,我不怪你了。”
江楚生顿了顿,苦笑道:“顾白,我比你想的贪心,我不是想求你原谅,我是……”他伸出手去,覆在了江顾白左手手背上,江顾白的手动了动,然而还是没有甩开。
“顾白,你可不可以……在我临死之前,从我一回?”
江顾白猛然起身,“不行!”
江楚生躺在床上,有气无力,“这是我,临死之愿,若不得逞,我……我就算死了,那也记得……记得我这一生喜欢上一个人,却无法得他回应。”
江顾白听他说得情真又惨烈,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然而此时此刻无法深想,忍不住道:“你都已这样了,何必?”
“顾白,你知道吗?我是何时对你动心的?”
江顾白抿着唇,本想要让他别说了,可是听他这话,却不知为何没有阻拦,暗暗想着,我听一听也无妨。
“你说你好断袖时,我的确……只是对你起欲,这样一来,便可迷惑于你,但你并非真的断袖,叫我计划落空,我当时是有些生气的,好在后来……”他笑道,“后来用武当引你,你果然中计,其实我说的话半分也不实在,武当秘事,哪有这么容易就能查到?何况我告诉你的是阮清,阮清她虽然喜欢你爹,但自从你爹娘被废武功,逐出山门,她未曾阻止得了,一怒之下,早便离开了武当,你若要查她,等你查到武当,只怕已过了三四个月。”
“我那时正是疑你别有它意,想要调虎离山。”不过,他说的那些引他的话竟是假的,这也叫他料想不到。
“后来你带我出门,我也不过贪图你色,多日寂寞无聊,撩逗而已,然而,后来你被压成重伤,我是有些歉意的,虽然不多……”
江顾白忍不住哼了一声,但看他有气无力地叙说,还是没有说出什么讽刺的话来。
“后来了凡大师认定你能改变我脾性,我暗自取笑,只觉得他火眼金睛一世,终究看错,你本是我禁锢住的,如何改变我?”
“后来,你在床上叫我一声江哥哥,向我求饶,不知为何,我的心便动了……被元白害了,你来看我帮我,我不过是觉得你多管闲事,我在牢中忍上一两个月,一来是想看看那小兔崽子到底能心狠手辣到什么程度,二来则是想要挨到生死关头再炼易筋经。元白不敢杀我,他只会让别人来杀,然而中元教上下无人有这个胆子,有胆子的我也可以三言两语戳中他的心事让他转为我所用,只是我没想到你会来帮我……也许,你帮我时,我也动了点心,但真的动心,却还是你我初次。”
江顾白脸色微红,暗道这人果然不要脸,旁人动心都是别处,他动心竟是在床上……
“顾白……顾白,若我今次侥幸不死,你可能答应与我做夫妻?”
江顾白摇头,“不可……”
江楚生目光黯淡,自嘲道:“像我这样的人,连死前的愿望,也无法让你这样心善的人完成。”
若江楚生真的死了,只怕他现下便是在加快他死掉的速度。江顾白咬了咬牙,却是无法开口应承,他怕江楚生是装得伤重来诱他承诺,分明先前没有伤得这么重的,如何这么些时日里,他却一副快要死了的样子?然而,万一呢……
“顾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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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怕我骗你?”江楚生好像看出了他的怀疑。
江顾白垂下眼,既不回答是,也不回答不是。
“我若要骗你,如何……如何伪装脉象,又如何……”他止口不答,却是凝视于江顾白。
江顾白自然知道他说的话是真的,何况他面色唇色苍白,一直有气无力……
“我,我答应你……”江顾白终于松口,紧张得身子都僵住了。望闻问切,以他现在的情况,他若是拒绝他,便是让他雪上加霜,如果他真的害死他,只怕会永远心存愧疚。江楚生都已这样了,他不如答应了他,若他好了,他再反悔狡辩便是,那不过是善意的谎言,等他回了武当山,他又能耐他何?若是江楚生死了……死了……那他,他也算,完成他临终前的愿望。无论如何,总是哄他罢了。
江楚生目中出现狂喜,然而却因伤重而不能动弹,“那你亲我一下,如何?”
“我……”江顾白为难。
“你难道是在说谎话哄我么?说愿意与我在一起,却连亲也亲不下来。”
江顾白捏了捏拳,犹豫了一下,“不过是亲,我可以……”说罢,他凑过去在江楚生面颊上亲了一下。
江楚生闻到他颈间香气便几乎想把人搂过来,暗暗忍耐,道:“亲脸颊未太没有诚意了,哪里做夫妻的人只亲脸颊的?”
若是平日江顾白早就恼了,但江顾白凑近他时更能看见他眼眶处的黑眼圈,心头一软,便横了横心,也亲下去,只亲在唇上,蜻蜓点水的一下。
江楚生再也忍不住,一个翻身便把江顾白压在身下,深吻进去,江顾白不敢推他,恼他伤成这样还要动欲,亲着亲着却是心头软化,自己也不软了下来,任由江楚生在口里肆虐。
“顾白,我是真心对你,在武当山上重伤藏匿时,我便知道,我本以为对你之情深刻,顶多能保证十年八年,再长下去,我自己也不一定,然而,那几天我明明可下了武当山,哪怕是找间客栈,心疗养,无论如何,总也比窝在那里等你好,那是最烂的招数,不但于我功力无益,还不一定能带走你,可是,我就是没办法找个地方专心养伤,等伤好后再找你,我实在是忍不住……”自嘲道,“若我当初对元白的母亲有这样的情意,只怕宁肯自己替她受罚,也硬要包庇到底。当初弘毅,也正是因为情才自废右手救她,此后更是叛出中元教,反而跟着她来祸害本教兄弟。”
“你还是躺下去吧……”
忽然看见江楚生中气足了些,江顾白想起医书中所道回光返照,心头一惊,忍不住流泪。
江楚生亲他眼睛,甜蜜道:“你愿意与我在一起,我一听,心情愉悦,伤便好了大半。”
“哪有这么容易好?”江顾白皱眉,担忧地去摸他脉搏,江楚生的手微微一侧,然而却没避开,好似中途硬生生制住,怕惹人怀疑。江顾白心中狐疑,立起疑窦,抿了唇,道:“你不愿意让我把脉么?”
江楚生道:“我……我怕你生气。”
江顾白盯着他半晌,忽然冷了脸,将他推开。
“顾白!”江楚生拉住欲起身的江顾白的手腕。
江顾白气得浑身颤抖,“你……你竟用这样的招数骗我,你……”使劲一甩,便将手甩脱,江楚生本可以死死攥住他的手不放,然而看见他气成这样,心头也是一惊。他原本装作重伤,无非是因为江元白说的那番话戳中了他的痛脚,江顾白对江元白情重,在他心中自己肯定比不上江元白。江顾白要去追江元白,他老大不乐意。心念一转,便想着江顾白心软,他装作重伤难治,他一定会忍不住留下来陪在他身边。江顾白主动从他的滋味比他想象中的美好,心旌神摇之下,便忍不住露出了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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