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及格先生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一字眉
老梁坚持不肯坐下来与他们同席,司真便将饭菜单独给他送过去一些。
这是四个人第一次这样正式地在同一张餐桌上吃饭,对每一个人都有着独特的意义。
司真感触挺多的,心血来潮端起自己泡的柠檬蜂蜜水:“我们干一杯吧。”
“哪有人干这个的。”奶奶笑眯着眼,说话的同时却纵容地端起了杯子。
乔司南第一时间举起了自己的小杯子,但他的小手臂太短,右手扒着桌子,屁股都快离开凳子了,努力地将杯子和她们靠在一起。
司真放低手迁就他,对面,乔赫神色淡然地拿起柠檬水,在三只杯子上碰了一下。
叮清脆的一声。
饭后,司真整理完厨房,送南南和奶奶上楼休息,将两人都安置好,才回到一楼卧室。
乔赫已经上床,身上是深灰色的丝质睡袍,头发间残留一丝水汽。
他倚在床头,手里拿着本英文书,视线在司真进门的一刻抬起,便停留在她身上。
司真将一杯热水放在四脚柜上,被他高深莫测的目光盯得有点莫名:“怎么这样看着我?”
乔赫不语,只是忽然捉住她的手腕,轻巧一拽,司真身体一歪便倒了下去。
她趴在乔赫身上,手掌刚好按在他胸口,掌心下砰然跳动的心脏。
她撑着乔赫的肩膀坐起来,对上那双幽深的眼睛。
缠绵的气息从两人对望的视线中蔓延出来,空气染上暧昧。
司真张口,红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门上传来轻轻的更像是挠门的敲门声。
门把手被拧开了,乔司南从开启的门缝里露出小脑袋,黑润润的眼睛望着房间里的两个人。
“妈妈。”
“南南怎么了?”司真直起身体。
“想和妈妈睡……”乔司南揪着胡萝卜抱枕的蒂,小声哼唧着说。
原本考虑到乔赫的情况,三个人睡在一张床上担心不方便,才让他回自己房间。但小朋友跟妈妈睡惯了,已经不习惯自己一个人睡,司真看到他委委巴巴的小模样就心软了,将他抱了进来,放到床上。
他已经洗过澡了,换了干净的睡衣,浅蓝底色,点缀小动物的简笔画。
乔赫一直没说话,脸上的表情不明显,乔司南盘着小腿坐在被子上,小心地瞅着他的神色。
“妈妈去洗漱,南南先和爸爸一起睡觉。”司真说。
乔司南乖乖地点头。
等浴室门的关上,乔赫才缓慢地将视线转向正掀开被子试图钻进去的儿子。
一句“回你房间”尚未出口,已经在被窝里躺好的乔司南伸出小手,帮爸爸掖了掖背角,还拍了拍,这才把手缩回去,满意地闭上眼睛。
“……”
乔赫扫了他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
隔壁白家的二胎刚刚出生,司真带奶奶过去探望,送了些补品,还给小家伙买了小金锁。
余尔还没出月子,白母留在别墅照顾,奶奶一个人在家没事,便时常过去串门。
老人家对刚出生的奶娃娃由衷地喜欢,在家里也时常念叨:“真好,现在一儿一女齐全了,凑个好字,这余尔和经池真是有福气。小丫头现在越长越好了,你瞧见没,耳朵上还有个小苍眼呢,将来肯定命好。”
司真笑了笑,奶奶现在有人说话,也有个寄托,挺好的。
接着却听奶奶话锋一转:“你跟小赫想过吗?南南现在也大了,你们早点生一个,兴许奶奶还能帮你们带几天。”
她对自己的身体最清楚,撑不了几年了,要是能在走之前看到打打生个老二,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司真还真没考虑过这个。
乔赫的腿这一次愈合得很好,去医院拆石膏那天,刚好是清明节。
辛苦的功能锻炼效显著,他已经不需要再依靠轮椅,右手拄着一只手杖,一个人便可以走得稳健。微跛的步伐并未使他的气度减色多少。
细细的雨丝飘着,两人走出圣济医院,司真撑起雨伞,乔赫望着沉沉暮霭静立片刻,才低声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老梁将车开到一个清幽的墓园,司真隐约猜到一些,陪着乔赫沿着青石板台阶拾阶而上,停留在一座墓碑前。
双人合葬的墓穴,两张照片,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和一个很有灵气的小姑娘。
爱妻沈亦珊爱女乔妤显之墓
未亡人乔怀章
司真微微震撼。
她一直以为乔赫的父母已经都不在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他还有过一个姐妹,这是她没料想的。
碑前的大理石上放着一束花,不是花店里心包装的那种花束,而是一把不知名的小野花,像是亲手摘的。白色黄色粉色的小花,清丽淡雅。
那花上的雨水并不多,显然才放下没多久,司真下意识向四周搜寻,只在石阶尽头瞥见一抹青灰色的僧人背影。
司真将手中那捧百合放下。
乔赫沉默地立在原地,望着墓碑上的照片,一直没出声。司真便安静地陪在他身侧,为他撑着伞。
雨势溅大,噼里啪啦打在伞上。
回程的车上,乔赫靠在座椅上,阖着眼皮。
司真把毛毯打开,盖到他腿上。乔赫睁开眼睛。
他情绪有些低沉,司真将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握住,轻声道:“你愿意和我说说吗?”
老梁适时降下隔板。后座被隔出一个静谧的空间,乔赫的声音极为平静。
“很久之前的事了。”
沈亦珊曾经是个歌星,在□□十年代小有名气。她与乔怀章才子佳人的结合一直是圈中流传的佳话,人人羡她嫁入豪门,丈夫宠爱,儿女双全,却无人知晓她这个豪门阔太太做得并不舒心。
乔老爷子从一开始便反对这门婚事,当年的他虽然顽固,尚未到后来冥顽不灵的地步,没能耗过长子的百般坚持。沈亦珊并不是老爷子理想的儿媳,甚至刚好相反,抛头露面的工作、耿直率真的个性、毫无礼数不敬长辈,一丝一毫都入不了他的眼,因此多有刁难。而沈亦珊是个很有想法的独立女性,从不向他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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协半步,两个人的矛盾便从嫁进乔家起日渐升级。乔怀章对妻子处处维护,但夹在中间着实为难。
转折发生在那一年的冬季,沈亦珊受邀到维也纳演出,时间不巧,刚好是国内的春节期间。那是一次代表荣耀的演出,沈亦珊绝不可能放弃,但注重传统的乔老爷子大发雷霆,放言她胆敢离开,永远不许再踏入家门。那段时间的争吵令乔怀章心力交瘁,被老爷子逼到极限,第一次违背妻子的意愿,要求她留下。沈亦珊带着十一岁的乔妤显坐上飞往维也纳的飞机,同时开启了结婚十几年间的第一场,也是唯一一场冷战。
那一次的演出很惊艳,后来现场的视频曾经流回国内,但又无声无息消失得毫无踪迹。沈亦珊是有过后悔的,所以在演出结束之后等不及领奖,托付给经纪人,便带着女儿连夜搭乘回国的航班。
乔家曾是望族,后来人丁凋落,也仍然称得上一个大家族,每年年三十齐聚于乔家老宅,举办盛大家宴。沈亦珊到达国内时,正是年三十的晚上。她打电话叫乔怀章来接,彼时他正在主持家宴抽不开身,老爷子拿一堆事务将他绊住明令禁止他去接人,而乔怀章心里多少有些气未消,顺从了老爷子的意思,让沈亦珊乘坐机场的计程车。
事故便是发生在回家的路上,司机疲劳驾驶,在紧急躲避一辆卡车时冲破护栏,撞上另一个车道飞驰的轿车。沈亦珊与乔妤显双双遇难,抢救两日,于年初三清晨先后离世。
乔赫只寥寥讲了几句,已经足够司真拼凑出个大概。
“我刚怀南南的时候,你带我去那座寺庙见到的人,是爸爸吗?”那位僧人曾赠给她一个平安符,司真一直留着,藏得很好。
乔赫垂眸,没答。
说这场悲剧是老爷子一手造成的,也许有失偏颇,但司真是见识过,也亲身体验过他的野蛮与顽固的。
寄予厚望的长子遁入空门对他来说大概是个致命的打击,可以想见,他会将一切的根因归咎在儿子的一意孤行,并深信不疑:倘若长子没有娶那个女人进门,一切都不会发生,乔家也不至于没落至此。
所以在往后的年月里,以更加严苛的手段控制乔赫。所以在五年前,不惜一切也要拆散她跟乔赫。
在他眼里,他们是第二个乔怀章与沈亦珊。
有一瞬间,司真觉得他可怜又可悲。
“我想去老宅一趟。”司真忽然说。乔赫意味不明的目光转过来,司真扣住他的手指,“我想看看你小时候的样子。”
乔赫的住处从来没有任何照片,事故之前的所有美好记忆,大概都被一夜之间失去所有亲人的年幼少年封存起来了。
那个也曾经被爸爸妈妈爱着的小少年,她很想看看。
第105章附加三分
乔赫的房间跟以前没有太多变化,沉闷的色调与主人的脾性如出一辙。
司真来老宅的次数不算少,进入乔赫房间的机会却不多。即便是怀孕时按照老爷子的指令在这里接受产妇专家的训练,也一直是在客房休息。
她走进房间,乔赫在她身后关上门。
窗帘拉着,卧室里显得很昏暗,淅淅沥沥的雨声隐约传进来。
书架上琳琅满目的书籍,大多是外文的专业性著作,建筑、经济、医学、药学,各个领域均有涉猎。除此之外,这个房间再没有其他具有个人气息的东西。和记忆当中一样,没有任何照片。
她看了几眼,回头时,发现乔赫手中拿着一个相框。已经很旧了,白色的雕花边框微微发黄,显露着荏苒时光的痕迹。
司真将相框接过来,拂去玻璃表面的浮沉,在床沿坐下。
是一张妈妈和姐姐的合照。
背景是在一座雪山上,两人穿着明黄色的滑雪服,踩着滑雪板,护目镜推到头顶,眉毛上沾了雪,仍然笑得开怀。
不知道为什么,挺亲切的。司真看了一会儿,抬头望向坐在椅子上的乔赫:“你的照片呢?”
乔赫拉开手边书桌的抽屉,拿出一张发皱的照片,边缘上有火烧过的痕迹。
“都被烧掉了。”他说。
只有这一张,是他从火里抢出来的。
泛黄的照片上记录着一个很平常的四口之家。
乔妈妈是个美人,很有那个年代港星的韵味,乔爸爸也很英俊,和乔赫的五官有七分相似。他们身前站着一高一矮两个孩子,年长些的女孩穿着白色的连衣裙,笑容灿烂,眉眼很有灵气;男孩不过七八岁,穿一身黑色小西装,蝴蝶领结,弯唇微笑,眉目舒展,稚嫩的脸上完全看不出后来的阴沉与冷峻,反倒是有几分南南的可爱影子。
司真和乔赫相识多年,从没见他这样笑过。
原本想多了解一些他小时候的生活,现在已经无从下手。
她没问照片是被谁烧掉的,也许是大受打击的乔爸爸,也许是怒火攻心的老爷子,受伤害的却都是年幼的乔赫。
心里酸涩不已,不知说什么好,眼睛忍不住湿润起来。
乔赫看着她抹眼睛的动作,顿了顿,从抽屉中又拿出一沓照片,将她手中那张换了过来。
司真看着被他塞到手里的那些,不多,五六张,挺新的,第一张便是婴儿时期的南南。白白嫩嫩地包在一只襁褓中,正在哭,皱巴着疏淡的小眉头,露出粉粉的牙床。
司真的表情立刻就软化了,看了又看,指尖轻轻碰着他的小脸。
这些被她错过的南南,一张一张,她看得很仔细,又喜欢,又心疼。因为每一张孩子都在哭,极不舒服的样子。
虽然心里知道乔赫一定会给尽可能给孩子最好的照顾,看到他哭的样子,还是很难受。
没有人会比妈妈更爱孩子,也没有人能替代妈妈的角色,刚刚出生的婴儿失去了最依赖的妈妈,该有多可怜。
乔赫坐在她对面,微微拧眉。
给她看孩子的照片,是想她转换一下心情,不想反而惹哭了她。
沉默片刻,乔赫撑着手杖起身,在司真背后坐下来,将她揽入怀中。
“我没事。”司真吸了吸鼻子,继续看照片。
翻到最后一张,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眼泪还没干,一时间真是又哭又笑。
照片上的乔司南还是在哭,被黑着脸的乔赫揪着婴儿装的后领拎在空中,屁股上的尿布掉出来一半,一片黄色的粑粑。
“你给南南换的尿布吗?”司真擦了擦眼泪,好笑地问。
乔赫往她手里瞥了一眼:“嗯。”
她又问:“南南有没有拉到你身上过?”
乔赫没吭声。
司真懂了,又忍不住笑:“然后呢?你怎么做的?”
她很好奇以他龟毛的性格,被孩子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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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粑粑会是什么表情。
乔赫一手圈着她的腰,神色寡淡:“把他扔进垃圾桶。”
“……”他没有开玩笑,司真也毫不怀疑他真的那么做了,啼笑皆非。
她回身抱住乔赫:“对不起,我没有陪着你们,这些事本来应该我来做的。是我太自私了……”
“你还有机会。”乔赫莫名其妙地说。
司真松开他:“什么机会?”
乔赫微微低头,故意压低嗓音在她耳边,低缓而撩人的语调:“我们再生一个?”
司真的耳朵被他的鼻息熏得一热,刚想退开,被他抱起来放在了腿上。
司真跨坐在他腿上,他往后一靠,倚在床头,拇指与食指捏住她柔嫩的耳垂,轻轻拨弄。
“奶奶和你说了?”司真问。她以为那天奶奶只是随口一提,不会专门拿这种事去问乔赫吧?
乔赫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随后反应过来,道:“没有。”
他只是看隔壁的白先生最近意气风发,不太顺眼。
“现在说这个是不是太早了。”司真说。他们才刚刚安定下来。
“不早。”
乔赫的手已经从她衣摆滑了进去,在柔韧的腰肢上流连忘返。左手按在她颈后,将她往下来,吻住。
好久没亲热了,这几天南南一直在,他的身体又不方便,他们连拥抱都很克制。司真抱着他的脖子,亲了会儿,在他的大手试图往上时,按住。
“你还没好呢。”
她把乔赫的手从衣服里拉出来,他却顺势握住她的腰,将她往上一提,放在已经蓄势待发的地方。
“你来动。”他微哑着嗓子说,“上次不是学会了?”
司真有点脸红,按住他的肩膀,从他身上下去,站在地上。“现在愈合还不牢固,很容易受伤,还得小心养着。”接着声音低了几分,“我不会陪你乱来的,你自己处理一下。”
说完便不再看他,绕到书桌前,坐到椅子上,看着那个打开的抽屉。
里面没多少东西了,几张稿纸,一个脏污发皱的白色信封。
司真愣了下,伸手拿起来。
信封上写着乔赫名字的钢笔字迹遇了水,淡淡的蓝色从秀丽的笔画上晕染开,渐渐转淡至消失。
那是她写给乔赫的信。
走之前,托勇哥转交的信。
第106章附加四分
信的内容,司真至今还能回忆起来,一字一句不差。
写信时的情景也历历在目。那天医生刚刚来过,通知她孩子的情况已经稳定,病房里有些闷,陈姨陪她出去走了一会儿。医院里人来人往,妇产科许多新妈妈,有的欣喜,有的忙碌,有的急躁,好像只有她一个人找不到自己存在的位置。
她是趁着陈姨不在的时间联系的勇哥,然后坐在病床上,给乔赫写信。
边写边哭。
其实有很多话想和他说的,但最终落在纸上的,不过寥寥几句。
“乔赫,你离开九个小时四十七分钟的时候,我在这里给你写信。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每天只能计算着你离家和回家的时间度日。对不起,我骗了你,在涂那里的治疗并不好,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焦虑和恐慌,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总是很不安。认识你是我这辈子遇见的最美好的事情,我爱你,可是我已经很久都感受不到自己了。真的对不起,也许我骨子里是和妈妈一样自私的人,我想试着去找回自己。”
……
那时候的无望和自弃,都留在这封信里了。
司真最终没有打开,重新放了回去。
“勇哥现在怎么样了?”她回过头,问。
乔赫看了她片刻,没什么表情道:“给了一笔钱,辞退了。”他不可能留一个背叛他的司机。
司真点头,“你没迁怒他就好,是我求他帮忙的。”
一直很担心勇哥会被自己连累,回来之后也没有再见到他。还有陈姨,有些人只出现在你人生的某个阶段,一次离别,很有可能就是一辈子的离别。
她和乔赫下楼时,老爷子出现在客厅,坐在沙发上,阴测测的目光投向他们。
当年那个咄咄逼人的董事长似乎真的老了,脸色看起来微微透出病态,气场沉郁。
作风倒还是一如既往,司真还没走下来,他便敲着手杖怒道:“闹到法院还不够丢人,你是要这个女人把我乔家毁了才甘心吗!”
司真正要说话,乔赫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道:“你先出去等我。”
司真却摇了摇头,随后转向老爷子:“董事长,我和乔赫兜兜转转这些年,还是走到一起了,您能放下执念,祝福我们吗?”
老爷子冷笑一声:“你这个女人无耻得很!”
“……”司真微微鞠躬,“不管怎样,祝您身体健康。”
老爷子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似乎气不太顺,阴冷地瞪着她:“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你休想进我乔家的门!”
“她不必进你的门,”乔赫不露声色地站着,声音很淡,但掷地有声,“她进的是我的门。”
言罢,牵着司真的手,转身离开。
去幼儿园接孩子的时候,司真走进教室,坐在座位上的乔司南立刻站了起来,迫不及待地走到妈妈身边。
和老师道别后,司真领着他离开学校。上了车,乔司南立刻将背上的书包摘下,取出一枝用纸巾包着的花。他捏着花茎,很小心地将纸巾打开,露出里面红色的花瓣。
是一朵玫瑰,茎上的刺去得很干净,花瓣失水,已经有一点发蔫。
他举起花,眼睛亮亮地说:“送给妈妈。”
“好漂亮的花,”司真笑着接过来,“谢谢南南,妈妈很喜欢。”
乔司南抿着嘴角开心地笑。
“南南为什么送给妈妈花呢?”司真问。
乔司南乖乖地回答:“老师说,送给爸爸妈妈。”
清明节是一个怀念先人的节日,对小朋友来说意义也许有些深奥了,幼儿园便在清明节的主题教育活动之后,给每个小朋友发了一朵花,让他们带回家送给亲爱的家人,意在提醒珍惜亲人。
他身旁的真皮座椅上,乔赫的视线从电脑屏幕上抬起,扫了他一眼,幽幽地问:“我的呢?”
司真笑起来。他有时候真的很幼稚。
乔司南愣住了,看看他,又看看司真手里的花,眼中写满为难。考虑片刻后,他伸出小肉手,从花上小心拽下一片花瓣,递给乔赫,瞅着他的小眼神有点心虚。
乔赫哼了声,低头继续处理邮件。
司真笑着揉了揉乔司南的脑袋。
石膏拆除后仍然需要继续做功能锻炼,乔赫的腿恢复不错,但想要摆脱手杖正常行走,还需要一段时间。他对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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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很苛刻,每天的锻炼强度很大,都是背着司真在做,所有事情也都是依靠自己,不让她帮手。
这天晚上,乔赫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司真正在看乔司南玩乐高,抬头看了看他,忽然说:“我想去找找我妈妈,你觉得呢?”
乔赫擦头发的动作顿住,抬眸,目光有些捉摸不定。
“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司真垂下眼睛,“我已经记不清她的样子了。”
之前涂的那番话在她心里埋下了种子,而上次听了乔赫父母的故事,又难想到自己的身世。
考虑了很久,才下定决心。
乔赫一直沉默着。
司真带乔司南去洗澡,换好了睡衣抱出来,放到床上,乔赫递给她一张便签纸。
她接了,上面写着一个地址,南方的某个城市。
“这是什么?”
乔赫没答,司真看着他,慢慢地意识到什么。
凝滞的安静在房间里持续良久,风吹过树梢的声音从窗户溜进来。
司真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那个地址,想将眼睛从纸上挪开,却发现自己做不到。她突然被一种从心底深处漫出来的巨大的恐惧攫住,几次想开口,都失败了。
她不知道自己在恐惧什么,但身不由己。
这几天反反复复思考之后鼓起的勇气,在这一刻突然全丢了。她突然觉得刚才说“想去找妈妈”的自己是个笑话。
司真坐在椅子上,捂住脸。
好一会儿,才稳定情绪,重新抬起头,问了一句:“她现在怎么样?”
“去看看吧。”乔赫垂眸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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