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鱼肉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宁远
“殿下天潢贵胄却礼贤下士虚怀若谷,才是让文君钦佩。”甄文君本来想要恭维李延意一番,说完才觉得“礼贤下士”这词儿用得有些不对劲,仿佛在夸自己贤能。
李延意根本没往这方向想,依旧是爽快的几杯酒下肚之后,愁绪又上眉梢:“吾等在此纵情饮酒吃肉,卫司徒却在诏狱中受苦。前几日提交了探监申请文书,昨日总算见到了卫司徒,他整个人消瘦不已浑身都是伤,他让我沉着应对,必要之时可牺牲他以保大局……我如何能牺牲他?卫司徒追随我多年,一颗赤胆忠心无人能及,本宫决不能让他背负这样的罪名枉死。妹妹,血书和信件你可看过了?”
“殿下,我正想问你此事。”甄文君一边扮水妖吓人,一边在彻夜剖析血书和信件,血书倒是没有什么意思,不过就是受人指使的栽赃,但“通敌卖国”的书信中却留着值得好好琢磨的线索。她现在只好奇一件事,将李延意请到了厅内的小屋,只有她们两人时才开口:
“藏在洪府之内的通敌信件乃是咱们伪造的,没错吧。”
李延意坦然承认:“没错。”
“这些信乃是出自卫庭煦之手?”
甄文君这么一问李延意便笑了:“没错,这些信的确是出自子卓之手,你与子卓当真心心相通。”
甄文君摇头笑道:“她还是和长孙公子心心相通更妙。殿下,这几封信中其实已经为咱们铺好了后路,想要将卫司徒救出来不是难事。”
李延意一怔:“此话怎讲?”
“先前说到谢扶宸在北方已经屯兵数万,此事可有证据?”
“子卓只是在信中提及,并未寄回确实的证据。”
“如此……其实也不用切实证据,数万人不是小数目,想要完全避开耳目并不容易。即便将这些士兵打散埋伏到附近村落,若是存心试探也不是没法子。只是……”
“只是什么?”
甄文君面有难色:“卫庭煦铺下的这条后路乃是玉石俱焚的最后方法,就算将谢扶宸拖下也需赔上卫司徒的性命。难保李举会为了除去卫司徒而丢弃谢扶宸这颗棋子。”
此话一出,李延意难以置信。
别说李延意,就连解读出卫庭煦之意的甄文君也颇为惊讶。她惊讶的不止是卫庭煦如此深谋远虑,更惊讶她心肠竟能如此之狠绝,就连亲生父亲都能成为一颗将军敌方的棋子她分明已经预料到了谢扶宸的谋略和如今会有的局面,却没有提醒卫司徒么?若是卫司徒知晓,李延意不可能不知道。是的,秘密一旦知道的人多了就不是秘密了。
所以她想的没错,这是卫庭煦一早就藏下的毒针,能够一记刺死当朝天子的剧毒之针。
曾经甄文君有过错觉,以为自己了解了卫庭煦,起码是了解了一小部分。可到了汝宁之后,亲眼看见她一直身处怎样的飓风之中又是如何在飓风中控制风向时,甄文君才觉得是自己幼稚了。
她从不曾真正了解卫庭煦其人。
第83章神初九年
水妖一事让没热闹几天的汝宁甚至整个大聿重新陷入恐慌之中,“天子无德压制不住妖兽”的传闻在各个坊间之内暗暗流传。李举听闻之后大怒,让金吾卫在城中巡查,谁要敢说这大不敬之话便全部抓起来,统统夷族。
想堵住悠悠众口并不是一件容易事,加之南崖暴雨不断,已形成汹涌的洪水,沿着南水北移的水渠往北方冲了下来。即便谢扶宸已经紧急调配人手赶往受灾的郡县,却依旧拦不住流言四起。都说暴力开山挖渠触怒了山神,上位者做事不顾及后果,山神大怒之下降罪于无辜的百姓。
就算百姓们迫于淫威口上不明说,却也有诸多其他可指代之词用以暗喻。即便连暗喻都不可说,其实大家心里也都明白。李举的怒不可遏更是印证了传闻的真实性。谢扶宸建议李举此时不可强压百姓,如此一来便中了李延意的计谋。
“可若不强压,莫非要任由她们造谣?任由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民心再次被离间?”卫纶被押入诏狱林权和左旭前后被杀,看似主动权回到了李举的手里,可李举并没有任何开心的感觉。庚太后那双令他如芒在背的沉默双眼终于睁开了,她从那层薄薄的帷帐之后走了出来,纵容李延意擅闯朝堂,甚至在朝堂之上指点他的江山,指挥他的臣子!李举无法开怀,他不知道自己还会被庚太后压制到什么时候。庚太后是悬在心口的一把剑,是脚下随时都有可能踩到的一根针,是谢扶宸都无法铲除的噩梦。而李延意正是这噩梦的延伸。
和李延意交手这么久,数次占据上风且已经将她赶到了悬崖边缘,只需再补上一脚就能将她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可每次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庚太后都会出现多加阻挠,李延意还总是能笼络一些三教九流为她出谋划策,死里逃生。
“谢中丞!究竟何时才能将李延意铲除!这回左旭他们都死了,正是最好的时机!莫要再错过了!”李举心急不已,
“陛下切不可冲动。如今重中之重乃是确定尚书令的人选,除去卫纶将卫家连根拔起,将那卫氏妖女一并治罪。一旦卫家覆灭,李延意将彻底无人可用。到时候老臣有十足的把握让李延意倒台。李延意倒台之时江山便牢牢地握回陛下之手,那时候民心不过是玩物一件,可任陛下拿捏。不过……”
“谢中丞有何顾虑?”
“只不过李延意身边似乎有多了一位行事诡谲的谋士。这回水妖的传闻便是此人在暗中捣鬼。且老臣的刺客回报,李延意不知从何处捉来了一批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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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养在府内,一旦用毒便会发出蓝光,令他无法下手。此人手法颇为陌生,不是李延意一贯的套路。”
“这人是谁!”
“老臣正在调查。”
“李延意气数已尽,居然还有人往火坑里跳,都是些什么样的蠢货!谢中丞……不,谢司马,你认为谁能胜任尚书令一职?”
“老臣以为吏部尚书严震可任此职。”
“好,那就严震!此事不可声张,寡人将任命诏书发往严府,待下次早朝时寡人会将大司马与尚书令任职之事一并宣告。嗯……谢司马,听说严令君御女有术,一共生了十六个儿子,可有此事?”
谢扶宸道:“回陛下,严令君的确有十六个儿子,其中嫡出四位庶出十二。”
“他竟没生过女儿?”李举略有兴致地问道,“他,可有什么特别的方法?”
谢扶宸没有及时回答,令李举颇有些尴尬。
李举还是车桓王时便和冯徙倚相识相爱,两人共同经历诸多风雨一块儿熬到了现在,好不容易怀上了皇子,希望能够在政局动荡之时产下一个稳固江山的储君,没想到被寄予厚望的皇子刚刚降生便夭亡了,还是个女儿……此事让李举想起冯徙倚的宗族之中生女儿的颇多。现下冯徙倚产后身体一直不太好,李举谨记谢扶宸的劝说让新上任的御医们全力帮她调养身子,三天前已能行房。可即便辛辛苦苦再怀上怕还是个公主,到时候庚太后便又有诸多话可说,实在让李举烦不胜烦。他要快些生个儿子出来封为太子,储君在手便是多了一枚胜利的砝码。而李延意呢?她自己当皇帝的话名不正言不顺;别说膝下无子,李延意至今为止都还未出嫁,就算她抢来江山又传给谁?
想到此事李举便更加着急,有人建议他宠信后宫其他嫔妃,可是冯坤还在,冯家一大半男丁都在朝中身居要职,或是在北方战线屡立战功,冯家势力依旧庞大,他若是去找了别的嫔妃生下个一儿半女,恐怕会失去冯家的支持。更重要的是,他与他的梓童真心相爱,他不像别的帝王后宫三千,他只要他的梓童一人。
早就听闻严家有祖传的秘术在手,专生儿子,李举贵为天子,向臣子请教此事有些难以启齿。
谢扶宸听他这样说便明白了,未笑也未有别的神色,语气平缓也没有刻意压低,听上去便像是在说一件人之常情之事:“陛下最近劳苦,敦伦之时是否力有不逮?”
谢扶宸问得这么直接,李举咳嗽了一声,叹道:“没错,每次皇后还未尽兴寡人就……”
“殿下日理万机力匮乏,换做任何人都有力不济之时。不过严震的秘方或许不适合天子。”
“哦?”
“严震一直在吸食芙蓉散,乃是借着芙蓉散的功效壮阳增,连战数夜而不知疲乏。”
“芙蓉散?”李举听到这三个字微微皱眉。他当然知道吸食芙蓉散会有什么后果,强依赖性会让人想要持续服用,一旦中毒过深,这辈子都无法戒除。现今整个大聿的贵族士大夫们都在吸食芙蓉散,李举也曾经被诱惑过想要吸食,最后还是抵挡住了诱惑。如今谢扶宸这么一说让他心动无比,“谢司马,这是真的吗?芙蓉散真有如此神效?”
“老臣也只是听严震提及,并未亲身尝试过。”
谢扶宸的表情有些僵硬,李举忽然想起冯坤此前将阿歆绑架强制喂下芙蓉散想要离间李延意和卫庭煦一事,谢扶宸虽然没有说过但肯定已经知道,一时不好再继续此话,便对谢扶宸道:“明日宣严震来见寡人,寡人要亲自与他聊聊。”
“是。”
“还有廷尉署,寡人早就想将它撤去了,待严震上任你便和他一同弹劾关训。寡人不信这小小的廷尉署还能一直作威作福下去。”
“遵旨。”
谢扶宸坐上马车出了禁苑回到谢府,走在花园之中信手抚摸一株樱花时仿佛自言自语:“她已到了李延意身边,这倒是出乎意料。原本只是想在卫庭煦身边留一枚棋子探听情报,没想到如今这枚棋子已经到了可以‘将军’的地步。”
假山之后走出一位素衣郎君,此人即便从假山后转出都无声无息,几乎听不到脚步声,宛若鬼魂。此人正是晏业,谢扶宸藏在袖中的一枚灵活的暗器。晏业道:“这几日水妖的谣言便是从她那儿传出来的,因为装神弄鬼十分成功,已经成为李延意身边的红人。”
“哦?我道是谁弄出这么一个馊主意,原来是她。”谢扶宸笑了笑,双指用力,将一株鲜嫩的樱花当场折断。
谢扶宸修长浓密的睫毛垂下,怜惜地看着这朵开放正艳的花,嗅着它的芬芳:“是时候该让她发挥真正的作用了。去吧。”谢扶宸手掌一和,将娇嫩之花握了个粉碎。
甄文君的确成了李延意身边最受宠的谋士,除了林阅之外又多了一群成日跟在她身后递手绢送珠宝的公子哥儿。甄文君知道大聿年轻的郎君们有送心上人手绢的习惯,经常在手绢的质地上做文章,以显示家底殷实。更不要说那些色泽美丽透亮,一颗抵千金的宝石了。
可是甄文君不喜欢这些,很奇怪,正直情窦初开年纪的她居然对这些贵族公子们不感兴趣。若是换成别的出身卑贱的娘子,有朝一日忽然得到诸多汝宁世家子弟的追捧,恐怕要乐到脸上开花,甄文君在内心深处也有种虚荣作祟的满足感,可是为什么她提不起兴致?
“你好像不太开心。”
甄文君出门不太喜欢坐马车,她习惯驾着云中飞雪自个儿掌握前进之路。林阅一介书生不会骑马,就赶着辆马车跟在她身边,车里装上水和食物,一旦甄文君渴了饿了能够第一时间喂饱她。林阅看得出来她不喜欢肉麻兮兮的情信,倒是对酒肉更有兴趣,林阅感叹她当真是个真性情的非凡女子,便换了个方式追求她。可最近追求者众多,她也在长公主那儿立了功,却有种强颜欢笑的意味。就算别人看不出来,林阅也觉得自己能读懂甄文君独自一人时的愁绪。
林阅抛出这句话之后甄文君也没搭理他,依旧在马上晃晃悠悠,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阅说着古老的笑话想要逗她,甄文君左耳进右耳出,来到城外一处破庙门口停了下来,四处看了看,没人,便让林阅在这儿等着她。
“我和你一块儿进去吧。”林阅说,“长公主政敌众多,你如今成了炙手可热的红人,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呢,你独自前去只怕有危险。”
“别了,我自己去就行。”甄文君勉强笑笑,“如你所说的话更别跟着我了,万一真的遇险我还要分神救你。”
林阅:“……”
“回家陪你阿母用晚膳吧。”
甄文君把云中飞雪栓在庙口独自走了进去,林阅怕她生气就没跟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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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坐在马车上等着。
庙里面五个身着褐色麻布衣的小孩已经等候多时了,甄文君拎这个钱袋走上来问他们:“上回教你们的歌谣都会唱了吗?”
五个小孩齐声道:“会!”
“好!唱一遍给我听。”
“大雨至河堤毁,山神怒百姓危……”五个小孩摇头晃脑将儿歌唱了起来,唱完之后甄文君很满意地给他们分了钱,蹲下来告诉他们,“这首歌先去市集里唱,三日之后这个时辰再回到这儿,我有新歌教给你们。你们用心学用心唱,银子少不了。”
这群小孩是汝宁有名的“丐帮”成员,在汝宁城中无孔不入,遍布极广。只要有钱拿他们什么事都愿意做,且官府想要捉拿都非常困难,水妖和山神的谣言就是利用他们散播出去的。
小孩们跑了,甄文君拍拍手就要离开之时,后脑勺感到了一阵劲风和杀意。
她闪电般地转身,想都没想胳膊猛然一抬,只听“”两声同时响起,一双黑刺戳在她的手臂上。这双黑刺来势极猛且毫无预兆,甄文君在踏入这个破庙之时并不是没有留意周遭的情况,庙中除了孩童、四处堆放的破布烂草和一尊掉了脑袋的石像之外并没有他人的气息。甄文君自小习武,一直未曾怠慢,除非完全屏住气息否则她一定能够察觉。此人竟能够如影子一般完全将气息屏除,并在瞬间发力夺人性命,实在骇人。
甄文君手臂被戳了个正着,失去平衡往后连打了两个滚才单膝跪地重新稳住了平衡,剧痛之下以为胳膊被刺穿了,抬起来一看,袖子被戳出两个窟窿,露出一个铁护腕。这护腕正是灵璧赠予她的防身之物,只要出门一定戴上,她知道总有一日会派上用场,果然今日救了她一命。
抬眼想去看刺客,却只见一抹黑影钻到了烂草堆里。甄文君知道自己绝不是这位高人的对手,抬腿就想跑,谁知烂草堆突然炸开,无数烂草渣喷进她的眼睛里,瞬间令她睁不开眼。甄文君看不清事物,变成一只笼中待宰之鸟,惊慌之下将金蝉刀紧紧地夹在指中拼命地向四周猛划。
金蝉刀没割到任何人,她的后背心上被重重地踢了一脚,整个人向前趴倒。甄文君极为灵活地单手支地,借着这一脚的力道往前滚了一丈的距离,满是眼泪的眼睛总算能看清一些事物,发现自己正对着庙门口,便大喊道:“有刺客!快跑!”
甄文君自知武艺未,成为众人眼中钉的她出门肯定会有风险,李延意拨了四名暗卫给她护她周全。本来发出这么大动静暗卫应该早就冲出来了,她都快被刺客拆完了暗卫都没行动,说明暗卫可能一早就被干掉了。即便有铁护腕和金蝉刀今日她可能都难逃一劫,既然要死在此处便不要拖累其他无辜之人,她这一声喊便是要傻乎乎等在破庙外的林阅快点儿逃命。
林阅听到她的喊声蓦地挺直腰背,听明白她在喊什么之后立即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文君妹妹有难!
林阅往马车里摸了一圈没找到趁手的武器,只好劲地拎起一只还没片好的巨型腊猪腿,又操起一块石头,大喊一声给自己壮胆,往庙里冲进去。
甄文君被揪着衣领拉回来,刺客单手压着她的脑袋就要用黑刺刺穿她的脖子,冲进庙里的林阅正好看见了这一幕,“啊呀呀”地鬼哭狼嚎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将猪腿冲着对方的脸抡了过去。这刺客人高马大穿一身黑衣只露出两只眼睛,估计他行走江湖这么久就没见过用猪腿当武器的,黑刺一挑将猪腿挑到房顶,错过了夺甄文君性命的最佳时机。林阅没头没脑地冲上来要拉住他拿武器的手臂,大喊:
“妹妹快跑!”
林阅还没靠近就被刺客一脚踢开,甄文君反手一割割在刺客的大腿之上,刺客恼羞成怒双手举刺就要对着她的天灵盖刺下。她心里一凉,觉得这回性命就要不明不白地交待在这儿了。忽然那刺客闷哼一声被击了出去,黑刺在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待他停住之时一口血从面罩之后洇了出来。
甄文君万分诧异,见身后站着一位赤手空拳的高大女子,方才出手的正是她。只是一拳就让高手呕血,当真厉害。此人眉目清秀深眉大眼,清秀美丽,看面相像是胡人。
刺客察觉到对方腿脚功夫了得,或许不是她的对手,便一阵风似的逃走了。
“多谢女侠……”捡回一条命的甄文君依旧心有余悸,声音发着颤向对方道谢。她大概能猜到要杀她的人是谁派来的,却不晓得这位救命恩人是谁。
救命恩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安静地走了。
甄文君对着她的背影喊道:“女侠可否留下姓名,他日我好报答女侠救命之恩!”
那人依旧没停下脚步,仿佛没听见她的话一般。
甄文君将中了一脚趴在地上痛得两眼发黑的林阅劲地拉起来:“你怎么样,还能走么?怎么这么蠢,不跑,还回来送死。”
林阅咧嘴一笑,牙上全是血,虚弱道:“只要妹妹没事就好……在下,在下无碍。”
“别逞强,看你这模样就剩半条命了。下次记得别再跟着我,太危险。”
“你,你要做什么。”
“背你回去啊,你根本站不起来了吧。”
“可是我堂堂男儿岂能让你个小娘子背!”
甄文君翻了个白眼,也不管他再说什么,强行将他背到了马车之上,撑着神把他送回了怀琛府便晕了过去。
醒来之后看见阿竺姑姑端了汤药在床边候着,见她醒了喜上眉梢:“甄娘子总算是醒了,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可让殿下担心死了。来,将汤药喝了吧,我去通知殿下。”
甄文君乖乖喝药,一碗苦到她五官都皱在一块儿的药刚刚喝完李延意就急匆匆地推门进来,握住她的手关切道:
“妹妹意外遇伏实在太凶险了。李举当真丧心病狂!妹妹这段时间暂且别出门,以防不测。”
甄文君心里却在犯嘀咕,行刺她的人当真是李举和谢扶宸的人吗?谢扶宸将她安置在卫庭煦和李延意身边多时,会在还未真正物尽其用之时就杀了她?未也太矛盾。而行刺她的那位刺客虽说功夫了得,却也不算一等一的绝世高手,不像是谢扶宸从北疆带回来的那位让整个朝堂都为之颤抖的神秘杀手。若是那人,恐怕在出手的第一时间就能砍下她的脑袋,不可能让她甚至林阅有反击的机会。
那会是谁?是谢扶宸其他的党羽吗?也不会这般矛盾。
就在甄文君在怀琛府养伤之时,忽然到了来自谢家的密信。
这封密信让甄文君不寒而栗。
那日有位婢女送来了一盒胭脂,她将胭脂盒打开时发现里面居然有一枚朱砂石,朱砂石下方压着一截沉香,她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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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妙地将沉香拿起,盒底赫然有一枚人的指甲盖。
甄文君十分敏感地察觉到这是谢家带给她的暗号!
甄文君立即夺门而出叫住那位婢女:“胭脂盒是谁给我的!”
那位婢女是怀琛府上的熟面孔了,她被甄文君忽然喝问吓得不轻:“回娘子,这胭脂盒是一早阿竺姑姑托我给你的,说是一位叫子卓的姐姐寄来的……娘子,怎么了?有何不妥吗?”
婢女惊恐的模样不像是说谎,况且敢提到阿竺姑姑更是不可能造假,否则她一问便知。假冒卫庭煦的物件正是为了能够顺利寄入怀琛府送到她的手里。
是的,甄文君能够十分肯定这胭脂盒并不是来自卫庭煦,而是来自谢家!谢扶宸!
朱砂沉香,乃是“诛琛”之意,谢扶宸终于要让她动手杀了李延意。
这才是来自谢扶宸的指令,这才是谢扶宸埋下她这个棋子的意义。在对抗最激烈的时刻走出最惊险的一招,一招封喉。如今她为李延意出谋划策,李延意对她已有十足的信任,想要杀李延意并不是难事。
可是甄文君不能杀了李延意,却又不得不杀。谢扶宸奉上的这个指甲盖就是在威胁她,若是不杀,她阿母将遭到灭顶之灾!
如此一来更加印证了她先前的猜测在破庙中想取她性命的杀手不是谢扶宸派来的。
甄文君将指甲盖紧紧地握在手里。
其实她早就猜到了会有这么一日。
当初她曾有过一个设想,若是谢家要她杀了卫庭煦或许她无法下手,可是杀李延意她却没那么大的心理障碍。当日的一个小小心思如今当真成真了。
杀还是不杀?
自然是不杀。
她要绑了李延意来交换阿母!
第84章神初九年
想要绑了李延意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自从谢扶宸从北疆找来的刺客痛下杀手之后,李延意无论走到什么地方护卫都严阵以待,别说想要以一人之力绑架她,就算是近身都难。唯一可以接近她的地方就是怀琛府,可是想要从怀琛府内将怀琛绑出去更是比登天还难。
为今之计只有将她约出来,在她落单时下手。
如何让她心甘情愿地撇开护卫单独赴约?甄文君有办法。只是这办法还需要谢扶宸合作。
甄文君写了封密信,让“丐帮”的小鬼送去谢府,点名要谢扶宸。
谢扶宸到此信时正在与晏业喝酒,将信展开一看,“哼”了一声,把信丢给晏业看。
晏业看毕后笑道:“养的这只狗开始想反咬主子了。谢公,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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