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鱼肉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宁远
“子卓不必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长孙悟道,“据说阿燎回来了,还带了一群什么女子军,倒是有趣的紧,待陛下称尊典礼之后我便来接你,咱们一块儿去见识见识那女子军!”
卫庭煦勉强撑着和他聊了一会儿,将人都送走之后才在小花的护送下返回卧房,灵璧的卧房。
“已经是什么时辰。”
“已经是巳时了。”
“午时陛下的登基大典就要举行,我已经迟了。小花,你去将我的服饰准备好。”
“是!”
小花迅速去准备,卫庭煦来到灵璧的卧室,见甄文君就坐在地上,握着灵璧的手不舍得放开,口中还在嘟囔着什么,卫庭煦便退了出去。
甄文君仔仔细细地将灵璧的头发梳理好,血和土都擦干净,换了一身干干净净的衣衫,靠在床边,和灵璧脑袋挨在一块儿,就像在南崖时两人躺在小院子里的高台上,吹着风喝着凉茶聊天。
她将那根灵璧最喜欢,戴了许多年的发簪捏在手中,慢慢地修复,絮絮叨叨地说她小时候的事情,说她和她阿母,说为什么会被迫成为奸细,如何尽心思来到卫庭煦身边。
“刚开始姐姐让你跟着我,很明显就是为了监视我嘛……一开始我挺怕你的,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长得特狡猾,笑起来像只狐狸,还以为你很厉害呢,没想到我传出去好几次消息你都没能发现。嘿嘿。不过那时候你是不是也在怀疑我来着?觉得我行迹十分可疑可是又抓不到把柄对不对?”甄文君一边吸鼻子一边说,很多事情她以为自己早就忘记了,诸多小事却在此时翻涌,细节都被一一想起。出征之前为她拾行装,对她再三嘱咐,若是阿母还在身边的话也是相同的感觉吧。
可惜的是,灵璧姐姐的发簪是修不好了……
“登基大典,子卓必须在场。”
李延意很早前就和卫庭煦约定好了。
“夺江山容易守之才难,子卓,你我必须携手共行推行新法,快刀斩去陈旧的观念且迅速改革。而这一切的基石,寡人能够坐稳帝位的基础便是要提升女性地位,将男尊女卑的观念从所有大聿子民的脑海中消除。而你,便是大聿历史上第一位名正言顺的女官。在此事之上绝不可软弱退缩。登基大典,便由你来宣读诏书。”
卫庭煦穿上李延意一早就为她准备好的“朝服”前往禁苑。
这身朝服和当朝官吏们正规朝服还是有所区别,没有任何代表官阶的配饰和图纹,但一看便是颇有心机。虽没有任何官阶,任谁看都像是九卿朝服。
昨夜的腥风血雨刚刚过去,曾被血染的太极殿在此时的艳阳照耀下隆重肃穆。百官跪地钟鼓齐鸣,从望君山祭祖归来的李延意从禁苑正门而入,群臣跟随在后。只见李延意身穿衮服玄上下,肩挑日月背负星辰。高高的冕冠中横插玉笄,炙热的双眸在晃动的白玉珠之后炯炯发亮。她大步流星地往她的帝位前进,她知道如今所走的路是一条用无数人生命铺就而成的血路,每踏出一步便有无数的尸首被她踩在脚下。
李延意登上太极殿,群臣跪拜山呼万岁,而卫庭煦站在一旁宣读诏书。
“皇帝臣延意,敢用玄牡,昭告皇皇后帝……”
卫庭煦朗朗女声飘荡在太极殿的上空,压着殿中百官的头顶之上。她一字一句说得底气十足,而此刻无论谁心里有怎样怎样的质疑都无法当场开口,只能被迫听着一个女人在宣告新的纪年即将到来。李延意的目光扫下正堂,一夜未睡的她丝毫没有任何的倦意,相反,她无比兴奋,兴奋之中亦有浓浓的不真实之感。
匆忙得像是一场梦,这么多年的谋划和厮杀终于将她推到了这一步,她终于杀掉了所有阻挡她的人,将无数挡在她面前的敌人全部送下黄泉。如今她站在权利的巅峰受八方来朝,不知先帝泉下有知是何想法。
先帝宁愿立一个宫女的儿子为太子,都从未考虑过事事都出色的怀琛公主,甚至想要将她远嫁番邦。
“母后,女儿不想远嫁。”李延意在得知这个噩耗之后立即去找庚皇后。她不想走,她已经有了阿歆,绝不可能嫁给别人,更何况还是嫁到野蛮之地。
庚皇后也不想自己的女儿受这等苦,对于李举她更没有半分感情。李举只不过是一个贱人生的贱种,岂能让他真正坐拥江山?
说到底,这是李家的江山,只有正统的李家之血才配拥有。
“怀琛莫怕,母后为你做主。答应母后,切莫到你父皇面前胡闹,更不要多说一句话。母后不会让你离开汝宁,而作为代价,你必须低调下来。不可再锋芒毕露让人知道咱们母女所图。母后答应你……”庚皇后在李延意的耳边说,“母后会一手将你送上帝位,成为一代女帝。”
“女帝?”李延意心惊,她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只是自古以来便没有女人当皇帝的先例,别说帝王,就连真正手握实权的女官都从未有过,所以她自负也想过,却没有真心觉得自己有此机会。
母后的话让她心中那扇半遮半掩之门彻底打开了。
这扇门中是她日思夜想的东西。权利、江山、征伐、君临天下……这些事物在年少时的梦中不断撩拨着她的心,她一直在克制着这份涌动,直到母后亲手将这扇门大大开启,如饿狼猛虎的野心迸发。
她知道她和历代帝王没有任何区别,男人们能做到的事她也可以。
如今她终于站在大聿之巅,待卫庭煦宣读完了诏书后,于山呼海啸的朝拜声中,李延意登上了龙椅,稳稳地坐了上去。
百官上表称贺,乐兴四拜,乐止而唱赞礼。一系列赞颂跪拜完毕之后,李延意发幼凤颁诏,大赦天下。封卫纶为大司马、尚书令、辅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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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封尹辛侯,而大司马不再与三公相齐,高于三公之上,统领天下兵马;卫景安为侍中、镇远将军、官居三品;长孙曜为司空、御史中丞、骠骑大将军,封怀江侯……诸多为李延意卖过命的忠臣都得到了加封和重赏,特别是卫氏和长孙氏。
册封之书由黄门侍郎宣读,宣读到最后时并没有提及卫庭煦。
“寡人希望子卓你是大聿历史上第一位女官,但此事不可操之过急,否则怕引起中枢震荡。寡人想要待明年铨选新官之时再将你名正言顺地选拔至中枢。子卓,你要暂时委屈一段时间了。”
李延意的话犹在耳边,卫庭煦也不心急,她站在高台之上,听着黄门侍郎宣布改元“诏武”,心内一叹。
可惜,已经死去的人无法看见“诏武”这旷古烁今时代的来临了。
发簪无论如何都修不好了,甄文君从开始的心烦心酸转变为绝望,最后只好放弃。
再珍贵的东西一旦失去了便失去了,就像逝去的人,无法再回来。
甄文君守在灵璧身边一天一夜,伴随着覆盖整个汝宁的钟鼓之声,她跟灵璧说了许多话。
“我是细作,一个没本事的细作,如果说潜入卫家探听情报的一切都是被迫的,你会相信我吗?和你们在一起的日子里,对你们的感情一直都是真的。我喜欢和你们待在一起的每一天。自从离开阿母之后,待我最好的人是你和姐姐,如果可能的话我会用我自己性命换你们平安。”甄文君握住灵璧冰冷的手,企图想要再次捂热。
卫庭煦将她们分开。
“要送灵璧走了。”卫庭煦道,“天气炎热,只怕放置太久会生异味。你也不想灵璧最后走得不体面。”
她带着喧嚣的举国盛宴的气味回到了僻静的小屋子里,有些格格不入。可无论她从何处归来,总是能一语说中要害。
卫庭煦一直都是个无比理智而现实的人。
依依不舍地放开了灵璧的手,眼睁睁地看着灵璧身处陌生的棺木中,甄文君一直在强忍泪水。阿母曾经说过人在刚死之时还是有一魄留在天灵,能够听见周围的声音。若是亲朋好友哭得太凄惨他们便不能安心离去。甄文君不想让灵璧不放心,可不争气的泪水无论如何忍不住。
“哭吧。”卫庭煦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你要记住今日为何而哭,痛哭过的人才会变得更强壮。”
知道阿母死讯之时她感受到的是割心之痛,而灵璧离去让她懂得,再舍不得也只能放下。
她本来想要将灵璧留下的护腕随灵璧一块儿入土,想了想还是留下了。
若是它也消失,多年之后去何处寻觅灵璧曾经在这世上活过的痕迹。
她要带着铁护腕一块儿往前走,走在晴天之下,行遍山川湖泊,成为灵璧的眼睛,替她去看更大的世界。
灵璧离开了,更多的事却在前方等着她们。
李延意刚刚登基还未睡个安稳觉便召集了卫纶等人到太极殿议事。说如今大战刚过民生凋敝,黄土逆贼还在国内作乱,胡蛮余孽亦是在边关虎视眈眈,可是大聿接二连三的战事过后国库空空更是无兵可用,眼下最最紧急之事便是发展农耕恢复经济。
李延意自小没有接受过储君教育,没有太子太傅太子太师围在她身边,一切都靠左旭教导且自行从各古籍经典中提炼治国之策。
曾经有段时间她最喜欢做有两件事,一是出入各大清谈,听取各个清谈大家们的议论。十六岁之前听得相当上瘾,每回都废寝忘食流连忘返。可自从芙蓉散泛滥之后,吸食了芙蓉散的士大夫们愈发放浪形骸,清谈之上诸多光怪陆离之事让李延意越来越反感。圣人越来越少,假装圣人的欺世盗名之辈越来越多,排场却有增无减,之后李延意便不再去了,改为自行举办雅聚。
雅聚便是她爱做的另一件事。她和阿歆也是在雅聚上认识的,这是后话了。
她邀请诸多名副其实的当世名儒参加雅聚,除了名流之外还有很多著名才女。每一次雅聚都有一个主题,或是挥毫泼墨或是吟诗作赋,讨论前朝政治得失和财政走向都是她喜欢的主题。雅聚之上她笼络了不少名门名士,为她如今登上帝位奠定了稳定的根基。
只不过治国之策侃侃而谈容易,真正执行起来会遇到很多空想时难以想到的阻力。
李延意和众臣议论至深夜才回到怀琛府。禁苑内新的寝宫还未修筑完毕,李延意不想住在李举旧居,宁愿继续在怀琛府住到修筑完毕再搬过去。
在马车上已经睡了一遭,带着一身的疲劳回到府中就看见阿歆站在院中,仰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你怎么起来了?”李延意立即上前,“你浑身是伤该卧床静养,怎么能起来吹风?快快随我回去。”
李延意扶着她的肩膀,见阿歆低着头摇了摇,没有说话,但李延意知道她想说什么。
“谢扶宸已经被押入诏狱,谢氏除了逃走的之外全都押,择日问斩。”
阿歆嘴角动了动,跪了下来:
“谢氏阿歆愿随家君一同赴罪,请陛下成全。”
“我若是不成全呢?”
“那阿歆只能自我了断。”
李延意叹了一声:“你我都知道这一日终会来临,只不过今日胜者是我,否则的话谢扶宸也会同样对待我,对卫家长孙家林家左家亦如是。阿歆,我说过我会保住你,不容许任何人对你我之事指点。我更要封你为后,与我共享万里江山。”
阿歆依旧是那句话:“请陛下成全。”
李延意咬得两腮发紧,再次重复道;“寡人不许!来人!让阿歆回去!严加看管!”
“是!”一直守在一旁的护卫上前要拉起阿歆,李延意怒道:“谁让你们碰她!”
护卫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陛下别为难他们了,他们不过是忠诚于你又有何错。陛下不过是想囚禁我。”她抬起手臂,和在一块儿,“将我绑起便是。还是说陛下要让我自己动手?”
李延意见阿歆如此,胸中一口闷气上涌,多日的疲累共同发作,只觉得天旋地转,随即晕了过去。
第116章神初十一年
算起来李延意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
身上这伤那伤的一堆没空管,之前脑子里想的全都是如何从这贫瘠的国家里榨出更多的钱用于战事以拒冲晋大军,与此同时还不能放松警惕,以在殊死战斗中被从身后捅上来的刀剑刺伤。大战刚刚结束,想的又是如何恢复国力整顿朝纲,建立集团核心剪除余党……诸多重担压在李延意身上,虽然身边有尚书令卫纶和司空长孙曜,但新帝刚刚登基,她并不放心将重要之事交托他人,所有事项都要经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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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批阅或首肯方可执行。
上一次能睡到自然苏醒是什么时候李延意不记得,她一直马不停蹄地往前冲,她并不觉得自己不能承受这些劳累,只是身体和神上的疲倦无法奈何她,唯一能够让她不知所措的,或许只有阿歆了。
李延意睁开眼的时候看着轻柔的帷帐垂在四周,屋内有花香,新鲜的花香。
她抬起手往床边抚摸,阿歆被她触碰之时立即醒了。
“你可还好?”阿歆轻声问道。
李延意没回答,只是用指尖将她的头发挑起来。
“……你没事我便出去了。”阿歆说着就要站起来,腰间和后背的伤同时发作,让她冷汗直冒,晃了晃好不容易要站起来了,却被李延意拉住。
“你要去哪里。”李延意撅起嘴,可怜巴巴道,“我都晕倒了你还要走,不怕我又犯病,磕着了摔着了想你想到吃不下饭了,该如何是好?”
阿歆本想说“我已没有活下去的意愿,又怎么会有心思管你吃不吃饭”,这话在脑中转了一圈,竟不舍得说出口。而且李延意明显在犯浑撒泼,和她理论没有任何意义,便只是不语,坐了回来。
“李延意,你我该推心置腹地好好谈谈。”阿歆正色道,“不说笑。”
李延意翻了个身子爬下床,分开腿爬到阿歆身上,抱着她亲她。
阿歆:“……你根本没想好好谈。”
“对。”李延意含住她的耳垂,一吸,“我没想。”
阿歆无奈地要将她推开,可那夜的大战让她耗尽了最后的体力,推拒李延意有些困难,支撑两人纠缠的动作更困难。在李延意的娇笑声中两个人一块儿倒在柔软的毯子上。李延意控制着力道且扶着阿歆的腰,没让自己任性的举动有加重阿歆伤的可能性,阿歆也扶着她牢牢地控制着平衡。
“咱们还是这么有默契。”李延意的吻在阿歆的脖子蹭着,阿歆想缩起身子:
“你别这样。你知道,我若是真如你所说,将会被千夫所指,遗臭万年。”
“你是寡人的皇后,谁敢对你横加褒贬。”
“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你能堵住别人的嘴一时,可能堵住一世?”
李延意贴着阿歆的胸口笑道:“你一直都太在意别人目光,你是谁做了什么,和他人又有什么关系?这世道早也不是圣人知行完备、至善至真的年代了。号称鸿儒之人未必能做到‘志安公,行安修,知通统类’,能够称之为‘圣贤’之人已经不存在。更何况我并不相信世间真有从未做过一件坏事的人,有可能是无意为之亦有可能是被迫所为,人这一生都在犯错,是一个个错误成就今日你我。即便是天生将才的你也是经历了无数败战后才积累下了今日经验,才能战无不胜。退一万步,就算是故意又如何?你我都知道,有些人可以成为史书的主角,而有些人注定连名字都不可能留下。”
“即便礼乐崩坏恶徒横行,我亦有我的从事准则。不因他人争强斗狠便与他们一样,否则又有什么脸皮指责?枉读圣贤书。”阿歆道,“我并没有名留青史的打算,我唯一的心愿只愿在我有生之年见鸾飞凤舞天下太平。李延意,天下无数苍生,你一意孤行却想堵住他人之口,并非易事。”
李延意冷笑道:“他人的悠悠众口我堵不上更没兴趣堵上,不过我可以选择将他们都杀了。”
李延意说到此处时看见阿歆的喉头滚了滚。
“害怕这样的我?还是喜欢?你知道我们这辈子的缘分难断,要是能断早也断了,就好像你总是喊着要杀我,到最后都会不惜自己的性命救回我。阿歆,我从不愿意为难你,你又何苦为难你自己。今日的局面我们早也料到了,我且问你一句,若是我败了我死了,你会与我共赴黄泉吗?”
阿歆正要开口,李延意抢先道:“就算你愿意,你可曾问过我是否同意你和我一块儿死?你父亲是否想要你同谢家一齐陨落。如果连你也死了,谁来守护大聿山河?”
之前无论李延意说什么阿歆都沉默着,心中另有所想,可当说到此处时她眼中的光芒是藏不住的。
“大聿将才凋零你是知道的。胡贼在塞外终日严寒之地世世代代过得贫瘠不堪,无法不惦记广袤的中原。如今的退去只是暂时,他们一定还会回来。你今日为了谢氏一族陪葬而死,却是称了胡贼之心。阿歆,这真是你愿意看到的吗?你常常说我是奸佞是逆臣,可我也姓李,我的身体中才是流着聿室最最纯正的血液。为什么我不能当皇帝?只因为我是女人?李举在位之时狐鸣枭噪凶竖得志,他是个男子,是先帝亲自传位的太子,可那又如何?他不是个暴君却也没有作为。如今已是神初十一年,李举在位十一年就连一个能和胡贼一战的将士都没有,国库空得就像他的脑子,这就是我们想要的大聿?祖祖辈辈打下来的江山,尽心思守下的国土就要废在这种人手里,你能甘心?我不能。”
李延意从她身上站起来,头还有些晕腹中饥饿,可胸腔里尽是恶心之意。
“说到底当年先帝也是因为阮氏一案颇为顾忌,所以才明令禁止女子不可为官,加上千年来的观念在此,让无能之辈占尽了便宜。不过这一切将在寡人手中改写。无论是男人或是女人,无论高门还是寒门,只有一样事物能够决定他们的前途,那便是才能。世间再也没有门槛,亦不会有不公,唯才是举才是盛世途径。至少诏武年间出生的女婴可以人人都有名有姓,不再只取个小字随意敷衍。可惜你不是生在诏武。阿歆这名字也很好,但它终归是个小字,你应当拥有个更适合你的名字。”
阿歆笑了笑道:“治国之事岂是这么简单。别说治国,就算是整顿三军都有很多困难。你若是太过激进的话只会适得其反。”
“这腐朽的国家停滞多久了,也未见有好转的迹象。被胡族碾压又逢叛贼暴乱,你还要我等到何时。”李延意自己穿好了衣衫,将黄龙腰带牢牢扣紧。
“我想你能留在宫中做我的皇后,从此远离危险,与我春赏花夏望月。不过我也明白你志在沙场并不愿意当只笼中鸟。只要你不寻死,无论你决定去做任何事我都没有意见。”李延意穿戴整齐,回头扶住她的双肩,“阿歆,别让你一世才能埋入黄土。你的将帅之途才刚刚开始。”
李延意一直都知道她的弱点是什么,也知道她最渴望的是何事。
若是说李延意想要的是凌驾于万人之上,想要一手改变这个国家的话,那她阿歆毕生志愿就是保家卫国。她喜欢这片土地,喜欢这儿的至亲挚友,绝不容许外族冒犯。
如果她死了,能够抵挡胡族的也只剩下卫景安,此人还是卫家人。
阿歆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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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脸,无可奈何地叹气。
“为什么,我要身在谢家。既然我已生在谢家,又为何要让我遇见你……”
李延意俯低身,亲吻她的眼泪。
“我也曾经问过我自己,为什么生来不是男人。不过现在我已经不疑惑了。世间所有事没有绝对的‘不可能’,一切都在于你如何处理。阿歆,你效忠的是大聿是大聿的天子。这个天下尚未改姓,如今我便是天子,你应当效忠于我。”
李延意温柔不过三句话,句句都围绕着权利。
而阿歆扪心自问,她到底喜欢李延意什么,究竟是喜欢她的好皮囊还是被她身上不可忽略的王者之气吸引。
或许,是后者。
为了表示尊敬,李延意登基之后改元诏武,但神初十一年依旧还是神初年号,直到次年才真正进入诏武年间。
虽然这尊敬一说只是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就像柳氏想要将帝位让给她时她也一再推托,直到群僚和柳氏三次推举李延意才“勉强”答应。
汝宁的金秋时节是一年中最好的时节,满城的银杏树叶变黄,从高处俯瞰,犹如一盆盆黄金。
“如果真的是黄金就好了,不必让老夫为钱愁断肠。”卫纶站在城墙之上俯视整个汝宁城,卫庭煦跟在他身后,听他絮絮叨叨说着国库空空荡荡,连给大败冲晋将士们的赏金都发不出来。李延意更是抠门,直接以封地敷衍。只不过这些土地虽然赏给了功臣,税却是分文不能少,且封地内一切山海矿产资源属于中枢,地还要他们自己找人去耕,只不过除了人头税和三年兵役。
卫庭煦亲眼看见李延意差点儿为钱抓破脑袋的模样,召集重臣一块儿商议如何解决财政问题。首先不可一登基便增加农税,本就刚刚度过大荒,百姓手里好不容易有了些余粮肯定特别宝贵,不能加税。长孙曜本是主张减农税以拉拢民心,李延意第一个跳起来反对:
“休想!寡人可以保持三十税一,但绝不能再减,更别提除,想都别想!没错,现在中枢并不臃肿,即便少征农税也能够养活诸君,但是你们要知道前方之路有多难走,怀帝留下的烂摊子绝不仅仅是无钱无兵这么简单。想要将前路走好,想办法将国库填满是基石。”
曾经一次雅聚信手一泼就是上万黄金的李延意也有今天。卫庭煦想到天子昨日还在宫中“敲诈勒索”,拉上了庚太后,召集所有五品以上高官和家眷一块儿变换着主题作诗,谁作不出来便罚白银十两,如果没有现银也可以用配饰相抵。李延意就像个赌坊东家,大杀四方,赢了一堆金银珠宝回去,乐不可支,立即填入国库,盘算着下回再用什么借口召集众臣再来。李延意自觉开心得意走路都带风,卫庭煦却是忍了半天没忍住笑出了声,如今回忆起来,依旧笑容难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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